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冥河边的弃子

冥陨的声音充满了被算计的委屈。

“何以见得？”辰星反问道。

“因为，你当时说的，是等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就会和我‘分别’，然后问我愿不愿意和你走。如果你没有把握的话，就不会说分别了……”

“你错了。我并不知道你会不会杀我。”辰星的声音竟意外的带着笑意。

“啊……啊？”

“你知道么？‘分别’可以是相隔万里，也可以是……阴阳相隔的。”辰星的声音很是轻松，只是冥陨却听出了里面的落寞与悲伤。

“对不起……辰我不该这样对你的……”冥陨充满愧疚地道。

“没关系。防人之心不可无。”辰星只是一笑。

……

冥陨看着已经把金色长发染为黑色，甚至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眼睛也弄成了黑色的辰星，惊讶地道：“辰，没想到你这么一弄还真像魔族的贵族呢！”

“我本来就是圣殿联盟的盟主，为了在人类各个公国王国之间周旋，学点贵族礼仪什么的是很正常的。”辰星微微一笑。

“可是……你身上的那种让人无法漠视的气质才是最像贵族的啊……”

“呵呵，是因为我长期身居高位，执掌生杀大权的原因吧。”

“可是……我觉得你并不快乐……”冥陨看着辰星，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

“？”

“所以……辰，可以让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么？我想要……想要……”似乎是豁出去了一般，冥陨说出了后半句话。

“我想要让你快乐起来！”

辰星愣住了。

似乎是因为最艰难的开头已经说完了，所以冥陨后面的话也流畅了起来：“因为，辰……我喜欢你！”

辰星瞪大了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

[拾叁]

冥陨看着辰星，觉得有些丧气。

也对啊……那么高雅，那么优秀的他，自己怎么配的上……还有，自己这份情，无论如何审视，都是禁忌吧？人类和魔族的相恋，这是两族都不会允许的；而在众人眼中，自己一个男的喜欢上另外一个男性，更加被人所不耻吧……

“不后悔？”辰星的眼中竟有了笑意。

“……嗯？”冥陨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不后悔……喜欢上我这个人类？不后悔喜欢上我这个男人？不后悔……面对以后可能的敌对？不后悔……将来，可能到来的刀剑相向？”辰星的眼神很是期待，可是仔细看看，却隐隐约约有着一丝恐惧，似乎是在害怕冥陨的拒绝。

“不后悔……辰，我绝对不会后悔的……”冥陨看着辰星，温和的紫眸里尽是坚定。

“那……可不许反悔哦。”辰星的语气竟难得地带了一丝笑意和轻松。

冥陨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原来……原来辰星也是喜欢自己的。

“辰……除非你死，或者我死，不然……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更不会放弃对你的感情的……哪怕将来咱们一定要相互残杀，我……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冥陨的声音虽然很小，却无比坚定。

辰星怔住了。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付出过真心，更没有人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承诺。他们所臣服的，所效忠的，只是圣殿联盟盟主这个职位。只有面前这个少年，他所有的感情，仅仅是对着这个叫做“辰星”的人所付出的……

霎时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辰星的心中。

……

圣殿联盟驻城。

冥陨看着相比起那个小镇豪华了数倍的建筑，一时间目瞪口呆。

“土包子。”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冥陨身边响起。

“是谁说的？”辰星也听到了这句对冥陨的嘲讽，周身的气温似乎低了很多。

那个人并没有站出来，而是继续潜藏在人群里。辰星也不恼怒，只是轻轻抬手，然后——

“啊！”一道光芒飞速划过天空，直奔刚才那个人而去。

“怎么，骂了人，就想走么？”辰星的声音无比冰冷。

那个人是一个魔法师，但仅仅只有四级。

“怎……怎么，这里可是圣殿联盟！我是魔法圣殿的人！”

“魔法圣殿么……如果是整个圣殿、圣殿的高层还有那些老家伙们的得意弟子，我自然是不敢动的。可是你一个小小的四级魔法师，而且看样子还修炼了很久都还是四级……我还真的不放在眼里！”辰星的周身自然的散发出了一股股威严。

“你，你……你这么说，是要对魔法圣殿，不，要和圣殿联盟不敬么？”那个魔法师已经有些颤抖。

“哦，不敬？我处置一下自己势力范围之内一个对我不敬的魔法师而已，怎么还会对魔法圣殿不敬？还有，圣殿联盟？我告诉你，圣殿联盟能像今天这么繁华，至少有一小半是我的功劳！”

辰星说的还真是事实。自从他上任之后，他的智慧让圣殿联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你，你是……”魔法师隐隐猜到面前的是什么人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恐惧。

“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的确，我就是辰星，圣殿联盟的盟主。”辰星转身，示意身边的冥陨跟着他走。

“你不需要再在联盟里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这么宣布了那个魔法师的命运。

不知为何，冥陨觉得这样的辰星，很是陌生……

[拾肆]

冥陨躺在辰星卧室之中的大床上面，使劲掐自己的手。如愿以偿地感觉到一阵剧痛——还好，这不是梦。

仔细想来，这几天，还真的是像在梦中一样呢。

遇到一个重伤的人类，照顾了他很久，最后还爱上了他，跟着他到了人类的领土，而且……这个人类，竟然还是圣殿联盟的盟主。

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是在做梦吧？

“小陨，睡了么？”辰星温和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啊，还没，还没有。”赶忙从床上跳下来，冥陨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还习惯么？”辰星揉了揉冥陨黑色的短发，脸上尽是宠溺的笑容。

“啊，还，还好了。”冥陨眨了眨眼。

“不需要太拘束的，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不需要在乎你的行为会不会被他人嘲笑的。”似乎是看出了冥陨的拘束，辰星微笑着说道。

“啊，哦，哦。”冥陨点了点头，伸手理了理头发。

看到冥陨手上的淤青，辰星突然阴沉下了脸。

“怎么，难道有人对你动手？”

“不是……是我自己掐的……”冥陨的声音小了些。

“？”辰星很是惊讶。

“我在看……我是不是做梦……”冥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是梦呢？”辰星笑笑，伸手释放了一个光系治愈魔法，但是突然又控制着魔法飞向一边。

“抱歉……忘了你是魔族了……”辰星叹了口气。

冥陨的目光有些黯淡。

虽然你不在乎……但是，这个事实，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啊……

窗外，一层乌云渐渐遮住了月光，如水的月色变得阴沉与压抑，一如冥陨由晴转阴的心情……

……

辰星很早就去处理事务了。

魔族不知为何突然对人类展开了进攻，身为圣殿联盟盟主的辰星自然忙的不可开交。

冥陨沏好一杯茶，端到了辰星的书房。

“辰……喝杯茶吧……”冥陨微微一笑，将茶放到书桌上。

“先放在那里吧。”辰星看着手中的情报，眉头紧皱。

“怎么了？”冥陨看着辰星，问道。

“疑点太多了……明明情报上只是说魔族出动了一支由六级职业者所组成的军队，有魔法圣殿的殿主亲自坐镇应该就没问题了，可是……驱魔关怎么还是伤亡惨重呢？”辰星思索着。

“那……要不我去看看吧……”冥陨提议。

冥陨跟在辰星身边已经有一年了，在这一年里，辰星已经突破了圣域，而冥陨在辰星的指导之下也迈入了七级的行列。虽然不能说在战场上纵横，但是自保至少是无虞的。

“不行！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一个小小的七级，绝对不能单独去战场上！”辰星的态度很坚决。

“可是……我是魔族，不是么？有你的令牌人类自然是不会伤害我的，如果我被魔族抓住的话我也不会有事啊。”冥陨的声音很坚定。

“要去一起去。”辰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坚定，明显已经决定了。

“那……好吧……”冥陨虽然不想再拖累辰星，但还是无奈自己的实力太弱。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这一去，竟是无奈的离别。等到再相见之时，他们只能作为对手，揣摩着对方的想法，算计着对方的行动，向最爱之人挥动手中的剑……

[拾伍]

驱魔关。

“这……这是怎么回事？”冥陨目瞪口呆地看着城下的惨状。

城下的土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褐色，遍地都是残破的尸块，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发出阵阵恶臭。地上全都是坑，有的坑里甚至还残留着血液……

冥陨只觉得一阵恶心。

突然感觉到一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即耳边响起了辰星柔和的声音：“觉得受不了就不要看了，别这么勉强自己。”

冥陨轻轻点了点头。

辰星这才松开了手。

轻轻转身，冥陨看着辰星，努力把刚从的那一幕从脑子里赶出去，开口道：“辰……这是怎么弄的？”

“魔族的攻势，很强硬。这几天……唉，再这样下去，估计驱魔关就会被攻破了吧……”辰星的声音充满了忧虑。

“那……魔族为什么要突然加强攻势？”冥陨很是疑惑。

“据说……是为了找他们的魔皇。”辰星叹息，“可是魔族的最高统领不是魔王么？这个魔皇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冥陨摇了摇头，“或许是称呼换了吧。”

“我不这么认为。也许，这个魔皇，是凌驾于魔王之上的吧。”辰星轻轻道。

“那……那个魔皇，有没有什么特征？”冥陨道，“我可以帮你找找的。”

“魔皇的特征……好像是——”辰星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一个魔法向城头轰来。他连忙拉起冥陨，向一旁躲去。

“把我们的魔皇陛下还给我们！”一个有着一双白色羽翼的少女降落在了城头上。

少女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和和羽翼一样白色的头发，整个人看着很是欢快。只不过，这个蓝眸少女却带着一把满是血污的长剑。

“瑟……瑟莉丝？”冥陨很是吃惊。

“白羽的新生”瑟莉丝，怎么会在这里？

“瑟莉丝，不要冲动，这个人类很强的。”又一个有着羽翼的少女降落，只是，这次，却是黑色羽翼和黑发红眸。

“依……依协莉丝？！”冥陨已经不是一般的吃惊了。

“黑翼的终末”依协莉丝和“白羽的新生”瑟莉丝，两人在魔族里也是比较强大的存在，都是九级巅峰强者。这两人并称为“轮回之双翼”，在一起可以使用出合击技能，连圣域强者也不敢轻视。

一般，没有什么大事，这两人是绝对不会一起出动的。看来，这个魔皇，一定是关系到魔族今后发展，甚至是生死存亡的人。

“强？他虽然是圣域，但是不可能比埃雷诺亚大人还厉害吧？”瑟莉丝撇了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他是光系的，对咱们有克制。”依协莉丝一副稳重的样子，和瑟莉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额……好吧是我的错。”瑟莉丝爽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你们来干什么？”辰星的声音很冷。

“带陛下回家啊～～”瑟莉丝眨了眨眼，“陛下，咱们走吧。”

冥陨看着叫自己“陛下”的瑟莉丝，只觉得无比不可思议，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怎么可能？

同样震惊的还有辰星。虽然在看到冥陨的紫瞳之后他就有了一定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冥陨居然是魔皇！

突然一道光芒划过，一个大叔模样的毫无特点的路人甲般的人降落在了城头上。

“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磨蹭这么久？还是我来吧！”

路人甲大叔说完轻轻挥手，冥陨立刻就走向了他。

辰星也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

“小家伙，修为不错。本来我应该杀了你的，但是陛下似乎对你动情了，所以……以防万一，我先放过你。”路人甲大叔说完，示意瑟莉丝和依协莉丝回去。

辰星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被带走，却无能为力。

[拾陆]

记忆的碎片渐渐拼合，前世今生的一切就这样缓缓呈现。禁忌的相恋，无奈的别离，彼此的对立，以及那必定的相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相似，似乎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两人的命运。

体内的能量很是充盈，仿佛在某个范围之内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领域级。

辰陨叹息着，看着面前的埃雷诺亚。

“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这样让我跟在哥的身后，就这样让我不去回想，就这样让我不去面对彼此的对立，不是很好么？！”辰陨的声音很是愤怒，“既然前世就已经面对过这一切了，为什么还是要让我再次去面对？为什么还要再去经历一次！！有些东西，经历一次就已经让人近乎崩溃了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动过情，凭什么做出这种事情来！”

“陛下……抱歉，可是……命运，不是可以违抗的。”埃雷诺亚那张路人甲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愧疚，“每个人都有不可违抗的命运，哪怕是领域强者，也是如此。我的命运就是再次将您带回魔族，接受您的恨；而您的命运……”

埃雷诺亚没有往下说，可是辰陨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