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乐年代（美色）下——离卦

和主任接着道：“柴董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些，有空我们可以私下交流一下。”

听和主任的意思很希望和柴老爹在玄学方面做相关探讨，柴老爹听了有点好笑，原本很希望找机会和和主任亲切交流，眼前就有一个好机会，但柴老爹却感觉有心无力颇为无奈。

柴老爹笑了笑道：“我辈乃是蓬蒿人，乐天知命、安享太平既可，无心多做窥伺，对此敬谢不敏。”

和主任闻言愣了愣，继而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道：“如柴董所言才是真豁达、真解脱，才是大智慧之人、般若行，和某万分钦佩。”

和主任的言谈举止都像个古人，柴老爹忍不住在心中想：之前一直没联系上和主任也许并不是和主任有意回避，而是玄学中的某些避世观念起了作用；而柴老爹费了好多功夫也没和和主任接触上，其实是因为柴老爹一直没找对路、没找到适合的接触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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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总点完菜向桌上众人谦逊几句便让服务员拿着菜单去传菜，众人等着上菜的功夫蔺总让服务员给每人填了茶水，虽然桌上好多人都是初次见面但彼此说说笑笑倒不觉得陌生，边喝茶边聊天边等着菜上桌。

蔺总隔着桌子招呼柴老爹和和主任说话，顺便关注一下徐秘书，偶尔和柴非聊两句，大部分时间则用来关照随和主任一起来的两名科员。蔺总说话点面兼顾、掌控全局，活跃桌上气氛的同时联络感情，劳心劳力的同时不忘热情客串友情升温剂，桌上的气氛既友好又亲切。

和蔺总说话的间隙和主任拉着柴老爹闲聊，似乎是柴老爹刚才随口扯的几句话让和主任有点儿遇到高人的感觉，平实朴素的语言又很不巧蕴含了丰富的人生哲理，以至于和主任不由自主的用敬仰的眼神看柴老爹，连说话言谈都含着恭敬小心。

和主任问柴老爹道：“先生，不知对‘道’之一字有何解？”

柴老爹歪着脑袋看和主任，心中气息不畅郁结不已，肚子里一个劲打鼓，暗道：这和主任是上瘾了还是怎么了，怎么问的问题全围着玄乎的东西转圈？一句半句的好糊弄，他要老揪着这些问题往下问可就麻烦了，一旦兜不住露了底被当作耍弄人，可要招人厌、招人恨了。

柴老爹默声不答，和主任更觉得柴老爹莫测高深，热络的道：“先生勿要藏私，还请先生不吝指教。”

像赶鸭子上架般的被人请教，柴老爹心中的郁闷之情无以言喻，热情交流、亲切沟通的场合不能拂人的面子，更何况柴老爹还有事求和主任办，避而不答或一口回绝都不太好。柴老爹多少年商海沉浮也摸索出一些道理，求人办事的时候捧着对方、顺着对方固然好，有时候用强势的态度沟通、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反而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造成对方心理压力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权威性。柴老爹想到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以“玄”对“玄”，先侃晕了和主任占个“高人”的名头再说，虽然柴老爹不信鬼鬼神神、天地玄黄，但中华五千年的影响是深远的，国学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更是息息相关的，柴老爹随口捏几句还是捏的出来的。

柴老爹坐正了身体闭上眼睛，暗中琢磨了几句晃着脑袋道：“‘道’哉‘道’矣，‘道’可矣‘道’非矣，非常‘道’，非可‘道’……概而言之似道非道、此道非道，彼相与之、予所求焉，道自在矣。”

柴老爹一通“道”来“道”去把和主任直接“道”晕了，柴老爹说完和主任半天没出声。柴老爹自觉颇有成就感的点点头睁开眼，一旁的和主任愣了半天似乎突然明悟了柴老爹的意思，忙不迭拱手道：“高明、高明，实在是高明！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先生对玄学的理解非常深刻、透彻，可谓造诣深厚。和某不才无法深悟其理，有空还要多向先生请教。”

柴老爹摆摆手一副好说的表情，心想：估计刚才这几句和主任压根儿没听懂，否则不会这么快打退堂鼓不继续追问。但其实柴老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和主任没听懂是没弄明白话中可能深藏的玄学道理，柴老爹不懂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连自己说的话算不算中国话都没把握。

说话的功夫酒店服务员送来了做好的菜，八个凉碟插花拼凑描嵌勾画，雪白的骨瓷圆碟中心嫩黄、鹅白、翠绿、鲜紫的一小撮，娇俏可爱的样式让人看了心生怜意不忍动筷。柴非见了暗暗咂舌，心道：这叫菜吗，都快赶上艺术品了！这么贵一碟才这么点儿，谁舍得吃啊，直接摆着、供着还好点儿。

八个凉碟摆好，蔺总点的菜也陆陆续续上了桌，红烧鹿筋、百合鱿鱼煲、天水鸭、葱烧金龙鱼、儒林鲜萃、酱汁鲍鱼、刺参、彩蛋鲜贝……菜色秀美、香味诱人，摆在描金点翠的大盘子中央更有种难以言喻的伶仃美感。

柴非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百合鱿鱼煲，心中感慨：人家大饭店就是大饭店，五星级就是和别家的不一样，瞧瞧这花瓣撒的多匀啊，点缀着这盘菜多有飘零的感觉啊，这要在别的酒店里不得给你撒满满一钵花啊，哪能像这里的这么好看。不知为何柴非突然有种丘乐礼第一次吃法国西餐的感觉，很想也像丘乐礼那样抱怨两句：盘子太大、量太少、价钱太高，光比样子不如丘乐礼从菜谱照片上复制下来的好看，味道也不知道赶不赶的上家里柴老妈的手艺，就是价钱听着挺有震撼力——比其他酒店的价位都高。

菜上的差不多，蔺总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菜。众人统一喝啤酒，倒酒的时候没费什么劲儿，从头到尾、从男到女，除了要开车的徐秘书外人手一瓶，蔺总一声令下个个杯子全满，不带一点儿泡沫，金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闪着亮光。

先是主盆柴老爹说话，柴老爹谦逊的以三杯酒开头，一杯酒一句话简单明了，友谊合作、共进共赢、畅享未来，话说完了酒也喝干了，众人无异议跟进酒到杯干。柴老爹将友谊接力棒移交给副盆蔺总，事先声明接下来不用以主盆为准，可按各自的酒量随意发挥。

蔺总接过接力棒心领神会，端起杯来先道：为了表示对主盆工作的支持和对柴大哥的敬意，蔺总领六个。有事兄弟服其劳，敬意不足用酒补上，酒桌上用酒说话……蔺总一套接一套词念叨下来，桌上无人再有异议。真有酒量的不在乎这几个酒，没酒量的也上不了桌，蔺总六杯酒祝天、祝地、祝友谊、祝健康、祝发财、敬爹妈，酒到杯干既痛快又爽利，众人一步一个脚印稳稳跟进。

蔺总喝完了换大客，大客喝完了接二客，二客喝光杯中酒轮到蔺总右手边的三客，三客的位置上坐着柴非。一轮轮酒下来，口号换过一个又一个，桌上每个人都喝了不下二十杯。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形容有点夸张，但桌上仰着脖子往下灌酒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利索，不论男人女人一个比一个喝的爽快，柴非走过不少宴席今天这样的情况算少见的，可谓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酒喝的痛快固然好，但桌上至今没人提起本次宴请的主题——晨辉公司二次检验的事。虽说酒桌上也有不谈公事的说法，私下达成共识或一切尽在不言中，但柴非离柴老爹坐的远不知道柴老爹那头谈到怎么样了，更忍不住心里头着急。终于拿到话语权轮到柴非敬酒，柴非在心里嘀咕了半天还是决定应该由他起头把二次检验的事提出来。

柴非倒满了酒端起酒杯，先敬了全桌人感叹相聚有缘，等众人喝干了杯中酒柴非重新倒满杯子，向桌子对面的和主任举杯致意，对和主任道：“和主任，虽然咱们初次见面但我对您闻名已久，心中对您非常敬佩，在这里我单独敬您一杯酒……”

和主任久经酒场也是成了精的山妖精怪，虽然之前一直酒到杯干表现的很稳定、很配合，但也不肯轻易就范随便接下敬来的酒，只要开了个头儿后面一杯接一杯敬来，推辞不掉就要比别人多喝很多，所以不等柴非说完和主任打断柴非的话问道：“你敬佩我……你敬佩我什么啊？”

柴非让和主任说的愣了愣，和主任眯起眼睛看着柴非接着道：“你敬我酒得说明白为了什么敬的。光说敬佩我，你敬佩我什么啊，为什么敬佩我？你要是没什么说法，这杯酒我可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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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老爹闻言看向柴非，蔺总和桌上其他人也盯着柴非看，柴非被众人盯的有点紧张但也让和主任几句话说的激起了性子。柴氏出品质量保证，相对的柴老爹的倔强性格也遗传给了柴非，柴非没被和主任几句话难住打起退堂鼓，而是想着怎么说能让人信服，能让和主任喝下杯中酒的同时把二次检验的事也办好。

酒桌上夸奖人的话很多，但说一百句漂亮话抵不上说一句话说到对方心坎里，有时候对方心坎里的话就是对方的根——爹妈健康、儿孙平安、落叶归根、亲情和睦，人生的伦理纲常谁也避不开；有时候对方心坎里的话是对方愿意承认的话、愿意听的话；而有时候对方心坎里的话是对方给你的面子。

柴非看着和主任在心里琢磨：想让和主任喝下杯中酒不难，亲切交流的场合和主任不会太难为柴非，即便和主任不想接敬来的酒故意增加难度，最终也一定会喝下柴非的酒。但怎样能让和主任心甘情愿、开心高兴的把酒喝下，同时又巧妙的把此行的目的说明却要费些脑筋。

柴非端着酒杯大脑飞速运转，和主任一身白色唐装鼻梁上架着眼镜，刚来时和蔺总打招呼先抱拳后握手，之前和主任起身领酒时说了一大堆甲子庚申、子丑寅卯，最后几句才落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上，一看就是古文化爱好者，而且听和主任之言似乎所学颇深也颇为自负。

把话说到对方心坎里也叫“投其所好”，柴非略一琢磨猜到了和主任平时的专长爱好心里自然有了谱，说话也有了润饰演绎的方向。刚才蔺总做介绍时特意提了柴非“侄子”的身份，柴非索性更亲近一点儿直接喊和主任为“和叔叔”。

柴非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和叔叔气质儒雅，言谈间侃侃而谈学识渊博，一看就有先贤之风。我也很爱好中国的古文化，看到和叔叔不觉心生敬仰，感觉跟和叔叔非常亲近。我敬和叔叔一杯酒，是敬佩和叔叔的才学，和叔叔您可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学识浅不喝我的酒啊。”

和主任让柴非说的满脸红光笑容满面，哈哈直笑，不等柴非再劝已经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边用手点着桌对面的柴非一边口中感慨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柴老，我看您是虎父无犬子啊，柴贤侄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学识见地真是令人赞叹，想必是家学深厚的缘故。我看柴贤侄今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好好，咱们干了这杯酒，先干了这杯酒咱们再说话。”

柴老爹陪着和主任干笑，抽空瞅瞅斜对面的柴非不知道该露个什么表情，心道：好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机灵了，从哪儿看出来和主任好“玄学”这一口，几句话说中了和主任的得意之处，说的宾主尽欢，轻松搏了个满堂彩。这该不会是蔺总提前关照过的吧。

柴老爹心里想着事嘴上不忘谦逊，“哪里哪里”、“谬赞谬赞”之类的说了半天，看和主任端起酒杯和柴非喝酒，柴老爹也端起了面前的酒杯陪着喝了一杯。

和主任痛快的喝干杯中酒，柴非打蛇随棍上，趁和主任高兴又道：“和叔叔，您是古文化知识的大家，可要多关照我这个后辈啊。以后找时间向您请教专业知识方面的事，您可别拒绝，一定要赏光赐教啊。”

和主任看着柴非笑的别有深意，顿了顿道：“好说、好说，这事咱们有空再商量。”

柴非使了半天劲儿得到和主任半上半下的这么一句话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正想着怎么能再圆和圆和，蔺总在一旁抢着给柴非面前的酒杯倒满酒，道：“柴贤侄，你这算偷工减料啊，这怎么能一杯算完了呢，哈哈，你怎么也得再敬和老弟一杯吧。刚才那杯是表达敬意的，这杯才是拜师的酒呢！”

对面的和主任也跟着一个劲儿笑，手指着蔺总道：“老蔺啊老蔺，你就跟着他们瞎起哄吧，哈哈。柴贤侄，不用听你蔺伯伯瞎说，咱们喝咱们的。咱们这么投缘，就算不喝这酒，和叔叔也答应你拜师的事儿。”

和主任既然这么说了，其中又有蔺总的面子，柴非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不等和主任再推辞忙端起酒杯敬和主任第二杯酒。和主任客套了半天，端起酒杯硬要柴老爹、蔺总和他一起喝，柴老爹、蔺总自然义不容辞的配合响应，桌上其他人陪饮，众人同时喝干了杯中酒。

喝完酒放下酒杯，和主任对着对面的柴非道：“柴贤侄，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和叔叔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帮你。”

柴非忙不迭答应下来。有了和主任这句话二次检验的事就好办了，宴请后柴非抽空去见和主任顺便把新的样品送上，只要和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收下，一切就又变成了合法的“正常程序”。

接下来四客说话，众人依然酒到杯干。桌上的气氛正浓，末尾徐秘书也以茶代酒向众人表达了心意，众人客气的回应一二，与和主任同行的两人更是毫不含糊的干掉了整杯酒，以此向徐秘书致意。

喝完了一轮酒柴老爹建议众人自由发挥、随意交流，柴老爹、和主任都成了众人围攻敬酒的对象，蔺总夹在中间没跟着少喝。众人分别敬酒的间隙，柴老爹、和主任、蔺总三人又一起喝了几杯。喝到最后，柴老爹、和主任、蔺总喝的都有点高，与和主任同行的两人也喝了不少，柴非更是把酒量发挥到了极点。除了和众爷们在一起欢聚时，柴非没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的酒，抬起头低下头满世界在晃，看人都是重影的。

柴非终于体会到喝“公家”的酒的难处了，难怪很多当官的都喝出酒精肝、酒精中毒之类的病，酒场如战场，有时候不往前拼是不行的。尤其被挂上“某某负责人”之类的称呼后，自发的责任感是动力，别人的期望则是助推器，没有刹车、不能换档，只能一股劲儿到底——冲、冲、冲。

最后柴非和柴老爹是被徐秘书架着拖到车上的，蔺总喝的也有点高，自顾不暇，更别说帮着柴老爹招呼人了。徐秘书叫来车送走市实验室的人，和主任虽然喝高了，身边的两人还都算清醒，出租车直接把人送回单位，一路上有这两个人照护着倒也不用担心。

蔺总醉倒前塞给徐秘书一张名片，大着舌头跟徐秘书道：“让……让他们来、来接我——”

“倾世地产”的人似乎就在附近随时待命，徐秘书打了电话没多久就有两个人来接走了蔺总。蔺总上车的时候似乎清醒了点儿，向一旁的柴老爹和柴非一个劲儿挥手致意，嘴里嘟囔着什么，看口型似乎是说“再会，下次再见”。柴非正晕的厉害，冲蔺总随便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结完帐、送走客人，再把柴氏父子送上了车，徐秘书忙活了一大顿总算忙活完了，此行圆满终于可以开车往回走。

车子后座上斜倚着柴老爹、横躺着柴非，爷俩摊手摊脚的叠在一起，徐秘书探头看了看两人的情况叹口气到前排开车。

车子发动起来往傍山别墅的方向走，开出“迎宾楼”甬路时稍微有点颠簸，柴非肚子里的酒菜被颠的翻了个跟头一股脑涌到了嗓子眼儿，不等徐秘书停车，柴非坐起身扑到车门边儿，抓开车门趴着就吐。徐秘书赶紧把车停下，幸亏车子刚启动起来速度不快，否则真不知道能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