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响——空窗

“我要回去！我要回悉尼。”

“胡说什么呢，你哥现在这种情况，你急什么。”父母斥责道。

“我就是要回去，要留下你们留下。”说完邱墨就转头跑了出去。

“这孩子……”一家人面面相觑。

最终邱墨还是逃开了，搭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又一次离开了这座城市，仓皇逃离。除了邱墨自己，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

而就在飞机起飞之时，邱书才刚刚从长久的昏睡中睁开眼睛。

第十一章

邱墨一点一点地回忆起全部的细节，从开始到最后的逃离，原来那份记忆还如此鲜明的存在着，刻意的遗忘也不过

是自欺欺人罢了。

大失败，简直是糟糕透了，那件事发生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邱墨不敢去回想，他把自己缩进坚硬的壳里，不去打听

邱书的情况，对于父母的告诉装作满不在乎，龟缩在另一个遥远的国度里，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太可笑了……”轻易地就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的姿态，邱墨嘲笑着以前软弱的自己，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左

脸上还在火辣辣地疼痛，镜子里映出一个不甚明晰的掌印，而口腔里的血腥味已经淡了下去。把毛巾沾上水敷上自

己的脸，些微的刺痛感牵扯神经，邱墨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镜像，他在这四年里确实成长了很多，外表上的改变是显

而易见的，脸型、身量，早已从被称为孩子的形貌中脱身出来。而在看不见的地方……

“还是一样荒唐。”邱墨喃喃地对自己说。

四年的时间并未久到足够开启另一个因果，四年前的影响还在，是邱墨说服了自己才把它给忽略掉。喜欢，在他们

之间是一个禁句，禁句的意思，是不被允许说出口的，是不被允许承认的，它是最强大的魇魅，让一切都变得疯狂

。

“你还没玩够吗。”在结束那一场对峙之后，邱书冷若冰霜的表情丢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邱墨微张着嘴，懵掉的

思考里没有任何一句反驳。怎么不是呢？他随心所欲地破坏一切，在自己陷落之后，也妄图把邱书一同拉入与自己

同步的逆行轨道。他是那样不顾后果地祈求着颠覆，四年前是那样，现在依然如此，都可以称得上是自私的典范了

。哪怕一丝一毫对后果的预想，邱书发现，自己从未做过。他看不见那么久以后的事，但是现在好像连眼前也看不

清了……

上身无力地向前倾去，额头贴靠在洗漱台冰冷的表面，心脏的跳动是那样沉闷，一下一下地砸着胸口。邱墨放空了

思考，在这个狭小而孤独的单人空间里，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好好地，暂时忘掉那疯狂绝望的情感。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那感觉只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阳西没想到邱书这么快就给自己打电话了，在他们分别仅仅几个小时之后。阳西原本是不抱着邱书会主动联系他这

样的希望的，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一头乐嘛，邱书一直都没表现出多高的热情。阳西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而总有一个人要主动点，他乐于也善于当这样的角色。

而这个电话，真是出人意料的惊喜。

“好啊，大哥。”立马就按下了接听键，阳西一直是活力十足的。

几秒后，对面才有声音传过来：“明天……有空吗？”邱书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明天，有啊！”阳西回答得爽快，实际上他根本没考虑自己明天是否有什么原定安排，人们身边总是有很多可做

可不做的事情，懂得衡量与放弃就能省却很多麻烦。而这个阶段，与邱书相关的事的重要性应该排在一切可能的活

动之上。

又是等了几秒后邱书才回答：“那一起去逛逛吧。”

没问邱书这样心血来潮的原因，阳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有机会就把握住，这是阳西一直坚信的真理。

“那我明天再联系你，挂了，再见。”等阳西刚想说什么的时候，电话里面已是一阵忙音。真是来去如风啊，趴在

自家的小小阳台上，无论如何，阳西现在感到很满意。

把手机拿在手里，盯着逐渐暗淡下去的屏幕，邱书仍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打了这样一个电话，当翻看电话簿的时

候，那么多人都被过滤了出去，甚至连谢函也被潜意识排除在外，却在看到今天才刚记下的阳西的名字的时候，鬼

使神差地拨了出去，然后还定下了明天的约会。这该死的效率是怎么回事，发展得这么快没问题吗？

阳西够主动，脑子正常如邱书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那些无缘无故就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很少，所以邱书没有给足够

的回应只是顺其自然，这样的效果刚刚好，一块一慢，掌握平衡就能够走得很远，在将来也许存在着无数可能。

平衡被打破，在各种意义上，邱书亲自加快了进程，推波助澜，那浪翻得够大，就能将邱书远远地淹没，也就不用

再在意邱墨遥望的眼。

已经快抵挡不住了，邱书隐隐有着这样的感觉，如果不加阻止，那被浓墨涂抹的的天很快就会降下，惨烈摧城。

“一定没问题的。”邱书这样对自己说着，却仍无法解释仿若空洞的胸腔里那剧烈地轰鸣是怎么回事，有兽拼命地

想要逃出，饥渴的嘶喊被禁锢在荒野，沉重的锁链在挣扎之下当啷作响，还是逃脱不了老死孤独。

被沉默埋葬的宿命。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曾有这样的一只兽存在过。

头开始晕起来，这是四年前留下的后遗症，邱墨拒绝知晓的一切都在这儿，在邱书的身上，在邱书的记忆里，关于

那件事的另一幅景象。

许许多多的人围在床边，有小姑、朗颜、自己的父母，外公外婆，还有其他的一些亲戚，狭小的房间挤满了人，消

毒水的味道贯穿口鼻，邱书睁开眼的时候，最先落入眼帘的是那一大片颜色惨白的天花板，有医院特有的冰冷的味

道。过了好一会儿，邱书才对现在所处的情况有所感觉，他的脑子里还都是那一下剧烈地冲击所带来的迷蒙，身体

动弹不得，思维远去，平生第一次的体验。说起来并没有很真切的实感。此时如此平静地躺在病床上，那场事故更

像是所做的一场模糊虚幻的梦。

“邱书！”不知谁发出的声音打破了沉静，邱书眨了一下眼睛，侧头望着声音的来处，轻轻地应了声：“恩。”虚

弱得更像是叹息。

幻梦中听到的啜泣，邱书此时看见的是父母、小姑泛红的眼眶，朗颜低着头，眼睛被刘海遮盖住。

还装，瞄着朗颜，邱书觉得自己真的很想笑出来，不过可能会被当做撞坏脑子了……这么一想就更想笑了。

但是表情神经却像坏死般，扯不出丁点的改变。

硬件不支持呢，邱书胡乱地想。

由于麻醉的效用还残存着，伤口并不是很痛，同时要自主地活动也挺困难。看到邱书没事以后，大部分人都回去了

。父母和小姑守了一夜，最后朗颜把他们也劝了回去。

“邱墨走了。”朗颜坐在床边，说道。

那小子就那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那一刻邱书无疑是异常生气的，自己躺在这里生死不明（说得夸张了点但也差

不多），那个罪魁祸首在说了那种混话间接把他害成这样后就跑了？没一句解释没一个慰问。

“逃得倒快。”邱书咧出一个讥嘲的笑。那情绪不知是失望还是其他的一些啥。

朗颜在一边若无其事地附和了句：“是啊，那个胆小鬼。”

邱书惊讶地看向他，朗颜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对，难道她看出什么了？这人对有些事很迟钝，完全活在自己的

世界里，有时又敏锐得可怕。

朗颜看着邱书，故作高深不说话。

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邱书投降：“你饶了我吧。”

朗颜收起浮佻的表情，考虑了一会才说：“他表现得挺明显的，每次看着你都像要把你吃了似的，剥皮拆骨，完完

全全地吞进肚子里。

“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可怕。”邱书想扶额。

朗颜斜了他一眼：“就你看不出来。”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连你都能看出端倪，邱书无力地低语。装不知道可比知道轻松多了，只是他没想到，邱

墨会真的说出来，他竟然真的敢说出来！

“这样啊。”朗颜望向窗外，像是陷入了某个沉思里，“那你自求多福吧。”这种事终究是外人无法插足的，无论

是怎样演绎怎样给出一个结局，都只能交给他们自己。

“可是那小子逃掉了啊。”朗颜又回给邱书一个笑。

可是他逃掉了，又幸好他逃掉了，邱书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办，怎么去做呢，再打一架，把他揍一顿？可是打了这么

多年还出了这一个结果……

“那小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啊！”是哪里出了差错，那种糟糕的态度下也能发生这种质的变异，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

被朗颜盯得发毛，邱书感到一阵寒气：“你想说什么？”

摇了摇了头，朗颜正色：“邱墨，难不成是M？”

“滚！”竟然还用那么正经的表情说出这样话来，如果有力气的话，邱书不怀疑自己绝对会拿个东西砸过去。

不管这场谈话怎样，只是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想了。连主角都逃跑了，剩下还能够做些什么呢，乖乖

地躺着养伤吧，没有麻烦最好，没有麻烦就不用费尽力气去解决了，只是那被撬开的一角……

这场不甚严重的车祸最终还是产生了一个麻烦的遗留症。第一次发作的时候邱书晕得头都快要爆炸了，整个世界天

旋地转，翻滚的胃袋像是要把胆汁都给吐出来，所有的平衡感都消失，像是处在无重力的空间，身体都仿佛不是自

己的了。虽然最后检查诊断说只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而已，并没有多么严重，但还是修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小姑

买来了一大堆补脑用的东西，天麻、猪脑、白鸽——除了猪脑是邱书坚决拒绝的以外，其他两样东西成了他每日生

活的必备品，吃到一听到名字就犯恶心的程度，邱书觉得他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那两样东西了。同样的症状在后来

又发生过几次之后，邱书开始尽量避免太大的动作以防脑袋震动又带来一场噩梦，那种虚浮的感觉很不好受，邱书

甚至产生了自己正虚弱地走向死亡的错觉，即便是小题大做说出来就觉得可笑，但那种感受还是真实得让人觉得可

怕。直到现在，邱书不知是自己的暗示心理还是其他的什么，这种症状并没有完全消失，身上的动静大了，它仍会

时不时地跳出来警告一下，所幸已经没有当初那么严重，只要安静不动地休息一会就可以恢复过来。

生活就像被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我欠你的，还清了。”到后来，想起了另一些事后，邱书总是这么对自己说。时间在等待中流去，邱墨没打过一

个电话回来。邱书也不明白自己是否在等待，又在等待着一些什么。未说出口的话，还没证实的想法，通通只剩下

最后的三个字。

“算了吧。”

第十二章

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再演绎一段破绽百出的情节。

即便现在还看不出会和阳西有一段怎样的故事，邱书想，总比他和邱墨那可笑之极的荒唐来得好。他们之间，仅仅

止于拥有同样血缘的兄弟，那就够了，其余的所有旁枝末节，都该修剪地干干净净。总要有人先迈出一步，来拉开

终结的序曲。

“我们交往吧。”在第二次把阳西约出来后，邱书开了口。如果谢函知晓的话，一定会称赞这‘电闪雷鸣’般的速

度。他们相见的次数用一个手掌都数得完，而这只是第二次正经的会面，能不能被称为约会还有待商榷，邱书就已

经提出交往的要求。

“啊？”阳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不能怪他，虽然邱书最近的态度有了点亲近的改变，会给他打电话，还会约他

出来，但电话的时间通常不超过五分钟，两次出来逛结果都是去了电玩店，邱书更像是找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玩伴

，这样三级跳似的发展，完全不在阳西的预计范围内。

邱书一点也不担心阳西会拒绝，这样的自信说出来会让人觉得狂妄，不是因为他对阳西对自己的感觉有绝对的把握

，大概只是因为不在乎吧……他正好需要一个女朋友，而身边又正好出现了一个合适的人，至于喜欢什么的，邱书

暂时还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

无可否认的恶劣行为，邱书却也不觉得有什么玩弄感情的嫌疑。也许按正常的程序走下去，他们也能够到达交往的

结果，而现在只是把这个结果先提前，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去把喜欢这样的情感培养出来也为时不迟。

只不过是稍稍打乱了次序而已。

“你觉得怎么样？”邱书问得很随意，如果是其他的女生，这样的态度可能早就惹恼她们了，不过对于阳西，邱书

已经擅自把她划分在了特别的范畴里。这个女孩子的行动不是可以用常理来判断的，硬是要举例的话，可能是和朗

颜有点像吧，在某些地方突兀出来，只是朗颜的话，在各种意义上，都太过强大了，所以阳西和她也只是在某些感

觉上会产生仿若相同的气息。

果然阳西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发展。收起惊讶之后，阳西的表情还是带着一种奇怪，略显疑惑地问邱书：“你真的

都考虑清楚了？”

邱书不置可否地耸肩。

阳西偏头把邱书从头到尾扫了个遍，最后长久地把目光聚焦在邱书的脸上，像是想拼命地研究出点什么。

邱书看着阳西犹豫不决的样子，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估计错了，或者即便是她，也无法接受这么莫名其妙草率的恋

爱：“你不同意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当朋友。”

听到邱书这么说，阳西赶忙摆手：“不是啦，我高兴死了，不过……你真的也是……”不知被什么困扰着，邱书看

着阳西似乎纠结万分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地方有别扭？邱书不是阳西，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是担心自己不够喜欢她？

“你也不用刻意勉强。”我也没一定要你怎么样……邱书没想到自己的‘告白’会给阳西造成这样大的一个大难题

，挺好解决的事，阳西也不像想拒绝的样子，那她到底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思虑得这么艰难。

“算了，不管了。”阳西大大呼出一口气，头一次用严肃的表情看向邱书：“你是认真的吧。”“恩。”阳西的这

种样子还真让人不习惯，邱书还是比较适应她的咋咋忽忽。

“那就好啦，虽然我计划里是一场长征，不过还是交往吧。”阳西严肃的表情没保持一分钟就消失得干净，眉眼和

嘴角弯起的弧度相比以往也都大了些。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会是书书你先提出来，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啊。”

书书？为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邱书盯着阳西头顶的发旋，看来她适应的真的很快。

阳西见邱书不说话，突然意识过来问道：“大哥，我们都在交往了，我叫你书书可以吧？”带着点自然地撒娇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