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冥河边的弃子

[玖]

萧暮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辰星和辰陨出事了都不知道呢？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回溯……

萧暮的心情很是低落。的确，无论换做是谁，听到自己心中最爱之人向别人表白，而且表白的对象还是自己最敬重之人，心里都会十分不好受。虽然萧暮的成熟和沉稳是大多数人也无法比拟的，但是她的心里依旧有些难受。这和成熟与否、沉稳与否无关，因为初恋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在一个人的心中留下一抹深深的痕迹。

萧暮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很远，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片森林之中。

萧暮很是吃惊。按理说以自己的精神力不可能走出了这么远还无所察觉，即使自己处于恍惚状态也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肯定有人趁自己精神恍惚的时候做了什么。

“阁下是谁？”萧暮暗暗警戒，等待着这个不明身份之人的出现。

“小丫头，不错啊！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一个长得十分平凡、没有任何特点、扔人堆里百分之一千万绝对找不出来的中年大叔道。

“额……大叔……我猜的。”萧暮看着这个绝对路人甲的大叔，道。

“猜的？那也不简单嘛。说说，你怎么猜的？”路人甲大叔道。

“虽然我还没有进入圣域，但是我也是九级巅峰了。我对我的精神力有信心，即便我大受打击精神恍惚神游天外，也不可能不知道走了多远。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对我使用了精神迷惑类技能。”萧暮一笑，“而使用这种技能，一般施法者距离被施法者不会太远。当然，不排除你是圣域巅峰级别并且专门研究灵魂和精神这类魔法的，但是……无论你是不是在我附近，我总要试试看能不能把你诈出来的。”

“小丫头不错啊，嗯，虽然你是人类，不过也是有暗属性的。唔……我们伟大的魔皇陛下的皇妃，就选定你好了！正好你们也认识……”路人甲大叔思索片刻，道。

“啥？魔皇陛下的皇妃？我还认识这个魔皇陛下？怎么可能啊！”萧暮的嘴角抽了抽，“还有……你们魔皇陛下？你是魔族的？”

“是啊是啊。对了，先跟你说一下，我叫埃雷诺亚，那群小家伙们喜欢管我叫什么‘魂帝’，至于我们的魔皇陛下么……他现在，应该是叫辰陨的吧？”

这个一脸路人甲长相的大叔，竟然是魔族魔皇之下第一高手——魂帝埃雷诺亚！

“什……什么？大叔你别雷我了……”萧暮有些不淡定了。

“信不信由你，唔……魂丝貌似失效了……小丫头再见了，等到了时候我会再来找你让你当皇妃的！你放心，这皇妃之位，必定是你的！”虽然很威风、被称为魂帝但还是一脸路人甲大叔的埃雷诺亚说完，便消失了。

“喂……坑爹啊……虽然我的爹早死了……”萧暮的嘴角抽了抽。

就在这时，辰陨痛苦的声音遥遥传来。

“出……除了什么事？！”萧暮很是担忧，立刻全力以赴地向马车的方向返回。

只是，等到萧暮赶回的时候，辰陨已经不见了。她所看到的，只有昏倒在地上的辰星，和满地的鲜血。

萧暮定了定神，将心中的疑惑和担忧压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备用的治疗魔法卷轴，使用在辰星身上，然后抱起昏迷不醒的辰星走上马车，十万火急地赶着马返回联盟。

对于某个虽然称号很威风、其实却毫无特点的路人甲大叔的话，萧暮并没有相信。一来她觉得辰陨不大可能是魔皇，二来辰陨喜欢的是辰星，绝对不可能在心里给她留下一个位置。只是，萧暮却不知道，这句她认为是戏言的话，最后，竟然成真了。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月的短短时光，但是，正因为她展现出的惊艳的天赋与决绝的美，这短短一个月的魔皇皇妃之位，带给她的，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只是，到了萧暮真正发现的时候，她所剩下的，却只有，也只剩无尽的孤独与寂寞……

[拾]

尘封已久的记忆从记忆之海的彼岸遥遥横渡而来，如同在地下埋藏了无数岁月的明珠，哪怕再漫长的岁月，也遮不去那光华。而这抹光华中最灿烂之处，便是那金色的、虽被血污侵蚀，却还是那么耀眼的光……

＊＊＊＊＊＊

冥陨是个不祥的孩子。

哪怕他是魔族，但是，在魔族眼里，他依旧是个不祥的孩子。

因为，他有着一双紫色的眼睛。还因为，他是魔族和人类的混血。

魔族的眼睛一般是黑色的，有蓝色、有棕色、有浅茶色……不仅有这些和人类一样的颜色，还有象征着魔王的红色。

——只是，唯独没有紫色出现过。

而且，对于魔族来说，就像人类不能接受他们中有魔族的血统一样……魔族也不能够接受人类的血统。

于是，冥陨，就成为了魔族眼中的不祥。

他总是那么孤独，很少有魔族之人愿意接近他。

不仅仅是因为那双紫色的眼睛，也因为他的人族血脉。

也因此，冥陨是个很安静的孩子。

冥陨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小小的小镇里度过自己的一生，做一个小小的小人物而已。只是，他不会想到，会有一个人突然闯了他的生命，改变了一切；他更不会想到，他与这个人的羁绊，以及人魔两族的仇怨，会带给他永无止境的伤痛……

这一天，冥陨一如既往地被其他的魔族所嘲讽。于是，他也一如既往地上山躲避着让他恐惧的一切。

不知道为何，似乎没有风，空气很是压抑，隐隐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突然，一道光芒极速滑过天际，然后——

只听“嘭”的一声，一个重物坠落了下来，就砸在冥陨的面前。顿时一阵烟尘滚滚升起，冥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待到烟雾散去，冥陨轻轻走上前，看着掉下来的那个……人。

“你……你是谁？”冥陨怯怯地问道。

没有回答。

冥陨走到离这个人更近的地方，仔细观察着他。

毫无疑问，这是个人类。因为，魔族不会有金色的头发。

这个人伤的很重，很多伤口连白骨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满是血污。

对于一个生活在偏僻小镇里的少年来说，见到这一幕本来应该无比恐惧，可是，不知为何，冥陨不但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隐隐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像要破茧而出一般。

摇摇头，把那种怪异的感觉从脑子里赶出去，冥陨轻轻伸手，将挡住了这人面容的金色长发拨开。

看到那人的脸时，冥陨惊呆了。

毫无疑问这人是男性，只是，这张脸，却是大多数女性也望尘莫及的。更加怪异的是，虽然这张脸精致如斯，却决不会让人误以为此人是个女性。

尽管血污弄脏了他的脸，但是这血污却丝毫没有破坏这张精致的脸庞，反倒还给这种精致的美之上又添上了几分肃杀之意。

似乎是感觉到冥陨的目光，那人睁开眼，道：“你……是什么人？”

金色。

不带一丝一毫杂质的金色。

这双金色的眼眸，竟然是那么的……迷人。

冥陨不禁呆住了。

见到这人似乎警惕了起来，冥陨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啊……我叫冥陨，住在这座山下的小镇里，我没有恶意的……只是你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还正好掉在我的面前，我一时好奇，就看看……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

似乎确定了冥陨并无恶意，这人再次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昏了过去。

冥陨看了看面前这个重伤的人，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拿出一颗隐隐散发着清香的丹药，然后轻轻捏碎，小心翼翼地挑出一小块，似乎是想让那人吃下去。只是，冥陨似乎忽略了那人已经昏迷的事实。

尴尬地看着那人的面容，冥陨迟滞了片刻，然后似乎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将那一小块丹药的碎片放入自己口中，轻轻吻上了那人的嘴唇，将丹药送入那人的口中。

确定丹药已经被咽下之后，冥陨匆匆后退了好几步，脸红得好像一个西红柿一般。等到脸上的烧终于退去之后，冥陨再次上前，似乎是想寻找可以证明那人身份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牌子引起了冥陨的注意。

那个牌子雕刻的很是精致，看样子，这个牌子似乎是那人自己雕刻的。镂空的花纹雕刻的是一个精灵，似乎要从牌子上飞下来一般。轻轻将牌子翻了个面，那面，是一个温和却又不失霸气、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字。

——“辰”。

“辰”……么？那以后，我就叫你辰好了。冥陨想。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辰身上比较小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大的伤口也能看出在生长出新的血肉。

辰再次醒了过来。

“是你……救了我？”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依旧很是动听。

冥陨的脸又红了，他低下头，道：“嗯……不过你应该在我家呆几天，我会治好你的……”

辰轻轻笑了，道：“谢谢你。”

那一笑的绝美，震撼人心。

[拾壹]

冥陨没有让任何小镇上的居民看到辰。

先不说辰是个人类，冥陨所居住的小镇是个很偏僻的小镇，如果突然有一个重伤的人出现，会给小镇带来极大的恐慌。

于是，这整整一个月，辰一直都在冥陨的小屋里疗伤。

辰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沉默。换药的时候，辰也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呻吟，哪怕这痛苦是多么的剧烈。整个人，似乎像是一块石头。只是冥陨总觉得，辰的目光里总是带着一丝悲伤与愤怒的意味。

冥陨觉得，辰的身上，一定有着一段特别的故事。

“辰……该喝药了。”冥陨小声说。

“……嗯。”回答是一如既往的一个单音节。

默默喝下苦涩的汤药，辰沉默片刻，道：“谢谢你。”

有些惊讶辰居然主动开口说话，冥陨眨了眨眼，把惊讶默默收在心底。

“很奇怪么？”似乎是看到了冥陨的惊讶，辰开口问道。

“是啊……”冥陨泄气地叹了口气，“还是被你发现了……我以为你不知道我很惊讶的呢……”

“不必这副表情。能在我面前隐藏下内心真正情绪的人……也不过三五个而已。”不知为何，冥陨觉得，辰的情绪很不对。

“辰……你没有事情吧？”冥陨试探着问道。

辰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冥陨。良久，辰开口道：“没事。只是……不能面对信任之人的背叛而已。”

虽然辰说的风轻云淡，只是冥陨觉得，辰经历的，绝对不止他说的这么简单。

“辰……”冥陨觉得很是心疼。这个身份成谜的男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不必为我伤感。”冷冷的语调，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孤独与寂寞。

冥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辰。

单看面容，辰应该没有比自己大上多少，顶多也就十七岁而已。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似一个少年。没有少年应有的朝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只是，却掩饰不住那威严之下的孤独与寂寞。

辰他，究竟是什么人呢？他的过去，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不知为何，冥陨突然很想知道辰的过去。

“辰……你是谁啊……我一直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我不该问的，可是……”可是我很想知道你的过去，想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想要陪伴在你的身边……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等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咱们就该分别了。”辰的语气依旧冷冷的，只是却意外的……多了一丝不舍……

冥陨没有说话。

辰，你到底是什么人……

良久。

“我问你，你愿意……和我走么？”辰开口道。

冥陨不禁呆住了。

“什，什么……”

“想要知道我的身份，你就不能再呆在魔族了。如果不想和我分别，你必须要和我回人类的领土。”平淡的语气，只是却莫名带了一丝丝的期盼。

“嗯……好啊……”冥陨的脸莫明其妙的红了。

[拾贰]

“辰……”冥陨轻轻看向辰，道：“辰……你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的身份……真的那么敏感么？”

“这已经不仅仅是敏感不敏感的问题了。对于魔族来说，我的死……可以说能换来很多很多东西。”

“怎么可能！”冥陨歪了歪头，“如果说哪个人类的死亡会给魔族带来巨大的利益……也只有那个少年盟主辰星了吧？你怎么可能是他嘛！”

辰叹息，道：“虽然并不想告诉你……但是，这的确是事实。我，就是圣殿联盟那个以十七岁之龄上任的少年盟主——辰星。”

冥陨惊得呆住了。

辰星，堪称人类千百年来天赋第一。仅仅十七岁就已经是九级巅峰的魔法师，甚至还是一个七级的战士。更加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辰星的头脑也堪称妖孽。他曾经以惊艳的计谋在不可能突围的情况下以五死二十九伤的战绩击败了数十倍于我方的敌人。虽然这与我方大部分人都是至少五级以上的职业者有关，但是，换做联盟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在同样的情况之下做到如此战绩。

在魔族的眼中，辰星，是一定要除掉的强劲对手。如果他成长起来，定会给魔族带来无法恢复的伤害。

“怎么？打算杀了我么？”辰，应该是辰星微笑着看着冥陨。

冥陨看着辰星，一瞬间，心中竟真的涌现一股杀意。

杀了他……也未尝不可……他现在重伤，实力十不存一，自己五级的实力应该还是能够成功的。杀了他，自己就是魔族的功臣，应该……就不会被他人视为不祥了吧？

可是瞬间，冥陨就想起了辰星那双虽然美丽、虽然充满威严，但却无比孤独、无比寂寞的金色眸子，想起了这段时间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我跟你走……”冥陨为自己那瞬间的杀意唾弃了自己一下。回答道。

“好……那么，等我伤势再好一点，咱们就出发吧。”辰星回答道。

“辰……辰星，你……”冥陨话未说完，就被辰星打断了。

“还是叫我辰吧。我喜欢这个称呼。”因为，这是你对我的称呼……

“那个，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会杀你？”冥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料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