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好歹是一国来使,怎么着也得领领情顺便准备点礼物不是?
吩咐阿七拿了那副裱好的画,向东穹国的皇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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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陛下赦免了那逸王爷,不知是好是坏。”秋蝉同任宇坐在车中时,神情有些紧张的询问。
“你你认为本王会输给他?”任宇假寐着,连眼都未睁开。
“属下并非此意,只是不得不防。若是在一会的晚宴上让他出彩,那恐怕会成为王爷成就大业的阻碍!”秋蝉说的这点,倒是不无道理。
“这次与他同来的还有那个贤惠貌美的王妃。”任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让秋蝉摸不到头脑。
“是有如何,王爷可是想到了什么好计策?”秋蝉索性坦白地问。
“那个六殿下不是好美人吗?!秋蝉,等会你就等着看好戏罢!”只是不知,任宇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秋蝉噤了声,随着马车的摇晃,恍惚间竟好似回到过去。那个时候,身边还有封琉。
暮春的傍晚已有些燥热,再过几日怕是便要立夏了。那梧桐苑里的相思树,过几日该是去瞧瞧了。只是看这光景,怕是那结的花也快落尽罢。
若非顾忌着任宇在场,秋蝉怕是会泪眼迷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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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忘尘代表我南潦国子民住陛下与天同寿,也祝我两国百年同好!”甚是激扬的连饮三杯度数不小的白酒,才大笑几声坐了回去。
那任非凡倒也领情,表现的倒是仁者之风。
可就是他,让父皇憎恨了二十三年!
父皇并非断袖,可是据说这半生心里有的只是这东穹国国主任非凡!
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父皇对他心生恨意?!
父皇,你恨着的人,是儿臣心上人的父皇。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讽刺?
“六殿下莫不是喝醉了,怎的一直盯着皇嫂瞧?”任宇的声音如一桶凉水将我泼醒!
原来方才我走思时只是呆愣的盯着前方,不曾注意前面竟是任君和他的正妃。任宇拿此来做文章,莫不是有意为难?
好,我倒是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举双手作揖,朗声道:“宇王爷此言差矣,本殿下只是见逸王妃天人之姿一时迷了心神。心中正在赞叹,不想被宇王爷抓了个现行!”怎么着,我就是要表现的好色一点不行吗?
此言一出,宴会上的大臣不免有窃窃私语者。
若我猜得没错,自己铁定被人小看了。不过也罢,若是不被小看,接下来的事倒是不好做了。
虽说如此,可我这话既然说了出来,不做些表示自然是不容易下台。
“陛下,忘尘为逸王妃做了首词,不知陛下可愿指点一二?”笑,一定要保持微笑。
不知这般虚伪,何时才到个头。
这种不真实感,让我觉得有些眩晕。
“但说无妨。”任非凡长袖一挥,甚是豪爽。
“那,忘尘可就在诸位面前献丑了!”起身,左手背后,右手端在胸前,朗朗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词是念完了,可是你们不出声没反应是神马意思?
这乃选自曹植他老人家的《洛神赋》,现在搬到这里,怎么着也能上得了台面。
任宇啊任宇,如此一来,你可还有话说?
“好!好!未曾想六殿下才学如此了得,来,朕敬你一杯!”任非凡倒是打破了寂静,先发了话。
果然,人家陛下说话反响就是不一样,各就各位鼓掌的鼓掌,赞赏的赞赏。
看任宇虽然笑着,可是计谋未得逞的失落却是瞧得出来。
我落回座位,浅尝着酒,顺便像逸王妃颔首微笑。不曾想,视线倒是跟均撞了个正着。短暂的交融不能一解相思之情,却也不敢多看。阿七说过,不管我装的有多像,眼里的清澈却着实骗不了人。均那样精明之人,看久了定是会发现破绽。
心中苦闷,不觉间灌得酒也愈发得多。
过了些时候酒酣之时,伶人奏乐美女献舞。心中虽是不喜,可却是还要装着垂涎三尺的模样。累,真的好累。
中途借故如厕,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宴会。
望着被寥落的星光点缀的夜空,不禁长叹一声。
“夜色甚美,六殿下何故如此哀伤?”这声音,是……均!
拭去眼角的湿意,转身笑脸相迎。
“逸王爷看错了,忘尘只不过是被风迷了双眼,才叹气而已。”均,这是真的吗?你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多么想走过去紧紧的拥抱你,我多么想倾诉心事。
可我答应过父皇不说,我的立场,不允许我这么做。
愈是这般想,泪便愈是流的汹涌。
明明已经掩饰得那般辛苦,若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一切不就枉费了吗?
可我现在能做的,却只是不断地擦拭着泪。
“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的,若是不介意,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一用。”均走了过来,背对着我。那宽阔的双肩,令双眼愈加迷蒙。
均是这般温柔,好似让我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那最初的相识无忧无虑的日子。
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肩头。将头枕在上面,任泪水沾湿他的衣衫。
均,你知道吗,我是封琉,是封琉啊!我回来了,我多么想亲口告诉你。可,我不能。均,我后悔了。我后悔答应了父皇那两个条件,可不这么做,我又如何能与你相见?
均,均,均!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
神啊,请让时间走得慢一些吧。
若可以,我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只不过,连我自己都明白这只是奢望。
知道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便从均的肩头离开。
故作坚强的笑笑,从怀中掏出锦帕想将那泪水擦干,却无济于事。
“不用了,夜色重,不显。”这般说着,均却是用手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
温柔的,让我心碎。
均,你对待任何的陌生人都会如此吗?
还是说,于你而言,我这个南潦国六殿下的身份,还是有用的?!
我不是傻瓜,若是没有目的,均定然不会如此。
只是哪怕是被均利用,我也心甘情愿!只为了,他的目光能在我的身上多停留片刻。
“殿下!”阿七的声音,让我从沉迷中醒过神来。
这才四处瞧了瞧,四下并无他人。
匆匆拜别后,便同阿七回了大殿。
回去的路上,对阿七说:“不许告诉别人我哭过!”现在能够任性的,只能是对阿七了罢。
阿七的沉默,应该是最好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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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捡起被樊忘尘遗忘的锦帕,握在手里,眼中闪过算计的光亮。
也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嘴角的笑意,是这四个年头里最柔和的一次。
“樊忘尘……”任君的语气里,包含着很多很多不明的意味。
将那锦帕揣进怀中,任君也迈着步子慢悠悠的朝大殿走去。
第十一章:楚馆
“阿七,我有些后悔了呢。”执着酒杯,人却微醉。
“公子……”我曾说过,在外面要称我为公子。
只不过公子也好,殿下也罢,都只不过是个称呼。
“公子,可是染墨照顾的不周?”那着着青纱的小倌眉眼含情,风情无限的靠在我身上。
身形娇小,骨软体香,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定是忍不住要共赴云雨一番。只可惜现在我这颗心都放在隔壁,无意留恋。
“染墨何出此言,只是本公子今晚身子太乏,懒得用力,倒是怠慢了佳人。”用折扇挑起他那尖尖的下颚,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既是如此也无碍,便让染墨来伺候公子罢!”一边说着,那柔弱无骨的双手便肆意的在我胸前游走。
虽然我仍是笑着,可却用眼神示意阿七,是时候‘教训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倌。
下一刻,那个叫染墨的小倌的双手便“咔咔!”两声,被双双折断。
而我呢,则是将一个水灵灵的李子塞进染墨大张的口中,将那未来得及发出的惨叫淹没在喉间。
染墨啊染墨,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自作聪明!
莫说你是这楚馆中的头牌,便是天上的仙人我都不放在眼里!挑逗我?!哼,你还嫩点!看着不过二十岁的光景,不想城府如此之深,见我锦衣华衫便紧咬着不放,可惜你打错了算盘!
用折扇拍着染墨憋红的双颊,勾唇道:“染墨,这李子可香甜?”染墨泪眼迷蒙,喉间连声求饶,而阿七断完他的双手不算,看起来倒是想再断了他的双腿。
“阿七,够了。这双手就够他养些时日的,再断了他的腿,怕是会被赶出这楚馆。”及时制止,毕竟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教训一下便好。
“这次的教训是警告你,不是什么人你都碰的了!还不叩谢公子大恩!”阿七恩威并施,将一个梨花带雨的佳人吓得连连叩首。
“好了,再磕下去别人就该说我不通人情了。来,把这整壶酒都喝了我便饶了你。”将他口中汁水飞溅的李子取出,取了酒壶靠近他唇角。
他倒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忙不迭的用嘴去够那壶口。“咕咚咕咚”,大半壶的酒便喝了进去。见状便令阿七留下数额不小的银票,推门便准备离开。
出了门,放眼望去,楼下一片纸醉金迷的景象。
还好我上的三楼,这里都是天字号的厢房,安静,少人打扰。不然,怕是我也不会留这么长时间。
“公子,您看……”阿七用眼神示意接下来如何。
我站定在方才那扇门的隔壁间的门前,心中汹涌澎湃。
均,如今便是在这屋中。
里面的衣带翻飞、呻吟四起,无一不诉说着那春风一度的良宵美景。
自上次宫宴时隔五日,任非凡派均带我畅游都城。白日里四处品尝美食,到了夜里,均便带我来这楚馆。
这楚馆里不仅有美艳婀娜的女子,更有那妩媚阴柔的小倌。
我起初是推说身子乏,不想近女色。不曾想,这里的老鸨竟是将小倌头牌染墨推给了我。而均则是早就定了这里的另一个小倌,无奈,只好应下。
谁知上了楼我跟均竟是只隔一层薄壁,均在那边翻云覆雨,我却是无意风月。
只因为,心痛欲死!
原来,均仍是均。他可以随随便便找一个小倌,而我,却独独非他不可。
呵,真真是可笑之极!
一想到这几年对均的朝思暮想,自己都觉得不值!
均,我为了见你,忍受了多少痛苦,你知道吗?!
为什么当我终于可以接近你的时候,我却找不到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
难道执着的,从来就只是我一人吗?!
难道当初你许下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诺言,根本就做不得数?!
我好想推开这扇门,问问清楚。
可是手伸了出去,却顿在了半空。
我现在进去,又能改变什么?
是像个弃妇一样指责他吗?
不,我做不到,也不能做。
现在我是出使而来的南潦国六殿下,有身份有地位,这种事断然不能做。
更何况我答应过父皇,不透漏自己的身份。
踟蹰,犹疑,令我倍受煎熬。
在我不知如何进退之时,门,开了。
均明显是欢后的疲惫,一脸淡笑道:“殿下可是有事?”眼中迷蒙,却要强颜欢笑。试图勾起嘴角,却发现在均面前根本无法保持镇定!
只得尽量用不是很悲伤的声音回到:“本殿下身子有些乏,想先行回驿站。今日多谢王爷款待,告辞!”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身后的阿七,一言未发。
均,我怕自己多呆一刻,便会隐忍不住。
请,原谅我的懦弱。
下楼时险些被楼梯绊倒,若非阿七手疾眼快,我怕是要从这楼梯上滚下去,不死也得二级残废。
只希望,自己这幅狼狈样没有被均看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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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回到房中,揽着仍低低喘息的人,心中有些烦躁。
那个樊忘尘是怎的了?明明白日里还甚是乖巧,对,自己用了“乖巧”这两字。
任君不知怎地,总是在想到樊忘尘时,心里会莫名的感到温暖。
而这种温暖,以前只有封琉才会给予自己。
脑海中清琉的模样随着岁月渐渐模糊,当初被他那清冷气质吸引的心早就在见到封琉时彻底的沦陷!每每想到封琉,自己的心便会紧紧地抽痛。
直到一年前暗中来到这楚馆商议事物,才见到怀中的人。
紧了紧拥着怀中人的手,心才踏实一些。
“琉儿……”任君轻声呢喃。
“王爷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让琉儿为您分忧。”怀中的人抬起头来,那张脸,却是跟封琉有八分相似!
只是那双眼睛,比不上封琉的清澈。
而这,也是任君来找他的原因。
在任君的眼中,这个小倌便是封琉的替身。
抱着他,任君便觉得自己好似抱着封琉一般。
“琉儿”这个名字,是任君赐给他的。
在这楚馆之中,琉儿的客人只有任君一个。
外人很少见他的样貌,只有任君,才可以。
“无碍,琉儿累了便睡吧。”任君温柔的声音,像是要将人溺死一般。
那被唤作琉儿的小倌方才也是折腾累了,便又合上眼,睡了过去。
任君摇摇头,将脑海中樊忘尘的影子晃走。
他,应该可以成为自己的棋子。
没错,只是棋子。
自己一定会登上皇位,将曾经伤害过封琉的人置之于万劫不复之地!
任君的眼睛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可不知怎的,想起樊忘尘那双含泪的眼睛,心,便会隐隐作痛。
他离去的身影,是那般单薄。
任君合上了双眼,疲惫的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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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间的染墨坐在床沿,那双断手早已接好。
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眼中精光闪过。
唇角轻声泄出的,是几不可闻的两个字——“琉儿”。也许一切,又将变得不再平静。
第十二章:请柬
“熠儿的风寒还未好吗?”一身月白衫的束冠男子,端着茶杯淡淡问着立在一侧的齐忠。
“回庄主的话,少庄主只是偶感风寒,只是因为先天不足,所以身子才如此孱弱。多养几日,方可痊愈。”齐忠的话,一点不假。
“是吗,那便叫人小心照看,切莫出差错。”炘玉这个父亲,倒是显得不甚关心。
自半年前他的夫人也就是东穹国的玉华公主去世后,炘玉对他们的儿子炘熠,便不太关心。虽然旁人略有微言,但毕竟是旁人,再多说什么,也是没什么立场可言。当然,或许只有炘玉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并非他的亲骨肉。只不过,这话是断然不能外泄。
所以在旁人眼中,炘玉这个父亲当得很是失败。
可在经历了挚爱的离去,亲兄弟的背叛之后,炘玉对待这些流言蜚语表现的很是平静。也许,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的心再起波澜。
三年前,在封琉被挫骨扬灰之后,炘崖便一走了之。
当然,之前他勾结宇王爷任宇企图吞并凛然庄这一点,已经让他跟炘玉决裂。就算他不走,留下来也只会愈加尴尬。所以在一夜之间,炘崖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他呆了二十多年的家。抛弃的除了他二庄主的身份之外,还有与炘玉的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