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北邻夜燎——守天

少年跪着用膝盖匍匐到穆萧燎脚前：“穆尊主，求您与我一同回玄冥派吧；不然，不然我师傅就性命堪舆了！”

穆萧燎要扶起那少年，但那少年却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肯起身。听完事情经过，穆萧燎无奈：

“你一定是误会了，玄冥派掌门不会做出这种要挟其它门派的事来。”

“不，是真的；求您了。求您跟我回中原吧！”珑月眼泪已经糊在脸颊，手上仍然死死抱着穆萧燎的腿。

“这样，我给你写一封信；你交给玄冥派掌门，他看到此信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的师傅。”说完，穆萧燎写了一封信

；封好之后交给珑月。珑月依然不太放心，临走时，穆萧燎将自己在派中的名牌也交给珑月；让他一起交给玄冥派

的掌门。

05.灭门之祸

珑月骑着穆萧燎赠予他的马披星戴月，不停不歇地连夜赶路。终于在十五天后到了临安，当他站在杭州城外的栖霞

岭山门前；珑月手里揣着那块名牌和书信，不住颤抖。山门前素青衣的玄冥弟子目不斜视镇守乌石玄武牌坊的山门

前，珑月跳下马。强忍着旅途疲惫和身上的旧伤走上石阶，门畔的两位玄冥弟子拦住他的去路；语气谦和问道：

“请问，阁下来我玄冥派有何事？”

珑月小心地拿出名牌，和书信说：

“我，我有信要交予贵派掌门师尊。”

那弟子看了一眼那名牌后，躬身行礼：

“尊客，请随我来。”

说着，动身为珑月引路。

紫云峰上缭绕着薄雾，九天之上鹤鸣悠荡不绝于耳；明明是人间暮秋，山上的花草依然遍地，犹若人界仙境。山上

空气清净，通到峰顶的白玉石阶上一丝纤尘杂土也没有；派中弟子皆衣着洁整，徐徐而行不骄不躁，见到领路的弟

子无不停下稽首行礼。

珑月跟随那弟子到了紫云阁外，引路弟子持名牌到阁内通报后；便离去。珑月站在门外，不知是进入还是离开。

良久，屋内人道：

“请进。”

珑月小心地推开门，屋内清爽明亮；一位身穿披玄色长袍，头束混元巾的清秀男子负手而立；见到珑月便道：

“想必你就是灵瑶派弟子珑月……在下玄冥派掌门韩殇平。”

珑月未曾想到这个面容亲善的年轻男子就是玄冥派的掌门，嘴里磕磕绊绊不知说什么；赶紧呈上了穆萧燎交予他的

书信和名牌。

韩殇平接过书信，拆开细读；而后平静地合上信纸。转身入内室，出来时手上已经空无一物。

“珑月，你随我来。”说着，韩殇平在前走；珑月小步地跟随其后。

下山之后，在山脚的一处石洞前；韩殇平拿出一把铜铸的戟状钥匙打开石洞大门，入冬后又走了一段路；他们到达

一处守卫森严的地牢里。

韩殇平摆摆手，那些守卫皆被撤走；韩殇平领着珑月走在空无一人的牢房之中，在长形走廊尽头。又是一扇石门，

打开后；珑月被呈现在眼前的一派景象所惊呆了。门后，是一片广大的牢室；四周都是坚硬的花岗岩壁，门被安排

在半空中；必须要站在门前才能看见岩壁四周牵拉着生铁粗链，而每一条链子都拴在牢室中央的一个人身上；此人

被悬吊在空中，仔细看来那人周身的衣服已经只剩乌黑的烂布；但在烂布之间还能看得出他身上钉了少说有十余根

长锥。

“这就是掳走你们灵瑶派掌门的玄冥前静主。”

韩殇平不以为意地阐述。珑月却被这一派骇人的场面吓得不轻，颤颤巍巍问：

“他，是死是活？”

“有我玄冥辟谷之法护体，他这样是死不了的。只是，灵瑶掌门灵朔的下落你只能问他了。”韩殇平道。

珑月不免有些害怕，韩殇平见他一脸犹豫；继续说：“不用怕，他已经被封住奇经八脉；没办法再伤害任何人。”

珑月听韩殇平这么说，壮着胆子走到门口；对着牢室里喊：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师父灵朔山人被你劫去了何处？”

牢室内不断回荡着珑月声音的回声，许久；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你找到那块鎏玉的主人了？”

珑月一惊，险些滑落进那牢室。他扶着门边岩石：

“那个穆萧燎，他说我只要带信回来给掌门；你们玄冥派就会为我找到我师父。”

“哈哈哈！”牢室里传来震天的笑声，“韩殇平，你快去帮这小子找灵朔山人吧；晚了只怕灵朔山人就要咽气了。

”

韩殇平厉声：

“明凌，你最好快点说出你把灵朔山人藏于何处；否则我让你葬身于这幽冥洞内。”

“哼！那又如何！？那个灵瑶派的小子，你可记得我是要你带人回来玄冥派；不是带信．既然你带不来人，你就等

着为你师父收尸吧！哈哈哈！要怨就怨你自己，没有本事又懦弱；你们灵瑶派这种蝼蚁小派，就算现在不灭；有你

这样的弟子今后也必然要被吞并！还敢妄称九天，真是可笑！还有，韩殇平！有昭一日，我出得这幽冥洞一定第一

个送你归西！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玄冥派必然要毁在你手里！到时候我跟大师兄双宿双栖，大师兄才是这玄冥派的

掌门；而你只能是玄冥派的千古罪人！”说着被锁的的明凌又狂笑起来。笑声牵动铁链，牢室内回荡着恐怖的巨响

。

韩殇平怒而关上牢门，而珑月吓得紧捂双耳。

走出幽冥洞，韩殇平立刻吩咐座下众弟子彻底搜查整个栖霞岭的同时拷问明凌的弟子。

三天后，玄冥弟子在葛岭找到了奄奄一息灵朔山人；由于身受重伤，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两天后，灵朔山人圆

寂。韩殇平提出可以让珑月入玄冥派，毕竟灵朔之死与玄冥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珑月还是拒绝了，珑月执意

要带着师傅的骨灰回蜀山安葬；临行前，韩殇平一再挽留珑月。珑月拜谢过韩殇平后就踏上的归程，珑月骑在马上

心思却茫然无所从；也不知以后自己该去向何方，心底暗下毒誓，师傅的血仇将来必然要从这玄冥派讨还。

至此，灵瑶派在武林上彻底消声匿迹。

06.良驹赤焰

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于夜无声而下；穆萧燎在数月后发现自己给那灵瑶派少年的名牌被挂在门口的树枝上。那天

清早，穆萧燎推开门；天地之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万里晴空之上；一声悠远鹤啸，穆萧燎抬头仰望苍穹；一个阴

影滑过雪原。不多时，一只成年白鹤扑翅徐徐落于雪地之上；穆萧燎走上前，那鹤也不躲也不怕；探着颈子顺从地

蹭蹭穆萧燎的手。

“清风，殇平还好么？”即便知道这鹤不会回答，穆萧燎还是问。

清风用狭长的喙轻碰穆萧燎的手，似是在点头一般。

穆萧燎弯下腰，解下拴在鹤颈上的信筒后拍拍清风收在背顶的翅：

“快回去吧，若是冻坏了你；殇平又要心疼了。”

清风扑棱着跳了两下，便一跃飞起；在天际徘徊了一会儿就消失了踪迹。

穆萧燎回到屋里取出信展开，不由得眉头蹙起；一个月前，他将自己所在何处写信告于韩殇平；并以此要殇平帮助

那灵瑶派的少年寻得掌门。如今，穆萧燎才得知；灵瑶派掌门亦已圆寂。信中还说，玄冥派上下一切安好；穆萧燎

的娘亲葵篱也身体安康。

穆萧燎放下信筒，拿剑走出屋子。本想练剑的他却见远处，有一丝不寻常。

远远地，在或明或暗的白色之中隐约出现一点枣红。那是穆萧燎第一回见这么骏美的马，它站在一个不高的山坡上

；颈后数尺长的鬃毛随风飞散，周身油亮的短鬃能看出皮毛下健硕的肌肉走向。修长的四肢只有在接近蹄子的地方

是雪白。它看着穆萧燎的同时，穆萧燎也看着它；穆萧燎想靠近它一些，但它似乎是嗅出了危险的气息；打着鼻息

朝后退。穆萧燎只得将剑丢在雪地里，一步一步慢慢朝它靠近；马儿似乎看出了他的诚意，这回便不再躲退；站在

那里。

穆萧燎站定在离那马一丈以外的距离，也不知是什么驱使；他朝那马儿伸出手；马儿上前闻闻，太阳下它全身熠熠

，像是镀了珠光一般。就在穆萧燎的手即将触及红马的瞬间，红马前蹄跃起；嘶鸣着朝远处奔去。

穆萧燎气结捏拳，对着渐渐消逝的那片赤红色却无可奈何。

再见到那匹马时，是在一场回鹘人入冬的围猎中。

骑着马的回鹘青年两头拉着长网，数十丈的缰绳围网；由几个骑着马的青年呼啸追赶野马群，把马群追赶进事先埋

伏好的一个围圈里；而后拉网套缰绳。

穆萧燎站在山坡上看见那匹赤马带领着野马群狂奔，想必这赤马就是这群野马的‘首领’。但马群依旧被困进了围

网里；所有马都惊慌失措胡乱奔跑，赤马扬蹄嘶鸣；那些马瞬时镇定地都放缓速度。在围圈里跟着赤马和那些围马

人开始周旋，马匹们并有意保持着一种阵型四下冲撞；让围网无法收拢。围马的头人见状，下号令硬拉起围网。顿

时，此起彼伏的马鸣响起。马蹄似乎对那种网没有办法，网拉得高，跳不过去；而且马蹄很容易被绕进网里。

赤马发了狠一样，长啸一声；退后几步蓄势狂奔撞向头人骑的马。

两个青年人用加粗的缰绳都套住它脖颈了，却硬是没有拉住它。

赤马就这样拖着缰绳顶着网扬转颈子把头人的马撞翻在地，两个拽着缰绳的青年也被生生拉下马拽进野马群里。

现场乱作一团，部分野马被网困缠住不得脱身；而所有围马人的矛头直指那匹赤马。

那匹赤马那时候的模样和野兽无异，若不是另几个人用缰绳套住它前蹄；它一定会把摔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头人先踩

死。

四五根缰绳从四面八方牢牢拉住赤马的脖颈和蹄子，它依旧不屈服；困兽之斗地挣扎。

野马都逃得所剩无几，只有一匹年纪不小的白色母马不愿离去；在不远处焦急地踱步对着那赤马。围马人也无暇去

顾及那匹白马，只顾着要抓这匹赤马泄愤了。

头人用回鹘话说着什么，众人欢呼。

穆萧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原本是与他无关的一件事；在不远处的他就那么冲了过去。只一下，劈断了那些绳子

；赤马挣脱了断绳，飞也似地奔没了影子。

几个回鹘人跳下马，把穆萧燎围了起来；双方语言不通几乎要打起来，最后是大娘赶来出面给了那猎马的头人一些

银两，那些回鹘人才作罢。穆萧燎心里也是不愿因此伤人，但又说不清为何唯独要救下那匹马。倒是那大娘夸穆萧

燎心善，对那些回鹘的蛮子满口斥责。

第二天，穆萧燎还在洗脸时；就听见屋外有马鸣。

赶忙出了屋子，屋外；正对的山坡上。

朱赤色的耀眼身姿迎风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穆萧燎。

穆萧燎捋了捋袖子，对它大笑；远远地大声道：

“不用来谢了。”

赤马哼起鼻息，昂起下巴摇抖着头颈。转而踱步下了山坡，这回；穆萧燎倒有些不明白它这

是要如何了。

它走到穆萧燎面前，用鼻尖拱了拱穆萧燎的手。

“要当我的马？”

赤马歪头看着他，似乎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当了我的马，就不能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跑了。也看不到你的那些伙伴了。”穆萧燎说着抬起手抚摸赤马额前的

白色斑条。

“收下它吧，它既然来投靠你；就知道后果的。这草原上的马儿都有灵性。”隔壁的大娘

顶着一大捆牧草说着。

穆萧燎笑笑，继续抚摸赤马。

赤马温顺地低下头任由穆萧燎抚摸。

除了要骑的时候，穆萧燎平时都不舍得拴着它。

骑着赤马的时候，就像御风而行了一般；甚至比风还要快，但无论跑多远多快，穆萧燎都不见它有疲倦的时候。它

跑起来时，就像一团疾驰的火焰。穆萧燎就给它取了个名字：赤焰。

07.楼兰公主

冬至，这天穆萧燎要去一趟兰州；因为这一日兰州城里有一个大集。远近不少郡上的人都赶着要去或买或卖一些东

西。早起，穆萧燎便牵着赤焰出了门；几十里路，穆萧燎骑着赤焰不过一炷香功夫就到了兰州城门外。石砖垒砌的

城门外，远远地就能看见已经排了不少人。马与车都是走正中的正门，穆萧燎策马上前；却被守城的官兵横戟拦下

：

“今日入城，一律下马。城内也不可骑马。”

“为何？”穆萧燎骑在马上不解问。

一旁的守备官指指贴在城门外的明黄榜纸：

“今天是楼兰妃入境之日，护送楼兰妃的队伍正午要进兰州城；本日全城戒严，不得骑马坐车占用马道。”

穆萧燎下马，牵着赤焰朝城里走。

皇榜前围着不少百姓，都议论纷纷。

“听说这楼兰妃绝色倾城，是回鹘大汗的小公主；封地楼兰所以都叫她楼兰姬。这回回鹘汗为了巴结中原皇帝，连

小女儿都送去给太子当侧妃了。”

“怎么不是正妃？不是说太子还未纳妃子吗？”

“没纳也不能让个外邦女人当上将来的皇后不是嘛，说是侧妃；等将来讨得太子欢心了，要当正室还不是手到擒来

的事。”

几个站在榜前的人说话声虽不大，却尽入穆萧燎耳中。一听到太子，穆萧燎心头不免咯噔一下。这些人嘴中所议的

太子便是李辰忆，半年之前；穆萧燎在长安所弃之人。而今，穆萧燎不敢再多想；牵着赤焰朝城东集市走去。

穆萧燎先是打了些酒，带着身上；而后顺着苍龙道一直走到了东集市。集市上熙熙攘攘不少人，多是拉着车远道而

来采办冬货的蛮人。喝了些烈酒后，穆萧燎顿觉周身暖和不少；开始朝集市里走。几圈下来，穆萧燎就有些辨不清

方向；加上人头攒动，正在穆萧燎发愁的时候；主马道的方向传来人群的欢呼声。原本在集市里的人也都涌向主马

道，人群挤向穆萧燎；他几乎要被人流撞走，连赤焰都被人群挤得嘶鸣连连；更不要说是个人被这么些人挤拥了。

忽的人群里发出一声惨叫，而后人群似波浪一般涌动；场面开始混乱，不少人要逃离人群；但却未出人群已经摔倒

在地，后面的人踩踏在摔倒的人身上只为自己不被后面涌上前的人撞倒。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死伤无数。就在这个

关口，穆萧燎松开赤焰缰绳；将酒壶挂在鞍上。舀起一瓢路边商贩麻袋里的红豆。翻身跃起，只见红豆如雹坠落；

顷刻间在场数百人静默下来，动弹不得。而那些摔倒在地的人才得以爬起身。以前凌空点穴是干过的，但一次点上

百人的穴；穆萧燎也是头一回。穆萧燎拍拍手，把瓢还给那小贩；小贩吓得不敢接那瓢勺。穆萧燎取下酒囊仰头喝

了一口，牵过赤焰；绕着那些被点了穴僵住的人朝主马道方向走。

主马道上，正是过回鹘汗送亲的大队时候；人群里的骚乱原本第一时间就被骆驼背上的楼兰姬看到。可在她命马队

停下救那些老百姓的时候，一个青年跃出人群；只见他凌空几招后，人群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不下百人就都僵站在

原地了。

“英雄，请留步。”面蒙罗纱的楼兰姬开口。

穆萧燎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马道上这个骑着牙白色骆驼的少女。

看这排场，穆萧燎立刻猜到了这少女的身份；便作揖行礼：

“公主唤草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