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错+番外——府女子

作者:府女子  录入:05-16

“我保留你报复我的权力,期限是永远。只要让我知道有一星半点他对你不好,或是你在这里不愉快,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带回秋镜山庄。”秋冷霜说道。

“报复是一定的,想舒坦,别做梦。”花如月转身,抚着自己的胸口,匕首刺入胸膛的痛依然清晰如昨日,他有太多的疑问,但是他并不想要从秋冷霜的口中得到求证。真相总有一日会大白,抛光养晦,不过是必经的过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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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月与沈君暖在菊阁门前碰了头,神情都颇为复杂,却在看到彼此的瞬间,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第二十一话:挖走一个是一个

这个世间是矛盾的,无丑又何来美,无坏又何来好,无黑又何来的白。天下第一楼欢悦楼亦是矛盾的存在,它因美食美景,美名在外,又因其掌柜的吴欢悦,而臭名昭著。

女掌柜的吴欢悦,听人说她如今年方二八,咳咳,中间填个十,二十八,至今待字闺中,是个典型的黄花菜老闺女。

听人说她原本二八那年是可以成功把自己嫁出去的,可惜成亲前一日未婚夫得了不知名的怪病猝死了,自那之后街头巷尾疯传,说什么吴欢悦命犯孤星,克夫克子。

吴欢悦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冤大头,作为一个十多年来守身如玉的老闺女,她的怨气是很强悍的。既然嫁不了人,吴欢悦也绝不甘心一辈子被困在闺阁之中。于是在某一个夜黑风高天狗食月的夜晚,吴欢悦收拾了包袱爬墙离去(中间省略上万字的狗血雷人苦情奋斗史)这才有了后来的欢悦楼。

听人说吴欢悦,这些年来已经将她无欢悦的气质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她出现在楼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这屈指屈的还必须是猪猪大人的手,猪蹄,咳,也就是两次。一次是开业当天,一次是成立十周年当天,两次间隔都有三千六百五十个日日夜夜。连牛郎织女还一年见一次,而吴欢悦和店里干活的老伙计,十年就见过两次,亏得人家人老脑子还清楚,不然真不记得她是自家掌柜的这回事。

期间也有有心人士小小的好奇了一把,这吴欢悦日日都在楼里,却日日足不出户,究竟在房里做了些什么?可惜每次靠近吴欢悦的房间,都被守在房外的护卫一顿痛扁撂下了狠话,至今都无人知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脾气古怪性格阴郁的吴欢悦,待在房里是绣花呢还是发霉中。

当然,这些都只是听人说的,吴欢悦谁都没见过。

花如月一行历时一个半时辰以风卷残云之势扫完了午饭,又东拉西扯的唠了半个时辰的家常,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喝下午茶吃点心的时间,于是又点了一大推杂七杂八的茶点闲坐了一个时辰有余。

眼看着时近黄昏,花如月他们是无所谓优哉游哉,一副爷穷的就只剩下钱了,大有吃过晚饭再走的意思,这边得到了通报的吴欢悦郁闷得把绣花针都折断了,在房里来回踱步口中喃喃,“好你个花如月。”没办法今晚菊阁三天前就被六王爷叶昊天包下了,时辰逼近,她既不能赶人,又得罪不起王爷,简直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当吴欢悦转的眼冒金星的时候,门开了,一块素色的方帕落入了她的视线,不用想能进她房间的只有一人,果然抬头,眉清目秀的少年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姚念。

姚念恬淡的一笑,“别转了,我随你去见见花老板吧,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你把你的情况跟他说说,他一定不会难为你的。”

吴欢悦不知道姚念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花如月绝对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他既然今儿个来了,赖在这儿了,还专门拖到叶季景预订的这个时辰,又岂是你三言两语就打发的走的。吴欢悦心道,“老娘不出房,还当我是病猫了。”想着便跟着姚念去了,谁怕谁啊。

姚念颇为有礼的敲了门,领着吴欢悦一同进来。花如月原本还百无聊赖的靠在沈君暖肩上,看着斐思尘和樊素方你来我往,一看姚念来了,眼睛都多了些光彩。

“念儿可是大忙人给了花如月,晚膳时间快到了,怎么有工夫来找我,可是想我想得紧了?”花如月调侃道。

沈君暖听了不客气的一记板栗,“花如月你不守妇道。”

花如月委屈的揉了揉被沈君暖敲过的脑袋,虽然一点都不疼,但花如月还是不甘心的抿了抿嘴,普天之下敢动花如月脑袋的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花如月挽着沈君暖的胳膊,“如月对君君的一片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君君真是半点风情不懂哎。”

待两人又打情骂俏了,姚念还是耐心的候着,吴欢悦跟门神一样的站在门边,看着他们故意的无视,在心里画了一个木偶,写上两人的名字,我……扎字还没说完,花如月像是反应过来了,轻咳了一声坐正,殷勤的等待姚念的后话。

姚念配合的让出了半个身位,吴欢悦很自然的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如果打扰了花老板和朋友的闲茶时间还请多多见谅……”

“念儿可以随意打扰,其他人不能见谅。”花如月很不客气的出言打断,一点面子都不给吴欢悦。

吴欢悦顿时额头青筋暴跳,心里继续碎碎念,我不过是客气一下,谁需要你的见谅啊,谁需要。面上还是平静的说道,“今天酉时菊阁的席位,六王爷三天前就已经包下了,眼看酉时将近,想必花老板也不想为了区区这点小事和王爷过不去吧,依奴家之见还是……”

花如月再一次很不客气的打断,笑着说道,“听闻当今六王爷文韬武略,如月刚好也想一睹风采,择日不如撞日,真是感谢欢悦楼给如月这个机会。”

吴欢悦不只额头,双手握拳连手上都青筋暴跳了,好你个花如月听不懂人话,深呼吸再深呼吸才忍下了这口恶气,正要开口,被姚念拦下了,姚念也不在拐弯抹角,“奴家以为,花老板不是那种做事毫无目的之人。”

花如月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念儿都这么夸如月了,如月自然要欣然接受,没错,我有目的,我想跟欢悦楼要一个人。”

“谁?”姚念没说说话,说话的是吴欢悦。

花如月指了指吴欢悦,她脸色一白,然后就看到花如月的手指移向了她的旁边,“我要念儿。”

吴欢悦立刻跳出来反对,“不行,天下皆知姚念是我楼里最出色的厮人。”

花如月早有所料一般,说话拖着长音,“那……看来今天六王爷的风采不见识见识是不行了。”

“你欺人太甚。”吴欢悦终于暴怒。

“谁叫你不肯就范嘛。”花如月还要火上浇油。

吴欢悦还要再说,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六王爷驾到!”

花如月但笑不语,沈君暖在一旁看好戏,斐思尘和樊素方吃着茶点,白来的食物不要浪费,吴欢悦咬着牙一个字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姚念,依旧云淡风轻的说,“悦姐莫要挣扎了,你不是花老板的对手,小人跟花老板走便是。”

花如月就这么个脾气,很少有目的,但一旦有了就非达成不可。吴欢悦也算阅人无数,经验丰富,却没遇到过花如月这样的主儿,被气个半死还是败下了阵来。赔了一个姚念不说,还被挖走了一个厨娘。

花如月最后还是十分有职业操守的,他很大方的送上了一千万两银票,临走前还再三跟吴欢悦保证,他会好好对待姚念的,挖走的欢悦楼厨娘就做菜给青胭倌楼的自家人吃,不会用来招待恩客。让吴欢悦把心放回肚子里,青胭倌楼绝对不会跟她抢生意。

吴欢悦亦步亦趋的将花如月一行送到门口,面瘫的表情保持了许久,花如月上轿前,转过头来对吴欢悦说,“吴掌柜,高兴点。你要是不高兴,如月以后会常来欢悦楼哄你高兴的。”

于是吴欢悦硬生生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花老板,真是……真是太客气了。”

第二十二话:花如月的自省

花如月这个人,似乎永远都不知道习惯这两个字怎么写,当所有人都习惯花如月卖弄发浪唯恐天下不乱时,他突然就安分从良了,开始淡出恩客的视线,在后院开辟桃花源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而当所有人都终于习惯了没有他出面的夜晚,花如月又突然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中,依然妩媚依然发浪,就好像短暂的休憩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前行一般。

花如月重新出现在了青胭倌楼的前楼里,一手扶着护栏,一手摇着团扇,面露风情的从楼下闲步下来,一时引来了不少惊艳的目光。

“呦,这不是梁大人嘛。好些日子没来楼里,如月还只当梁大人是把如月给忘了。”花如月可不是那需要四处揽客的老鸨,即使许久没有露面,他依然是众星捧月的主儿,一下楼就围过来了不少生客熟客。

这里恩客众多,更是不乏达官显贵,梁齐只是个都城县令,听到花如月在人群中先叫了自己的名字,顿时觉得自己面上有光,“如月老板要是这么说就错怪梁某了,梁某这些日子公务缠身,几次抽空来楼里,都不见如月老板,今儿个才总算是盼到了。”

花如月微微掩面,像是有些感动的样子,“这么说来,倒是如月的不是了,梁大人待如月真好。”

“如月老板这么说梁大人,本官可要不依了,我可是忙到现在连晚膳都没吃就来了。”站在梁齐身旁的兵部侍郎李岩喜,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引得花如月用团扇捂嘴,风尘一笑,轻轻的戳了戳李岩喜的胸膛,“如月怎么舍得叫大人挨饿,这就吩咐下去为大人备膳,让香怜来为大人作陪如何?”

“甚好,甚好。”李岩喜本就欢喜香怜,欢喜得紧,听花如月这么说,一脸喜上眉梢,“果然还是如月老板,最知我辈的心意啊。”

花如月又看向梁齐,“让颜雪来陪梁大人,梁大人可满意?”

“颜雪怎比得上如月老板,不过,也算不错了。”梁齐有些按耐不住想要靠近些花如月,但心知花如月的规矩也不好贸然造次,话锋一转,含糊其辞的笑了笑。

花如月岂会不知道梁齐的意思,看他见好就收也是个明白人,便招来环儿带二人去二楼雅房。

花如月目送二位大人上楼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如月老板,只顾着招呼大人们,哥儿几个可是伤心的很。”

花如月一听声音,便知是鸢尾都城四大富商之一的林茂祥家的林二公子林霖,又带着他那帮同流合污的纨绔子弟来了。

花如月带着笑转身,“如月虽然有些日子没有来楼前逛逛了,但也还没到消息闭塞的程度,二少如今有了黄夏,黄夏的性子你我二人最清楚,如月哪还敢招惹二少。”

“二少什么时候和黄夏暗度陈仓的,亏的兄弟几个还被蒙在鼓里。”尚书家的三公子刘御知,推了推林霖的胳膊,一副兄弟不仗义的表情。

刘御知的话一出,其他几位公子也起了哄,盐商大户的独子李政豪也开起了林霖的玩笑,“谁不知青胭倌楼的八大名倌,梅兰竹菊四位小姐,和天地玄黄四位公子,尤其是黄夏出了名的桀骜不驯,二少真是好本事竟然征服了黄夏。”

一向风流无度的林二少,一听到黄夏的名字,整个人就像只炸起了毛的猫,往日里什么勾搭姑娘说出来的甜言蜜语,可以连着讲一个时辰不带重样的,现在却词穷的张了张嘴,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霖的心里莫名一阵骚乱,不胜其烦正准备转身,耳后传来了一个他化成灰都认得的声音,“林二少才来,怎么就急着走了,莫不是故意躲着我吧?”

林霖将走的身形僵了一下,被黄夏这么一说,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半响只得转过身来。

黄夏抱胸站在台阶上,不愧为四公子之一,他给人的感觉瘦削却不孱弱,俊美却不娇柔。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张扬的气势,他正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目光看着林霖。

林霖藏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看到黄夏,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一时间全部浮现在了脑海中。他死也不承认自己醉酒之后,被一个青楼倌人给……强上了。

花如月虽然不知个中情由,但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还是笑着出面打了圆场,“二少是客,若是就这么走了,倒显得我青胭倌楼不懂待客之道了。刘公子、李公子还有诸位,不妨先上二楼雅房坐坐,想要点哪位小姐公子只管跟如月说,如月自当妥善安排。”

花如月一说,几人也没有异议的在丫鬟的带领下上楼,只留下林霖还站在原地,“林二少就当给如月几分薄面,您若不上去,如月便真当二少和黄夏之间……”

林霖不等花如月说完,越过他二人闪身上楼,“如月老板,把你这里最好的小姐给我叫来。”

花如月笑着应了一声,目光若有似无的投到了黄夏身上,待林霖走远,他才说道,“我想林二少不需要兰享的作陪,不是吗?”

黄夏自然知道花如月是在对他说话,他虽然为人张扬,面对花如月向来都很收敛,他微微低头,却毫不谦卑的回答,“是。”

花如月但笑不语,目送黄夏上楼,然后走了几步又和过往的别的恩客闲聊上了。对于楼里倌人和恩客之间的关系,他从来都不过问,这是他可以给倌人们的最大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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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风风火火了一整天,空下来细细回味,却觉得有些索然。

花如月招待完恩客,没有像以往那样回后院沈君暖的房间,而是一个人燃起了一只蜡烛,枯坐在他自己的房里。

花如月今年双十,本是最美好的年华,他的心却像是早已腐朽了一般。五岁之前的记忆对他而言,已经很模糊了,印象里就只有爹爹严厉的呵斥和不屑的眼神,以及娘站在一边想要劝阻又软弱无力的模样。

“身为一个男人,说话要精炼,总是喋喋不休,你以为你是长舌妇!”

“身为江南第一庄秋镜山庄的少庄主,不会武功就等同于一个废人,看看你剑举得什么样子,扭扭捏捏,我看连个废人都不如!”

“身为我秋涟漪的儿子,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你这张脸简直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

曾经有很多年很多个夜晚,当花如月还是秋如水的时候,他因为这些重伤的话语,夜不能寐,即便睡着了,也会因为梦到爹爹亲手杀了自己的情景,而被吓醒。

如今花如月终于可以平静的复述出这些话,梦魇的主角却早已离世多年了。

“男儿之身,却天生凤命归属,将来必是倾国倾城之貌,只有龙子配得。”这是花如月五岁那年,看到丫鬟们刺绣好奇学了几针,被爹爹发现,气得当场掰断了他用针的两根手指时,娘亲哭着跑来安慰他时,告诉他的。说是三岁那年一个叫做知半仙的算命先生替自己算的卦,要他切莫记恨上爹爹。

那之后爹爹估计是为了眼不见为净,才将他交给了虚长自己五岁的秋冷霜。

回想起来,二十年的人生中竟然有整整十一年的时光,都相伴在这个人的身旁,秋冷霜对于他而言,说句不恰当的话,甚至远远超过爹爹和娘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曾经一度,秋冷霜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他难过,自己比他还要难过,那时并不知道自己怀着的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后来随着抓螃蟹时的拥抱,赶路为他求药,发烧时迷迷糊糊的吻,他才知道原来他喜欢上了秋冷霜,而秋冷霜也喜欢自己。这世上最让人高兴的事情莫过于两情相悦,情窦初开的少年沉溺在自己从未体会过的甜蜜之中几乎不可自拔。毕竟这是他花了十一年,才修得的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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