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梦里,有父皇,还有,一个温柔却哀伤忧郁的女人。
我听着父皇温柔的唤她,柳儿。
远远地,看不太清那女人的容貌。
只是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到底像谁,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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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的夜色中,忘尘的身子隐在黑暗中。
阿七紧紧地将他圈在怀里,眼里,有什么在闪动着。
“封琉……忘尘,不论你是谁,我都不允许你……”后面的话听得不甚清楚,只是阿七说话的神情,是那般的专注。
挡他看到忘尘手中握的那把紫檀木梳时,眼中有几丝狠厉闪过。
搂着的手,又紧了紧。
夜,还很长。
黑暗中,有谁疲惫的合上了双眸。
又有谁,哀伤的睁开了眼睛。
那化不开的眸子里,有什么,缓缓滴落。
纠缠、阴谋,有谁一直在洞悉着。只不过,最清醒的不一定是赢家。正是因为什么都明白,才最为痛苦。
不知道,这种折磨,何时,才会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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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非凡在寝宫中,看着桌前的那幅画,有些怔忪。
那画工,是他最熟悉的。
曾经,他爱上了那个男人。
海誓山盟,浓情蜜意的一段时间后,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纲理伦常阻隔了他们,无奈,他只得狠心的欺骗那人,说他爱的只是那人的孪生妹妹。而且他还跟那人的妹妹,有了夫妻之实。
两人的关系彻底决裂,本想相劝,可无奈正是皇位争夺之际,无暇分身。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时,那人对自己,就只剩下了恨!
而自己终是负了那人的妹妹,大错已经铸成。
一切,终是无法挽回。
“刑,你心中终是恨着我罢!”任非凡抚摸着那画卷,轻声呢喃。
明明是初夏的夜,看着那幅画,他却觉得身上涌起阵阵冷意。
这,又该如何取暖?
第十五章:好戏开锣
一觉醒来时,阿七早已不见了踪影。触手可及处,却依旧有着残留的体温。应该是刚离开不久才对,这么早,是去干什么去了呢?
天,才微微发亮。
复又将眼合上,抱着被子,扭身朝里。
再多睡一会罢,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知道能够持续到何时。
如果一切都依照计划进行,相信不用几日,皇城便会躁动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偷闲,可就不容易了呢!
不管今后如何,自己都不能再像昨日般失态。冷静,不禁是要做给自己警醒。还有,做给旁人来看。
若是连别人都骗不了,又如何来欺骗自己?
明明最讨厌,却偏偏去做。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何时?
说我虚伪也好,矫情造作也罢。本来,现在的自己确实很令人生厌。
躁动,不安,持续着。
翻来覆去,睡意全无,索性起身梳洗。
将墨脂均匀的涂抹在发丝上,铜镜里的黑发锃亮。恍惚间,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仍是当年那单纯与世无争的封琉。可那淡雅的清香,却叫嚣着,我只不过是连一头白发都不敢示人的樊忘尘。那虚伪、算计的,樊忘尘。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封琉,以前的我,早就死在了任宇的剑下。
待到将发束好,天已大亮。
叫人备了些红枣粥,几样点心,便算是应付了早膳。
用勺子搅拌着粘稠的红枣粥,满心凄然。想当年我对枣是敬而远之,最爱绿豆、红豆所制的食材。可这几年体寒乏力,只好多食枣类茶点。仔细想想,自己这几年来的变化倒真是不少。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曾经是谁。
终是将汤匙放下,遂命人将几乎未动的早膳撤了下去。
不是我想浪费粮食,只是神经衰弱导致胃不适,不想吃。
反正,也不会有人关心。
“总是吃这般少也不是办法,万一身子有了差池陛下该担忧了。”阿七的出现,悄无声息。
“这几年,都是这般过来的,若要出事早就出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为什么要说是父皇担心呢?难道作为我的朋友,你不会担心吗?这句话,我忍住没有问出口。因为早就下定决心,不再肆意向他人‘撒娇’。“拿多少还是用些,诺,这莲子糕是刚出炉的。”阿七将用牛皮纸包着的莲子糕送到眼前,从我这看去,觉得阿七似乎是勾起了嘴角。
这只是初夏,哪里来的莲子糕?
不过只要阿七出马,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毕竟,他是……
“殿下?!殿下?!”阿七呼唤了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淡淡一笑,结果纸包打开后捻起一块,放进口中。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温热有余,应该是刚出炉的。
只可惜,味道差了一点。遥想当年,秋蝉曾私下里给我做莲子糕。那手指剥莲子壳剥到起了水泡,费尽心思的做了一笼莲子糕,却仍是装作漫不经心的送来。偏要骗我说是去厨房捎带来的,而我也当做浑然不知。味道虽然算不上丝滑,却让整颗心都变得温暖。秋蝉见我吃的开心,嘴上虽不说什么,可从那以后,他都会隔三差五的给我送来热气腾腾的莲子糕。
果然,只有记忆力的味道才是最美好的。
“不错,只是太过甜腻,以后都不用再买这糕点了。”将剩下的莲子糕包好放在一旁,不再去看。
“是。”不知是否是错觉,阿七的眼中好似滑过几丝失落。
从怀里掏出那柄紫檀木梳,淡淡道:“阿七,可还记得前几日去过的楚馆?”
“回殿下,记得,不知殿下有何吩咐?”阿七又恢复了他往日不言苟笑的模样。
这样,便好。
我不想,再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
“你现在便去……”将事情吩咐了下去,阿七虽然反驳,可却是被我一口回绝。最后,他仍是按照我说的去办。
看着阿七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却不自知的弧度。
好戏,可就要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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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东穹国的逸王爷任君不算高调却也不算低调的进了皇城花街柳巷中最为繁华的楚馆。只是他一进门,便有人将他迎上了雅间三楼。
轻车熟路的进屋,推门。
可等他的并非心中所念的‘琉儿’,却是一华服俊俏的翩翩佳公子。
“六殿下?!”任君有些疑惑,却仍是对其以礼相待。
原来那公子正是南潦国六殿下,樊忘尘!
“逸王爷,久违了!”那樊忘尘将手中的折扇一收,起身相迎。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任君不禁问出心中疑惑:“不知六殿下何故在此?”明知故问,这明摆着是等你的,却还要拐弯抹角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忘尘这次前来是向逸王爷请罪的。”突地一句话,让任君心中一怔。
这六殿下到的是什么主意?莫不是闲来消遣本王?!任君虽然这般想,可面上却仍是笑着。
“逸王爷有所不知,忘尘此次来东穹国在大开眼界之时也领略了不少东穹国的风情,尤其,是这里的绝色佳人!”樊忘尘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更是令任君提起了警惕。
“不知六殿下所指何事?”两人就开始打太极,而那樊忘尘则是慢慢悠悠的喝着小酒,眉眼俱是带笑。
“这楚馆里的头牌,忘尘倒是认为改换成那位‘琉儿’小哥。不仅人长得水灵,身子用起来也甚是销魂。不过那个原来的头牌染墨也是不错,逸王爷以为呢?”樊忘尘此话一出,任君不禁变了脸色。
好大的胃口!原来是动了本王的人,现下还在这得了便宜卖乖!任君心中愤愤,脸色也寒了几分。
“不曾想六殿下也好男色,只是这酒色伤身,六殿下不要弄垮身子才好!”不觉间,任君这话也带了三分气。
那樊忘尘倒好似听不出来好言恶语,只是笑。
“不牢逸王爷费心,忘尘心中有数。只是听闻逸王爷是那两位的入幕之宾,忘尘晌午就那般冒失的将他们迎了回去,怕逸王爷再来消遣时扑空,索性等候在此,还请逸王爷莫动气。”樊忘尘话说的圆滑,倒是不好让人责备。
“六殿下说的哪里的话,不过是两个小倌,六殿下若是喜欢,留在身边带回南潦国也不是不可。”任君面色转换的太快,倒是令樊忘尘一愣。
“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楚馆里的老鸨推门而入,到着实是另两人怔住!
第十六章:名声大噪
“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楚馆里的老鸨推门而入,到着实是另两人怔住!
还是任君最先开的口,沉声询问:“出了何事,如此慌张?”问这话时,任君忽视了樊忘尘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不知道那抹失落,是为了谁。
那老鸨见是任君,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原来是樊忘尘带来的随从被来这里找乐子的客人看上,出言不逊,那随从拔出佩剑便将那客人一剑毙命!
“阿七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樊忘尘听完后,平静的说了这句话。
“怎么不可能?!这可是有目共睹的啊!这位公子,您带来的随从杀了人,这惹起了官非可让我这个老婆子怎么活啊!”那老鸨倚老卖老,分明是想找茬。
樊忘尘并未过多的争执,只是将折扇打开摇着扇子从大敞的门走了出去。慢条斯理的迈着步子,走了下去。从三楼到一楼,他却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任君一言未发,跟在后面。
那老鸨好处未讨到,也扭着腰跟着下去。
果然,在一楼大厅躺着一个死尸。而旁边,则是面色淡然的阿七。
“都围着做什么?想瞧热闹小心把命丢了!”樊忘尘摇着扇子打着哈哈,围观的人一听便做鸟兽散尽。
那老鸨唤人关门,不曾想已有人带着衙役来办案。
为首的人曾见过任君,自是逸王爷长,逸王爷短。寒暄过后,便要逮捕凶手。
“且慢!你们既是官差,那便不能冤枉好人。否则这话传了出去,你们这也是不好做罢。”樊忘尘护在阿七身前,淡笑道。
任君只觉得,站在樊忘尘身后的那人,是如此的刺眼!恨不得,将那人除去!可终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并没有付诸行动。
“这死者是罪有应得,又怎能赖上我家的随从?”那樊忘尘说的一脸自在,好似拿人命不当做一回事。
“王爷,您看……”那领头的衙役见樊忘尘如此嚣张,便猜其身份不一般。可若不将人抓回去又不好交差,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请示任君。
“六殿下,害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就算是殿下的随从也是不能例外。”任君平静的劝说,只是那话中好似有了几分幸灾乐祸。
“若是没记错,你应该是叫春姨。”樊忘尘未接话,反倒是跟那个老鸨搭起讪来。
那老鸨见这六殿下不好惹,只得唯唯诺诺的点头。
“春姨,这人可是你们这儿的常客?”樊忘尘用折扇指着地上的死尸问道。
“是。”那老鸨连连点头。
“那他可是嗜酒如命,每次来都不醉不归?”这话问的离奇,可那老鸨仍是点头。
这樊忘尘又是从何得知这死尸的习性、嗜好?!在场之人无一不费解,却无人出声询问。
“那今晚他也一定用了不少酒,而且还行过房事,可对?”问题愈加的离谱,那老鸨却未反驳。
只见那樊忘尘又问了几个问题,那老鸨都一一点头。带头的衙役在心中叹道:莫不是这个南潦国的六殿下有未卜先知的神力?不然为什么这些事他都能一一猜对?
任君心中也有这些疑惑:听闻南潦国下至百姓都甚痛岐黄之术,招魂、呼风唤雨者并不鲜见。这樊忘尘贵为六殿下,想必也是会些旁门左道之术,莫不是方才便用了?樊忘尘,你还有多少是本王不知晓的?明明只是想在得到你之后就舍弃,这样看来,你的价值除了被玩弄还是有其它的用处。
所以阿七看樊忘尘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未发现的柔情。
而阿七虽然面色平淡,可心中则是波澜四起。方才这无赖醉醺醺的过来,自己不过是用剑在他喉间划了一寸的口子,那人便突然倒地不起。待到查看时,竟然已经气息全无!自己绝不会误杀,可却懒得向旁人解释。不曾想他竟然丝毫不怀疑自己,而且还百般为我开脱。樊忘尘,这样做值得吗?先前觉得你是深藏不露,昨夜里你那般的柔弱,让我有了自己可以保护你的错觉。可白日里你做的事又甚是离谱,从这种种迹象不难看出你对这逸王爷的分外关心。既然如此,你何不牺牲了我来讨好他呢?
阿七不知道,他现在对樊忘尘,有了其他的情感。而这种情感,绝对不允许存在。只是不知道,他要到何时才能发现自己的真心。
“果然如此。”樊忘尘又将折扇打开,摇着扇子挑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了上去。
那老鸨左看看、右看看,真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凶手并非我的随从,而是这死者自己!”樊忘尘仍是这句话,确实很难令人接受。
“首先,这人往日里就沉溺于酒色,且嗜酒如命,对房事也不甚截制。若是不信,可以看他的眼角处,松弛膨胀,纵欲太过;这第二,这人‘临死’之前饮了大量的酒水,还行过房,本来就阳重阴胜,偏偏被还要调戏我家的随从。被拒绝后觉得没面子,气血上冲,缓不过劲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樊忘尘依旧摇着扇子,可推断却是合情合理。
“但杀人便要偿命,不然……”那衙役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谁知樊忘尘竟是哈哈笑了几声,道:“谁跟你说他死了?”
“这……这难道还能活过来不成?!”那不光是衙役,任君、老鸨脸上都有难掩的惊讶。
“你去给他喂碗茶水,看看他是不是能活过来。”樊忘尘摇着扇子,笑得灿烂。
那衙役照做,不曾想半碗茶灌了下去,那本来已经气息全无的人竟然咳了两声,猛地睁开双眼,竟是坐了起来!
“诈尸……诈尸啊!!”那些衙役都纷纷惊呼,唯有任君面色还算是镇定。
“他还活着,就不能定我随从的罪了罢!”樊忘尘此话一出,那带头的衙役便连连点头。
任君本想在询问几句,谁知樊忘尘竟是摆摆手要告辞。临走前,约好三日后狩猎。这初夏时节狩猎虽不适宜,可任君还是应了下来。
待到樊忘尘带着阿七离去后,任君问了那老鸨几句也跟着离开。那些衙役自讨没趣,也纷纷称奇,出了楚馆。
直到楚馆关门之际,三楼的某间雅厢才鱼贯而出三个人。
“秋蝉,如此看来那六殿下可还是草包?”为首的贵气男子调侃道。
“确实才思敏捷,若为王爷效力,也未尝不可。”另一人回到。
原来这三人正是任宇、秋蝉和影昧。
“三日之后,是个好日子。”任宇留了这么句话,便也提步下楼。
第二日,樊忘尘的名号便传遍了整个东穹国的皇都。什么起死回生、未卜先知,将他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还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离谱之际。
真可谓是,名声大噪。
第十七章:樊刑的曾经
“父皇,六弟他此去生死难料,不如再派些人去保护。”樊黎的话虽说的平淡,可关怀之意却溢于言表。
南潦国主樊刑面不改色,就好似此事与他无关。
无奈,樊黎也不好多言,只得转移话题,呈了奏章开始谈论朝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