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想,李如点头,出人意料的没有纠缠。之前被药折腾了很久,又跟人打架,身上讲不出来的黏糊与疲倦。他巴不得赶紧回房间洗个澡!
鉴于华修今天的表现,他抿唇一笑,踮起脚尖迅速的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一双莹绿的眼笑如月牙,瞄到华修怔愣的表情,他心情愉悦的准备转身。
“你们……”
弦音听到华修回来了,急匆匆装扮了一番赶来,却不想在大厅刚好见到这一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竟不知如何是好。华修……他看李如的眼神那样温柔,仿佛可以融化最坚硬的冰雪。那样的目光,不应该是她的么?为什么会分给一个男人?
李如尴尬的挠头,没想到这么晚了,弦音还会出现。“哈哈!弦音,好久不见……”他干笑两声,试图化解这样的气氛。男男之风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大概难以接受吧。那么华修呢?他会不会也像、也像弦音这样认为?毕竟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要将其“扑倒”,并没有问过他的想法。万一他排斥这样的感情,是不是会对自己感到嫌恶?
短短这么几秒钟内,他就想了无数问题,而且个个无解。一想到华修很有可能讨厌自己,他的心就像被咬了一口,细细作痛。他低下头来用眼角瞄了瞄那抹白色的身影,懊恼的咬唇。
华修也没料到弦音会出现,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愕,旋即归于平静。
弦音瘦小的身子晃了晃,不可置信的走到华修面前,蛊惑人心的蓝眸蓄满了水光,毫无预兆的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腰。“我等了你好久!”
李如恍然抬头,瞪大了双眼,两腮一鼓一鼓,张了嘴就要说什么,可是见到华修抄着不知该放哪里的手,又一阵恼火。冷哼一声,他转身就走。华修见状,急道:
“你站住!”
双手握着弦音的肩膀将其推开,他确定李如赌气站在原地后,抱歉的看了一眼弦音。
“你不可以!”他那一眼很明显,她当下便明白过来,只是她不能接受,她只道现在只要自己松手,华修就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情急之下,她一把掐住他的手臂,哑着嗓子道:
“你不能离开。”他要世人如何看他?天界的仙、浮渊的主,喜好男风!他让世人如何议论他?“他是男人啊!”
李如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虽听了华修的话站在原地,可并不敢回过头去,怕看见那人眼里的鄙夷。现在听了弦音的话,更加沮丧了。垂着头紧咬下唇,他望着自己的脚尖一阵阵发愣。别人怎么看他不在乎,他只想知道华修是不是也一样确定。
华修看着那抹倔强的身影,心有些涩涩生疼。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那人左右了情绪,又是什么时候起满脑袋全是他的影子?合着这一千多年看样子全浑噩着度过,连心动这种东西都陌生了。
“他是谁不重要。”他瞟了瞟李如,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我只知道是他,这就足够了。”
他低低柔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传荡,一下一下撞击在另外两人的心口,谁也平静不下。就只听到压抑的呜咽声,李如嘟囔着一抹眼睛,蓦地转过身子冲着华修扑过来,手脚并用的缠上他的身体,哇哇大哭。华修低头,笑着不说话。
弦音狠狠的退了一步,“我只知道是他,这就足够了。”一句话将她击得溃败不堪,又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她这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后背抵住殿中的廊柱,寒意丝丝渗透心底。
面前的两人恍若无人的拥抱在一起,两条身影契合无比,仿佛一直便是这样。
她算什么?!若是输给一个女人,她无话可说,可是她竟然输给了一个男人!
不甘心!心痛!怨恨!悉数充斥她的心底。她不会放过他们!她不好过,注定只能在黑暗的水底沉沦,那就大家一起都不得安生罢!“哈哈……”
她飞快的转身,疯狂至极的狂笑着奔出去。
华修抿唇,手指一动,眼神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叹息的留在了原地。他不愿苦了李如,又自私的顺了自己的心,所以无可避免的就伤害了弦音……
对于李如来说,这一切恍惚得让他觉得不真实。就像此刻他赖在华修的床上不肯离开,他望着灯光下那张精致如画的脸,傻乎乎的咧嘴,从方才起就没变换过表情。
华修头疼的抵住眉心,如果知道自己说那番话会将李如刺激得傻掉,他或许会好生考虑一番再斟酌说与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李如终于从这种状态中回神,揉着自己酸痛的脸颊,他的狐狸眼里面的笑意仍旧分明。也不打招呼,呼哧呼哧就把自己的鞋一甩往华修床上爬。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房间并不在这里。”
不急不躁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李如奇怪的扭头,旋即明白过来华修这是在下逐客令,当即苦下一张脸道:“我想睡这里。人家还想进一步的培养感情嘛~”说着,他双手抵在床榻上,半撑着身子朝他抛媚眼,半嗔半怨的一瞪,风情万种。
华修的眉梢不受控制的抖了抖,面无表情的直接回绝:“不行。”
李如扭捏,还要在他床上腻歪,不想后颈一紧,他就腾空而起,被人拎着衣领扔出了房门。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李如咬牙跺脚,骂道:“你对我不好可是要遭雷劈的!”混蛋!他就这么嫌弃跟自己“同床共枕”?
“唔……随意。”配合着这道慵懒的声音,房间里的灯盏一一熄灭,留下李如在门口吹胡子瞪眼。
也许是春天快到了,空气中的冷冽不像寒冬那样刮得人生疼,反而有些温润的气息。回浮渊的第二天,李如破例起了个大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华修房里。
他不敢相信昨晚那一幕是真的,总觉得做梦一样,生怕一醒来会发现自己还在单府,华修在外院做账房先生。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做梦,他一天之内问了华修不下百遍,饶是华修多好的性子也被他问得烦了,索性躲在房间并在门口设下结界,眼不见耳不闻。直到收到若闲殿下人们那些暧昧不已的眼神,李如才稍稍宽心。这或许是一种变态的心理!他若有所思的点头,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日子。
如果说,第一日华修是为了躲避追问而不见他,那么后来的几日神色的不冷不淡就令他郁闷不已了。小情侣什么的,不是应该赏赏风景、谈谈人生之类的么?为什么他觉得自从两个人确定对方的心意之后,华修对自己反而不像从前了?他也没再追问他喜不喜欢自己或有多喜欢之类了的啊。
本着有矛盾就要及时提出来及时解决的真理,他偷偷问过华修,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华修言简意赅的“没有”两个字。他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得讪讪摸鼻离开。
难道,爱情的保质期只有……一天?
他抓头,将一头银发生生抓成了鸟窝,心中疑惑而且抑郁难消,便捏指招来一朵云,直奔九霄天而去。
第三十章
他捏指招来一朵云,直奔九霄天上。
熟门熟路的来到苍沥殿,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守殿的小童连忙迎出来,对着他恭恭敬敬的施礼,垂眸道:
“仙君,家主应天帝的旨意巡视天河去了,命我等好生招待,待他回来再与仙君叙话。”
李如诧异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他怎么知道我要来?”两人一路往里面走的时候,他不禁困惑,难不成太白能够未卜先知?
领路的小童抿唇笑了笑,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来摇头,从口里说道:“非也……”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抬眼一看,发现司法仙君与李如正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着。
尴尬的一声咳嗽,这里的气氛太怪异了啊!他瞧着不如先去沏壶茶再回来好了。想到这里,他丝毫不耽搁,冲着两人曲膝一礼,连忙逃离大殿。
楚廉十分郁闷,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太白,主人不在不说,竟然又遇上李如!他原也跟李如一样以为太白未卜先知的知道自己要来找他,所以吩咐小童好生招待。现在看来,倒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李如本就心情不佳,见到楚廉黑着一张脸,更是郁闷不已。走哪都遇到他,真不知道是谁倒霉。
“哼。”楚廉冷哼,别过脸去回到座位上坐下,俊脸别到一旁,甚至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李如摸了摸鼻子,径自在另一边找了位置坐了。一时间,大殿之中一片静谧,谁也不理睬谁。
他来是找太白诉苦的。放眼这个世界,也只有太白算得上认识了。“不是来跟臭冰块脸大眼瞪小眼的啊!”他在心底哀嚎,对着自己的头发又是一阵蹂躏,形象接近惨绝。
楚廉虽然不看他,可眼角的余光难免会扫到这里,见到李如的动作,不由得嫌恶的皱眉,对有些强迫症和洁癖的他来说,李如实在是让他看不下去了。掩嘴轻咳了几下,他没好气的开口。
“你来找他有什么事?”
李如抓头的动作一滞,没想到他会主动找自己说话,脸上一红,他不好意思的道:“谈心。”
话一出口,他便瞧见楚廉的脸色又冷了几分,黑漆漆的想锅底,想起华修的话,他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他不知道……”对于自己与华修的事情难以启齿,他急得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他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楚廉翻了个白眼,又别过脸去冷哼。“太白的眼光不会差到这样!”意思就是,太白不可能与李如发生些什么。
李如表情僵硬,仿佛听到头顶飞过一群乌鸦。什么跟什么嘛!他真有这么差劲么?
正在这时,方才下去沏茶的小童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来了,半跪在地上为两个人奉上茶盏后,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动缓和掉的气氛,没有多说,又躬身退了下去。
楚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李如也没有,两个人便在一旁各自喝起茶来。
相比较起楚廉优雅的沏茶、然后递到嘴边轻抿,李如这边则惨不忍睹了些,茶水倾出杯缘,他倒了一大杯,一口灌下,满足的咂嘴。从眼里瞥到楚廉鄙夷的目光,他纳闷着搁下手里的杯子。
喝茶……不等于解渴?要是喝个茶还要这样慢条斯理,他早就渴死了!虽然他现在也不见得渴。
“你找他又是什么事?”为了缓和气氛,他找话题。
“私事。”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楚廉似乎不太想多说。
“哈哈。”一听他说私事,他就想起了华修说的两个人有猫腻,不由得笑出声来。“大概也跟我一样吧?”他抖了抖眉毛,滑稽的挤眉弄眼。
楚廉阖下眼,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手里的茶,良久才道:“我跟你不一样。”
李如嘴角一抽,对他是哑口无言了。还以为依他那火爆性格会想出什么话来反驳,没想到是这么没营养的对话!不过反过来一想,也许真是如此呢。太白那人不像华修是个闷葫芦,有什么事也藏在心底自己琢磨。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重重一叹,一种浓郁的倾吐感从他的脑海里蹦出来,按都按不住。哪怕那个对象是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的楚廉。
一股脑儿将自己郁闷了很久的事情抖出来,他沮丧的垂下肩膀,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华修喜欢自己。
“一定是我的错觉,所以才会误以为他喜欢我,是不是?”他猛地抬头,眼巴巴的望着不为所动的楚廉,“他一定是为了不让我尴尬,所以才说出那些话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这几天他对我这么冷淡呢。所以他不喜欢我?”原来是这样啊,果然是做的美梦!
楚廉难得耐心的听他讲了这么久而没有发火,此时听到他这么一长串的问题,再也忍不住的搁下手里的茶杯,瞄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乐意这么认为,我也没法子。”竟然还有人比自己还蠢!他只是顾忌司法仙君这一层身份不敢表露心迹,而那人却是患得患失自己吓自己。
“什么?”李如错愣,不解的看他。
楚廉挥着衣袖,很是不耐。
“感情是个局,往往当局者瞎!”怀疑、不确定、恐慌、患得患失,皆是因为自己的一颗心扑在了别人身上,所以看不分明。所谓当局者瞎,便是如此。
华修对李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偏偏李如傻愣愣的分不清楚。如果不动心,又怎么能容忍至今?华修当着弦音的面说出那番话,自是下定了决心要与李如在一起。他虽然不了解华修的为人,但料想他也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更非说着好玩。只是二人的性格差异颇大,一时间难以契合,所以华修不知道李如纠结万分,李如也不知道华修内心在想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人还需要磨合。
听罢,李如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开来,用万分佩服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心头的迷雾一下子被清扫干净。
“知心姐……大哥啊!”从这一刻,楚廉的形象顿时由臭冰块脸腾升至了知心大哥的慈悲脸!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深藏不漏、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天界刚正不阿的司法仙君内里是个情圣?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怎么办?”
被他膜拜的眼神弄的尴尬不已,楚廉俊朗的脸一阵绯红。怎么办?他怎么知道?借着袖子掩唇咳嗽之际,他说道:
“也许……你学着成熟一点?”怎么看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啊,华修跟他在一起不会有父子的感觉么?虽然华修表面上看上去二十五六,但内里可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
“这样么?”
“嗯。”楚廉顿了顿,被人依赖的感觉真心不错,李如这样“虚心”讨教,他的自豪感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心情一好,话便多了起来。“你的根基不稳,仙术修得不好不怪,但总不能一遇上事情就靠华修来替你解决。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太依赖华修了?”
李如沉默。
楚廉说得句句在理,他总是为自己找各种借口偷懒,遇上危险也想当然的等着华修过来,闯了祸也是华修替自己善后……是因为这样,所以华修才开始对他冷淡?
他低下头,眼神黯淡。楚廉见他长时间不说话,心中打鼓,还以为是自己说得太过直接,伤了人家自尊。正愁要不要软下声音来开导两句,忽然见到李如猛地将头抬了起来。
与之前晦暗的眸子不一样,现在这个人的眼睛里是闪亮的星光,映着莹绿的色泽,分外动人。
他仰起头,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
“我知道了。”李如笑嘻嘻的眨眼,对着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的急冲冲的下界。经过楚廉的点拨,他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是这样的吧。如果要长久的站在他的身边,一定不能是一个只会闯祸、一无所长的自己啊!更何况自己的伟大计划还没有实现,他怎么能泄气呢!
“哈哈!华修,你就等着被我扑倒吧!吼吼吼……”
楚廉听着空气里传来的声音,头疼的扶额,长袖一挥,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啜了起来。
心急火燎的从苍沥殿回到浮渊,他这才得知一件事——弦音离开东海了。
第三十一章
弦音离开东海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愧疚了一下。说好的为弦音牵线,自己却和华修折腾出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