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他走不远,就算出了天涯海角都能回来。”
“真的?”
“你没见着我已经给都察院塞火药了?”
第三十章:小小蝈蝈闯大祸
我和允琦大眼瞪小眼了好久,还是错过了去接冯荣的时辰,然后他就乐呵呵地让一个内侍陪着我回家了。
唉……小心眼要不得啊!
我前脚刚才进门,我娘就奔了出来,她以前是老板娘,按她的说法是劳碌命,一身素净,现在是首辅老婆,头上插满了簪子,跑起来明晃晃地闪人眼。
“你这个兔崽子,值夜班值波斯去了?现在才回来!”
我说我这不是为家国社稷鞠躬尽瘁么?哈哈哈哈哈……
我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我娘皱着眉头抱怨:“这小允琦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你忙了一个晚上还忙一个白天呢?”
呃……
我觉得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我只能挖个大坑朝里跳了算了。
我扶住她说:“娘,我饿了,我们吃晚饭吧?”
我娘一听这话,精神来了:“今儿晚饭全砸了,我想了想还是让人在王记叫了些菜,可下人刚走,估摸着还要等些时候,你要不嗑点蚕豆什么的垫垫?”
我说:“晚饭砸了?怎么回事儿?”
“嗨,蝈蝈手脚生,没端稳,给翻地上去了。”
我想了半天,才道:“他一个没端稳就把咱家的晚饭全砸了?”
我娘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平日挺小心的,今日不知怎么的……”
“他人哪儿去了?”
“管家在罚他收拾厨房。”
厨房外头,我听到了碗砸在地上哗啦啦的声音。
然后我家那位据说是报读诗书的管家骂出了一连串菜市场都听不着的词儿,还不带喘气!
我走进去一瞧,蝈蝈正低着头,一双小手绞啊绞的。
管家见到我,立刻迎了上来:“大公子,回来了?”
“回来了。”我指了指蝈蝈道:“这小子又犯事儿了?”
管家道:“他把一家子的菜都给翻了。”
“什么?——”我怒道:“这还怎么了得?”
我说着揪起蝈蝈的领口直骂:“公子我刚回来饿得半死也没吃上饭,敢情是你小子给弄出来的?”
我一把将他往外头推,道:“去!——给公子我出门买只烧鸡,都快饿死我了!”
就这样,蝈蝈被我踹了出去。
不过他没去买烧鸡,而是在门口等我。
知道等我,说明还不太笨——还有救。
我一见他就训:“小子我一天不会来就给我来事儿,还真是把你惯坏了!”
蝈蝈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公子,我错了!您可千万不要把我赶出去,我在柳家做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哼!赶你?”我说:“赶了你,我去找谁给我欺负?”
我说:“端了十几年菜,今儿全给翻地上,你还真能给我惊喜!”
蝈蝈嗖了嗖鼻涕,带着哭腔道:“公子,我今天不小心,往后不会再犯了。”
我看着他满脸眼泪鼻涕,递了个帕子给他:“快擦擦,你在我家大门口哭,让人家看到还以为我爹翘辫子了!”
我说:“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你以前可不这样!”
蝈蝈一听居然哭得更厉害了,我一看路上的人都看着我们,立刻把他拉进门拽到小花园里,问:“还真有事儿?”
蝈蝈抽着气道:“公子!我说了您可不要赶我走!——”
这么严重?我想了想道:“你说吧,大不了倒是我让你揣着白银千两走。”
蝈蝈这下嚎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公子,您是天下第一的穷光蛋,您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手,哪来的白银千两呀!——”
我:“……”
我怒极大骂:“小子掀我老底!——你说不说?不说现在就把你丢相公堂子卖个好价钱!”
蝈蝈被我吓得直发抖,一边哆嗦一边道:“我……我今天给新竹送东西去,他……他被关起来了,我偷偷从窗口给他把东西递了进去,还说了些话,原先也没什么,可后来他就把窗一关,一会儿又把东西统统扔了出来!
公子!——你说,他是不是发火了?我是不是得罪他了?柳家往后会不会被穿小鞋呀?”
“你去给新竹送东西了?”
蝈蝈说:“公子不是说要去恭喜他么?我今儿就买了些东西送了过去。”
“然后他就这样了?”
蝈蝈点头,他说:“公子,您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关起来了?”
“我知道他被关起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可你也说原先他好好地,后来才发的火,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惹毛他了?”
“我们没说什么,外头都是近卫军,我就赶紧把东西给他,夸他老婆生得端正,就没了。”
“真没了?”我有些不大相信,新竹的脾气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当初就是因为乖巧伶俐做人稳当才被唤去给允琦当跟班的。
“真没了。”蝈蝈想了想道:“哦!——我就问了问他喜宴摆了没,没摆的话到时和我跟圆圆一道摆。”
我有些吃惊:“圆圆她爹同意她跟你了?”
蝈蝈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天给同意的。”
“嘿!——你小子还真是不得了!豆腐西施都抢到手了!”我说着突然觉得不对,“你!——你说要新竹摆宴席?”
“是呀。”蝈蝈一脸理所当然:“成亲不用摆宴席么?他总得给那宫女名分不是?”
我顿时觉得火气都快烧到头顶去了!!——
“你!——他那情况能摆宴席诏告天下?——我要是他早让你去坟里头躺着了!——给我收拾厨房去!——”
蝈蝈闯了祸,搅得我心情一下子跟吞了老鼠药似的,结果晚上又来了个人,一脸笑眯眯地让我忧郁。
哦!应该是全家忧郁。
南宫燕一进饭厅就乐呵呵地对着柳毓喊:“南宫毓!姐来带你回家了!”
一家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我娘说这没南宫毓。
我爹则笑着说:“南宫大人到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晚饭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吃?”
阳春面立刻一脸高兴地说好啊!
“你们柳府的菜呀还真是好吃!上次我回府让厨子也做了顿,就是没这个味道!”
说着她就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招呼道:“来来来,吃吃吃,不要客气!”
我娘很不客气地瞪了我爹一眼。
南宫燕嚼了口饭,道:“一会儿吃晚饭就收拾东西去,我和你姐夫每天都盼着你过来,都两天了还没个影,你说我到时候怎么跟家里的老姑奶奶交待?”
柳毓看着我爹,我爹看着南宫燕,南宫燕看着桌上的蹄膀,不住赞叹:“你们看这状元蹄,色泽鲜亮香气扑鼻造型小巧,一看就知道好吃!”
说着她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满脸惬意:“要是曼凌府上的厨子能烧出这么一个蹄膀,我也就不用天天吃白饭了。”
说着还不忘提醒我们——
“大家都吃呀!不要顾忌我!你们就当没我这个人,快吃!快吃!菜都快凉了——”
吃完饭,南宫燕拖着柳毓去理东西,我娘跟我爹面面相觑,脸色很是难看。
我悄悄地也去了柳毓那边,在花园里看到了等在外头的南宫燕。
“咦?”南宫燕看到了我,“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礼貌地回答:“我们刚刚一起吃过饭。”
“不是不是!”南宫燕说:“那天我去刑部,我们是不是见过?”
你原来还记得!
我说:“是,那天我也在。”
“你那天也是去找萧华衣的?”
“是。”
她突然一脸乐呵:“他人可真好说话呀!”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就让他不要再惦记曼凌了,结果他就说让我放心,说他马上要离开帝都。”说着她看着柳毓的房门一眼,道:“小兔崽子日子不错!还有书房!”
我说:“我爹拿他当亲生儿子,他那日子可比我不错多了。”
南宫燕哈哈一笑,道:“我觉得你们都挺好说话的!”
我说:“这里的人都挺好说话的。”
就是经常说话不算话。
南宫燕点点头道:“你朋友,就脸和眼睛都圆溜溜的那个,真是我家门口最红火的丝绸坊的大老板?”
我说:“你没觉得他浑身上下一股铜臭气么?”
“没有。”南宫燕道:“我觉得他挺可爱的,还夸我生的白,你说我戴珍珠真的好看么?”
我点头:“好看!尤其是奇珍坊的珍珠!”
她一脸惊讶:“你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废话!奇珍坊的大老板也是他!
“那过两天我可真要去买两窜戴戴!”
你要亲自去买,那可真是往死里斩了!
正说着柳毓推开了门,手里有两个小包袱。
“哎?”南宫燕道:“你的东西就这么点?”
柳毓面无表情地把门又推开了点,于是我看到了里头桌子上的一个黑布大包袱,比三个大冬瓜加起来还大!
南宫燕有些不解:“那个……”
“我拎不动。”
“姐来拿!姐来拿!”说着南宫燕就过去把包袱抱了出来,还幽怨地瞟了我一眼:“你家的东西都这么重么?”
我顺口道:“大约是他拿的东西比较重吧!”
柳毓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突然有种放了别人冷箭的感觉。
南宫燕突然停住脚,盯着柳毓,开始发火——
“你老实交代,这么重的包袱是不是里头有银子?”
“你也是读诗书长大的,别人的银子不能拿,知道么?”
就这样,大雍官僚的未来之星,无数皇亲国戚抢都抢不来的乘龙佳婿,根正苗红的吏部天官,我原来的弟弟柳毓,就这样被一个女人带走了。
没有人因为少了双筷子而高兴,却都在为多出来的房间放什么而发愁。
半夜,我睡得有些浅,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有些困意却听见外头有了响动。
我爬起身仔细听了听,似乎又没了,于是睡了下去。
结果门竟“碰——”地一声被踹开了!
我翻身而起,刚想扯开嗓子喊抓贼,结果看到文明芝站在外头。
一身白衣,双眼幽怨,要能怪叫一声就更好了——整个一午夜恶鬼!
我睡意全无,很不高兴:“你是打尖呐还是住店呐?”
“撒气!——”
我“哦”了一声,指了指方向道:“左传左传再左传,第一间房,去吧!”
刚说完,我一想不对,我弟早走了呀!
“找的就是你!”文明芝刚说完就大不跨进,转身踢上了门。
我在迷茫中看到了他手上活蹦乱跳的文丫丫,不禁感觉脚下升腾起一股寒气直逼脊背!
我一边朝床脚缩一边道:“你——你冷静点——冲动——冲动是魔鬼啊!”
“少跟我文艺腔!——”文明芝怒道:“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兔子是我送的对不对?”
我吓得连连辩解:“他要知道了,这兔子就该上菜桌啦!”
“你!!——”文明芝突然怒发冲冠:“结果我还以为他喜欢我!”
我识相地蹦起来替他顺气:“现在知道不就行了?世上好女人这么多,改天我让我娘替你找一个?”
他突然一脸做了赔本生意的表情:“晚了……”
“嗯?”我立刻接口:“不晚不晚,你还年轻,趁早娶媳妇,改明儿生个大胖小子!”
“我刚去他府上了。”
我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不会……”
“我去跟他说了。”
第三十一章:兵部有道儿坎
文明芝,多家珠宝丝绸店的幕后大老板,户部的收账一把手,外戚文家的掌上明珠——的哥。
他半夜睡不着,居然跑去跟我弟姜瑞年表白!
这……这个世界怎么可以如此惊悚?!
我抽搐着嘴角沉默了半天,才问:“他怎么回你的?”
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我床上:“他什么都没说,回头让人把丫丫扔了出来,直接把门关了。”
我说:“我要是姜瑞年,也只能这样了。”
他把手里的文丫丫放到我床上,躺了下去:“你说我有什么不好?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你贪财、小气、爱计较、娇生惯养,你说他干嘛非得喜欢你?
我说:“三儿,你也盘过店铺,可看上的都能到手么?还不是得看原主的意愿嘛!”
“我这辈子没丢过这么大的脸!”文明芝说着拿了我的枕头往脸上一蒙,闷闷地说:“往后要见了面,我该往哪儿钻呀?”
呃……
我说:“要不你脸皮厚些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呗!”
文明芝慢慢地从枕头一边露出了一双琉璃眼:“难度太大,有没有别的?”
“要不……你往后就躲着他吧!”
“那也太累了。”他道:“还是厚脸皮好,这个我比较在行。”
你可终于说了句大实话!
我说:“现在你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我满意地指了指钻在角落里正在蹭被子的文丫丫,道:“很好,你家兔子拉屎了。”
文明芝扭头看了一眼,道:“好可惜的被子——”
我说:“这儿不能睡了,跟我走。”
“去哪儿?书房我可不睡!”
“柳毓的床,要不要试试?”
“柳闻烨!——你!——”他突然双手护胸,一脸被嫖客调戏了的窘迫样:“你居然把我卖给他了?!”
“去去去!”我道:“你说你脑袋里都是什么东西?”
咦?这句话……好熟!
我说:“柳毓走了。”
第二天,大大的红漆宫门前,我遇到了柳毓,呃……也许是南宫毓,也许是金毓。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惨淡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