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同志孩儿——藕姨

常遗憾，觉得他要没有这点问题，我不知道该有多幸福，可能是上天嫉人吧，偏要给你点不完美老天爷才高兴。

昨天，为了写一个工作上的报告，我在电脑里寻找需要的资料，无意中点击了这个文件夹，奇怪的是文件加了密码

。这就引起了我的好奇，试了几次，当在密码栏里输入了他的生日数时，打开了文件夹。看完了他所有的日记，我

泪流满面。我问自己：我究竟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我觉得很荒唐，相识快五年了，结婚也快一周年了，到头

来，发现自己对他却是如此的不了解，如此的陌生。我本来以为自己拥有幸福的家庭，享受着属于我的幸福快乐的

生活，但昨天的发现，猝不及防的将这一切彻底破坏了。眼前的一切是我根本承受不了的。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

哪里？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29

星儿看到妻子一言不发，独自垂泪，就狠了狠心，说出了那句想了不知多少次，却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要不，

我们离婚吧！”妻子抬起惊恐的眼睛：“离婚？你真的心里就一点也装不下我？”

星儿沉吟了一下，一板一眼地说；“婚姻的核心倒底是什么？婚姻是要爱情来维系的，一个女人本该在婚姻里尝到

爱情的芳香和甜蜜。但是，我给不了你。有一点请你相信，我不是不疼你，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但结婚之前我还在

懵懂中，我没有搞清楚，以为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爱情。但是我错了，我对你的那种感情仅仅是友情，似乎是一种

手足之情，而不是爱情。”

星儿的妻子想说什么，星儿扬起手来，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请你等我把话说完。后来，我明白了我自己的同志

身份。究竟是怎样明白，你从我的日记里已经看到，我也就不用解释了。我想说的是，等我明白以后，我曾经努力

想忘记自己同志的身份，努力和你培养爱情。只是，与生俱来的只能和同性产生爱情的本能欺骗不了自己，也欺骗

不了别人。我已经尽力了。真的。再多的我给不了。我已经耽误你了，我不想再害你一辈子。” 停了一下，星儿又

说：“我们还都不到二十五岁，人生的路还很长，说到底，我们是存在于两种世界里的人，不可能产生爱情。既然

如此，那空有的夫妻名份有什么用？我们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我的话说完了，请你好好想一想，给我一个答复吧

。”

妻子一声不响，本来就低着的头，垂得更深。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一双手，就仿佛能从那双手上看出今后生活的答

案。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似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日常生活上他们维持着正常的秩序，感情上他们避而不谈。一切那

么的平静，平静的让人喘不过气，让人觉得像是一场战争之前，或是像火山爆发像地震之前，有一种可怕的能量正

在积蓄着积蓄，一旦爆发，就将是灭顶之灾，一切无可挽回。

这两天，星儿思考最多的是责任两个字。对婚姻的责任，对妻子的责任。对母亲家人的责任，对社会的责任。当然

还有对自已的责任！怎么做才能同时承担起这些责任呢？作为一个同志，这几种责任可能不可能同时承担起来呢？

一个普通的男人也许可以。但是作为一个走入异性婚姻的同性恋者，也许就在领到结婚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一

种责任会让你左右为难了！你对别人负责，以怜妻爱子为己任，就一定会完全的失去自己，无法对自己的内心负责

。反之，只要你还有一点点自我意识，你终究要对不起别人！

有一天，妻子仿佛在不经意中说：“整个事情的过程中，最使我宽慰的是，你虽然有些事瞒了我，但毕竟没有故意

的骗过我。”

星儿听了这话，诚恳地回答说：“你真的这样认为？那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可能没把善意的谎言当做谎言吧？你

太善良了。”他沉吟了片刻，继续说：“我的确不是抱着欺骗的目的和你结婚的。但是，实际情况是，从我确认自

己是同性恋者的时候，就开始说慌了，主动的和无奈的都有。但不管哪一种情况，谎言就是谎言，例如：我把钱拿

去看病，对你却谎称被盗。不想回家面对你，就谎称单位加班。曾经听到这么一句话：在你准备说一句谎话的时候

，你要准备好二十句谎话去圆！事实上真不知道我对你说了多少 谎话，我也不知道曾经又用了多少谎话去圆。我常

常想，我真的累了！我要到什么 时候才能真正的无所顾忌的说句实话，不怕任何后果的痛痛快快的说句实话！！！

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如果说我过去没有跟你恶意的撒过谎，那是因为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是十分明了我的同志身份，后来的时候我还以

为可以治疗。但是现在我经过了努力，知道同性恋不是病，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转变的。你想，任何一个人都是有七

情六欲的，我不敢说自已能一生抑制住对同性的渴望，而永远忠实的维系你我的婚姻，我不敢说一辈子不做出轨的

事情。我不敢说今后不会恶意的骗你。”

星儿顿了顿又说：“我提出离婚真的是为你好。对我自己并非是一件好事。”妻子的眼睛充满疑惑地望着他。星儿

说：“你以为我是在胡说是么？你静下心来听我说。作为一个同性恋者，要是想被社会认可，想被亲人接受，只有

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必须要过一种将“真性情隐藏于假面孔之下”的生活。婚姻、家庭对于一个同志来说，就是一

把保护伞。我说这话你能理解么？”

“和你离了婚，我绝不会再和任何一个女人结婚。这样做，我会使妈妈和其他亲人伤心，因为在他们最在意的娶妻

生子传宗接代这件事情上，我将让他们在世人面前没有谈话的资格。我将接受他人猜忌的目光，我的同志身份有可

能会赤裸裸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但是，即便如此，我不愿用你一生的幸福来换取自己的所谓的安全。我自己的

事情，我要自己去面对。”

妻子低垂下眼睛，怯怯地，但又不甘心地说：“你确认，你真的改不了么？”

星儿缓缓地说：“大多数同志都希望能和主流人群一样，有一个温暖的家，我也不例外。我不是不想爱你，因为不

管从哪个角度说，你都是个好妻子。”妻子抬起头，眼里又重新燃起希望。这次轮到星儿低下了头，他不忍望着那

对眼睛。他鼓足了勇气接着说：“但是，同性恋不是想不想改的事，我是没有能力爱你。我给不了你所想要的那种

爱。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够通过努力就可以改变的。我们只能离婚。我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有，我的

生活轨迹不应是现在这样的道。”

谈话无法再继续，两个人都低着头，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一种毫无生气的静谧，像一潭死水。“我知道自己对不起

你，但是我不想说什么道歉的话。因为再漂亮的道歉词，在你面前都是苍白与无力的。而且希望你能相信，其实我

比你更痛苦，我要背负一辈子的良心债。”

星儿还有两天就该回到工作的地方去了。两个人都知道事情到了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晚上，妻子回家后一语不发躺在床上。星儿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不吱声，背转了

身，一个人静静的躺着。星儿只好坐到客厅里去，乱无头绪的看着电视里的画面。

一会儿，妻子把星儿叫进卧室，面无表情地说：“好吧，我们离婚吧，你起草个离婚协议。”星儿说：“什么都不

用写，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就带着我的衣物搬出去好了。”一时间两人无语，星儿在一旁呆呆

地站立着。

几分钟后，她又说话了， 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她推翻了刚才她说的所有的话，她哀求星儿不要离她而去，不要离

婚，她呜咽着说：“我们可以没有性生活，就像兄妹的那样生活在一起，只要你能对我亲切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

要，好么？我不要求别的，我只要求你给我点温暖，就像哥哥能给妹妹的那样的温暖……”听到这些，星儿的心软

了。一时间，他真想答应妻子再考虑考虑。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渡过那漫长的一辈子。于是，他轻

轻地帮她抹去眼泪，再一次硬起心肠，口气温和却语气坚定地说：“我们都理智些好么？”

听到他的回答，妻子翻身下床，她噗通一声跪下了，匍匐着跪在地上，抱着星儿的脚嚎啕大哭，她语无伦次：“请

再给我一次，我只要一次，我就是想生一个孩子，我们两个的孩子，从此以后，我们可以互不来往，我一辈子再不

嫁人……你要是不肯，我们就要一个试管婴儿吧，我求求你了……”星儿慌了，用力地想把她扶起来，但是她却像

在地上生了根似地不肯起来。星儿觉得心里好闷，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他绝望地松开手，直起身向外走去，突然

，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但是，他的意识恍恍惚惚还在，知道她过来了，她在扶自己，但是被自己推开了。星儿一

个人努力站了起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等身体稍微有了一点力气之后，星儿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想好要到哪里去，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脑子里晃动着妻子跪下的那一刹那的画面。出柜以来星儿没有失去

过理智，但是这一次，她的这一跪，星儿心似乎被种东西被击穿了，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万箭穿心。突然间好像失去

了方向！星儿想：就算我为这一跪而屈服，以后将怎样？我能面对以后的正常婚姻生活吗？她真的能幸福吗？她真

的能甘心这样过一生吗？ 我何尝不希望一生中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但真的有了一个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能

正常的成长么？这世界上不是又多了一个无辜的不幸的人么？人有的时候，真是两难。生命有的时候，也真是绝望

。自杀的念头再一次浮上心头。

星儿走出家门的时候，虽说已经万家灯火，但是马路上还是车水马龙。星儿想，只要自己往前一冲，所有的烦恼就

都一了百了。

就在此时，前面不远的地方人群忽然乱了起来，只听有人高呼：“压死人了！压死人了！”一会儿警车鸣着警笛呼

啸而来，隔了不久，受难者家属呼天抢地的哀号声刺穿了星儿的耳膜。

星儿似乎清醒了许多，他突然记起了母亲，如果自己死了，母亲将怎么活下去？想到这里，他浑身瘫软了，几乎要

坐在了地上。一会儿，他转过身，像一个僵化的木偶一样，机械地拖着步子向回家的路上走去。恍惚看到前面不远

的地方有妻子的身影，而且走几步就回头看看。他意识到，妻子一直在跟在自己身后，肯定也看到了刚才路边的一

幕。想到妻子，星儿的心又抽紧了。

第二天，两个人办理了协议离婚。星儿暂时回到外驻工作的地方，妻子准备把房子调换到另外的地方，她说，也有

可能会回到家乡去。

一个家庭就这样解体了。就像那掉在地上的茶杯。

30

等到星儿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莲姨用打破沙锅问（纹）到底的精神问：既然同志无法维持一个常人眼中“正常

家庭的夫妻生活，”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选择与异性恋结婚呢？

星儿说：“各人选择个人的生活方式，无可厚非。但是我相信各人的选择背后，都必定有他的道理。其实，没有人

上来就认命，但和命运抗争是件很辛苦的事，非常不容易。父母整天的唠叨或高压，同事朋友当面背后质疑你久而

单身的原因。如果在政府或军队供职，面临着被精简剔除，在偏远农村会被家乡所有人耻笑。一批批的同志，在岁

月的磨练中，在时光的沧桑中，仰望重重高山，俯视道道悬崖，觉得恐惧。终有一日他挺不住了，丧失了抗争的勇

气。他们，决定投降。咬了牙，认了命，随便找一个女人，结婚。以为这样就给自己找到一条生路。当然，终于对

父母对爷爷奶奶，对七大姑八大姨，对同事，对八竿子打不着的邻居都有了一个交代，终于皆大欢喜了。惟独憋屈

了自己，代价是什么，心里清楚得很。我相信，没有一个同志，真的会兴高采烈地和一个女人结婚。因为结婚以后

，每天要把自己隐蔽起来，为人夫，为人父，每天要睡在一个对于自己，根本缺乏原始吸引力的女人的枕边，还要

装出对她有性趣，还要定期交功课。温存做爱的时候，抱着的是她，脑子里想着的不知又会是谁。那是如何的一种

不堪的情形。和女人结婚的同志，十有八九一辈子都会对老婆克守这个惊天秘密。背负着良心债。同志与异性结婚

，这是一生的黑色隧道，里面有多深，有多暗，他自己知道。但这条隧道通往哪里，他不知道。更不要说，有朝一

日秘密被发现，他们会如何地被人唾弃，简直会堕入万劫不复之中。这种恐惧无时不刻不缠绕在心底。”

听到到这些，莲姨突然对那些不得以而结婚的同志，对他们的苦衷，对他们的处境，感同身受。其实被人唾骂为骗

子的他们，承受着更多的心理压力，他们活得更为边缘。但是，他们的心理是否健康，他们有没有诉求，却没有人

在意。 莲姨仿佛看见，在同志的婚礼上他们的胸前带着一朵用心中的血刺成的大红花，上面烫着四个金字：已婚男

人。 那台上旋目的聚光灯，台下热烈鼓掌的群众，已婚同志转过身去的叹息，滴着血的心，爱着他的那个他的绝望

，缠绕在一起，纵横交错，如团乱麻，再也解不开。从此他们隐身在已婚男人这四个字的背后，这个世界看不见他

们的存在，就以为他们不存在了。他们的痛苦，他们的难言之隐，被淹没在歌舞升平的“天伦之乐”里。

莲姨为星儿庆幸，庆幸他结束了那种不堪回忆的生活。星儿被亲友家人导演的一场戏帷幕终落下了。而这世上有多

少星儿的悲剧生活还在继续。

莲姨被自己的想象压得喘不过起来。想起，青春年少的时候，觉得愚公移山是非常励志的壮举。但年纪慢慢大了，

脑子里的糨糊少了，开始意识到这个典故多少有些愚蠢。人如何能移动太行山。

莲姨理解了额尔敦那发自肺腑的话：毕竟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已根深蒂固，世俗难以接受我们另类的爱情。我们

能做到的只能是在茫然无奈的状态下制造自己的一小片晴空，就像我和我的BF，我们互相慰藉着焦虑，互相搀扶着

一步一步往前走。

是呀，自己有什么权利去评价额尔敦的做法的对与错，他们能顶住难以想象的压力，坚持单身，坚持不去坑害一个

无辜的女孩，已经是多么的不易。人都有七情六欲，他们在险滩乱石中，小心地捧起那一泓属于自己的甘泉，我却

还要横加指责，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莲姨为自己的做法羞愧不已。

31

钥匙开门的声音把莲姨她们三个人从星儿的回忆拉回到现实中。是毛毛相亲回来了。

星儿问：“怎么这么快？”“哈哈哈，我相亲的经验这么丰富了，哪还会浪费时间。三下五除二就拜拜了呗，要不

是去超市买了点水果，早就回来了。”毛毛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旁，把刚买来的杂志《球赛》《财经》《纪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