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明——mercury

吃着冰淇淋，小姐大人好像很愉快，「久了大家都知道简哥心里有人，自然而然就没有人再来烦他了。」

心里有人……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虽然有猜想简夜心里的人是自己，但是他始终没有那么大的自信。

看汪忻辰暗淡下来的脸，人小鬼大的药行小姐为了安慰他又补了一句，「简哥看起来从来都是很淡定很稳重的，但是半年前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整个反应慌张到不行。脸色都发白了，一整个手足无措的模样。后来我们知道，他有个很重要的人发生了意外，妈放了他假他马上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还有不久前，你在我们点外面东张西望的时候，他看到你啊，那张扑克脸就什么都藏不住了，你说简哥心里真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

汪忻辰定了定神，忍不住苦笑，「现在小孩都像你这样聪明吗？」

「本小姐是天资聪慧！妈说的。」女孩高傲的挺挺胸，鼻子都翘了起来。

汪忻辰忍不住被逗笑了。

「只是汪哥，你喜欢简哥吗？如果你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他需要一个人伤心的远走他方呢？」

沉默了许久，女孩也不催促，只是专心的吃着雪糕。良久，汪忻辰才叹了口气说道，「我喜欢他……只是从前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哦……传说中的迟钝受？」

「你这小鬼去哪里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汪忻辰气极反笑，谁说他是受来着，他找床伴从来都在上面，是个纯1虽然为了简夜偶尔也不介意被压，要是真的爱，做爱也要看心情来。太勉强一定撑不久。

「跟我妈学的。」听到这个汪忻辰差点把吸在嘴里的豆浆喷了出来。

老板娘……看不出来啊……是腐女。所以才会二话不说聘请出柜的简夜吗？

平安把大小姐送回家，小孩自己乖乖去洗澡写功课了。汪忻辰闲着没事做，窝了进去简夜药剂师工作间。

安静的坐在一边因为太安静，简夜忙起来一时到真的忘了汪忻辰的存在。

阿夜带上眼镜了，头发比之前在医院看到更长，在台北的时候他不带眼镜的，好像是因为自己称赞过他眼睛好看，戴眼镜遮住了很浪费。

也许他原本就不爱穿隐形眼镜，是因为他说了那种话才勉强自己也说不定。

眼镜背后他那波澜不惊的双眼、深沉镇定，在这里也变得比从前爱笑。

虽然只是淡淡的微笑，也比在台北的时候那古板紧绷的形象好许多。

汪忻辰想起来了，这才是简夜原本的模样。中学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进入大学后才慢慢变得越来越深沉。

他现在清楚的想起来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简夜变得越来越不开心了。

从他告诉他，他爱上冯源开始。

心里的酸慢慢蒸腾上脸，突然间心疼得吓人。想不明白从前自己是怎么狠得下心那么来折腾简夜？

忙到一段落，暂时没有顾客，简夜拿来一条薄毯子盖在汪忻辰的腿上，没忘了他腿伤刚好，还要小心养着。

抬头才看见汪忻辰阴晴不定的脸，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露出伤心的表情。

小心的摸摸他的头，手指眷恋的爬过那短发来到耳朵的轮廓，简夜露出了担心的表情，「怎么啦？」

还来不及回答，又有个青少年经来询问药品。简夜忙向前回答少年的问题。

简夜给他的温柔一直都像温开水，冷暖适中并不特别抢眼亮丽却是那么不可或缺、妥贴舒适。

是他后知后觉。不曾察觉自己已经对他给的一切接受得太过如此理所当然。失去之后才察觉自己已经赖以为生。

冯源像包装华美的餐点，偶尔口袋里有些闲钱，消费得起的时候也能来上一两顿。他的生活却不能没有温开水。

他不该再采取迂回的试探、保护自己的姿态去撩拨这个人了。他被自己伤害得已经遍体鳞伤经不起一再的试探。

这个人值得更好、更专一、更无暇的一份爱。他给不起简夜最完美的爱，至少该给他自己仅有的真心。

不豁出一切来追求，他害怕这次会真的失去简夜。

忙碌间这回十分在意汪忻辰的状况。他看起来脸苦苦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无奈午餐时间，要上药局的人都敢在午餐跑了进来，店里顾客多了简夜就分身乏术，抽不出时间关注汪忻辰。

「阿夜……」

突然听到汪忻辰的呼唤，简夜停下手中的工作向他望去，「嗯？」

「我爱你。」

突然药店里的人声安静了下来，简夜吃惊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瞪视着汪忻辰一脸不敢置信。

汪忻辰站起身，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很不了得的事，还是坚定的迈出了脚步走到简夜身边。

要先把人定下来，要是让别人追走自己只怕追悔莫及。

倾身靠近简夜，看他难得还没反应过来，吻了吻他的脸颊，「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说完就一派悠哉的晃出药行。

半晌，药行大小姐咂了下嘴，「妈妈错过好戏了！」汪哥原来不简单啊！

离开药行去买了晚餐要用的菜，汪忻辰控制不到嘴角的傻笑。

只是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看到简夜吓傻的脸也觉得很有趣，现在心情一整个飞扬了起来。

爱就爱了，不要遮遮掩掩，这才是他汪忻辰的本色。他们只是重拾过往的自己，诚心希望现在说爱还不算太迟。

被汪忻辰那么一闹，简夜好半天都会不过神来，神不守舍。

第九章：第二篇

小镇里的客户大多都互相认识，一早大家都知道简夜心里有人。不久前汪忻辰搬了过来，简夜一直都对他很照顾，大家心里就在猜想他到底是不是简夜心里的人。

看简夜现在的样子就算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了。

这两个小伙子八成是一对的！

老板娘回来听女儿加油添醋的说了一番，更是捶胸顿足后悔今天出去看不到这场告白的戏码。

看着心不在焉的简夜，老板娘忍不住跑到药师柜台前调侃道，「看样子人家对你挺有那个意思的，之前黄、李、珠花来告白你不要人家我当你心里有人，现在这个帅气阳光，也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为了你大老远的也台北追来这里，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我、」张嘴欲言，却一时语塞。

想说他害怕汪忻辰不是真心、想说害怕不小心再受伤害。又或者想说自己早就花光了爱人的勇气失去爱人的自信，变得无法去爱了。

只是听见汪忻辰那么不懂保护自己，当众豁出一切的对他表白，却没有办法控制住胸口失序的心跳。

蹦跳得快破胸而出的心脏像发病那样一下一下，整个人头昏目眩。每一下都在述说着自己的喜悦。

他没有办法否认他爱那个人。

他带笑的眉眼、彷佛会发亮的瞳孔还有他身上充满阳光的气息。

「年轻人，就算失去了追爱的勇气，至少要拥有勇敢接受的勇气。一辈子那么长，不能为爱受一点伤未免可惜。更何况，我看汪汪对你挺认真的，你烦恼那些有的没的，会不会单纯是你爱想太多的性格作祟而已？」

想太多？也许他就是想太多，担心辰不能接受男人中学时才没有告白。后来也因为辰说爱上冯源，自己才又退到守护者的角色。

这些年的伤心难过、爱恨纠葛，他从来没有对汪忻辰说过一句。也只是不愿意对方看清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多大方的人。

隐藏了自己丑恶自私的本性，只让汪忻辰看到表面的假像，没有思考过他是否可以接受自己的真面目。

「别把喜欢你的人看得太扁了。」老板娘笑着回到女儿身边督促她写功课，留给简夜一点思考的空间。

他一直都把汪忻辰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好，单方面为他付出自己的所有，不敢要求回报。

人终究不是那么完美的生物，不对等的关系尽头一定等待着失衡的结局。

他等来了自己的崩溃，于是绝望的离开。

以上的所有动作都是自己单方面自以为是的完成，并没有询问过汪忻辰的意愿。

自以为是的对他好、让他习惯自己不能没有自己却因为再也受不了无偿的付出而自以为是的离开。

这么想来，汪忻辰也确实有几分无辜的成分。

傍晚回家室内一片昏暗，才想起辰没有这间房子的门钥匙。他说晚上回来吃饭的意思大概是指记得去他家吃饭。

还没上班的这些天，汪忻辰养成了给他做简单的饭菜等他回来的习惯。

黑暗中坐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呆得住，洗好澡就跑到汪忻辰门前敲门。

桌上摆着炒清江菜，煎鱼以及芙蓉蛋，白饭热腾腾冒着热烟，看着在厨房里盛汤的汪忻辰，简夜尝试沈淀了心里多馀的想法。

那些曾经的想太多，为自己的为对方的，那些好的坏的思绪被过滤的汤渣一般全部隔绝起来，沈淀在心里的感受身下单纯的喜欢。

曾经汪忻辰只要存在就已经能让他觉得很幸福。看着他为自己烦为自己忙为自己腾闹，不能说没有感动。

既然尝试放下了还是爱，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这个问题答案很多，却没有一个标准。至少简夜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能说服自己不要为了汪忻辰栽进去。

这个人是他的死穴。跟谁耍狠也没法对他狠。

半年前，看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尚且决定一辈子留在他身边不走，为什么人醒过来了，缠着自己了反而不能到白头。

这未免说不过去。

「阿夜，快过来吃饭。」

简夜觉得自己很呆，兜了那么大一圈今天才发现，如果他一早对汪忻辰表白，他们或许不需要各自苦了那么多年。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真的觉得发现这件事的自己很可笑。

「怎么啦？」看简夜忍俊不住的笑个不停，汪忻辰有些担心。

好不容易才收住耻笑自己的笑意，「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汪忻辰站住了想要继续靠近的脚步，脸色有些悲伤，「为什么？」

「因为我会怕。」

「怕什么？」

「怕我干的傻事太多……怕你再靠近多一点点，我就没办法再放开你了。」

汪忻辰站在原地望着他，确认他这句话里到底包含多少认真。

下一秒汪忻辰冲上去把简夜搂进怀里，嘴里连珠炮般的说道，「你犯傻了吗？我恨不得下半辈子粘着你不放，又怎么会被你吓倒？你才不要看轻我的决心！」

「我才是该害怕的那个人，我怕我伤透了你的心让你不愿意再看我一眼。怕你要我走、嫌我死皮赖脸、也怕你不愿意爱我。」

简夜厚实的大掌缓慢却坚定的环住汪忻辰的腰，让汪忻辰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简夜离开以来一年半的岁月，他每天都被寂寞砍杀千百次。

他向来是个害怕寂寞的人，简夜离开的一年间，日子空乏得像被漂白的布片，渲染不上一点的色彩。

决定追过来那时候他心里就做好了要长期抗战的打算，却从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容易再度被这个人接受。年半的苦涩相思如今换得简夜一个真心的拥抱，他便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他们都擅长爱人，却不懂得爱自己。恋爱经验不多，没办法拿眼前的人跟其他人做比较。

隐藏自己的心意，拥抱从来意犹未尽。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不用顾虑的拥抱却不由自主的担心露出过度渴求的真相会被眼前的人嫌弃。

对于这两个人，相爱绝对是个全新的课题。他们都小心翼翼，深深希望跟眼前这一位，一不小心能走到天荒地老。

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姿态。冷漠的、高傲的、沉默的、温和的丝毫学不会对对方惺惺作态。

第九章：第三篇

该庆幸走过数十年每个日月，还走不到对方世界的时候就已经磨合出灵魂最适合对方的形态。

繁华盛世里的这两个存在，怕是找不到更适合自己的另一段恋爱了。

不知道拥抱持续了多久，皮肤像粘上对方的发肤就舍不得分开。

一直站到双腿发麻，皮肤也被对方的体温贴的热烫了起来才稍微分开了一下让对方有点退开的空间。

眼光碰上对方炽热的视线情不自禁燃起了想把对方生吞的冲动。贴合的薄唇微启交换他们成为恋人的第一个吻。

辗转贴吻舌尖互相纠缠依偎，轻吮舔咬之间，多少个夜晚的思念，偷着独自抚慰的疼痛都神奇的逐渐淡忘。

遗忘了过去跟谁和谁磨练出来的吻技，也顾不上想要表现自己调情技术的幼稚念头，这个吻纯粹的只有渴望与对方互相摩擦温存的缓慢步调以及忘情的投入。

一吻终了，唇还念念不舍的轻点对方的脸颊、鬓角、额前，像是不由自主心疼对方过去受过的磨难。

额头贴在一起，感受对方喷在脸上的絮乱气息，都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嘴角。

虽然等到他们入座开饭，饭菜都凉了大半，但这顿饭简夜觉得是汪忻辰目前为止做得最好的一顿饭。

虽然菜炒得有些黄、汤忘了放盐、芙蓉蛋和鱼都有些煎得过火，但就是怎么吃都觉得舒坦。

翌日上班，简夜假装没看到老板娘促狭的表情，没熬多久老板娘就忍不住跑过来八卦，「看你面目含春，昨天想必干柴烈火？」

简夜挑了挑眉，淡定回答，「你想太多了。」

「呲！还没做成吗？」说毕一脸可惜的摇头走开。

这个的确是接下来对他们关系的一大挑战。

他比谁都清楚汪忻辰过去一直是纯一，他也是不曾让人压过。关系才刚转变，那晚也只是亲亲抱抱就各自按奈这欲火回去睡了。

跟汪忻辰这事，还需要跟素姐报备一下呢……把他们家的独生子拐走了素姐大概会爬起来追打他吧？

想到素姐抓狂的样子简夜有些害怕，更多是觉得好笑，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隐去，就看到汪忻辰轻快的走进店里。

「老板娘午安，我来找阿夜吃午餐。」

「哦～哦 ，年轻人去约会吧，顺便帮我打饭。」

小镇八卦飞的特别快，昨天汪忻辰在药行里这么一闹，今天就几乎人尽皆知了。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并肩走去附近的便当店吃饭，虽然平淡心跳却缓慢的加速。

便当店长相清秀的伙计含怨带嫉的打量目光让汪忻辰觉得身上都快被烫穿几个窟窿来，拿了饭入座后忍不住踢了简夜一脚，「你都对人家做过什么了，我感受到明显的敌意啊。」

「他跟我告白过。」当时他告诉那个叫小李的伙计自己心里有人，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的求爱。

「……」简夜那么优，有人告白有什么稀奇，以前自己一直觉得简夜没有人要才是天大的笑话，如今听到他说被人告白，内心像被狠狠捏了一下，让他说不出话来。

简夜觉得自己有点坏，居然有点享受辰现在有点变扭吃醋的复杂表情。

「你没有答应他吗？」汪忻辰觉得自己大概是醋吃多了秀逗，脑筋不清楚才会问这种智障才会问的问题。

「你想要我答应吗？」

预料外的问话让汪忻辰愣了好一下，接着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简夜忍不住笑了，「答应了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虽然那个时候只是无望的单恋，他却庆幸自己不愿意随意找个人将就。

看着笑开的简夜，汪忻辰慢慢糗红了脸，「马的，不要取笑我啦！」忍不住再踢了简夜一脚，靠在一起的腿确实不怎么乐意分开了。

突然一大碗红豆汤被放在两人中间，店里另一个看起来健壮的伙计哈哈笑道，「这个是小李请的啦，他说只要简哥喜欢就好，祝你们两个幸福啦！」

看着便当店里的客人都哄堂大笑的模样，汪忻辰恨不得立马夺门而出。

更可恶的是简夜看他羞得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躲起来的样子也忍俊不住掩嘴笑岔了气。

恼羞成怒的打算把这恶人掐死，看到他笑开怀的眉眼，汪忻辰连抓住瞬间绝尘而去那丝怒气的尾巴也来不及，只能讪讪把手放下闷着头扒饭，希望能早一刻离开这间店。

吃完饭汪忻辰低着头冲出便当店就被简夜拉住，「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