突然,储辰的眉头皱了皱眉,之后越皱越紧。
单煜霎时紧绷起来。按照时间来看,这个时候储辰已经完成融合,应该醒来才对,怎么会这样?
强打起精神,单煜打算一直等到储辰醒来。
“回来吧,我的孩子……”
单煜一愣,这是什么声音?
“回来吧,我的孩子……”
这是,从灵魂渗透出来的声音?怎么会……
“回来吧,我的孩子……”
再也抵挡不住那难言的疲惫,单煜看了一眼依然没醒过来的储辰,倒在了床上,“辰……”
看着眼前的场景,储辰确信自己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储兄。”
储辰皱眉转身,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向自己作揖,然后他听到自己说,“陈兄。”
这不是他,至少不完全是。是他的声音没错,但他从来不会用着那么温和的语气和一个人说话。
储辰从一开始的不解,到后来的淡然。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向自己打招呼,又听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说着自己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话。
“辰。”
储辰漠然的抬眼,看到一个自己绝不可能看见的人,“顾云。”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温和,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这让储辰稍感疑惑。
他回头,看到‘顾云’的眼睛里深藏的眷恋和露于面
的悲痛。
之后他又‘看’到了一些画面,都是与‘顾云’有关。
“辰。”
“顾云,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已经离开故土,难不成你还不甘心,想要置我于死地吗?”
储辰怀疑他为什么会这样对顾云说话,但是顾云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以至于‘他’从来不曾看懂,或不曾正眼看过他的眼神。
“不,你为什么从不肯听我把话说完。”
“你夺我妻,害吾儿,又栽赃我父亲,致使他锒铛入狱。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他气愤的态度使得储辰差点以为这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一切又那么匪夷所思。
储辰醒来之后,脑海中不断闪现的,就是最后顾云在‘他’转身后,脸上瞬时涌现的懊悔和凄凉的眼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闭着眼,将脑中的一切忘掉。
睁开眼之后,储辰发现单煜倒在床上,一时也没多想,以为是脱力所致。
“辰,我不回去……辰,我不想回去……”
“什么?”储辰听着似是单煜的梦呓,嘴角微勾,将单煜抱起,想要给他换一个舒服一些的睡姿。但是……
储天云看向储未身旁的空席,那里本应有一个人站着。
“谁能告诉朕,安亲王为何不来早朝。”
群臣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回话。
储天云看向赵可,赵可摇摇头,表示没有安亲王府的人前来递折子。
单煜看着这个近在眼前的人,“爸?!”
“煜儿,回来吧,单族上下都在等着你回去。”
“不,族里还有大哥,我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但是储辰在这里,我一定要陪着他,”单煜直直的跪了下去,“爸,我知道我自己不孝,但是,我不能,不能……”
单群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单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煜儿,储辰是你的劫,你以前没能闯过,现在结局还未可知,但是我不能让你再冒这个险。你必须跟我回去。”
单煜闻言,猛地抬起头,他摇着头,但是却说不出话。
不!他不能……
可是单群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抬手缚住单煜,单煜开始剧烈地挣扎,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徒劳。
“爸,求你……”
单群没有再听单煜说了什么,他按住身旁的一盏灯,灯里燃烧着的,是单煜出生百日后,取出的血。
“魂,归!”
“不!!”
储辰看着单煜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这不可能只是梦魇,到了这种程度,不可能还不惊醒。可是单煜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可怖,甚至连身体都开始无意识的挣扎。
这绝不可能是正常的情形。
“北溟鸠!北溟鸠!”
北溟鸠推开这个他守了一天一夜的房门,“是,主子。”
“去给我请御……”储辰突然停顿了一下,“给我找巫师过来。”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最短的时间给我找来。越多越好!”
“是,主子。”
“等等,还有道士或者是方丈。”
“是。”
北溟鸠出去之后,储辰抱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单煜。他不是单族的人,储族对于灵魂没有什么研究,他甚至连单煜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坚持一下,煜,再坚持一下……”
“你确定,是安亲王府的人贴的告示?”储天云看着手上的悬赏榜文。“找巫师作甚么?”
赵可没有回话,他知道那个无比高贵的人只不过是在无意识的自问自答而已,他出口,不过是徒增嫌恶。
“好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赵可出门的时候将门关的严实。
“影一,”储天云看着地上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色人影,“安亲王为什么三天不上早朝。”
“安亲王府的单公子整整三天昏迷不醒,安亲王三天前下令后贴出了这张告示,”影一低垂着头,“暗部全员都接到密令,同寻之。”
“为什么没请御医?”
“单公子自昏迷起,没有请过任何御医,也没有找过民间大夫,甚至没有遍寻神医百草。”
“只找了巫师,道士和御寺方丈?”
“是。”
“那此时情况如何?”
“不明。不过,”影一停顿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储天云,“影四回报,安亲王每日多次出入单公子房间,多时出。府里也人来人往,今日看安亲王面色有些焦躁。”
“好了,朕知道了,下去吧。”储天云摆摆手,然后看着影一消失在原地。
“单煜,巫师?”
……
“邱明,终于回来了,很快就能见到安亲王了。”华飞骑在马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储城,偏头对着邱明说道。
“嗯。”
“喂,你好歹给我一点反应啊,每次都是‘嗯,嗯’的你不觉得你很无趣吗?”
“我应了你,还不算是反应吗?而且难道你不觉得
你很聒噪吗?”
“你!”华飞咬牙切齿的看着邹明骑着马晃悠的靠近城门,“本帅不跟你计较。”
“哎?这是王爷的印章。”华飞指着城墙上贴着的榜文,看向邱明,见他也皱着眉,“王爷为什么要找这些人?”
邹明没理他,直接下马然后走向榜文旁边站着的士兵走去。
“邱将军。”
“嗯。”邱明看着榜文,然后回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士兵看着邱明,然后又看向邱明身后刚刚赶过来的华飞,“华副元帅,邱将军,这里不方便细说,请随我来。”
“说罢。”
“是这样的,三天前,单公子不知为何,突然昏迷不醒。但是似乎是为了王爷。但是王爷没有请御医,反而吩咐我们去找这些人,已经连续三天了,揭榜的人寥寥无几,幸亏在道观和寺庙可以找到另两种,但是王爷每次都显得很气躁,让我们去找真正有用的人……”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真正有用的人是什么样的。”突然站在一旁的士兵也开口说道,“而且王爷现在却突然不知怎么的不急了,不然我们就不会这么悠闲了。”
“这还叫,悠闲?”华飞看看了这两个士兵,又想起城门口站着的八个,“那以前不悠闲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就是满山满城的跑,就算找不到,也得跑,另一队去道观和寺庙。”
“但其实我们找的不多,总是有一个神秘的人带着几个人去王府,我们猜想,那应该就是王爷的势力——暗部的人。”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总是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走,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真正的面貌。”
华飞和邱明对视一眼,俱都无言。
哪里有那么夸张。他们都见过暗部的人,不可能那么玄乎吧。不过武功确实很高就是了。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们进城了。”
“是,两位大人慢走。”
华飞牵着马对邱明说:“邱明,你说我们现在还去王府吗?”
邱明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你终于长脑子了。”说完没理发狂的华飞,径直走开。
第二十一章
储辰看着床上躺着的犹如沉睡的单煜,不发一言。
他已经这样看了他无数次,在这三天之内。他真的就像是睡着了,脸色并不苍白,呼吸正常。
“回不来了吗?”储辰指尖点过单煜的脸颊,“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前两天还略作挣扎,现在已经毫无动作,连梦呓一般的话都不再说出口。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以单族族长的能力,单煜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简单了吧。
转身,走到庭院,“北溟鸠。”
“是,主子。”
“拿酒来。”
听到这句话,北溟鸠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露出怀念的表情,直到储辰又说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
“是,主子。”
北溟鸠这一次没有站在阴影里,他站在一旁给储辰添酒。
储辰喝,他就倒,储辰喝完,他再去取。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晚上,储辰才略有醉意。
“直到有一天,你们全部离我而去……”
这句话,被北溟鸠听得真切,记得真切,刻在心里般的真切。
“父亲,这是谁?”尚还青涩的人儿问着父亲。
父亲偏头看了一眼,“这是你李世叔家的小公子。”
“李世叔?”‘储辰’往父亲的身后看了看,“可为什么我没看见他?”
“因为你李世叔不会再来了。”父亲抬起头,深深的叹了一声,“得罪了皇家,终究逃不过……”
“得罪了皇家,”仰起头看着明显面色不好的父亲,“为什么得罪了皇家,父亲不总是说,皇室的人不能得罪吗?”
“舍弃了情义和道义,你李世叔过不了那么虚伪的生活。”父亲背对着阳光,阴影遮去了他所有的表情,“所以他宁愿死。”
储辰张口还要问什么,但是看到一旁畏缩的男孩儿,有没有问出口,他只是说,“那以后,他都要住在我们家吗?”
“对。他是你世叔和他最爱的女人所出,他怕他走后,他会遭到不测。”说完,父亲摸了摸男孩儿的头,“以后他就叫储思家。是我捡来的义子。”
储辰看着他,思家真的很胆小怯懦,从刚刚一直到现在,都躲在父亲的后面,偷偷地看他。
“那么,以后他就是我的弟弟了。”
“嗯。”
……
“兄长,以后你都要这样在我身边保护我好不好?”
……
“兄长,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好不好?”
……
“兄长,我们要
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不想要离开兄长。”
“傻弟弟,我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怎么能一辈子在一起呢。以后你我都会娶妻生子,都会保护自己的家庭啊。”
“那兄长就不要娶妻生子,我也不!”
“呵呵。”
储辰想着昨夜做的梦,那可一点都不像是梦。就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主子,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早朝,今天……”
储辰抬眼看着北溟鸠,他慢慢变回去了,变回那个习净。
“备马。”
“是,主子。”
自他回来那天起,储天云下旨,特准安亲王可以带刀面圣,可以在京城纵马,可以不行叩拜礼。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叩拜甚至太子都跪在地上,储辰鹤立鸡群的站在大殿上,十分的惹人注目。但这本就是皇上的旨意,谁都没有往这边投上多余的哪怕一眼。
作为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兼着暗部首领的名头,储辰在储朝所有人眼中,都是不能得罪的对象。
在朝上,储辰一直直视前方。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想得这么认真。但鲜少有人知道,他只是在发呆。
突然,站在储辰身边的储未用手肘撞了一下他。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但也足以让他清醒。
他转头看向储未,但储未还只是垂首。
“安亲王,你意下如何?”
听到储天云的声音,储辰这才看向他,“儿臣刚刚在思考水患的问题,儿臣斗胆,不知父皇可否重述一遍。”
大殿上有数人倒吸一口气,在大殿上走神走得这么理所当然,怕是少有人在啊。
“北溟边境还是战祸不断,朕命你带兵前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但依然让人倒抽一口气的是,皇上竟然真的重述了一遍。众人面面相觑,几人对视一眼,没能弄懂这究竟是再进一步的圣宠,还是即将‘摔得愈惨’的前兆。
“儿臣……”储辰皱眉,刚想要拒绝。他现在已经全然不在乎这些虚名,既然已经澄清了罪名,而他又确认了某些事实。继续呆在这里,和离开,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可言。
“休整三月。”
储辰对视着储天云的眼睛,将嘴里拒绝的话咽下去,“儿臣遵命。”
华飞看着储辰,他突然觉得王爷似乎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他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主子,宫里传话,要举办百花宴。”
“嗯。”储辰依旧拿着手里的书,随便应了一声。
“皇上亲口点了您必须去。”
盯着书上的‘者’字良久,然后继续往下看,“嗯。”
北溟鸠看了看储辰,然后继续给杯子续水。
“辰,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云?不要开玩笑了,我没有心情。”
“辰,我没有开玩笑,我爱慕你多时,但是我一直不敢说出口。”
“若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此事,那么我回去了。日日都那么累,我已经没有那么时间用来作乐。”
“不!要我怎么说,你才肯信我。”
储辰看着顾云认真的表情,抿了抿嘴唇,脸上时长挂着的浅笑早已不见踪影。“怎么可能,我们可都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