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响——空窗

，邱书还不是太习惯。

“可以吧。”总不能再叫大哥……

就这么恋爱了，邱书想，原来也不是很难。

“对了，书书我们今天还是去电玩店吗？”

邱书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成了一对情侣的话是要干什么呢，手牵手逛街，坐在电影院昏暗的角落里，还是就

在隐秘的公园里坐到深夜？接吻拥抱什么的好像也必不可少，想到这，邱书突然感到一阵茫然，想象力骤然缺失般

，他完全描摹不出那样的画面，自己的身边跟随着一个女孩，有些事他们将会共同经历。

“还是电玩店吧。”邱书放弃进行那样的思考，也没必要都与别人一致，他只要按着自己的步调走就够了。

“好啊，上次玩得不过瘾，书书这次我一定会赢你的！”阳西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兴致高昂。那颗看起来毛茸茸

的头在眼前直晃动，邱书抬起手，犹豫了会，把手放上去轻轻地揉了两下，柔软的头发摩擦着掌心，触感意外地很

好。

阳西抬头看过来，笑容灿烂的就如同初生朝阳，泛着酡红色的和睦光泽。

邱书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温润起来，也许，这真的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谢函整个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交女朋友了？没记错的话这个人不久前才刚跟自己提起那

一点的苗头。

“我有那么无聊吗。”邱书投过去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半耷拉着眼皮摇晃着手中的液体：“你的反应真是如想象

中一点惊喜也没有。”

竟然还反被嫌弃了，谢函沮丧地在邱书旁边坐下来，埋怨道：“都不事先通知一下。”

“我这不第一个来告诉你了吗。”

“怎么这么快，你不是前两天才刚跟我说……”以谢函对邱书的一贯理解，这人虽然称不上懒，但在男女关系上一

直表现地挺倦怠，这次突然爆发这么惊人的行动力，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是谁啊，学校里的？”

“不是，刚认识。”

“怎么，一件钟情？”谢函再次以惊讶地眼神望过去，“看来是很喜欢了，生怕被别人先抢去啊下手这么迅猛。”

谢函用上了打趣的语气

喜欢吗？邱书把两只手都称在吧台上，有点恹恹地说道：“暂时还没什么感觉。”

又被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谢函简直要被今天邱书的主动爆料震到晕头转向了：“没感觉还谈，老兄你到底在整啥

？”如此神速的进兵难道完全是因为一时兴起？谢函突然间灵光一闪，果然还是和那个有关。

即便清楚地知道到那是个敏感区域，谢函还是没忍住，干脆问得直截了当：“你弟没关系吗？”话刚说完，邱书的

视线就猛地转移了过来，口气不善：“关他什么事！”玻璃杯撞击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旁边有人看了过来。几道

探究的目光群集在身上，邱书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大了。

“抱歉。”说不上有多真诚，邱书是没想到谢函会提到邱墨，就好像他的猜测正确，谢函果然看出了蛛丝马迹，但

邱书一直觉得没什么一样。——被予以极力否认的事，却仿佛在第三者的眼中得到证实。

谢函摇了摇头，问得草率了。他应该知道那是邱书的禁区，在必要地时候懂得沉默也是朋友呢。于是谢函马上调转

了话头：“什么时候让我问候下新弟媳啊。”

“别随便乱叫。”

“那嫂子？”

“滚。”

“那你让我叫什么啊大哥总得有个称呼吧。”

“跟你没关系。”咽下杯中略闲苦涩的液体，大脑在酒精的麻痹下带着点恍惚，邱书招手又要了一杯。此时的酒吧

里已经闹腾了起来，舞动的人影交错的光影，在震耳的乐声下靡丽缭乱，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侍应生来回地

穿梭其间，制服的禁欲感在不协调的色彩下反倒产生出奇张扬的诱惑力。

叹口气站起身，谢函拍拍邱书的肩膀：“我去玩会。”

“恩。”心不在焉地答应。而谢函没几下就在人群中失去了踪影。

精神的倦怠。邱书用一支手撑着头，侧身望着远处近处的人影，全部人的面容都模糊不清，那些有生命的肢体摆出

各种奇异的姿势，以令人不解的频率摆动着，投射在瞳孔中的影像最后破裂成碎片，每一块碎片上面邱书都看见一

张阳西的脸，各种表示愉悦的感情像幻灯片一样轮换着。

“邱墨？”充满疑问的口气，邱书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喃着。那些‘阳西’的碎片重组后突然又变成一张熟

悉的脸，那张微笑的脸像视觉调节器里所看到的图片一样交替着放大缩小清晰模糊，在不同的焦点上移动着，然后

又骤然地碎开，再次变成阳西的脸。

“怎么回事？”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白亮的光被黑暗给吞噬。

谢函回来的时候，邱书整个人都伏倒在吧台上，脸上是桃红一样的色泽。

“怎么醉了？”把邱书扶起来搭在自己的身上。

“谢函。”背后有人叫他，谢函回转头露出一脸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啦我朋友醉倒了，下次有机会吧。”本来是

想来跟邱书说一声他今晚有事了叫邱书先回去的，没想到这位千杯不倒的兄弟今天无缘无故的就栽了，只好忍痛和

他的桃花说拜拜。

“什么呀。”看起来桃花真的挺不满，谢函只能耸耸肩无可奈何。

邱书安静地把头靠在他身上，一副完全不醒人事的样子。

“酒品还不错嘛。”谢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邱书酒醉的样子，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据邱书自己说他五岁开始就

偷喝着酒长大了，到现在喝酒就和白开水似的，竟然也会醉……“唉，可惜没出现变接吻狂魔、跳脱衣舞什么的经

典情节。”谢函不无遗憾地想，虽然现在这样是省掉了他不少麻烦。

一路半拖半抱得把邱书弄回去，当邱墨把门打开的时候谢函迫不及待地完全把人扔到对方的手里，可把他给累惨了

。

“弟弟，我今晚就住这了。”没等邱墨回应，谢函就自说自话地进了屋里，一把趴到地上抓了个枕头垫在投下再抱

了个塞进房里，然后就没了声音。

惊愕地看着谢函，再回望手里的人。片刻后，邱墨空出一只手来沉默地把门重新关上。

第十三章

小心地绕过谢函把邱书抱进房间里，邱墨半跪到床上给邱书扒衣服。怎么最近老在干这种事，邱墨觉得自己对于这

种情形已经操作地无比熟练了。邱书衣服上身上沾染的酒气扑鼻而来，邱墨皱了皱眉。

邱书的酒量很好他是一直知道的，那么小就能对酒如此执着，不会喝的话就奇怪了。邱书喝下他人生中第一杯酒的

时候，邱墨就在一旁看着。那是个天气灼热的午后，邱书刚带着他从外面戏耍回来，喉咙干渴地像要冒烟。母亲如

往常一样地不在房子里，两个小孩四处搜罗着哪里有能喝的东西。

热水瓶是空的，透明的饮料罐子孤零零地扔在角落里，只有桌上的一个杯子里盛放着颜色澄黄的液体。

“找到了。”邱书兴奋地叫了一声，伸手把杯子拿到了手里。

“那是什么？”小邱墨指着杯子疑惑地问，“颜色好怪。”既不像果汁也不像汽水。

“不知道，反正是能喝的。”邱书回答得满不在乎，把杯子给邱墨递过来：“哦，你先喝。”邱书小时候哥哥的架

势是摆得很足的，总会自然而然地让着他这个弟弟。

“你先来。”

“我是哥哥嘛。”

“我会保护你的。”

像这样小英雄似的话，邱书总是脱口而出。在幼年那短暂的时光里，每每回想，邱墨就会感觉无比幸福，那时的邱

书，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没有任何的隔阂。

于是出于对邱书的相信，小邱墨顺从地抿了一口那来历不明的液体，喝完整张脸都苦了起来：“味道好怪。”

“真的？”邱书把杯子拿过去，喝下去一大口：“很好喝啊。”邱书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疑问。这就是了，邱书与

生俱来对酒的好感。

后来母亲回来发现他们把酒偷喝之后，把两兄弟都狠狠地训了一顿，不过训斥的重点对象依然是邱书——在共同犯

错时，年长的那一个总是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并明令禁止他们以后再喝那东西。邱书撇过嘴去表达他的不满。

事实是，在那之后，邱书总会找机会，有时是不小心被放在桌上的，有时是叔叔舅舅拼酒的时候，在母亲不注意时

蹭上一点。小时候邱书爱跑去小姑家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姑丈总是很豪放地在喝酒时给旁边眼巴巴的小邱书也倒

上一杯，当然喝酒对小孩子来说总归是不好的，所以姑丈也只是偶尔背着小姑给邱书倒上，何况姑丈并不经常在家

，所以邱书喝酒的频率还不是太高，但对于小孩子来说也算很惊人了。

“到底喝了多少……”把从邱书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尽数扔进洗衣机里面，邱墨回到房间把被子给邱书盖上，渗透酒

气的皮肤泛着红，略一碰触都能够引来邱墨指尖的颤栗，而邱书沉睡着毫无防备地模样，更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额头抵着额头，邱墨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却只有苦涩侵漫而过。

‘咚咚’，突然响起敲门声，邱墨猛得挺直身体，尴尬地回转头，谢函放在门上的手刚放下去，半倚着门框对他促

狭地笑着。

“没有打扰你吧。”摸着鼻子，谢函半开玩笑般地说。

“……没什么。”僵硬了许久，邱墨才不自然地开口，放在身体两旁的手紧紧握成拳，喉咙不自觉地做出吞咽的样

子。

如果是在漫画里的话，现在就能看到脸上有一大滴冷汗淌下来了吧，谢函看着邱墨，心里有一种恶作剧般的愉悦滋

生，然而嘴上还是说着：“别紧张。”用手指了指床上的邱书，示意邱墨：“我们出去谈谈？”

沉默地点头，邱墨走出房间，和谢函面对面坐下来。

邱墨并不擅长和陌生人谈话，即便那人是邱书的好友，对于自己来说仍是找不到一种可靠的应对方式。但其实邱墨

并不是一个内向的人，很多时候在长辈的眼里，邱墨都活泼开朗胜过邱书，只是在人际交往方面，只能说确实不是

邱墨的长项。

邱墨安静地等待谢函开口。

他们要谈些什么，邱墨并没有一个很确实的概念。冷静下来想一下的话，就算刚才被撞见，也不能说就被看出什么

了，那算不上是个太过暧昧的动作，在一般人眼里，兄弟这样做也是挺正常的吧，可能他只是帮邱书试试体温呢。

这样安慰着自己，无可否认邱墨刚才是确确实实地被吓到了，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也好，但如果是被邱书的朋友知道

的话，邱墨一点也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毋宁说他根本就没做好准备。

看来是真的了。谢函现在的感觉也挺复杂的，确证好友最大的秘密，而且是他一直三缄其口的，或者说就连邱书自

己也在一直逃避承认的事。之前还飘渺如云雾的猜测在撞见了刚才那一幕又目睹邱墨那别扭的态度后成了全然的事

实。说完全不惊讶当然是骗人的，但谢函也没无聊到去置喙什么。

邱书正在尽力阻止事情的发生，而就算以后真的发生了一些什么，他这个外人也是没什么资格品头论足的，再好的

朋友也有无法逾越的界限。现在，他只是想满足一下恶劣的小小好奇心。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想说什么，本来也没什么事。”邱墨冷静地回答。

唉，谢函讶异的看过去，邱墨此时的表情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和刚才紧张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谢函笑起来：“确实是没什么。”反正我都已经知道了。

一下子又变得无话可说。

看起来是没什么可谈的了，邱墨站起来：“我去睡了，你也休息吧。”

“啊。”谢函这才记起来，自己可不是专门为了确认邱书老大的秘密才爬起来的，他抬头看邱墨：“有多余的被子

吗，这地上还挺冷的。”

“哦，我去找找看。”仔细地翻找后终于从柜子的角落里搜出来一条毛毯，邱墨扔过去给谢函，说道：“只有这个

了。”

嫌弃地看着手里的毛毯，大概因为太久没使用过了而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霉味。也只有将就了，谢函认命地躺下来，

眼角地余光瞟到邱墨进屋的背影，突然不由自主地说了句：“邱书交女友了，你知道吗？”刚说完谢函就后悔了，

不过邱墨仍是径直进了屋，没有其他反应，可能是没听到吧，不由庆幸的想，睡神的攻势一波又一波地涌来，谢函

终于抵抗不住闭上了眼。

轻巧地把门关上，邱墨在门后无力地滑坐下来。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邱书会交女朋友，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始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又能要求对方做出怎样的反应来，心却仍旧痛到不行。用手紧紧地抓住胸口，嘴巴用力

的咬在腕上，渐渐地有血的味道溢散开来，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分散那一点的绝望，身体像被撕裂般的颤抖。

屋里的灯灭了，邱墨把自己困在黑暗的角落里。

刚才还装什么呢，真是可笑。大概对方也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吧。

邱墨极力地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不让单纯的恸给淹没掉。

——邱墨在国外交的第一个朋友，是邻居家只有八岁的小弟弟，那个有着淡黄色头发的白人孩子总是一个人安静地

坐在房子前面的台阶上，一双湖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过往的行人，偶尔会在地上摆开一张白纸，用笔在上面

涂涂画画。只有在餐点到了的时候他才会进屋去，其余时间就坐上一整天。邱墨从窗户里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刚刚出国的时间无所事事，父母的事都很忙，联系的语言学校还没开课，邱墨就一个人在空旷的屋子里呆上整

天，观察那个白人小孩成了他唯一的活动。

镜像映照出的两面。

仿然相似的感觉成了邱墨主动走出去认识那个小孩的诱因。年龄的差距与语言的隔阂并没有成为问题，邱墨只是陪

他一起坐着，偶尔会用中文和他讲话，也不管听没听懂，小孩总会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那个时候邱墨也会变

得高兴起来。

小孩的家里就只有一个保姆，负责饮食起居和卫生，邱墨一次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他们大概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这样奇异的关系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邱墨后来上了语言学校，开始慢慢的习惯这里的生活，他们才有了真正意义

上的说话，交流着最简单的内容，天气、食物、色彩，邱墨在这些简单的东西中感觉到温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所

寻找到的栖息之地。直到后来，他们谈论的更多，关系也更加亲密。

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小孩朝他温柔地笑着说，我永远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