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这么认为吗?”
杨文君觉得很诧异。
“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
“那就只能这么做,而且他暂时可以和周家的那个孩子分离,还有那件事情警方现在还在调查,送他走是最好的办
法。”
曾治说。
“那这笔钱必须由你来付。”
“可以。”
杨文君顿了一下,然后说:“很好。”
“你是不是怕我不给钱?”
曾治问。
“现在不担心了。”
“你想什么时候送他走?还有是哪一家疗养院?”
“这个我明天才可以答复你,我要去询问丁主任。”
杨文君把话说完就走了。
在街上,她突然想到刚才那个小女人,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扯着她的头发然后狠狠的扇她几个耳光。不过她知道自
己要找这样的机会已经不是很多,而且这样做也是占下风,除非不得已的时候。
突然,她想起儿子被揭发的事情,何不也给她学校写封匿名信?而且到现在他们谁都不知道曾清的事情是谁揭发的
。杨文君又想起惠心,觉得这个事情最有可疑的人就是她,除了她和自己有仇恨以外,还能有谁呢,而且可以知道
儿子在学校的事情,杨文君越往下想越觉得这个事情一定是惠心这个骚货搞出来的,猛然,压抑在心里的怒火越烧
越旺,就差点没把惠心给杀死。
回到家,她也效仿写了封信给曾清的学校寄去。
这个世界最毒的东西是什么?
人心。
149.
人是最险恶的动物。
特别是被仇恨包围着的那些人。
杨文君从来都没想过要对付哪个人,即使当初知道儿子是同性恋,并且想借此来报复丈夫,可是最后结果也是她不
想的。
此刻,她真的很希望那个小妖精死于非命,或者自己亲手杀了她,可是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杨文君和艾静不一样
,艾静是一个攻心计,心狠手辣的女人,而且说到做到的,如果这事发生在艾静身上,那后果可不是现在这样,她
会让周书恒生不如死。
但是,也有例外。杨文君虽然走出第一步,可当她在写那封信的时候,双手是在颤抖的。她没有勇气做出损人不利
己的事情。艾静哪怕这个事情对自己不利,但是只要得到一个机会可以报复,解恨,她都会风不顾身去做。
信寄出了。可是杨文君心里没有平静,她在等待着对自己的审判。
她预想到那个狐狸精的结果,但也担忧自己。因为害怕,害怕自己被揭穿,害怕再一次被丈夫永久的抛弃,害怕自
己要为这个事情负责任,害怕,害怕,害怕——害怕缠绕着她的心头。她甚至已经不敢再去面对自己的丈夫,害怕
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会出卖自己。
她拿起包,然后急忙离开家,因为她无法再呆下去了,这里已经不再是一个家,这里只是一个房子,一个没有生气
,没有生命的,没有欢笑,没有快乐的房子。
任何人只要在这里待上一会都有可能的精神分裂症。
而事实上,这里也的确已经住着一个疯子,那就是杨文君的儿子,曾清。此时他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像一个犯
人,没有自由。但这也是迫不得已,完全是为了他好才做的。他弓着身体,躺在床上,一边不由自主地,伤心欲绝
的流着眼泪,一边又抱恨痛觉地咬着床单。对于那些他曾经爱过,恨过的人,如果他不知道应该再怎么面对,并且
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想自杀,没有勇气,已经试了几次,可是自己下不了手。
没有勇气?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敢确定,是真的没有勇气,还是他还对这世界充满着无限的留恋和憧憬。
他依然想着周朝晖,他依然梦想着周朝晖会全心全意爱自己。
他梦想着自己有个家,一个快乐的家。
他还希望自己可以逃离这里,去一个新地方重新生活——
很多很多——
他想得太多了,他的大脑就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处理器,HDD那个橙色灯一直没有熄灭过。他自己也没办法停下来,
因为此时,他生命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他比谁都清楚,因为绝望是自己才知道的。他无路可走,只有靠梦去维持生
命。
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身体很虚弱,他躺在床上都感到头晕目眩,很乏力,虽然很饥饿,可是却没有想进食的欲望
。
他在想,也许这样下去再过几天就可以死了,这样死可能没那么痛苦,就是辛苦了点。
但是他又不愿意死,因为有口气他是吞不下去的。
他想活着以后有机会报仇。将那些他讨厌的人都杀死。
反反复复的思考,最后他又回到最初,感到自己是多么无助和孤独,于是又继续流着眼泪。
无奈,挫折,不幸,这些都充满着他这一生。也许用一生来形容还有些不恰当,毕竟他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可
是,古人云,三岁定八十。一个人的一生,会是怎么样,从一个三岁小孩子身上就可以猜得出,也许这是有道理的
。
我们这个故事里面,已经有不少讲述了人性黑暗的一面。
这些悲剧,这些事情其实每一天都在上演,只是我们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不愿知道。
艾静穷毕一生,心机算尽,到头来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早已被人算计。她以为自己以为将男人把握在手掌心上,却没
想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男人,而且反而被男人掌控。
丁家晋,一个没有方向,却永远总会在需要的时候遇上一根浮木让自己可以获救。
周书恒有明确的目标,可是他却不善于玩弄把戏。
杨文君在年轻时她和艾静是有一拼的漂亮女人,只可惜她是一个活在梦里,得过且过的女人,没有激情,没有企图
心,她没有的,艾静都有,但是这正是两个人的悲剧。
她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坚强的女人,就和艾静那样,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做,因为这个没有开课让人学的。
当前,也就只有先解决儿子的事情,找丁家晋帮忙。
每当她遇上麻烦时,她最先想到的人就是丁家晋,可是多年来,她真正找过丁家晋帮助的次数不多,几乎可以说没
有。
不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而且也不想让丁家晋知道自己活得不好。可是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情况。一个四十好几的
女人,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儿子,连朋友都没有,幸好还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这样算是一个安慰吧。也许——
可是当自己老了的时候要怎么办?
杨文君其实一早就想好了,搬到乡下老家去。虽然父母早已经去世了,兄弟姐妹也有自己的家,可是至少还有个依
靠。而在这里,她什么也没有,死了都没有人发现。
种花,养鱼,做手工活,和隔壁邻居聊天,每每想起这种乡村生活,杨文君的脸上才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微笑。
现实归现实,沉浸在幻想中的杨文君来到丁家晋楼下时,刚才那种微笑又消失了。
她艰难的走上楼梯,即将又得面对一个让自己心痛的人。
150.
曾清被强制带走了。
那天杨文君找丁家晋商量后,当天晚上的深夜,广州的精神病院就来了,一伙人,还有丁家晋和杨文君一起强制性
的将曾清带走。
曾清知道自己要被关押起来,突然情绪更加激动,几天没进食,可是却本能做出反抗。不过,人多势众,哪怕他再
怎么哭闹,摔东西,打人,都是没有用的。
杨文君没有跟随院方的车走,他们也不想她去,因为这是强制隔离,亲属根本就没有必要去,于是杨文君和丁家晋
都留下了。
一个星期后,杨文君接到电话,医院的人来说,曾清的病情有好转,可只是肯吃东西,并且情绪不再那么暴躁和激
怒。
杨文君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安慰,但起码,她现在可以先平静几天。
丁家晋也很难过,虽然他对曾清没什么认识,但他看见曾清的时候就想起周朝晖,心里很害怕,害怕周朝晖也会落
得这样的下场。
这时,陈德希从外面探个头进来问道:“你吃饭吗?”
“当然,可以了,我们这就走吧。”
丁家晋缓过神笑笑说。
陈德希抿着嘴闪开。
丁家晋站起身,拿好钥匙和钱包就出去。
“想吃什么?”
丁家晋问。
“如果你刚才不一起来的话我就去麦当劳。”
“那好吧,我们就去麦当劳吧。”
“我想去金新那一家。”
“跑那么远干吗呢?万客隆这里也有啊。”
“我想吃完东西然后去逛逛。”
“那也好,我们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一起出去走走了。”
丁家晋感叹道。
陈德希勉强得扬起一边嘴角,像是嘲讽一般。
“曾清怎么样了?”
突然他问道。
“他被送去广州的精神病院。”
丁家晋回答道。
“你也是精神科,为什么不能让你给他看病呢?”
陈德希又问。
“呵呵,这我也不知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丁家晋回避说。
“他会被抓去坐牢吗?”
“他没有犯法,坐什么牢?”
“学校老师说他卖毒品。”
“那些不是毒品,是处方药。”
“那周朝晖呢?”
“这个事情和小晖完全没有关系。”
“可是那天他也被叫去了。”
“他没事的。”
“嗯。”
陈德希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到了麦当劳,陈德希先到楼上霸位,丁家晋在楼下等拿吃的。
陈德希冲到一群小孩子的前面,抢到窗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金新路和金沙路交界的十字路口。
他侧着身望向外面,本来这个地方就已经人群很拥挤,现在又遇上上下班时间,四节路更被私家车,公共汽车,摩
托车堵得人流不通。
摆摊的,叫卖的,乞丐,学生,匆匆的行人,几个月前,自己也是在这个混,可是现在自己却坐在这里审视这那些
曾经和自己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他刚才心理的那股嘲讽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悲哀和感悟。
他在想,当下面那些人朝上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也曾经和他一样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挤上哪个阶层?
丁家晋端着东西上来,他站在楼梯口四处张望,然后才发现坐在窗口的陈德希,他避过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来到
陈德希面前。
“你的汉堡包还没好,要等一会。”
丁家晋说。
“哦?没事。”
陈德希转过头说。
丁家晋拿起可乐,插上吸管,然后喝了一口。
陈德希也撕开番茄酱的封面,拿起一块鸡块粘了粘咬了一口,那群小孩子实在很吵,陈德希斜眼瞧了他们,一脸怨
怒。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的原因。”
陈德希一边瞪着那班孩子,一边说。
“其实孩子也有让人喜欢的一面。”
“比如我吗?”
陈德希喏着嘴问。
丁家晋被这句突如其来的玩笑给镇住了,这么多天,陈德希和自己唯一的对话就是,你要吃饭吗?除此之外几乎没
什么话可以讲,可是今天居然还会和自己开玩笑,这表明他应该已经想开了。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过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丁家晋说。
过了五分钟,丁家晋又拿着单到楼下给陈德希领那个汉堡包。
“喏,很热的!”
丁家晋把汉堡包放到他胸前的桌上。
陈德希揭开包装纸,有些烫,他只能用手指头轻轻去揭开,然后用嘴吹凉。
“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丁家晋看着他做这些动作时说。
“什么事情?”
“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别!我们以后再也别提这件事了!”
陈德希说。
“可——”
“停!我真的不想再说了!”
“好吧,我理解,不过,如果你想和我谈随时都可以。”
“不,我永远都不想再说这件事。”
陈德希一直没有抬起头,眼睛只看着桌上,不断地重复吹风的动作。
丁家晋也不再说了。
又过了一会,陈德希已经吃掉一半的汉堡包,然后转过身,像刚才那样看着窗外的行人,问:“你看见那些人的时
候有什么感觉吗?”
“哪一些?”丁家晋也跟着望出去,问。
“就是街上的那些,比较低层的,或是那些工薪阶层的。”
“没什么感觉。”
“你从小生下来就是富贵的吗?”
“不是。”
“那为什么会没有感觉?”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
“应该说是不愿去想。”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什么感觉?”
“他们现在的感觉就是我以前的感觉。你从来没想过吗?”
“也许吧。”
“看见这些人,我总在想,如果我没有你的话,我也和他们一样,而他们是永远也没有我这样幸运可以突然窜到这
个阶层来的。也许付出一辈子也不能。”
“我明白你讲什么了。”
丁家晋猛然明白到陈德希不止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的男孩子,他的思想已经要超出自己了。他至少已经在思考很
多别人或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会去思考的问题。
“真的?”
“不错,我明白你在想什么。”
151.
陈德希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
“在我也是穷人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才能有机会出人头地,有机会可以做个有钱人,有机会享受那些我
梦寐以求的物质生活,而且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可以的那些东西,我只能每天期盼着,苦苦的等待着,努力的
工作。”
“那你现在这些是怎么来的呢?”
“这就是中国富人和美国富人,应该说是和发达国家的富人所不同的地方,也是中国穷人和发达国家穷人所不同的
一个地方。”
丁家晋面带嘲讽的说道。
“他们有钱却是自己辛苦得到来。”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更重要的是中国穷人前面是没有路的,他们看不见自己的未来,看不见一条通往富人的
阶梯,而发达国家的穷人是看得见自己的未来,看得见一条可以通往富人阶级的道路。每一步,每一层都清清楚楚
,只要自己肯努力,肯奋斗就会有那么一天。而中国穷人是不能的,因为前面是没有看得见的路,就是小马过河,
不知深浅。你看中国那些富人,他们都是一下子窜起来的,他们也许昨天也是你现在从这里望下去其中的一员,可
是只要找到一个门路,或是突然一条新政策,这些人就从一个最底层升到最高层。中国不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