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吧,小心烫。」
程凡刚看一眼,悠哉悠哉地走进厨房,拿了一个碗和一罐白糖,随便把糖罐子摆桌上,再打开电锅自己舀豆浆喝。
程母觉得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大牛你不是吃饱了?」
程母一句话堪比平地一声雷,洛定一正好嘴对着碗刚喝一口就呛的豆浆冲上鼻子里,赶忙用手捂住狂咳不止。程凡刚手
拿着杓子定格当场,乳白色的豆浆顺着铁汤匙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在锅子里激出阵阵涟漪。
用不着十年风水轮流转,程凡刚眯着眼睛镜片闪着日光灯管的二十烛光,哼哼地笑着说,
「我、很、饿。」
终於回过味来的程母一副『有什麽大不了』的样子,从柜子上抽几张卫生纸给洛定一,「小洛还好吧?我看你感冒真的
严重啊,喝个豆浆都会呛到。」
然後好像恶作剧成功一样,拍拍洛定一的背,「你不知道吧?他小时候属牛,我们就给他起个小名叫『小牛』,可是长
大一点他就吵说不要当小的,要就要当大的,硬要我跟他爸爸改叫他『大牛』。长大以後嫌丢脸,才又改了喊名字。凡
刚跟我说你们老朋友,昨天不好意思讲,今天讲给你笑笑,病才好的快嘛!」
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程凡刚又不後悔,早晨与母亲加油添醋的讲洛定一就是电视里那个洛元康的儿子,昨天遭人绑架了他父亲竟然还见
死不救等等等,藉此搏取程母最大的同情心。理所当然如程母的过往,最痛恨的便是这类大家族冷血的作风,於是她本
来就对洛定一印象好,又加上程凡刚说的那些,就更想做点什麽安慰安慰他。再者,年纪越大,程母一直偷偷的想要一
个温顺乖巧的女儿也好,媳妇更好,自己的儿子优秀是优秀,可也太豺狼虎豹,一点都不讨喜。现在洛定一出现了,她
很正气凛然的想,洛家不要这个儿子,我要!
吃饱迟来的早饭,洛定一帮着收碗,程母一声令下:「大牛去洗碗!」连自己都忍不住笑,程凡刚盯着洛定一低头假装
忙碌,憋笑憋的手抖,瓷碗里挂着汤匙被他捧的铛铛响,长叹息,默默把碗一叠拿进厨房洗。
等程凡刚洗好弄好,手擦乾净出来,见洛定一站在房门口,轻咳几声佯装镇定。程凡刚挑眉,问:「敢问洛大公子可要
上班?在下顺道载你一程。」
「要,麻烦你。」
洛定一自觉的让路,程凡刚开门踏入,‘喀嚓’地门一关,程凡刚再也忍不住将洛定一按在墙壁上啃。
「很好笑?」
洛定一本想严肃的说没有,可惜一见到程凡刚那张脸,又想到『大牛』这个极不匹配的称号,笑的脖子都弯了,倒在程
凡刚肩膀上气都喘不过来。
程凡刚拎着人往洛定一嘴巴里舔一圈,啧啧地品尝一会,说:「少吃一瓢糖,当心蛀牙。」
洛定一点头,回:「知道了,大牛。」结果又开始笑。
「不必盖烽火台,算你替我省钱吧。」
程凡刚满脸无奈表情,看在洛定一眼里竟有种不管做什麽,这个人都愿意随便他胡闹的……溺爱?
瞬间胸口好像紧了一下,有点呼吸不畅。
混合白糖豆浆的甜味,磨成粉末洒下来,用逐渐升高的体温,
融化。
就在这难得温情时刻,不识相的音乐响起,洛定一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豹子,忽然奋力推拒起来。风水又转了一轮
,程凡刚压着人,洛定一的裤头早就空门大开,手掌跟着节奏在浑圆的屁股上拍拍打打,他越挣扎就越让程凡刚容易把
手指探到後面去。
「程……放嗯……」
来电显示的人是周衍,公司里没见洛定一上班,基於关心打个电话问问,谁知道铃声被程凡刚趁洛定一睡着的时候改成
小朋友都会唱的童谣,轻快而欢乐的曲调。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麽哗拉拉拉拉拉,我摔了一身泥~』
没多久,铃声嘎然而止。但是,我们周衍同学何许人也,持续不懈是他最大的优点。於是没消停几秒……
『啊我有一只小毛驴,我每天都要骑骑骑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GGG~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儿,我心里正得意咦咦咦~
不知怎麽哎呀呀呀呀呀,我死也要拉着你~』
竟然还是混音MIX歪歌版本!!!!
万恶的铃声随机拨放功能啊……。
所以当洛定一趴在墙壁上被程凡刚从後方插入,应和着儿歌时快时慢顶顶顶的时候,他忽然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也
是完全可以理解低。
33.
折腾了大半天,洛定一还是没能踏出程家大门一步,满怀怨气接起周衍的电话,另一端作为一个承受炮火的防空洞,深
切体会到所谓『冷暴力』发展为新世纪武器的潜力。
中午程母又做了一桌菜,洛定一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好像自己上门叨扰就是来蹭饭吃的。程凡刚挟一筷子翠绿的豆苗到
洛定一碗里,说:「很久没吃到我妈做的好菜,托福。」
程母乐的有两个儿子陪她吃饭,一个人待在家里,总是冷清。於是赶紧的给他们两个人布菜,一下子夹鱼一下子夹肉的
,自己没吃多少,却比哪一餐都开心。
程凡刚偏头看了洛定一一眼,後者疑惑的看回去,程凡刚自己咬下一块红烧肉,自言自语:『红通通的看起来特别引发
食欲。』洛定一心里刚浮起的那点酸涩立刻被程凡刚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压过,扒进一口饭,就是简单的清炒豆苗也能吃
的有滋有味。程凡刚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嘴角,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忙里偷闲一上午,洛定一提出告辞,程母也不多留,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事业。洛定一想这几天内要准备些礼品上门答
谢,便向程母允诺会再来探望她,程母叮咛几句照顾身体的话,程凡刚手里拿着车钥匙站旁边等。
‘喀当’一声关上铁门,程凡刚与洛定一走出来等电梯上升。兼顾安全与隐密性的新大厦,一层只有一户,门禁用的磁
卡也只能停在特定楼层。
洛定一默不吭声,抬头眼睛对着不断改变的数字。程凡刚斜瞄着洛定一,若有所思,随後拉起他的手往楼道去。洛定一
愣了一下,问:「你要去哪里?」脚步却跟着程凡刚走,流露不自觉的信赖。
程凡刚推开沉重的逃生门,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洛定一叹气,後者皱眉,说:「你到底要做什麽?」
不顾洛定一的意愿搂住他,程凡刚手臂环绕的力道很轻,但是洛定一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竟挣不开。
程凡刚贴着他的耳朵低低的说:「怎麽样,给我当弟弟好不好?」
「什麽?!」洛定一错愕的仰头盯着程凡刚看,好像他在开什麽世纪大玩笑一样。
食指推推镜架,程凡刚拿出说服投资客签约的官腔,讲:「其实是程女士向我提出的委托,希望能和洛定一先生您搭起
乾妈与乾儿子的桥梁。您也看到了,房子是新成屋,居家环境整洁,人口单纯。程女士育有一子可惜先天顽劣後天还是
顽劣,身心灵受创之剧,急需长相端整性格纯良的好儿子一位承欢膝下,弥补长年以来的缺憾。洛先生只要偶尔到府陪
程女士吃饭聊天即可,我想这样的条件再好没有了,不知洛先生意下如何?」
洛定一听程凡刚说书一样口若悬河一根螺丝不吃的说了一大串,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的愣在那里连眼睛都忘记眨。
程凡刚有些为难的表情,伸手捏捏洛定一的脸颊,叹口气说:「算了,现在确定我没有搞笑的天份。」
「真的……可以吗?」洛定一睁大眼睛,简直不可思议的模样。
「我本人另外再加码三包,包吃包住包暖床。」
洛定一低下头,哑着嗓子,「那……我应该怎麽办?」
程凡刚搂住洛定一,手掌盖在他後颈上轻轻按摩着,说:「嗯……你找个时间来奉茶,仪式什麽的我来处理。」好像想
到什麽,程凡刚‘啊’了一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洛定一听他话讲一半,偷偷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程凡刚一看就知道又在硬撑,便吊儿郎当的讲:「先叫一声乾哥来听听
,要有诚意啊。」
没想到居然是这一着,洛定一马上不屑的回答:「凭你,死都不用想!」
「你这样不对,乾妈和乾哥是母公司子公司的关系,要就要一并接收。」
「谁要你!我认乾妈跟你没关系!」
「那就奇怪了,」程凡刚哼哼的笑着,搭在他腰上的手往下摸到臀部,「我记得昨天晚上你不是一直催我说『还要、还
要』麽?」
洛某人气急炸毛地雷被踩爆,程某人赶紧掐脖子对嘴塞舌头深入防堵,後者化羞愤为力量坚决抵抗,可惜不敌意志溃散
,终落人手。
谁赢?
谁输?
好像很难说啊……。
「定一?快下班你来干嘛啊!乾脆偷懒一天多好。」
下午3点最让人发困的时候,周衍看见洛定一一下子来精神,滚轮椅子一推站起来找他讲话,趁机溜班。
「觉得不放心,还是过来看看。」
周衍感觉洛定一浑身透着怪异,但早上那通电话的後遗症没好,也就不敢问太多乱七八糟的话。他望一眼部门里同仁都
在埋头工作,靠近了一点,小声讲:「董事长找你,九成九九没好事。你既然来了,大家都看见你就跑不掉,怎麽办?
乾脆慷慨赴义?」
「无所谓,我现在就去。」洛定一讲到家里总是这副冷漠的样子,周衍知道这是他的心病,况且,那种父母的确说不上
好。
「了不起,带种。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我们缩短一点就少砍一点。」
洛定一浅浅地弯了弯嘴角,「没事的话我上去了。」
周衍顿了一下,才说:「好,我在这里望君早归啊。」
洛定一离开後,周衍待原地有点想不通。
不是我老眼昏花吧……
「洛经理今天心情不错,有什麽好事?」
周衍回到岗位上,连又奇交给他一份报表,有意无意的问。
没想周衍忽然抬头说:「对吧!你也看出来对吧?!」在文件纸上签名再交回给连又奇,周衍喃喃自语,「没错,连外
人都看的出来。没理由啊……」
平整的报表在连又奇手里攒出深深的摺痕,他一声不响的退出办公室,脸上是扭曲的阴郁。
34.
董事长办公室内,洛元康把洛定一从头到脚检视过一遍,说:「无故旷职,你如何做下属的榜样?如何让他们口服心服
?」
「是。我不会再犯。」洛定一站在门边,不愿意往里面多进一步。
洛元康照例坐在他那张大办公桌後面,威仪的摆着架子,见洛定一没有表情的表情,难得又多问一次:「你不解释?」
「『只问结果,不问过程』,这是您的要求。」
「好!你厉害,用我的话反过来讽刺我?!」话不投机半句多,洛元康指着洛定一,「我问你,我现在命令你解释,昨
天晚上你人在哪里?」
洛定一公事公办的回答:「在一位朋友家。」
「朋友?就只有你拿他当朋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能同正常人交朋友,非得选那种下三滥?!」
洛定一立刻看向洛元康,语气变的尖锐,「你跟踪我?」
洛元康本来就不怕洛定一发觉,一副正正当当的样子讲:「是又如何。」
洛定一觉得心寒,自己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原来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於是更加针锋相对,「请董事长尽管放心,我私人行为绝不会连累您的公司。」
「执迷不悟!」洛元康重拍一掌,桌子上的东西震的跳了跳。「『养老鼠咬布袋』你……你自己拿去看,看是不是连累
!」
华灯初上,隐身於喧闹街景之中,好像死路一条的巷弄里,空白的灯箱亮着微弱的光,任谁都没有想到,这里会是那个
齐老爷子发迹的第一间店铺。
「稀客,怎麽有空找我喝一杯?」
齐一鸣并退左右,让手下到外面守着。台面上开了一瓶Solera,淡淡甜味。旁边摆了一盘生火腿,切成薄片,卷起来竹
签插着。
程凡刚觉得有趣笑了笑,说:「什麽时候你也这麽讲究?」
「家里那只弄的,说要让我享受美好的约会。」
「真大方,代我感谢他。」程凡刚咬下肉片,对齐一鸣举杯示意,喝一口酒,轻轻皱起眉头。
齐一鸣自己也喝,啧一声,说:「太甜了。」
「行,我会识时务放你早点回家。」
「怎麽说?」齐一鸣纳闷。
程凡刚持杯绕了绕,暗红色酒液深深浅浅地在灯光下闪烁。
「这款酒偏甜,但是一样有後劲。女性接受度比较高,又容易醉。」程凡刚语带玄机。
「不怕我酒後乱性?」
「我看你是投怀送抱的多吧。」程凡刚看齐一鸣还没想通,好心的再说清楚些,「女人醉倒了赶紧送走,你也可以赶紧
回家。」
齐一鸣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叹气,摇头说:「心理战术,我甘拜你下风。」
「未必,很多时候是旁观者清。」
难得找到挖苦的机会,齐一鸣怎可能放过。
「你也有不清的时候?」
程凡刚一笑置之。
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程凡刚先开口,「谈正事吧。」
齐一鸣收起玩笑姿态,认真地听程凡刚接下来要说的正事。
「先前说好给你的20%股份,打八折价,带抇全部卖给你,如何?」
齐一鸣想了想,他是猜不透自家小猫搞什麽鬼,并不代表他笨,否则怎样在道上闯出名堂来。
「我要知道原因。不会是你欠了一屁股债吧?」
程凡刚摆摆手,「当然不是。别跟我说你不需要『过水』,我用的人头保证乾净,连门牌一起。」
『过水』指的是洗黑钱漂白,而『门牌』则是资金帐户,这两样都是正崭露头角的齐一鸣极为有用处的。程凡刚选在这
个时候提出这项交易,表示他也对齐一鸣做了相当程度的调查与揣测。
「八折……老实说我很怀疑。」齐一鸣盯着程凡刚的脸色,想从他身上看出端倪,可惜没有丝毫发现。
「先不说肥水不落外人田,不是我相信你的为人,而且没时间慢慢找买家,你觉得我的公司值不了更好的价码?」
程凡刚的公司规模不大,生意都是由程凡刚亲自接洽,不假外人之手。就一个企业发展的空间来说太小,然而对地下营
生的『集团』,简直好的不能再好。本来齐一鸣顾虑,纵使自己拿了程凡刚20%的股份,顶多只能收收利息,没多大效
益,若想利用来洗钱,份量太少,也不可能避过程凡刚的耳目。今日的朋友明日的仇敌,把柄当然是越小越好。依据程
凡刚提出的条件,齐一鸣并不算亏,甚至还算小赚一笔。但正是这样,才让齐一鸣起疑,以他对程凡刚的了解,这个人
是绝对吃不了亏的。
「换一个方式理解也行。因为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
程凡刚手指间夹着竹签把玩,稍稍拿高了些,对着圆滚滚的黄色灯泡球,尖刺锋利的好似能戳穿喉咙。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势在必得的语气。
「嗯……争一个更平等吧。」
不知道为什麽,忽然很想把自己的车子找回来。
洛定一在回家途中遇的劫,原先他以为只是单纯的狗仔跟拍,想着多转几圈就能甩掉,没想自己反而迷路,歹徒将他逼
进郊区偏僻的产业道路,下车理论,结果被乙醚撂倒。
凭藉模糊的印象,洛定一坐计程车先到那附近,再靠两条腿边走边找。开始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跟当时情况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