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雷鸣般的掌声。
就在这时,发生了令所有人叹息不止的一幕,林恩道在旋转中忽然觉得过去的伤腿隐隐作痛,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的旋转,音乐已经过了这一节舞蹈,但他们还在旋转里无法解脱,林恩道只觉得力不从心,但又担心伤着松涛,索
性一跪,身体朝后一仰,松涛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感到钻心的疼痛直上脊椎和后脑,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刘松涛在惊骇中只听见老师的腿上咔嚓的骨骼断裂声,他清醒过来,意识到事故的严重,他翻身坐起,连忙去
抱起老师,大声的呼喊淹没在轰鸣的音乐中,整个剧场骚动起来,梅枫、李忆霏和其他一些正在后台的人们蜂拥而
上,把昏迷的林恩道抬了下去。
比赛的结果,上海没有获得前三名里的任何奖项,梅枫和李忆霏的《梁祝》因与其他地方选送的题材和样式太多雷
同和一般,只得了个优秀奖。原本获奖呼声很高的上海,这次灰头土脸地结束了比赛。
左大腿骨断裂的林恩道被抬着担架上火车回到了上海,一路上松涛和李忆霏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松涛多想抱一抱
在疼痛中煎熬的老师啊,但他只能在老师警觉的眼神里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切都被梅枫冷笑着看在眼里,
他们裸睡的照片,在北京就托新华社的朋友帮忙洗印了几套,有一套早已寄出,说不定领导们正兴趣盎然地欣赏他
们的绝佳姿态呢!再看看李忆霏,看他围着林恩道忙进忙出的殷勤样子,梅枫恨得牙根发痒,哼,人家有人照顾呢
,要你瞎起劲。
一切还是风平浪静,林恩道想搬回自己的家。他的老家在广东,自己只身一人在上海生活,父亲早年在上海音乐学
院读书时的老朋友,在衡山路有一幢小洋楼,朋友解放初去了香港,空房子托林老先生照看,正好林恩道在上海学
舞蹈,就让他住下了。这次负了伤,《海燕》的排练也已经暂停,他们早就想回衡山路一同居住,享受他们甜蜜的
两人世界。松涛只是跟家里说,老师需要人照顾,父母也觉得尊重师长和孝敬父母是一致的,也没多想什么,再说
在这之前已经习惯他不住在家里,也就让他搬了过去。
领导们分几次来看望过林恩道,松涛也在,也没发觉什么异样。只有一次梅枫和李忆霏一起来,梅枫意味深长地对
松涛说,好好照顾老师,全靠你了。松涛心里一震,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以松涛当时的阅历,很难判断他的真实意
思,或许只是自己多心吧。李忆霏和梅枫看上去很亲密,甚至极为亲昵的举动也已经自然流露,林恩道也似乎习以
为常,不再为李忆霏惋惜。
一切在暴风雨前的温暖阳光里,显示着那个时代令人留恋的朴实和宁静,在剧院弥漫的俄罗斯风格的艺术优雅里,
流淌着共产主义乡村气息的令人感动的亲切和温馨。
林恩道天天在床上躺着,大量地阅读俄文版的关于舞蹈和戏剧表演方面的书籍,松涛除了每天到剧院上班,还不厌
其烦地料理老师的饮食起居,让林恩道真正地享受着爱情的甜蜜。
一天深夜,林恩道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一个很熟悉苍老的声音,但怎么也想不起应该是谁。那电话告诫林恩道要
小心,不要再和刘松涛住在一起,有人掌握了你们的许多很特别的照片。那人只说了这些就挂了。
小心,让松涛离开,特别的照片……林恩道看着正贴在自己胸前酣睡的松涛,一种不祥的预感轰然从房顶砸了下来
。
第四章
末春的深夜,温和的夜风飘动着浅色窗帘,窗外花坛里盛开着百合,浓郁的芳香散漫入室,沁人心脾。林恩道被尿
憋醒,他搬开松涛压在自己腰间的大腿,碰触到松涛圆润结实的臀部,万千的柔意化作指尖奔突的激情。松涛在迷
糊中箍住老师的身体,用自己的勃起去撞击和摩擦老师因憋尿而更强劲的勃起。林恩道咂咂地亲吻松涛的嘴唇、脸
、脖子和胸脯,含混地说快放开,我憋不住了,松涛说那就不要憋呀,林恩道在他的背上拍了一把,对他说,我是
尿憋呀,小鬼。
松涛呵呵地笑了,更紧地箍住他,弄得林恩道着急地哇哇乱叫。
这时,一个黑影从窗帘上飘下,咚的一声落在地板上,他们两个吓得抽筋似的坐起。那人用手电筒扫向床铺,那昏
黄的光束紧紧地追逐着两个竭力躲避的裸体。又有几个人从窗台上跳下,楼梯上也传了纷乱的脚步声。房门被打开
,屋子里所有的电灯被打开,林恩道和松涛在床角缩成一团,用大腿和手臂努力遮挡自己的私处,他们感到羞辱、
惊恐、甚至是婴孩般的不知所措。
寂静,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十几个怒目圆的睁棒小伙子,面对两个筛糠般发抖的裸体男人的那种寂静,一边是胜
利者的狂怒,一边是被羞辱的惊恐,这寂静在惨白的电灯光下持续了好几分钟。突然一声洪钟般的吼叫,打呀!雨
点似的棍棒朝他们挥舞着落下,松涛惨叫着缩向墙角,林恩道拼命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松涛,而松涛又伸出双臂
去保护老师受伤的腿,他们被打得纠缠成一团,直到气息奄奄,林恩道因疼痛和惊恐而昏迷,尿也失禁了,松涛还
趴在老师的身体下面,只有腿部被打得钻心的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难以确定是梦是醒。松涛想看看老师到
底怎么样了,他很害怕老师就此离他而去,没等他看清老师昏迷的面孔,一支棍棒就朝他劈头而下,他只觉得眼前
一黑,也昏死了过去,隐约中看见其中好几个都是自己舞校的同学,有几个还是这次跟林恩道学过舞蹈的……
等林恩道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仰卧在服装储藏室的水泥地上,依旧裸露的身体上胡乱遮盖着自己的几件衣裤。是
什么时候被弄来这里的?隐约中只记得那些年轻狰狞的面孔和挥舞的棍棒。现在是什么时间呢?林恩道看看窗外,
浓烈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射进来,只能判断是白天。远处的高音喇叭传来雄壮刺耳的进行曲合唱,偶尔,有高
声的口号呼喊,发出嗡嗡的回响。林恩道抖嗦着坐起来。浑身散架似的,关节咯嘣咯嘣地响,四肢和身体的肌肉异
常的疼痛。他咬牙穿上衣裤,想站起来,努力了几次都摔倒了,他只能拼力撑住一个落地衣架,忍受着臀部撕裂般
的痛楚坐起来,身体靠在橱柜上,努力地回想这场变故的起因原由。
终于想起了那个半夜里的神秘电话:小心,让松涛离开,特别的照片……有人拍了他和松涛在一起的照片,不会是
一般的照片吧,是……那种照片?林恩道的背脊里忽地冒起阵阵冰凉,他和松涛从没在外面有过亲热的举动呀,更
不要说肌肤相亲的了,要么,在北京?这更令他毛骨悚然,谁干的呢?自己早就处于严密监视之下了吗?
哐铛,储藏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皮肤黝黑的大高个带着两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踢门进来。大高个穿着蓝色工装裤
,两个学生穿着黄军装,胸前戴着毛泽东的像章,左臂别着造反队的袖标,白衬衣的袖管翻在外面挽得老高,腰里
扎着牛皮的铜扣武装带。高个子手里捏着也是铜扣的牛皮武装带,大摇大摆地走到林恩道面前。
“哎,你不是不喜欢穿衣服的嘛,你跳得那些妖怪舞,和不穿衣服有什么两样?把衣服脱了!”高个子抖了抖手中
的皮带,眼里冒着凶光。
林恩道一愣,看着这个杀气腾腾的工宣队员,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往后靠。而那工宣队员则一把揪住他的前襟,
粗壮的手臂把他提起来,林恩道的心也随之悬空。那工宣队员手一放,把林恩道扔在两个精壮的学生脚前,大声说
:“把他给我扒光喽,他不是喜欢那样嘛!”
林恩道连忙捂住自己的前襟和裤腰,嘴唇颤抖地对那工宣队员说:“怎么可以侮辱人呢?”
“什么?”工宣队员吼叫起来:“你他妈的还怕这个。”说着飞起一脚对着林恩道的胸部踢去。林恩道惨叫着仰面
倒地,另两个学生也跟着狠踢他的身体,林恩道抱紧自己的胸口,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意识渐渐因着剧烈的疼痛而
迷糊,惨叫也一声小似一声,最后,他一动不动地侧卧在他们雨点似的脚下,死去一般。
两个学生有些慌乱地看看工宣队员,工宣队员对他们瞪了一眼,吓得他们也一哆嗦。工宣队员又对林恩道狠狠的飞
去一脚,这次只不过使林恩道麻木地颤动了一下。
“你看着他,我们去收拾另一个。”工宣队员对其中一个圆脸的学生说,带着另一个方脸的学生出了教室。
圆脸关上门,回转身看看奄奄一息的林恩道,蹲下身用手掌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呼吸,他放心地站起来,又在林
恩道的肩膀上踢了一脚,心里骂道:“他妈的还舞蹈家,亏我没做你的学生。”
天渐渐地黑了,圆脸想去解手,但又不敢离开。这时林恩道的身体动了一下,更令圆脸警觉起来。林恩道用手捂了
捂自己的胸口,微微地睁开眼睛,翕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微弱地说:“水,要喝水。”
“他妈的,你还想喝水,老子我也没水喝呢。”圆脸愤愤地又在林恩道的臀部踢上一脚,他转念一想,狡黠地看了
看干渴难忍的林恩道,迅速地解开裤子的前襟,对准林恩道的脸撒下尿去。林恩道的嘴唇本能地接受这突如其来的
水,贪婪地吮吸起来,圆脸难以名状地窃笑不已。猛然间那尿液的腥臭刺醒了林恩道麻痹的神经,他狐疑地睁开眼
睛,却看见有人正对准自己撒尿,他条件反射地撑起身体往边上一滚,而那圆脸却紧跟着移动,继续把尿撒在他的
身体上,林恩道只觉得喉咙和肠胃翻江倒海地痉挛不止,他不停地抹去脸上的尿迹,难以遏止地呕吐起来。
林恩道涕泪横流,他对着圆脸喊叫着,双手猛烈地拍打着水泥地:“无耻啊,灭绝人性啊……”
圆脸系好裤子,把双臂抱在胸前,抖着腿脚,睨斜着林恩道说:“哈,对你这种无耻之徒还需要讲人道吗,是要灭
你的人性,你有人性吗?”
林恩道突然停下喊叫,目光呆滞地看着圆脸,自己真的也是无耻之人吗?
圆脸跑到窗前看看外面,然后回来,解下自己腰间的牛皮带,那皮带扣的金光一闪,林恩道噤若寒蝉。圆脸慢慢踱
到林恩道的面前,用皮带头点了点他的鼻尖,说:“把衣服脱光,老子就是要灭一灭你。”
林恩道惊恐地往后退,浑身颤抖不止。
“脱!”圆脸怒声吼叫。
林恩道还呆滞地僵持,皮带头“嗖”地朝他的脸飞过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飞,血迷住了眼睛。又是“嗖”的一声
,衣服开裂,鲜血涌了出来,林恩道抱住前胸,麻木地紧缩起脖子,任凭雨点似的皮带在他的身上飞舞。圆脸气急
败坏地停下飞舞的皮带,抡起一拳朝林恩道的脑门砸下去,哇,林恩道口吐鲜血扑倒在地,又昏死了过去。圆脸似
乎还不解恨,他用皮带捆住林恩道的双手,把他提起来,挂在门框上面气窗的搭钩上,林恩道气息奄奄地任凭摆布
,低垂着头,口中还不时地流出混有鲜血的黏液。圆脸对着悬挂着的林恩道踢了几脚,然后疯狂地剥掉他已经撕烂
的衣裤,飞起脚尖,对着他的两腿间一阵猛踢。
几声凄厉的惨叫,林恩道抽搐起双腿,倒挂的双手已经无法保护自己了,他只能尽量用双腿和身体的晃动来躲避袭
击,但如何躲避得了,圆脸那一下紧似一下的暴拳和脚踢,早已把林恩道的两腿间踢打得一片血肉模糊。不多一会
儿,林恩道又昏死了过去……
工宣队员方国泉带着方脸的小秦,大步流星地往二楼关着松涛的乐器库房而去。方国泉不放心地对小秦说:“王丰
看得住那姓林的家伙吗?”
“您放心,他厉害着呢。上次我们舞校校长不也是他管的嘛,您不满意?”小秦讨好地对方国泉保证。
“哦,你们这个鬼地方怎么这么多牛鬼蛇神,还各有各的稀奇古怪。看这两个,以前我还真当他们是大艺术家,嗨
,原来都是些下流东西,呸!”方国泉瓮声瓮气地大声说话,还中气十足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也,不是,这搞艺术的,比一般人花哨点吧?”小秦迟疑了一下,感到有些心跳,想起刚才方师傅对林老师的一
顿暴打,小秦不免心有余悸,真后悔自己也参与其中,幸好自己只不过花拳绣腿而已。
“那你,你们也是学这个的呀。”方国泉停下脚步,看着小秦,在他的头上摸了一下。小秦傻了一会儿,看着方师
傅那黑红的棱角分明的脸,心狂跳起来。
“所以,要,要接受师傅们的改造呀。”小秦赶快回转神来,怕被方师傅看出异样。
“对呀,改行到我们厂里来吧,别再学这个资产阶级的玩意了。”方师傅把他蒲扇似的大手搭在小秦的肩头,拉住
他往前走,小秦感到异常地温暖,索性顺从地靠着方师傅的胸脯,说笑着往前走。
靠着方师傅,想着林老师那忧郁惊恐的眼神,小秦的心像翻了酱醋瓶,别扭得难受。哼,刘松涛,你也有今天,要
不是你拦在我前面,那可是我的林老师啊。
转眼,他们就来到关刘松涛的乐器库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阵阵的轰笑声。方国泉一推,门开了,那景象令小秦
不禁紧闭起眼睛。方师傅高声叫骂,你们这些死小鬼,这玩得啥把戏。
只见松涛的手和脚被绑在窗格子和两个鼓架子上,脸朝着地悬空着,肚子下垫着个定音鼓,浑身的衣服扒得精光,
嘴里还塞着他自己的裤衩。一帮舞校的小伙子,手里各自拿着不同的鼓棒、笛、箫之类的棍型乐器,在松涛的身体
和臀部胡乱地抽打,还不时地往他的肛口插进去,痛得松涛拼命地扭动,嘴里沉闷地唔唔乱叫,他们就是因这奇特
的扭动和唔咽而轰笑。
看见方国泉和小秦进来,大家轰笑着散开。方国泉对小秦说:“把他放下,给他衣服穿。”
“他?”小秦疑惑地看着方国泉。
“他和那姓林的不一样,他是小孩子受了蒙蔽,你们要帮助他转变。”方国泉大手一挥,小伙子们连忙放下松涛,
并把衣服扔给他。
“哼,便宜了你。”小秦心里想着。
“留一个人管他,其余的跟我走,还有几家要抄的。”方国泉大声地叫道。
“那我留下。”小秦自告奋勇地说,心里冷笑起来,看我不收拾你!
学生们跟着老方一轰而去,只留下小秦和松涛在库房里。被折磨得气息奄奄的松涛,斜倚着墙角,头耷拉在胸前,
口中不住地往下滴着口水。
小秦站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怒火冲天地对着松涛的肩膀飞去一脚,松涛像块木版似的颓然扑倒,他还是不解恨地
过去揪起松涛的后衣领,狠狠地两记耳光。松涛木然地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看小秦,又耷拉下头颅。
“他妈的装什么蒜。”小秦困兽似地在松涛的周围踱起快步来,控制不住情绪地朝松涛的身上啐了几口。
松涛用手抹去脸上的唾沫,依旧一副木头人的模样。小秦更是怒火中烧,对着松涛又是几脚。松涛用微弱的声音说
:“打死我吧。”然后往墙上一靠,眼睛朝上翻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纹。小秦呆了,没想到松涛来这一着,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