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送她昂贵簪子的夫君,不是很疼爱她,就是家境很不错了,毕竟在这小村子里,能买得起这样高档货色的不多
啊。
「月牙,我真的得回去了,夫君在等我呢。」
银月牙高兴得话都多了,他再度道歉道:「是,你刚才就说你很忙了,我真是个笨蛋,看到你太高兴了,只想跟你
多说几句话。柔采,要不看你何时有空,我跟我娘可以一起去拜访你夫家吗?」
「这不太方便。」
林柔采一句话便回绝了,银月牙心下受伤,他对林柔采有万般的感激,那一段痛苦的日子,若不是林柔采在身边,
他一定会活不下去的,也是她告诉自己,有外来客告知有富家子弟在外流落的消息,才能让他鼓起勇气去寻找他娘
。
但是一想及自己以往在村里的恶劣风评,可能林柔采的夫君是村里人,所以也不可能喜欢他上门拜访的。
「那柔采,能出来说几句话吗?我只是想知道你近况好吗?我会准备好礼品送给可爱的娃娃,这是我的一片好意,
请你千万不要拒绝。」
他讲得低声下气,颜良抱着小孩,两眼瞪着银月牙,这个银月牙的风评有多差,问问这村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
他与他养父之间的丑事人尽皆知,十多岁时已仗着那张漂亮的脸孔,将他养父拐骗得神智尽失。
可怜他养父那老实人,一生的名节都废在这淫落不洁的人手里,幸好他死得早,要不还不知道会被这个银月牙怎样
利用。
「我们少奶奶没空接见你,就算我少奶奶心好,念着以前的旧好,但是我家少爷也不会准许你这种人与少奶奶往来
的。」
他的语气已经够不客气,希望银月牙不要无耻到装出听不懂的样子来。
银月牙偏头望向颜良,他听过颜义盛提过颜良这个人,他老是说颜良啰嗦,但是语气却含满了对父执辈的一种尊敬
,纵然他不是真正识得颜良,也从来没跟颜良讲过一句话,但是他知道这个男人在村庄里的地位,而且他只听命于
一个人。
「少……少奶奶?」
他狐疑的望向林柔采,眼神里满是疑惑!
他现在才真正的注意到,颜良一直站在林柔采的身边,而他刚才也叫林柔采少奶奶,更对抱在怀里的孩子、也就是
柔采的孩子,称呼为小少爷。
他喉咙一涩,仿佛在眼前的某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完全不会想到那一方面,毕竟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他依旧笑着道:「良大叔,您说的少爷是谁?」
「我家少爷是谁?你问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我家的少爷是谁?」颜良觉得他口气中隐隐有找碴的意味,谁不知道
颜家只有颜义盛少爷。
「我以为颜家只有一个少爷。」他干笑的声音听真起来好遥远。
他这话让颜良动怒起来,他以为他是暗指死去的老爷有私生子,这对死去的老爷可是天大的侮辱,更是毫不尊重颜
家。
他怒声呸道:「你别以为顶着不清不白的身世,就可以胡乱编派我们颜家。我家少爷除了颜义盛,还有谁呢?你说
,这话是不是针对着我家少爷来的?」
银月牙脑袋好像被冰雪给冻住了,他怔愣的看着颜良,然后又转向林柔采,再望向颜良手里的小娃娃。
那娃娃一看就知道出生没多久,也就是他一离开村庄,林柔采就与颜义盛成亲了,然后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男娃娃
。
「义盛与柔采?」
他死也想不出来这两个人会成亲,所以颜义盛只是在玩弄他,也因此在破屋一夜过后,颜义盛就对他态度冷冰。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颜义盛听信了村里的谣言,但是他冷淡的态度的确伤了他的心。
只是他不敢找他抱怨,只能暗地垂泪,死心的安慰自己,至少自己与颜义盛度过了一夜,也至少自己向心里喜欢的
人献出了初夜,只是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我……我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他怕自己再不离开,就要嚎啕大哭起来。在赵家的时候,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他与颜义盛间只是露水
姻缘而已,但是午夜梦回时,那种伤心难过,还是令他不禁低泣。
他忘不了他!
忘不了他搂住自己的有力臂膀,也忘不了在耳边的轻声细语,更忘不了攻破他心防的几句话。
不论村里的人怎么说,我相信你,月牙。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你的心地跟身子一样美。
他陶醉在颜义盛的甜言蜜语中,甚至幻想过颜义盛会很快的将他带入颜家,以颜家的势力,养父再也无法碰触他,
而他与颜义盛会真正的相守在一起。
想不到柔采与颜义盛早就有了关系,他离开村庄未满一年,这孩子就已经出生!所以他跟颜义盛在破屋度过一夜之
后,颜义盛没多久就与柔采有了关系,后来柔采怀孕后,他们才成亲的。
越想心越冷,连身子也冰凉,他只想越快离开这里越好。他背转过身,只觉得呼吸快要窒息,心脏好像要停止,耳
边突然传来颜良惊讶的声音。
「少爷,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看孩子好像穿得太少,所以又带了件衣服过来,怕孩子着凉了。」
银月牙不敢回头,那熟悉的男音带着记忆里特有的温柔,但是这一份温柔不是为了他而存在,而是为了此刻的妻与
子。
只是他也曾听过他在他耳边那么温柔的说话,那份温柔像春风拂柳,好美、却如此令人心碎。
「柔采,你也真是的,你要买东西也不是不行,但孩子总得看管好,若是着凉,让孩子生病了怎么办?」男子的声
音不停的碎念,怕孩子伤风。
「你就只顾着这孩子,见着我就碎念个没完,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我重要呢?」
这寻常夫妻的娇嗔口角,若是银月牙路过听到,一定会心一笑,然后会有一阵羡慕涌上心头。
但是此刻,每一字、每一句都在他伤痕累累的心里狠狠的划下一刀,痛得他撕心裂肺。
「这是谁?怎么你们停在路中间就与人攀谈了起来,是熟人吗,柔采?」
银月牙好想赶快离开,但是在赵七巧身边的磨练,让他不再是以前胆小、脆弱的银月牙,他转过脸,见到了令他朝
思暮想的男子。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颜义盛似乎比他记忆中更高大、更具男人味,成亲之后,他脸上的线条更加深了成熟感,英
俊得让他停止呼吸。
第三章
他曾在这英俊男人的怀里,承受他的热情,两人相拥的体热,让他那时担忧害怕总有一日会被养父侵犯的心头重担
,终于可以暂时放下。
颜义盛一定第一眼就认出他,因为他整个眼神都变了,但是他瞥过眼去,冷淡道:「良叔,你先送柔采跟守义回去
。」
林柔采愣了一下,但是在夫君强势的眼神下,她柔弱的点头,抱起了婴孩转身离开。
银月牙心口明明快要窒息,却仍展出笑容,他再次在心里感谢赵七巧,若不是赵七巧的教导,也许以前的他,已经
在这里对着颜义盛哭得像泪人儿,然后让自己像个悲惨弃妇一样的可悲可怜。
「恭喜颜少爷喜获娇妻麟儿。」
现在至少他还能够平静的说出一般的道贺辞,纵然脸色发白、口唇颤抖,至少他说了出来。
「你是银月牙吗?我听说你出庄去了?怎么今儿个回来了呢?」颜义盛的声音不冷不热,仅仅维持了客气与陌生,
就像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我找到了我的亲生娘亲,娘亲说想要看看我从小住的地方,所以回来住个几天。」
「娘亲?」
颜义盛的声音很古怪,但是语调却是十足的冰冷,有如冷月寒霜,让人听得都像要结冻了一样。
「你身上的衣料真好啊,这种布在我们庄里也没有几匹的,还有这香囊织工真细,这佩饰可是上等青玉啊。」
他没头没脑的开始称赞自己身上的穿着,银月牙连忙摇头说明,「布是我娘特地要人裁的,说要赶做夏衣;这织工
是荷花织给我的。我不知这是上等青玉,是娘要我挂着辟邪的。」
他说了半天,颜义盛脸色冷若冰霜,看起来也不像真心在称赞他的穿着,倒像在嫌恶与挖苦。
银月牙完全听不懂他为何要把话头提到他身上的穿着,又听到颜义盛低语:「现在连外乡人也上了你的恶当了吗?
」
「什、什么?」
「我要你离柔采跟那孩子远点,那是我的妻子,你听懂了吗?你若靠近一步,伤害了她们,我会毁了你,不管你攀
上了什么人,是什么来头都一样,我都不会允许你伤害他们。」
他险恶的语句充满威胁,他钳住他的手腕,没有像以前那般温柔体贴,让他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疼得一缩身子,
手腕明日一定会出现大片的淤青。
「好、好痛。」
他痛得喘息,颜义盛才松了手劲,他痛得站都站不稳,整只手麻疼无力,那不只是手腕上的剧痛造成的,还有颜义
盛那冰冷鄙夷的目光,像箭一样刺入心口。
好像他回到了往日的时光,以往村里人的鄙视眼神,只要他出现,村里的人便会散开,没有人肯跟他多说一句话。
只有颜义盛仍会对他说话,但是现今摆出这种脸色的,竟然就是颜义盛!
而颜义盛双眼如喷火般厌恶地看着他的身躯,他所扫视的每一块肌肤都像火烧一样,他的厌恶有多强烈,肌肤就感
受到火炙般的难受。
「还有披头散发、浑身湿透,不要脸的让衣衫贴着你的肌肤,连乳头的颜色都看得见,你若想勾引男人就到别的村
去,这里不欢迎你。」
他这次终于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往下看自己的身体,他只是被水淋湿,完全没有想到这方面,荷花说他是男人,
出来走走衣衫就干了,他也就没换干的新衫。
但是现在看自己衣衫贴着肌肤,比赤身裸体还要煽情,在颜义盛的唾骂下,仿佛真的是要勾引男人。
回想起自己以前在河边浴身时,养父看着他身子的表情就让他一阵恶寒,在颜义盛喝骂之下,那阵不悦的回忆涌了
上来,仿佛自己真如流言般,勾引了养父,让养父对他如痴如狂。
他急忙的环住胸口,胸前两点的颜色真的完全看得见吗?
羞耻让他眼里含满了泪水,颜义盛向来话少,也从来不曾对他说句重话,顶多就是完全冷淡以对,没有理会他而已
,不曾对他说得这么难听过。
「喂喂,新少爷,您怎么不回他几句?」
从旁边钻出了荷花,她衣服虽然还没干,但是因为湿得不多,所以也没换衣衫。
她远远就听见这男的在无的放矢,怒道:「夫人叫我没事不用服侍她,叫我先来找少爷,想不到看到这个恶人竟然
在乱骂少爷,少爷个性好,也不是让人随意乱骂的软泥巴。」
「我们走。」
他不战而逃,更显得心虚,荷花倒是比他更有气概,拉住了他的手,瞪向颜义盛。
「穿着湿衣逛大街是我们城里新兴的玩意,你若是看不顺眼,尽可不看,谁要你盯着我家少爷曼妙的裸体直瞧,像
饿了八百年的饿狗一样。我们少爷就是娇艳美人一个,还让你白看了,谁晓得你在脑袋中对我家少爷的想些什么下
作的事情。」
「哼,我对他?这般肮脏污秽的事,你也说得出口。」颜义盛嗤之以鼻,回得不屑。
「我说得出口是心里坦荡荡,哪像你从刚才就一直瞪着我家少爷看,满脸色意,眼珠子净是乱瞟,不知已经意淫了
我少爷几次。刚才那是你家尊夫人吗?哈,我看你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尊雕像,看我家少爷的眼神倒是脏得像地上的
土一样。」
荷花转向银月牙道:「新少爷,这人对您不怀好意,幸好这是大街上,若是在小屋里,只怕您已经吃大亏了。」
「别再说了,荷花。颜少爷不会对我有那样的想法,他是我在颜家村的……」他停顿了一下,「友人,你说话客气
些。」
「我才不是你这下贱之人的朋友。」颜义盛马上反驳。
「什么下贱?我家少爷才不下贱,是你才下流!新少爷,我们合力骂他,两人对一人一定骂赢他。」
荷花不甘示弱,又要冲向前去,被银月牙给捉住了衣衫,她骂得气喘吁吁,气得向银月牙道:「新少爷,夫人若是
知道您这么没用,在这个地方被人骂得这么难听,那她这个做娘的还有什么面子?您不顾自己,也得为夫人着想。
」
说得银月牙一凛,他不再是以前孤苦零丁的银月牙,现在有爱他的娘,还有会为他出头的荷花,再怎么样,他也是
赵家的少爷,被人鄙视也就代表别人不会尊重赵七巧。
他可以忍受自己被唾骂,但是绝不能忍受赵七巧被嘲讽。
他转向颜义盛,自卑的身子挺了起来,刚才惶惶不安的脸色,也显得更为坚定。为了赵七巧,他不能这么不中用。
「颜少爷,进入宝地总是客,您在颜家村财大势大,可说是颜家村里最重要的人物,过去您我也曾有友好时,出口
伤人,难道就是您代表颜家村的待客之道吗?」他比着自己的衣服,态度坚定而自然。「我与家眷们在河边戏水,
玩得湿透了衣衫,虽然是像小孩子般的行径,但只是衣物湿了,就得接受您那无礼的谩骂吗?那村中的人夏暑戏水
,不就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勾引男人才把衣服弄湿的?」
几句话说得不重,却又切中要点,荷花击掌大叫:「对,没错。说得好,少爷,他根本就是来找碴的。」
「哼,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天理公道自在人心,就算别人不知,天地也知,你现在装得道貌岸然,时间久了,人人
都知你是什么豺狼虎豹。奉劝你身边那位啥事也不懂,却爱仗义直言的小姑娘,这人包藏祸心,不是什么好人,你
还是保重你自己的清白吧。」
荷花一听更加怒不可遏,敢情他在暗示什么,他家少爷有礼端正,连眼神都不会乱瞄这些女眷,更别说做出冒犯的
事情来,还被其他婢女笑说,他家少爷铁定不知人事,要不然就是正经的木头一个。
「瞧你人模人样的,说的话臭不可闻!我家少爷若是要女人,还少得了女人吗?我们赵家要少奶奶,全城里排一圈
的姑娘多得是,轮不到我荷花,更轮不到你的臭嘴来说。」
僵着脸,颜义盛深深望向荷花,眼神里却没有被冒犯的生气,只有深深的垂怜,仿佛在她身上见到了自己的影子,
看到了可悲可叹的一面。
「你……曾经跟我很像。」
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荷花更气了,指着他乱骂,「谁跟你很像,你自个儿讲这种话不知嘴臭,又不是倒了八
辈子的楣。」
颜义盛大踏步的离开,只剩下他与荷花在晚风里,湿冷着身躯,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而荷花气得乱骂的话也
同时消失在夏初的晚风中。
下午戏水过后,赵七巧命人把银月牙之前住的小屋整理了一番,下人睡在柴房,他们就睡在屋里。
「真恶心!夫人,这男人恶心死了,是新少爷心好人客气,不跟他一般计较。不过是湿了衣衫走在村里而已,就被
他说得一无是处,还把新少爷骂得好难听,害我真想动手打他呢。」
荷花一回到赵七巧的身边,就口沫横飞说起了傍晚的事情,讲得气呼呼的,越说越生气。
银月牙则是闭着嘴巴坐在一旁,一想到林柔采手中环抱的婴孩,还有颜义盛特地出门带了件童衣,只为了关怀孩子
,他就一阵发昏。
明明天气炎热,孩子怎么可能会得风寒,但是就因为颜义盛如此关心备至,更显得这孩子是颜义盛的爱子,也是他
心爱的娘子所生的孩子。
「舆你发生冲突的男子是谁呢,月牙?」
赵七巧听完了荷花的抱怨与这件事的始末,突然转向一直在发呆的银月牙,银月牙回了神,老实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