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另一座城市,另一个父亲,此时此刻,他也正在走向另一条路。
路是沙路。两边是低矮的旧房,还有大树,中午烈日炎炎,车一过,尘土飞扬。几条杂种狗伸长着舌头趴在路边。
它们盯着过往的车辆或行人,目光有种欺善怕恶的奴才态。
“听说你有枪卖?”
这个父亲问道。
黑枪贩子很警觉地打量对方,然后说:“玩具枪吗?”
“不是,真枪。”
男人说,同时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姿势。
“没有。”
黑枪贩子冷冷的回答道。
“我知道你有,这附近的人已经告诉我了。”
男人继续说。
“谁说的?你要卖枪干什么?”
黑枪贩子拿出烟,点燃抽了一口,然后坐到附近的一个大树下。
“杀人。”
男人神色凝重地道出这两个字。
“你是做什么的?”
“我不是黑道的。”
“那为什么要杀人?”
“这个和你无关。”
“有关,你要卖枪如果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卖给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人蛇’呢?”
“什么是‘人蛇’?”
男人疑惑道。
“就是警察的人。”
“我这个样子像吗?”
“就是你太不像了。”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要卖枪杀人吗?”
“我要杀一个仇人。”
男人憋得满脸通红的说。
“你要哪种?”
这时黑枪贩子问道。
“我不懂,你告诉我哪种好。”
“肯定是六###si的好。”
“那要多少钱呢?”
“三千。”
“这么贵!”
这个价钱超出男人的意料之外。
“还买不买呢?”
“能不能算便宜一点?”
“就这个价。”
“哪有没有其他便宜的?”
“五###si的。不过也便宜几百块而已,不会很多。”
“我只有七百块。”
“看来你还真是‘普通人’!”
黑枪贩子笑道。
“我都说过我不是黑道的,也不是‘人蛇’。”
“你卖枪杀什么样的仇人,能说吗?”
“一个必需得死的人。”
男人目光充满仇恨。
“为什么?欠你钱?强j你老婆?”
如果这个人不是黑枪贩子,男人这个时候听见最后一个疑问时肯定扑上去暴打他一顿。
“你卖不卖?”
“价钱不二。”
“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你说说看,不过别耗我的时间。”
“我要杀的那个人是强j我——强j我儿子的人。”
男人声音越来越小。
“强j你儿子?是女人?”
“不是,是男人。”
接着好一阵子两人都沉默了。
“男人为什么要强j男人?”
黑枪贩子突然问。
“不知道。”
“我送你一把六###si的吧。”
黑枪贩子说。
“送我?不要钱?”
“对。还有子弹。如果你报完仇无路可走就会来找我。”
“我自己也不想活了。”
“你要活着,为你儿子!如果警方通缉你,你就加入我们!”
男人说不出话,只能默默感激。
147.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已经设立匿名投诉和揭发。
例如老师对学生性骚扰,态度不好,教学不认真,处理学生纠纷不公平,收红包,还有学生打架,作弊,搞带有黑
社会性质的社团等等这一类问题,只要谁知道都可以写一封匿名信然后投到学校设立的那个信箱里。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信箱基本上是作摆设的,谁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呢,哪怕是匿名揭发,可是总会有蛛丝马迹,
很快就会给人家知道了,到时对方还不报复自己。
更何况对于老师各种恶劣行径,学生早已习以为常了,都知道如果和老师抗衡,那就是等于找死。
所以,一直管理这个信箱的人学校也是在那些副科目的老师里面挑选。
这天,陈德希比谁都先到学校,他来到校门口,门还没开,而且自己还是第一个到校的人。门房的阿伯已经在吃饭
了,正准备一天的开始。陈德希走到窗口对阿伯说:“阿伯,您能不能先给我开门进去啊?”
“不行,时间还没到。”
阿伯没抬起头看他,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阿伯,你帮个忙吧!我真的有事情!昨天我们班主任交待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好,我现在的赶快进去。你看我这么
早就来!”
“你是哪个班的?”
阿伯不理不睬。
“三班的。”
“你班主任让你做什么事情啊?”
“出黑板报。”
“出什么时候的?”
“我们自己班的,不是为了应节。”
阿伯狐疑的瞧了瞧他,然后又扒了口饭,接着才放下筷子,慢慢吞吞的汲上拖鞋,像瘸子一样拐着拐着朝另一边的
大门走去。
陈德希知道阿伯答应给他开门,心情马上兴奋起来,迫不及待的跑到大门那边去。
阿伯把门打开,陈德希马上冲进去,怕阿伯也许会改变主意不让进。
他头也不回的往教学楼跑去。
心里又喜又气。
“王八蛋!死老家伙!就那么点破权利还想使到尽!”
陈德希经过那个投诉箱,然后停了一会,没人看见他做了什么。也没人看见他在那里站过。
上午前两节课很容易就这么过去了。
第三节课才刚开始,突然,一个教务处的男老师带着两个女老师和三个男老师,总共六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教室。连
正在上课的女老师都给吓了一跳,木纳的放下课本,还来不及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已经走到曾清的课桌前
,然后不分三七二十一,两个女老师将曾清拉出来,那个带头的男老师怒目盯着他,其他三人,一个搜书包,一个
搜周围的小抽屉,另一个走到曾清面前,态度恶劣,并且很粗暴的搜他全身。
曾清吓懵了,但是他已经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所有同学都把焦点对准这伙人,谁也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李老师,是怎么回事?”
讲台上懦懦的女老师走到那个带头的男老师身边问。
“你待会就知道。”
他冷淡的回答道。
女老师对他很畏惧,于是不再继续问。
“找到了!”
那个搜书包的男老师突然大声说。
“我看看!”
带头的那个急切的抢过他手里的一包小东西。
其他几个听见搜到的声音之后反而没有继续停止,而是更加努力搜,看看自己也能否和他一样幸运找到立功的罪物
。
那个男老师站在一边像个老太监一样,期待着主子给自己几句奖赏。
“这是什么?”
带头人喝道。
“不知道。”
曾清还被那两个女老师紧紧抓住胳膊,那个男老师也不放弃,誓死要找出他希望的东西来。
“你还有其他的收藏在这里吗?”
带头的又问道。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小弟,你别拽!这包东西在我这里你最好识相点!”
“这东西不是我的!”
曾清仍继续狡辩着。
“这里有一封检举你的信。”
带头人又从后面的裤袋里像拔剑一样,故作潇洒的那出来在曾清眼前晃了晃。
“可这又代表什么呢?”
“代表什么?别再拽了!小弟,我已经抓到五班的人,他们已经全部承认了。”
曾清脸色刷的更加苍白。
“各位同学听着!这个同学在学校私下贩卖处方药现在已经人证物证俱全,我们不仅要开除他,而且还要请他们的
家长来,并且有可能报警。”
他高高举去信封大声宣布道。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人说的话,不过除了周朝晖和陈德希。
这时,曾清猛然朝周朝晖投去怨毒的目光。
就像一道极光,很迅速,一闪而过,带着冰冷的寒气,足以让人寒颤。
周朝晖很无辜的看着曾清,可是他不能解释,一开口他不仅帮不到忙,反而加剧证件事情的恶化。
可是看到自己被曾清误会时,心里却有很想有一个给自己辩护的机会。
他尽力通过表情和目光去和曾清解释,可是曾清不领情,就在快被带出教室时,他猛然挣脱开老师的手,冲上前,
跳到课桌上,双手掐着周朝晖的脖子。
“你是混蛋!你出卖我!”
周朝晖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抓住对方的两个手腕,用力推开。
几个老师看见后,马上也冲上去,将他们两人分开,那个带头的男老师走过来,啪的一声打到曾清的脸上。
“马上叫他父母来,并且教给公安局处理!”
人都走了,可是走廊还是传来曾清大吵大闹的叫喊。
几乎每个教室里的学生和老师都停下来上课往外面看去。
“周朝晖,你还知道什么事情?”
女老师在那班人走后,变得有些不大一样,特别是说话时语气也足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曾清刚才为什么说是你告密的!”
“我根本就没有写过那封信!”
“那你应该知道他卖毒品的事情!”
“老师!他没有卖毒品!那只是处方药!”
“也是一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强词夺理呢!这个事情不是学校说的算!他有没有卖毒品是法院才可以判定的!”
话刚落下,刚才其中一个男老师,就是搜曾清书包的那个人又跑回来,他站在教室门口大声呵斥道:“你!过来!
”
“我怎么啦?”
周朝晖又气又无奈的反问道。
“叫你来就来!”
“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事情!”
“你再拽,也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周朝晖坳不过他,只能垂头丧气的跟在他后面。
“我们继续上课!”
老师趾高气扬的走向讲台说道。
陈德希平静的翻开课本,然后只盯着课本,心思却不在上面。
是的,大家一定都在猜测这封匿名信是不是陈德希写的。不错,就是他写的,正确来说不是他写的,是用电脑打印
的。
那天,他没有去参加学校的旅行,然后去火葬场祭拜自己的亲生父亲时,他已经对死去的父亲许下一个诺言,报仇
。
仇恨可以让一个坚强,但是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可是,真的只有通过报复才可以消除自己的怨恨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有时候我需要敌人多过需要朋友。反而朋友去世我们不会悲伤,而敌人死了我们却感到落
寞。
报复也许可以暂时消除一个人心里的怨恨,可是当一个人在报复另一个人,他同时也在给自己种下恶果,最终谁都
不是得益者。
那只会让自己变得痛苦,让自己堕入另一个黑洞。
被报复的人受到惩罚,自己也会受到惩罚。
最后又是那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148.
如果不是曾清弄出这么大的一个窟窿,杨文君才不想去找曾治。她一早就将这个男人当作死去了,为了让自己相信
这个贱男人真的已经下地狱,她还在家里设了个祭坛,将曾治的照片放在上面。逢人一问,她也回答道:“死去了
!”
可是现在不得不去上这个门,自从曾清那天被学校抓后,她就和曾治再也没有见过面。曾清被责令退学,曾治虽谈
不上好爸爸,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一方面也狠狠地教育了曾清一番,另一方面也替他向学校求情,不要宣扬此事
,并且以生病的理由退学。当然,曾治给每一个老师校长都封了大大的红包。事实,学校是不会张扬这件事情的,
因为这样会对他们不利,破坏名声,影响招生。他们也只是尽可能可以低调处理就低调处理。
曾清被退学后一个星期,情绪逐渐不稳定,时好时坏,杨文君怕他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于是决定找曾治商量,然
后送他去别的地方疗养。
而且杨文君也认为曾清以后再心理和精神上的指令这个费用也必须是由曾治来掏。哪怕是他们两人都离婚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年纪和自己相差不多,可是看上去比较老。杨文君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可是刚想说不
好意思,已经听见屋里有一把熟悉的声音,那是曾治在说话。
“你找谁啊?”
男人瞄了瞄她。
“我找曾治。”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老婆!”
男人听完马上心一慌,知道自己刚才露了馅,望里面瞧了瞧,然后又回头看着杨文君说:“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他在里面。我不是来吵架的,我是来谈我们之间的私事。关于他儿子的。”
“是谁啊?”
曾治在里面喊道。
中年男人左右都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曾治看出他奇怪的神情,于是从沙发上起身走来看看。
“开门,让她进来。”
他看了一眼就说。
中年男人把门打开,杨文君不太高兴地走进去,这时,她才看见屋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
女人。杨文君知道她是谁。
那个小女人看见杨文君马上就皱起眉头,摆出生气的样子。
曾治走过去安慰了她几句。
中年男人也在一旁向她作了暗示赶紧离开。
这时,小女人才双手抱在胸前,白了白眼跟中年男人到里面的一间卧室去。这个小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次被周
朝晖在学校后巷无意发现的惠心,刚才开门的中年男人也是惠心的父亲。惠心之所以出来做也是因为父亲的怂恿下
。
“学校又有什么事情呢?”
曾治直接了当的问。
“没有,只是最近一个星期,曾清的情绪波动很大。”
“他怎么啦?”
“昨天他才在房间里放火烧床单,被工人及时发现才没有出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曾治有些紧张。
“我就是不大明白才来找你商量应该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样的问题是你的内行。”
曾治讽刺道。
“我想送他去外地的精神疗养院。”
杨文君说。
“这样也好。”
曾治几乎想都不想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