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最信任的人也蔑视我呢,别的人,谁都可以蔑视我,唯独你不能。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嘲笑自己也太看重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了,毕竟,一个外来人总是会和本地人有地域差异的,那是没有办法完全消除的不是吗?他们这里的人,都不肯相信爱情呢。
"又睡不着吗?不要瞎想。"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红听在耳朵里心里面就微微地酸痛起来,故意把被子拉上去蒙住头。
"这样会呼吸不顺畅的。"被子被强力地拉下去了。
由吾倾侧着身子隔着被子贴在他的身上,声音低低的,"隐藏着的自卑心,冲动又不可理喻,满脑子浪漫的想法。"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说:"还是你是一只独角兽?干净,清洁,誓死保持高贵的自尊。"红一边听得他这么缓缓地说着,一边眼睛越睁越大,满心的火气都被他说出来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推他,由吾知道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就顺着他的意被他推开到脚边,红披散着头发从掀开的被窝里出来,"你这么说是有什么不满吗?整天哀哀怨怨,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依顺的样子其实是明白我是受你制约的吧?" "哈哈哈。"看到红突然地又这么的有精神,由吾不禁大笑起来,"嗯,你想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那边红心里还在怨恨着,这边由吾已经放松了心情想来逗逗他,托起他的脚掌,轻吻着脚背,绵延着向上,留下一路湿湿的痕迹,直到被施过刑的膝弯,反复地舔吻。
红一时之间被他这样奇怪的举动吓住了,不断地抓着床单试图后退。
"我只要拥抱就足够了,对你的不是那么浮浅的感情。"如此地说着去压住红的反抗,衬衣上撩到手肘,压住他的手亲吻着,慢慢地亲吻着,仿佛在亲吻耶稣的圣像。
混蛋,一边说着只要拥抱就足够一边动手动脚的人……
红死死缠住被子,瘦长的身体和被子拧在一起,"今天无论如何不让你……"由吾也不说话,微笑着轻轻地拉住被他裹在腰里的被子,缓慢地拉着,他知道红喜欢这样的撒娇方式,继续说着玩笑的话,"你可以大胆一点的。"由吾已经顺着他的大腿开始摸他的那里,原本就已经有感觉了,被碰到自然是很大的刺激,这让红忍不住低低地叫出来。
"不要忍,我也很喜欢和你玩这种游戏。"由吾此时心里眼里统共就一个红,躺在床上的,瘦骨嶙峋的红。
喜欢和你玩这种游戏……这句话一传入红的耳朵里,立刻就把他弄怔愣住了,隐约记起的是早目的话,和女人是做爱,和男人就是玩玩了吧。
这种时候本不该想起那个人妖的,早目死去了,自己的耻辱也就随之洗刷干净了,可是他所说的话还是忘不掉,果然,天母人或多或少都是这样吗?这种事情仅仅只是游戏,可惜,我没有办法接受的,那样……
愤怒和情欲对男人来说几乎是一样的,被由吾撩拨得性起的红,就那么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地用拳头砸,用手拍还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就差用牙齿咬了。
"这又是怎么了?"由吾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抓不住他乱挥的手,只好把他整个人紧紧箍在自己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红只是呼呼喘气,还在不甘心地死命挣扎,"你们天母人一个个都去死,死干净!"前一刻还好好的,一下子就变成这样,真是难以理解,由吾还想要过去制住他的狂乱,可是面前的红作出一副负伤的野兽被猎人围截的凶狠表情,眼睛又变成血红色的了,知道自己的靠近只会让他更加歇斯底里,只得慢慢转身走到门边,把他一个人关在没有旁的家俱物品的房间里。
竹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由吾,在他看来,没有行动能力的红并不用担心他出什么状况,只是那个像是大少爷一样的由吾需要注意,他不像是会安安静静地让他们把人送到流放之所的样子,这时看到由吾从他和红的房间里走出来就迎上去问:"他不愿意吃东西吗?"由吾淡淡地道:"他很好,不要去烦他。"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竹盯着紧闭的门,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忘掉对门里面的那个人的恨,以前对他的同情都如幻影一般像是假的,明明是可以毫不留情地把一匣子子弹完全打进别人身体里的人,哪里需要同情。
因为接连一个月的大雪封山,他们一行人没有办法继续前行,要在规定的日期内赶到神叶原,就只有放弃火车,等到下一个村子再想办法,也许可以弄到货车。
由吾表示如果要一群人结队往神叶原赶路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在怨兽出没的严冬,怎么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饥肠辘辘的野兽的地盘上。
"您也知道,这是命令。"这就是包括红在内的流放到南边的犯人们的执行官的回答。
由吾听到他这么说脸色很不好,但是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他们停驻的村子太小了,只有一些普通的马车,无奈之下只好买了马匹,以马代步。
由吾对这样的安排倒不是很满意,几个人都在路上骑马的话,会不容易带红逃走,因为是在野外,天母的野外都是怨兽活动的地界,丝毫没有安全可言所以大家都随身带着武器。
竹和另外几个人都是骑马,只有由吾为了陪着红而和他一起坐马车,红的腿尽管养好了伤还是不能动一下,不然新生的骨刺就刮得肌肉生疼,马车里堆满了松松软软的靠垫,简直不像是押送犯人而是王孙公子的出行。
软软地依偎在厚实的怀抱里,红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苦闷,说着负气的话却还是不得不依靠他,真是讽刺。早目,纯说的都不错,在现世界他还是个普通公民,到了天母,尽管是同类,他却什么都不是,把他带回天母这件事,既不是找回失散的同胞,也不是看在母亲的痛苦请求的份上,只是要维持天母延续了几百年的生存状况。
虽然红什么回应也没有,由吾还是自顾地对他说着话,"我们回到你的出生地吧,你熟悉的人类的世界,到了那里我们可以买一幢庭院,靠着大海,还有美丽的园子,那个时候,我们就一起去看日落,你的腿不方便,就由我来推着你一起在海边散步……"沉默了很久的红听到这里终于愤慨地出声:"不想让我恢复到可以行走吗?你要把我当什么来养?猫吗?"由吾皱了皱眉,似乎很艰难才能把以下的话说出来:"你知道,制造出完全可以代替真正骨骼的东西那是办不到的。" "当然办不到,因为你不允许。"红说这话的时候是转头看由吾的,果然是一副掩饰的惊慌表情,他当然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立刻狠瞪他一眼,"混蛋!"被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由吾并不懊恼,反正即使红的能力不能够得上对天母人使用的水平,他也总是能猜破自己在想什么。可是,这种心情谁能理解?怎么可以这样子地在这个人面前一边地想着要让他永远地站不起来,一边又如此深沉地爱着他?
红并不相信由吾所说的能够回去现世界,因为就是以前执行任务能够往返两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被允许去看望过相熟的人,更不用说是父亲和小妹,而且这么多年了,父亲那里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他想的只是怎么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我想知道天母这里的医学水平,到底有没有涉及到人工骨骼,不管可不可以,我不想一生都坐在轮椅上。当初对着竹说愿意偿还是一回事,现在真的失去双腿了又是另一回事,我现在才我知道根本忍受不了这样无能的自己。"手边的垫子被他用力地抓得撕裂,细小的绒毛飞了出来。
"我知道了。"由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环抱住瘦到差不多只剩骨架的红,"如果是医生的话,神叶原就有能做这种手术的,只是,可能要晚点见到我们海边的庭院了。"红没有想到他这一次会这么轻易同意要植入骨骼的事,"你……说真的?"马车在铺着碎石的路上走,呲嘎的杂音把由吾的轻笑掩盖下去,"以前的我是个笨蛋啊,我的阿和才不是一味地依靠我的懦弱的男人,我的阿和是个硬汉子。"如果路上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那么由吾也许会真的成功地把红带走了吧,他们所走的路段原本是远离怨兽的群落的,但是,野兽呼号的声音在快要日落的时候在山间响了起来,从声音来判断,应该只是一小群怨兽。
听到那恐怖的声音,人们都陷入恐慌,在天母,怨兽几乎和洪水火灾一样被归属到自然灾害里,可见那是天母居民多么害怕的怪物。
领头策马走在前面的两名军官按住马辔,回头看着人群,"拿着枪的分散到队伍两侧,大家不要惊慌,过前面这个峡谷时行动要尽量小声。"山道间突如其来的变化比那名军官的话语更能影响人心,人群已经不再向前移动,他们大都恐慌地收拾东西,呼唤亲属,他们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是犯人而是在天母的都城生活不下去了的可怜人,只是和押送犯人的队伍同行而已并不受警官的管束,很多人急着想要走回头路。
"想要退回去的,与其死在怨兽的肚子里不如现在就杀掉。"随着那个军官残酷的话,顿时没有人再敢吱声了。
队伍在惶恐不安之中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在更加靠近神叶原,那个有着奇怪的美丽名字的地方,峡谷里到处是积雪和冰棱,严寒让人们更加惧怕怨兽的出现,喜食人肉的怨兽在天寒地冻的时节怕是会不顾一切地向他们扑过来。
一直到天上亮起点点明星,也没有再听到一声怨兽的嘶吼,一众人心里面都略略地松了口气,可是又更害怕怨兽在夜晚袭击的预想成为现实。
等到帐篷支起来,人们又接到新的命令,不能点灯,不允许使用明火,只可以吃干粮,这也是露宿野外唯一能减少怨兽攻击可能性的方法了。
红窝在软乎乎的垫子里面,即使是在马车里面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怨兽可能要袭击这边的人了,他看着一点也看不出担心模样的由吾,心里都是火,由吾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宝贝,很担心吗?"红什么也不说,只是对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由吾解释:"这是正常情况,只要不是都市,怨兽群到处都在。" "嗯,是啊,即使在都市,我还接过一次从怨兽群里解救仲长纯的任务呢。"那个卑鄙的家伙,站在寒风中的小小的身体看上去是那么地让人怜惜,周围的怨兽的呼吼却并没有让他弱小的身子发抖,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他年龄和外表的不相称呢?伪君子,小孩子的面貌真是毒蛇的伪装。
由吾却不知道红这个时候想到了什么,"要是有怨兽的围攻,我们可以趁乱离开,不好吗?"红这才知道他从刚才所说的都是想好了要去做的,"别瞎说了,就算跑得掉,难道你要我眼看着其他人被吃掉?" "也许大家都不会死呢,嗯,关于离开天母的事,我可以说服父亲让他不追究。"由吾说得轻松,可是在天母待了七年多的红却知道即使是作为亲生儿子的由吾这件事也是不容易办到的。
"随心所欲地把我带过来丢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离开父亲和妹妹,你知道当初的我有多辛苦才能适应言语上的不通,现在又要随心所欲地把我丢回去了吗?离开在血缘上和我最为亲密生母,那办不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两边都有不想舍弃的人。"红一动不动地坐在由吾怀里,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转过头去,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可我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请记住这一点。"那样恳求的神色又在由吾的脸上出现了,红最不喜欢他在自己面前的示弱的样子,加上现在自己又是这么个情状,不禁心里烦乱,可是想到跟他的关系才缓和一点就忍住没有发火。
傍晚的时候,最让人担心的情况发生了,人群遭到了围攻。白天遇到的一小群怨兽简直像是为探听虚实而来,现下集中到营地四周的怨兽数量到了让任何人害怕到晕厥的程度。
人群闹哄哄的,还在马车里的人慌乱地钻出来爬上马背想要跑得远远的,不过那样做的人立刻发现自己被怨兽从人群中分离出来,胯下的马嘶鸣着倒下,接着是自己,怨兽吃人不会先咬断咽喉而是逮哪儿咬哪儿,都能够恐怖地听到自己骨头脆裂的声音。
很多人在传着"燃起火燃起火!"大概是想利用火驱逐怨兽。一切能燃着的东西都拿来烧了,火焰发着蓝光保护着颤抖的人们,很多人都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天上的星光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怨兽群实在是饿疯了,一小队在火焰还没有熄灭的时候就扑了上来,其他的仿佛惟恐到嘴的肉被抢走似的也冲了上来,到处都是尖叫,盆罐碎裂的声音,混杂着持续不断的枪声,人的鲜红的血液和怨兽碧绿的组织液像是染料一样把很大一片地方完全喷溅到,这气味刺激了更多的怨兽,它们吞食撕咬着倒下的尸体包括自己的同类。
这场杀戮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日出,由吾把昏睡的红安放在自己身后,让他仰躺着,那是他的能力,控制他人身体的能力,在马车外第一声惨叫发出之前,红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双眼也被阖上,无力地躺在马车里。
对于怨兽来说车外是大堆的食物,并没有哪一只蹿进马车,但是由吾知道,那一刻是免不了的,迟早那些野畜会搜寻到这里。
他双腿盘坐在红身前,一动不动,就连双眼也不眨一下,这个时候第一只吃饱的怨兽进来了,它全身没有毛发,血浆糊在翠绿的皮上,尖利的牙齿上还滴着涎,四足着地,后肢却很明显地比前肢长,所以奔跑跳跃的时候显得很滑稽。
由吾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他见过遭遇怨兽却还活下来的人,据那个人所说,他当时吓得晕过去了,而且由吾的生父衫月里曾经在自己家的庭院里建了一个大笼子,里面就关着这种恶心的东西,经常能够看到那些生物,所以由吾几乎可以确定,怨兽的眼睛看不到静止不动的东西,它们是靠着嗅觉和对快速移动的动物的视觉来捕食的。
人类血液的腥气到处都是,嗅觉已经不能帮它们找到隐藏的猎物了,所以这个时候只要不要有动作自然可以躲过一击,那只怨兽餮足地躺下来,伸出前爪像人类一样地抓挠着,从由吾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生物的面貌,难看丑陋的面部,花岗岩一样坚硬的肌肉,锋利的爪子根本不能像其它动物那样收起来,而且,它除了排泄腔,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有,怨兽是不分公母的,它们本来就不是生殖出来的。
做到完全的一动不动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难,但是这在由吾来说却很简单,不过也要冒很大的风险,他对自己使用了能力,要是怨兽真的对他发动攻击,他就失去了第一时间逃脱的可能性,尽管危险,但是他显得很镇定,谁都知道慌张帮不了任何忙。
一会儿之后,第二只进来了,它和头一只不一样,似乎还保持着作为人类时的好奇心,在车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就四处嗅起来,由吾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那是让它讨厌的东西,它的动作灵活得像一只猴子,似乎对面前这个东西后面隐藏了什么发生了兴趣,用它那短短的鼻子拱了拱,这个时候由吾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的身后是红!
他几乎想要立刻解开缚的能力了,不能让红再受一点伤的想法占据他全部的思想让他不能思考,他拼命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要是现在还有什么方法的话……
对两个人使用能力已经是他这种能力者的极限了,不过,即使知道还是要试一试,很快,车外传来"哇唔——"一声,由吾知道,他成功了!
突然倒下的怨兽只能不断吼叫着,却动不了,要是在身边的怨兽们吃饱之前,这只不能动了的怨兽恐怕早就没命了,不过它的惊呼还是引起了怨兽群的注意,车里的两只怨兽也一前一后地跳了出去,车里的由吾立刻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