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丝的玉龙汁就为降你。”
明凌不死心地还要出招,却只觉一口热气上涌;不自觉呕出一口乌血。他忙扯开衣襟低头看胸口,其间胸甲骨位置
上一块拳头大小乌青。
韩殇平走到他面前,低头睨视伏在地上的明凌:“明凌,你我相斗这些年;为何师傅会传掌门之位于我而不是你,
不止因为我是你的师兄。”
当四位护法步入阁内,抬架起几近昏厥的明凌;在失去意识前,恍惚间明凌闻得韩殇平吩咐四位护法:
“今日起,革去明凌玄冥静主之位;将他锁于西湖之底幽冥洞府。”
03.慈母游子
蜀山,灵瑶派的九天宫内已经人去楼空;不少弟子见掌门被挟持,都收拾行囊下山抑或投靠蜀山其余门派了;珑月
也求见蜀山其余门派希望他们能出面向玄冥派要回灵朔山人,可那些门派掌门只是形式性地去了几封信;玄冥掌门
回信说已经惩处了劫持灵朔的弟子,但未见灵瑶掌门灵朔。珑月听说此事,气愤不已;这分明是要赖账。可蜀山其
余的道派的掌门都说既然人家大门大派的掌门都如此说了,必然是没有什么再追究下去了理由了。但在珑月看来,
这些掌门不过是为求自保不敢招惹那玄冥派;去信也不过是走走行套;毕竟这蜀山之上少了一个门派竞争对其余门
派来说只有百益而无一害。
珑月亦写信去质问玄冥派,得到的只是一个口信;一位玄冥弟子对他说了一句掌门亲授的口讯:
“阁下与玄冥派既有此一约,若阁下守约;玄冥派亦会恪守不于食言。”
传完口讯的玄冥素衣弟子说完,便策马而返。
珑月顿时明白,那些官辞不过是借口;玄冥派依然很想找到那块鎏玉的主人,不同的是;上次出面的是玄冥静主,
而这回与珑月作约的人;变成了玄冥派掌门。
栖霞岭上,乌石峰。
一家农舍别院与栖霞岭上仙风凌云的殿台琼楼有些格格不入,院子四周遍栽花木;屋前用篱笆围起的一片院落里三
两只松鸡信步啄着泥地上的昆虫,院落一旁一口青石垒砌的水井上架着木轮;井边上是几畦规整的菜地,油绿的嫩
荠鲜芹上还闪着水光。屋门半掩着,不时;一个年逾不惑的妇人挎着竹扁跨出小屋,将竹扁架在阳光最好的井口上
。拍弹围裙上的尘土,她抬眼见篱笆外站着身着淡色青莲长袍的个人;便笑: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带来了。”
“葵娘,不要取笑我了;萧燎走后我不是常常来看你么。”
妇人褪下围裙,搁在一旁:
“快进来吧,甭提那个没良心的小子了;失个恋跟要死了一样,要是他有你一半孝心我梦里都要笑出声来了;二十
多年养他真是跟白养了一般。”葵篱边说,边驱赶开那些松鸡;好让韩殇平进院子。
“葵娘,我处理派中事物脱不开身的时候都让派中弟子来陪你;只是听他们说你不太高兴。”韩殇平步入小院,反
身关好用木头钉契的院门。
“可不是,你说这玄冥派上上下下的弟子是不少;可都是修道得僵了脑瓜愣小子,就我这么一个女人;想说些知心
话也没个人,殇平啊;你现今都是掌门了要是能招个把女弟子来陪陪我;那可就真是遂了我的心愿了。”葵篱半真
半假地叹道。
韩殇平也笑:“葵娘,改天我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丫鬟来服侍您。”
“你看你这孩子,就是招人疼;你们师尊当年是从没这么听过我这个姐姐的话,哪怕是骗骗我也好。哎,如今我真
是后悔当年怎么不养个丫头;知冷知热又贴心,不会被人蹬了就一个人跑没影子。”说起自己的儿子穆萧燎,葵篱
也有些抑制不住地难受起来;萧燎是当年她家主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一场浩劫;主人死后,她也不知该给这个后来
寻回的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就随了主人的名讳叫穆萧燎。之后将以主人留下的书卷找到栖霞山内的禁地,开创了玄
冥教就是后事了;葵篱以女子之身不过是一直把那孩子当自己亲生骨肉一般抚养,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识字
。还记得穆萧燎小时候才学会说话,就喜欢围在她裙下唤着:娘。那一刻,她心里不知有多甜。还记得,萧燎第一
次跟着建平学武;晚时,吃饭;小手抱着碗直打颤,她挽起萧燎的袖子;不及门拴棍粗的小胳膊上尽是乌青。第二
天她就去了双灵亭把林建平这一顿好训,虽说那时林建平已经是玄冥派的师尊;葵篱也未留丝毫情面。弄得之后林
建平只好背着葵篱教小萧燎武功方术,若不是萧燎这孩子天资聪慧本性纯厚定是会被葵篱这样的娘贯出坏毛病来的
。只是之后悔不该让他下栖霞岭为派中办事,也就不会认识那个叫李辰忆的小子;更不会横生出这些事端。葵篱恨
,她不过是想带着萧燎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当年的仇,她原本都想自己带进棺材里算了。可上苍让穆萧燎认识谁
不好,偏偏要认识当年的仇人当今的天子李景浩的儿子李辰忆。想来,那李景浩也着实可恨;一夜夫妻还百日恩,
他居然逼死自己的爱人也够绝决;而今又在穆萧燎与自己儿子之间作梗。葵篱越想越气,要不是那个李景浩;萧燎
不会如此一蹶不振几近心死。他儿子那个叫李辰忆的,也不是个好东西;身为太子何必要招惹萧燎。
站在一旁的韩殇平见葵篱脸色愈发难看,便开口:
“葵娘,最近有弟子报说在漠北看到萧燎师兄了;大概没几月萧燎就会回来了。”
葵篱回过神,详嗔道:
“那个兔崽子就算一辈子待在漠北,死在那儿我都管不着他了。”
嘴上虽这么说,其实;葵篱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孩子就跟当年主人一个模样,总喜欢挥剑斩情丝;但哪能一
斩便断的?该放不下的,还是放不下;若是当年主人能放下心里的人,哪能与洛主子一同殉情。当她看见萧燎噬魂
落魄地回来,便大概知道了;她也知萧燎要去漠北,却没加阻拦;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借此悟明白一些事,一些
连他的爹当年都没能想明白的事。
葵篱也深知,如今萧燎一定不希望有人去打搅他。所以一直不赞成韩殇平利用玄冥弟子寻找他的踪迹。而近来外面
的一些风言风语四起,也难免传到了葵篱耳中。
“明凌那孩子怎么许久不见他了。”葵篱有意提起明凌。
韩殇平淡淡道:“他近来屡犯派规,被我关起来了。”
“也是,那孩子整天叫着要找萧燎;难道不知萧燎就是有意避着这些玄冥弟子才离开的?毕竟你们这些修仙的人都
爱图个清静。哎,真是烦死个人,自讨无趣。”
葵篱话中有话,斜睨韩殇平只看他态度。
韩殇平自然是听出话中真意,道:
“您说得是,我日后会吩咐派中弟子多加注意。引以为戒。”
“殇平,你也知道;这玄冥派上下,除了萧燎我最疼你了;我也是把你当亲儿子一般看待。我知道你对萧燎不止同
门情谊,我也不会对你妄加评说或干预你们什么;但,你也要为萧燎想一想。若因你对萧燎一片真心,就要迫使萧
燎做些他不愿做的事;我这个娘首先是不答应的。”
韩殇平缓缓点了点头:
“葵娘,我知道;若不是您当年出面求师尊我怕是连玄冥派的大门也入不了。您放心,我不会逼萧燎什么的。”
葵篱道:“放心,那小子想通了自然会回来;就算他不要我这个娘了,他心里也知道还有你在这栖霞岭上等着他。
”
远天之上,两只赤顶乌颈子的白鹤翱翔而过;盘旋了几圈后振翅落在栖霞岭极顶之上的紫云阁。
葵篱见那两只鹤后打趣道:“韩掌门,这清风明月一回来就是有事要等你处理去了;若再逗留误了大事,我这老婆
子可担待不起。”
韩殇平作礼:“葵娘真是说笑了,殇平确实要回紫云阁了;改日我再来看望葵娘。”
葵篱笑着摆摆手,看着他匆匆离去。
04.漠北草原
时值正午,北疆之地正值旱季时节;烈日晒得黄土焦干;马蹄跶在干土上扬起些许黄尘。他背井离乡已经不知多久
,经年数月,江南烟雨他已然快淡忘;一路上的沉默让他倒是很适从,前些年行走江湖时他只想快些完成师尊的任
务回到临安回到宝石山的栖霞岭;那时候他就想好了将来建功立业之后就要在岭上安顿下来抚养娘亲。只不过,一
些人一些事改变了他最初的想法。他一直还会想起那个人,想起时;便出了神。一个人愣愣望着手里的剑不觉间已
经日头西斜,他自知没办法在栖霞岭待下去;太多往事,已成云烟;却唯独情未殇,最是苦。已是掌门师弟韩殇平
大概也不会愿意看到他如此。自长安归来,无人敢问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他绝然离开了玄冥派,只带着他爹留给
他的剑和那卷当今圣上与他换人的羊皮文书;他收下了羊皮书,换得天下安宁;许了李辰忆一生的荣华富贵与江山
社稷。千万钱财,为天下换得一个忠君明主;不知是为君为父的李景浩胜了,还是他穆萧燎输了。
他一直向北走,几乎和一切人一切事都断了联系;也许殇平正暗中派人找他,他常能看见玄冥弟子出现在一些大城
镇的街头巷尾;拿着他的画像。而今的他,大概连殇平都很难认出来了。更别说那些从未见过他的玄冥弟子了。
如今,他身畔有两样东西;那把剑和一壶酒,酒他已经离不开;但他总是小心地喝生怕壶空寻不得酒家。就算只是
小半壶的酒,带在身上于他来讲也是一种慰藉。他没用过那卷羊皮上的文书去换银两;他随身带着,只为怀念某个
人。
过了玉门关,便是塞外;混居着契丹,回纥,突厥各族人;汉人不多,但各民族之间彼此还算和睦。
他到达关外的时候,前一夜恰逢一场大雨;草原犹如淬了一层新艳的绿。或紫或黄的苜蓿花点缀其中,涓涓而流的
溪水旁有落下休憩的草原灰鹊;成群的牧羊低头咀嚼着多汁丰美的牧草。天高地广,让他一时忘却心头一直以来的
烦闷;也让人忘却这里实际上只是人烟鲜至的漠北草原。
在关外不远的一处叫多哈尔郡的地方,他找到所空置已久的房子;邻居是一位从中原迁居到此的大娘。当他安顿好
的那晚,大娘叫他一块吃晚饭。
菜很简单,一盆腊肉炖萝卜;几张青稞面得油饼。大娘倒了一碗温过的高粱酒给他问: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士?”
他浅饮一口酒,入口微甜;但到喉腔时就幻化成一股子呛人的辛辣。
“在下是临安人士。”
大娘打量着他笑着摇头:
“可真看不出来,我以为南方人都瘦瘦小小的;来,尝尝我做的饭;江南人大概吃不惯,可这鬼地方就这些东西。
比不得那临安的杭州城。”
眼前的大娘让他想起远在栖霞岭的娘亲葵篱,也让他自己不觉地放松了态度:
“大娘,这酒真不错。”
“呵,这是我那去了三年的老鬼最爱喝的;生前我藏着总不让他喝怕他喝坏了身子,现今他走了也没人喝了。正巧
遇上你,要是我儿子还在也就你这个岁数;喜欢喝就多喝些,莫要同大娘我客气。”
说着大娘又给他斟满酒,边斟边问道:
“小伙子,还没问你叫什么?”
他顿了顿,很久没人叫他的名字;他真是都快忘记自己名字了。良久他说:
“我姓穆,名萧燎。”
大娘笑呵呵说:“你爹娘定是读过书的人,一听这名字起得就不像一般人。但你怎么流落到这关外来了?”
穆萧燎道:
“只是和故人相约要来这漠北,答应过的事;来看看也算是个交待。”
大娘叹道:
“小伙子你可真是个好男人了,人都说男人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假的;那姑娘要是知道你这么痴情守约一定会感动
。”
穆萧燎却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
草原一入了夜,寒冷刺骨;原野上常有徘徊觅食的狼与野狗,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穆萧燎坐在灯前,倒了满满
一杯酒;却没喝。他不知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只是想让自己忘了那些过往。可如今,他才知自己能忘;却控制不
了自己想起他。有些事,看似已经放下;但是否已经不在意,只有本人知道了。
忽的,门外传来一声嚎叫;接着传来大娘的惊呼。
穆萧燎提剑冲出屋子,但见大娘手持火把和木棍;正和三两只目露凶光的灰黑野兽僵持着。他翻院墙,旋即抽剑出
鞘;只是几招,那三只动物就哀号一声倒地不起了;其余躲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也都见状退去。穆萧燎利索地甩去
剑刃上的血污收回剑,大娘惊魂未定;但也颤颤巍巍地走到穆萧燎身旁,火光照及之处;地上躺着三只野狼被齐切
分离的尸体。
“萧燎啊,你可真厉害;你看那帮蛮子都没有一个有胆量出来帮我。还是只有咱们自个人靠得住。”说到这里,两
人身后的羊圈旁草垛里传来不寻常的琐碎声响。大娘吓得躲到穆萧燎身后,穆萧燎举剑直指声音来源步步逼近;至
少穆萧燎能确信那声响绝不是野兽弄出的。
挑开干草,草垛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人;穆萧燎用手探他鼻息,此人还活着。穆萧燎横抱起这个昏迷
不醒的人,大娘见状快步上前说:
“抱到我屋去吧,我那里还有些热水和膏药。”
这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让大娘着实忙碌了一整夜;当他满是泥污的脸被大娘擦洗干净的时候,穆萧燎觉着有一种说
不出的眼熟;但只是有些眼熟,细想却实在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个少年。大娘要穆萧燎为这少年换上干净衣服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大娘回避到外屋去,留下叠桨好的干净衣服;床炕上躺着还未醒来的少年,穆萧燎放下佩剑;解开少年衣襟,将他
扶起俯身靠在炕边的褥子上;少年身上皮肤异常的白净,衬得那些青红的伤痕更是骇人。将他破损的外袍脱下时,
一件配饰从他怀里滚落,叮当掉在地上。穆萧燎一眼便认出这就是他那块送了人的鎏玉,当时送给那两个少年时;
穆萧燎只是觉得这鎏玉对自己来说已经无用。他当时已经不打算再回玄冥派,况且这鎏玉带在身上即无用也会引来
诸多纷扰;就送给了这少年,可如今这少年又为何如此落魄地出现在此地?
珑月醒来时,觉得周身暖和;稍稍动了动手脚,虽未痊愈,不过伤势已经好转。一位面目和善的大娘端来一些米粥
喂他喝下。一路颠簸到漠北的艰辛仿若一梦,珑月倚在棉褥子上;对大娘说:
“大娘,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大娘呵呵笑起:“小兄弟,救你的人可不是我;他一会就来,你先休息会,等会跟他好好道谢才是。”
珑月点头,等待着救命恩人的出现。
不消一刻,门帘被撩起;从门外进来一位面容俊朗的高个男子,身上穿着黑毡大褂;里面是棕色粗麻箭袖,珑月定
睛凝望那男子。确信不疑后,顾不得一身伤痛,摔滚下床后跪伏在地上:
“阁下一定是玄冥派穆尊主。”
穆萧燎一时摸不清这少年为何要如此激动,皱眉:
“在下确是穆某,但不是什么玄冥派的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