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冷烟开始了在寺院中的生活,静一给他的使役不算繁重,每日只是打扫殿堂,洗擦佛具,或是在厨房里做
些摘菜洗碗之类的杂务而已,其馀时间,他都可以在寺内自由念佛看经。
石韵还怕他适应不来,不时带些日用品到寺中看望探视,若非冷烟再三劝阻,石韵只怕天天跑来伺候帮忙他的少爷
了。寺中的僧侣们虽觉冷烟像个少爷似的不大会做活,但胜在人极聪明,甚麽都是一教便懂,待人处事又谦和恭谨
,处处小心忍让,因此就算偶有过失,众僧也不会责怪。
一日,静恒找他帮忙抄写经卷,冷烟当然欢喜应允,抄了一整天,方丈静一到来,见他仍在埋首灯下抄个不了,所
抄的佛经,每篇字迹工整,笔法接近王羲之,但稍嫌秀媚太过,然而字里行间舒缓有致,没有半分躁急火气,足见
他抄经时心正意诚,全无杂念。静一见状,便吩咐他暂时停下一切杂务,专心抄写一个月後盂兰盆会所需用的经卷
。(当时印刷尚未流行)
话虽如此,冷烟仍是坚持每日天未亮便起床打扫,做好一切杂务,才到经阁里抄经抄至夜深。对冷烟来说,寺院的
生活无疑有点辛苦,但至少不用再依靠别人,又可以每天看经诵佛,在佛前静静忏悔从前情孽,在这安静的环境下
,他心境也渐渐得到祥和安宁。比起从前歌台舞榭,任人玩弄的日子,冷烟宁愿过著目前刻苦简单的生活,尽忘从
前一切尘缘孽障。
但孽障却不曾放过他,数天前,他在梦中看到修罗,起初以为纯属偶然,可是不知为何,梦见修罗的次数逐渐频密
,梦境也越来越真切。
「宝贝,你瘦了呢!」恍惚间,冷烟似是返回修罗宫里去,修罗一如往常地把抱在怀内,抚摸轻吻他的脸面和头发
,动作出奇地温柔。冷烟茫然地眼望他似是带点伤感的暗红瞳眸,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神情。
「他也会为我难过麽?」冷烟避开了他的眼光,他害怕看出修罗的真正心意,更害怕自己有所动摇,他从不会为「
客人」动心,所以,修罗也不会例外。
「你为甚麽不敢望我!为甚麽!」修罗愤激的声线便似负伤的野兽在吼叫。
「你是我的东西!永远都是!你是我的东西,你逃不了的…我不准你逃!不准逃!」心内的失落,顿然翻成狂妄,
修罗厉声叫著,将冷烟的衣襟扯个粉碎,低头便往他平坦细腻的胸膛上啃咬起来,大手一下插进他胯下粗暴地揑弄
把玩。
「为甚麽我只能是「祢的东西」?」这一句话,冷烟没有说出口,他在人世里尚且寻觅不到真正的知音者,反而要
向一个无情的魔神乞怜求爱,那不是太过荒谬可笑了吗?
冷烟悲哀地笑著,任由身上发狂似的修罗施暴似的把他剥光,冷冷看着他在他身上任意凌辱侵犯,心中暗想:「我
又凭甚麽去要求他对我改变?不过是一件破烂的玩物而已,谁又会真的在意了?可笑啊!可笑!」他合上眼,伸手
摸索著他壮实而野性的肩膀、胸膛,唇边的悲笑未竭,已狂野地伏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又舔又咬,两条手臂紧扣著
他雄壮的腰身,挑逗爱抚不休。
修罗火烫的雄躯压著他不住磨蹭,肉欲的刺激,叫冷烟久旷的身体很快便起了情欲反应,两颊泛起情动的潮红,饥
渴的眼内尽是渴求的水光,没蹭得一阵,他已捱不住欲火的煎熬,自动把双腿张得大大地,往修罗的下身凑去,好
让他火热的分身更容易进入他窄小的秘穴之内。
「反正从一开始,我和他便只有肉体上的关系…就这样便够了,再堕落也不要紧,至少在这一刻里,我不会寂寞…
」冷烟紧皱著双眉,修罗粗犷有力,狂猛得几乎接近强暴的冲击,一方面使他感到胀痛难忍,但间不容发的紧迫抽
动,每一下都恍似抽到他灵魂深处,比烈火更炽烈的肉欲刺激感觉,野火一样焚烧著他的身心,烧得冷烟理智全失
,放浪地摆动著腰身,一下一下地迎合著修罗野蛮的动作,口里不住的颤声呻吟,一个劲的把对方抓得更紧…二人
四唇紧接,像要互相将对方吞噬似的,贪婪地啜吻咬啮不休,肢体交相紧缠,再也分不出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就像两头扑火的飞蛾一样,二人不顾一切地扑入熊熊的欲火之中,无休止的索求著对方的所有…心内的悲怨化作最
狂暴的火焰,置身情欲风暴里的冷烟,浑忘了一切悲苦无助,冲开一切的忧虑禁忌…忘形地在修罗身下热吻嘶叫…
放纵地一再向他痴纒不休,不停需索享受著这激烈得使人疯狂的堕落快感…天地只剩下一片火红炽热…二人任由原
始的火焰席卷蔓延,沉沦在这地狱的孽火里,直至将一切燃烧殆尽。
第七章:如梦令(下)
不知过了多久,狂潮冷却,冷烟蓦地惊醒,坐起身来时,但见小窗外夜凉如水,斗室中残灯似豆,他的人仍在华严
寺中,冷烟骤觉下身又湿又冷,裤裆里已黏答答的湿了一大片,羞耻愧悔之馀,更对梦中的欢娱感觉,说不出的惶
恐害怕,一时百般滋味齐袭心头,之前没对修罗流下的眼泪,此刻有若泉水般夺眶而出。
在这以後,修罗几乎夜夜都在梦里跟他缠绵交欢,冷烟心中极为不安困扰,但却羞於啓齿,不知应该如何求助,只
好怪自己枉自读了许多佛经,抄了无数经卷,为何仍是如此放荡无耻。
「令儿,这里你抄错了。」静恒捡起一篇经文道。
「对不起,大师,令儿现在给你再抄…」冷烟连忙道歉。
「抄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月,令儿你也辛苦了,今天不如好好休息一下罢。」静恒体谅地道。
「没问题的,大师,令儿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冷烟正要执笔再写,静恒慈和地笑:「就算令儿想把全寺的经书抄
光,也不用急在一时。你一早起来做杂务,到午後抄经抄到二更,每日休息不到两、三个时辰,就算我那些弟子,
也没一个像你般勤谨,要是你熬坏了身子,老衲可就少了个乖巧的僮儿了…」
「大师…」冷烟听著静恒亲切的话语,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令儿心里藏著许多不如意事,老衲和方丈师兄一早已知,你虽然名为僮仆,但只是寄身寺中,并非买来的仆役,
在老衲眼里,令儿你是亦徒亦友,若有为难之处,不妨对老衲直言。」静恒道。
从冷烟进寺院的头一天开始,静恒一直都对他关爱照顾,冷烟亦视静恒如师长般尊敬,衹是他心中隐痛,也不知应
从何说起,更耻於提及跟修罗的一段孽缘。冷烟只好低头叹息:「盂兰将近,令儿念及双亲早逝,连坟茔亦不知在
哪里,自觉愧对先人,以至心绪不宁,累大师费心。」冷烟没有说谎,多年来,每逢清明寒食,元旦佳日,一想到
父母遗骸不知埋於何地,心内便自伤痛无已。
当时隋文帝平定天下不过数年,静恒见冷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很自然地猜想他应该是生於陈朝末年,战乱期间的
孤儿,不知父母死於何处,亦不是甚麽奇事,怎料到当中另有曲折?见他孝思可嘉,便温言开解道:「令儿有此孝
心,你父母无论在天上地下,亦会感到安慰,以後只要清香一炷,诚心念佛,尊亲自然会领受到你的心意。忧能伤
人,令儿若不保重自己,亦属不孝。」
「令儿谨遵大师教诲。」冷烟只得施礼退下。
******
「方丈师兄,令儿近来心神恍惚,令人忧虑。」静恒在禅房中向静一道。
静一神情凝重,道:「师弟也看出来了麽?」
「原来师兄早留意到了?这孩子近日茶饭不思,心事重重,但偏偏人是日渐消瘦,面色却…好…得有点异常…罪过
!罪过!…」静恒不知怎地,似是有点难以措词。
「面色不止是好,简直艳如桃花,对不对?」静一望了师弟一眼。
「只怕令儿急於求进,恐有入魔之虞…」静恒忧虑地道。
「阿弥陀佛!不是怕有入魔之虞…早在他进寺之前,已被妖孽所缠…」静一摇头叹道。
「既是如此,师兄为何不及早出手降魔?」静恒不解地道。
静一苦笑:「附在令儿身上的妖孽并非一般鬼灵邪魅,而令儿更是阳寿已尽,早归阴世之人,根本便不应出现在你
我面前…」
以静恒的修为,也不禁吓了一跳,他素知这位师兄绝不会无的放矢,但静一的话实在太也匪夷所思,只好说道:「
静恒亦知令儿乃是命薄早夭之相,难以活到二十岁,因此动了怜才爱惜之念,可是师兄说他早应夭亡,此点师弟实
在不敢苟同…」
「可惜你师兄修为浅薄,只能够看出令儿本身寿元已终,阳气已散,是他附身的阳炎邪气,将他的性灵封锁在肉身
之内,但何以有此奇事,我实在无法猜透…幸好泓月师叔祖将於中秋前云游归来,希望到时可以参详出解救之法…
师弟,此事暂时不宜让令儿知道,一来免他惊恐,二来让他多些时间静心念佛抄经,或可早修来生之福…」静一合
什道。
第八章:定风波(上)
一条血也似的红影穿窗透户,停在冷烟床前,摸著沉睡的他低语:「连手也弄粗了还是这般倔强…」这红影正是修
罗的分身,籍由梦渡之术,又再到来跟冷烟欢会。修罗瞧著这间一半堆著杂物的破陋斗室,他实在不明白,冷烟为
甚麽宁愿做个寺院中卑下的僮仆,也不愿回宫享受逍遥仙福,明明思念自己,却偏要独自忍受寂寞的煎熬。
「快点呼唤我吧!我可不许宝贝做和尚呢!」修罗将冷烟抱入怀内,从他的手指开始吮吻,冷烟朦胧地张开眼睛,
他只知人在梦里,却不知修罗真的到来,任由他肆意地抱著亲热。
白天,他会为梦中的放纵而懊悔羞愧,但在梦里见到修罗时,他又会忘乎所以地跟衪欢好,在梦中寻找他渴望的爱
惜和温暖,纵使只是一场幻梦,纵使醒来只剩一片凄凉,他,亦已是无法舍弃…
眼前蓬头破衣的少年,面容颇有风霜憔悴之态,非复当日宫中那副都雅俊逸的潇洒模样,笼著淡烟似的凤目少了一
份机心和灵锐,却多了一片孤寂,三分眷恋。修罗只看得既怜且怒,要知道,梦渡之术必须冷烟本人亦有牵念,跟
他心血相连的修罗,才能籍分身进入他的梦境,可见冷烟的心并非没有他的存在,可是为何要在梦里,二人才可真
诚相对?为何要在梦中才可碰触到「真正的他」?
修罗不甘心只做冷烟的「梦里人」,可是这种半幻半真的缱绻柔情,偏是叫衪以舍割不下,一句:「跟我回去。」
到了唇边,冷烟湿润温软的双唇却封了上来,梦呓似的央求道:「爷…甚麽也不要说,小烟怕爷一开口,梦便醒了
,就这样好好的疼我,亲我…好麽?」
冷烟把脸颊挨在修罗胸前轻轻的磨擦著,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抛下心中的罪恶感觉,忘记自己的污秽堕落,全心去
信任、全心去享受梦中那人的爱宠,他徐徐解下身上碍事的衣衫,让细嫰胜雪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投入修罗宽广火
热的怀抱…
三日之後,便是盂兰盆会,寺中上下僧众,俱为法会之事而忙个不了,除了静一等有心人以外,实在没谁能看出冷
烟的异常状况。再加上冷烟自知出身不正,在寺中特别谨言慎行,每日除工作外,只是心无旁骛地抄写经卷,绝少
跟人说话閒谈,故此虽有不少较年轻的僧侣,对方丈这个秀美异常的侍僮甚感好奇,但谁也不知他是何来历。
由於节日间贵家供奉的长明灯和烛火多了,为免有火烛的危险,每到夜晚,便由两名僧侣在各殿堂巡视守夜,这晚
,两名僧人半夜巡视过想到後面厨房喝水休息一下,行经柴房附近时,二人听到几下低细的喘息呻吟。
「那边不是令儿的房间麽?」其中一名僧人明真道。由於冷烟不是僧侣,故此不跟其他僧人同住,另拨了柴房旁边
,一间原本用来存放杂物的小房间给他居住。
「他是在做噩梦,还是生病了?」另一名僧人明心道。
「我们过去看看。」二人走到房开前,冷烟呻吟得更厉害了。
「令儿,你没事麽?我是明心。」明心叩门道。
「啊…啊…不要…爷…不行了…唔唔…那里…不…啊嗯…」冷烟颤抖的声音不似生病,反而像在跟人干那回事!
明心二僧愕然对望,各自暗骂了一句:「混帐!」明心猛地里使劲将门一推!房门应手而开,但房内的光景却叫二
人目定口呆!
第八章:定风波(中)
房中人确是干著那回事,冷烟雪白的身体一丝不挂地横陈在小小的木榻之上,两条腿像被凌空吊起来似的…不…不
算凌空,而是勾在一条火红的人形虚影之上!那条红影跟冷烟缠在一起,做出种种叫人面红耳赤的交媾姿态,冷烟
像是著了魔似的,非但完全不知有人进房,还跟随著红影的动作,不停地扭动呻吟…半张的凤眼梦样似的迷离,醉
红的颜容上春意无限,完全沉溺在红影强而有力的冲击里,满足於身上妖魅给他的极度快乐之中…
「有鬼啊!」二名僧侣的叫声惊动了整个华严寺。明心二僧连跌带跑的奔到院内时,已有僧人赶出来询问发生何事
。
「鬼…鬼鬼…」二僧吓得只懂手指冷烟的房间「鬼」个不停。
静一静恒对望一眼,觉出不妙,一面命众弟子留在原处,一面偕静玄等五名老僧同时赶往冷烟的住处。
众僧到达时,竟仍看到明心二僧所见的情景!房里的二「人」仍在忘形地翻云覆雨。
「何方妖孽!竟敢玷辱佛门净地!」静玄首先向红影喝道 。
「老子来找我的小宝贝玩儿,要你这些贼秃管什麽鸟事?」那红影总算停下动作,傲慢地叫嚣,这红影当然便是修
罗了。
「阿弥陀佛!令儿既踏入寺门,便是寺院的人,老衲决不容汝在此胡作非为!」静一扬声吐气,声韵铿锵有如暮鼓
晨锺,显露了一手深厚的佛门「狮子吼」禅功。
冷烟被静一的禅音一震,登时清醒过来,只是脑中仍是有些混乱,一时弄不清楚发生了甚麽事情。
修罗听到吼声,心头亦是一凛,这老和尚的修为,远比他意想中高明,这次他是凭梦渡之术,籍由冷烟的梦境前来
,来的并非他的真身,法力大打折扣,他心有顾忌,但仍狂傲地抱著冷烟长笑道:「嘿!踏入寺门,便是寺院的人
,那麽小烟来自修罗宫,那就该是我修罗的人了罢!」
众僧没料到来的「妖孽」会是战魔修罗天,而冷烟竟然来自修罗宫!众僧不禁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本座暂时把小烟寄放在这里,是省得他在外面被人欺负而已,我来要回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对?老和尚未免太不通
情理了吧!」修罗续道。
「修罗尊者声称令儿是阁下的人,尊者知否令儿可愿随你而去?假如令儿不愿,老衲亦绝不袖手旁观…阿弥陀佛!
」静一手结金刚狮子印诀,身後静字四僧同时诵起降魔禅唱。
修罗纵声狂笑,澟冽森寒的杀气立随笑声散布整个院落!「老和尚好大的口气!就算如来佛祖亲临,也管不到我的
事!本座倒要看看老和尚有何能耐…」
「不要!」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刚回复清醒的冷烟死命地抱著修罗,苦求道:「小烟这就随罗爷回去!以後再
不离开修罗宫,也不敢再求死…只求爷不要伤害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