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模样的秦守一派儒雅的拱手,“多谢应公子夸奖。”
萧鼎臣看了应无敌一眼,这应无敌的老毛病又犯了。再看看秦守一脸被夸奖了的表情,直觉得不知这样的人怎么会当上承天剑阁的阁主。
“我要你三日之内,将所有陈州地界内铸剑之士收拢旗下,所有的开支全都上报给李好古。”萧鼎臣简单道。
书生微微一怔,点头道:“属下明白了。但若只是招到旗下,恐怕无法拉拢人心。属下想要知道用意。”
萧鼎臣终于睁眼看了看这书生,点头道:“日后江湖上,只要是能上手的好兵器,将全部出自缥缈峰承天剑阁。”
秦守略一点头,“属下明白了。”
“还有一事,”应无敌看了看萧鼎臣,目光扫过众人,“好的铸剑材料除了陈州之外,就是凉州,要想真正控制局面,守好那几处矿场。”
秦守皱眉,顿了顿,拱手道:“是。属下会尽快去办。公子爷和应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属下已经让人准备酒水别院,二位好好休息。”
萧鼎臣略一点头,起身道:“这几日不必派人随从。”
说着便朝应无敌略一示意,二人向外走去。
别院在陈州城外一处山庄中,离仙陵城也不算远。
别院虽说景致比不上江南苏杭,但贵在清静雅致,应有尽有。
安顿好以后,萧鼎臣接到一封密函,便出了门。应无敌百无聊赖,便打算再去陈州城逛一逛。萧鼎臣的护卫要跟着,转眼却找不到应无敌的踪影。
要知道此刻的应无敌是恢复了内力的,当初纵横皇宫,出入随意的他,轻功可不是盖的。
甩掉侍卫之后,应无敌徒步到了陈州城外官道旁。那里有一间二层的小木楼,与玉炉山上无味真人那小屋如出一辙。
屋前搭着一顶草棚,一边还有系马的马槽。
这是一间茶疗,草棚里摆着几副桌椅,此刻坐了几个过路的商贩,吃着简单的茶点。一旁的一个瘸腿青年忙碌着。
应无敌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眼里一阵涩然。这里还是没变。许多东西都不复当年,这里却还是和当年一样。
此时,从小屋中走出来令一个男人,衣衫朴实,皮肤黝黑。这男青年身材高大健壮,见应无敌站在一边,便招呼道:“这位客官进来坐,喝什么茶?”
应无敌一愣。他竟没能认出自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垂在胸口的一缕白发,便释然了。
听到高大男子的声音,瘸腿青年转过身来,正对上应无敌的脸,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欢喜酸涩等等复杂的情绪。
“玄青……你是玄青?”瘸腿男子看起来干净白皙的面颊显出不少成熟稳重,也多了谦和温润。
“是我。不过现在,我不叫玄青,叫无敌。”应无敌舒展媚眼浅浅笑着,走上前去,“小鱼儿长大了,”转过头又对着一旁惊得说不出话来的高大男子道,“韩青都已经认不出我来了。”
那被唤作小鱼儿的瘸腿年轻人咬着唇,扑朔朔落了泪,一时站不稳,韩青连忙将人扶住,“小鱼,别哭!别哭啊!他没死!他没死呢!哭什么。”
应无敌这幅长相和那一头的白发引来不少目光,这并不是什么避嫌的说话的好地方,“先别忙着难过,要不今天歇了,我们进去说话?”
小摊收了,大门关上。
瘸腿青年也止了哭声,坐在应无敌对面直瞪着他,眼睛红红的。
“我也是无可奈何,不想让人找到我,这才没有来告诉你们我的消息。如今看来,你们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应无敌解释道。
瘸腿青年点点头,“我们是过得不错,在这里,平平安安,简简单单。我也改了名字,我已经不叫小鱼儿了,我现在,叫韩语。”
应无敌看了看一旁的韩青,了然的点了点头,“韩语,是个不错的名字。”
过去的事,已经太久了,但是许多细节,应无敌记得很清楚。
正是因为到了陈州,才会遇到沿街乞讨的小鱼儿,才会遇见偷人钱袋的韩青,才会做梦一般三人住在了这儿,开起了茶寮,才会在正是年少懵懂,不知世事的时候遇上师父,还有那个叫他爱恨纠缠这么多年的“惊才绝艳”的顾重霄。
陈州在于他,有了许许多多难以磨灭的记忆,却都是快乐的。然而一回忆起那些过往的快乐,似乎无法避免的就然随后的伤痛加倍。
这十几年,他作为洪舍玄青的那段人生活的太惊世骇俗,而作为应无敌活着的这些年,又太过惬意。
而如今,遇上萧鼎臣,却不知到底是命里的一劫,还是助他了断一些斩不断的前尘往事。
看到韩青和韩语的时候,应无敌心底的某些地方开始松动龟裂。
相忘江湖,都是狗屁,不如在这荒野茶疗,简单度日来得快活。
然而他这辈子,似乎就没能遇上另一个韩青。
不管是顾重霄,还是萧鼎臣,都不是留恋山野,乐于退隐的逍遥侠客。他们是睥睨天下的英豪,这样的英豪谈不得感情。
因为不知何时,就会被放弃牺牲。
第五十九章:走火入魔
韩语看着应无敌一头的白发,不知他这些年都遇到了些什么事,除了当初以为他死了,几乎再不曾听说过他的事。
“玄青,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应无敌笑笑,“没有你们好。”
韩青叹了口气,“当初的事情我们不是很清楚,可是后来,常常有人过来这儿查探。后来才知道,是顾重霄在找你。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看他那样不管不顾的来找,四年不断……”
“别说这些了。其实今日我过来,也是因为如今没什么可顾忌的。”应无敌打断他的话,不愿在这段往事上多说,转而道,“我现在过得很好,身边的人也不是他。”
二人一愣,面上都有些疑惑,但却也不曾多问。再次见到应无敌的喜悦显然胜过这些不愉快的过去。
三人聊着,随后备了些小菜,打了两壶酒,边喝边聊。三人谈着当初陈州的事,都颇有些感叹世事无常。
相聚的时光过得飞快,不久,天色便抹了黑。虽说不舍,应无敌也必须打道回府了。二人送他出了门,颇有些依依不舍。
应无敌心情大好,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别院。
远远见着院外多了不少护卫,装束都与缥缈峰上的相同。应无敌略微皱眉,到了门前。
见到应无敌,侍卫连忙上前,“应公子终于回来了,盟主出事了。”
应无敌心口咯噔一声,连忙问:“怎么回事?”
侍卫带着应无敌到了厅中,除了李好古之外,竟然连墨夕和李世风这长居缥缈峰的二位堂主也出现了。
如此一来,应无敌越发心里没底。李世风脸色沉重,一旁的墨夕抬起头,见应无敌一头黑发如今变成雪白,略微一顿,开口道:“应公子去了哪里?”
“我去见两位昔日的朋友。”对方言语中带着些不屑和质问,应无敌只当没听懂,简单答了,反问道,“究竟发生什么是?鼎臣呢?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墨夕冷笑一声:“连公子爷也能被你骗了,说没有内力护体都是障眼法吧?”
应无敌顿时听出不对劲,也不多说,转头对端坐在一旁的李世风道:“鼎臣出了什么事?我要见他。”
李世风抬头看着他,轻出一口气,对着墨夕道:“一切等公子爷清醒之后再说,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墨夕冷哼一声,倒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李世风转头对应无敌摇摇头,“公子爷现在情况不妙,任何人也没法靠近。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应无敌一惊,转身便往门外走。没有人拦着他。到了二人安顿的卧房外,护卫面面相觑,有些为难,“公子请留步,盟主他……”
“让开。”
侍卫犹豫着,直言道:“盟主此刻神志不清,见人就动手,二位堂主好不容易让他稍稍恢复知觉,还请公子明白。”
应无敌目光微冷,扫视众人一眼,“你们怕死,就准备看着他死在里面?这样一群废物,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趁我没有动怒,都离开。”
“属下知罪!”
应无敌迈开步子,侍卫们立刻让开一条路。
推开虚掩着的门,应无敌抬头看向床边。周围满地都是花瓶等杂物的碎片,萧鼎臣一身白衣非常显眼,如同一只野兽蛰伏在角落里,双目赤红,透着嗜血的寒光。
应无敌不敢断定萧鼎臣此刻是不是认得出他来,试探着靠近一步,开口道:“鼎臣。”
萧鼎臣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白衣的袖口上点点血迹相当鲜明。不知是他受了伤,还是他杀了人。
听到应无敌的声音,萧鼎臣猛然抬头,眼中的红瞬间便得深邃幽暗,他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低吼,顿时倒在一片碎瓷片上,痛苦咆哮。
应无敌吓了一跳,心口跟着一紧。也不及多想,伸手上前将人抱住。
可是怀中人就像是怒兽一般,猛然将他按倒,右手划过胸口,嘶啦一声衣襟被撕碎,胸口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应无敌闷哼一声,反手抓住萧鼎臣的手腕。
本能的动手反击之下,应无敌内力不济,却也只能硬扛。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人紧紧桎梏在怀里,轻声安慰道:“鼎臣!别乱动,是我,是我啊。”
萧鼎臣浑身一颤,低吼一声,稍稍松了力道,闷声喘息。
见状,应无敌伸手抚了他周身大穴,抹了把汗,伸手解了萧鼎臣的衣物,手掌落在他背心气穴上,慢慢运功调息。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唯识唯心,眼声耳色。色不到耳,声何触眼。眼色耳声,万法成办。万法匪缘,岂观如幻。……”应无敌慢慢在他耳边念着心诀。
眼看着萧鼎臣冲开穴道,浑身气血逆行,他体内内力恢复不久,几乎无能阻挡之际,萧鼎臣开口道:“无敌……”
应无敌大喜,连忙道:“你好好记住我方才的那段心经,不要胡思乱想。”
萧鼎臣身体上渐渐渗出汗水来,显得异常痛苦。应无敌看在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早知会是如此,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正在此时,一道内力猛然冲撞开了穴道,应无敌不及闪开,内力反噬,被震开,倒在一堆破碎尖锐的瓷片上,直觉得背后剧痛,两眼冒花。
应无敌还未醒过神来,忽然身上沉重,萧鼎臣扑上来,将他紧紧压制在地。忽的下半身一凉,应无敌大惊之下回神,见萧鼎臣粗喘着,眼睛依旧的血红,欲望抵在他下腹上。
萧鼎臣是没有知觉的,可是还有本能。前一秒他甚至知道他身边的人是应无敌。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应无敌深吸一口气,伸手解了身上破碎的衣物。不等他伸手退下亵裤,萧鼎臣已经就着他裤子挂在脚踝的姿势,猛然挺进。
疼得冷汗潺潺的应无敌咬着下唇,努力放松,低声在他耳边道:“鼎臣……鼎臣,你放松,听着我的声音……啊……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
应无敌从未想过要以这样屈辱的姿势去救人,不过当萧鼎臣将那股浑浊而又混乱的真气徐徐流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他知道他不会有事了。
只要自己保持清醒,要将这真气化入五脏六腑,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只是当萧鼎臣彻底昏睡过去的时候,应无敌睁着眼,浑身却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知道李世风和墨夕都在,可是却丝毫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他闭上眼,甚至不知道伏在他身上的萧鼎臣是不是还有气息。
当李世风上前将萧鼎臣移开的时候,应无敌神智仍旧清晰。甚至脑海中自嘲道:现在可是赤身裸体,这样狼狈过后,还要供人参观不成?姓墨的面瘫不会就这么将他晾在这里吧?
值得庆幸的是,墨夕将他抱上了萧鼎臣旁边的一间客房,也命人给他处理了伤口。
应无敌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周围的黑暗中只点了一只蜡烛。他浑身轻飘飘的,找不着北。只好躺着不动,睁着眼看着那只晃动着烛影的红腊发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缥缈峰的侍女端着药碗进来,见到应无敌睁着眼睛,连忙上前道:“公子,您醒了?!我这就去请公子爷过来。”
应无敌想要问这是什么时辰,奈何话到了嘴边,却无力发出声音,眼看着女子闪出门外,只好叹了口气。
不过片刻,萧鼎臣便出现在床榻边,看着应无敌的眼神写满了担忧和自责。
见萧石头只望着自己也不开口说话,应无敌无奈试着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一个“水”字。
萧鼎臣连忙到了桌边倒了杯茶水,还是温的,坐在床榻边喂了他喝下。
“还要不要?”萧鼎臣开口问。
应无敌摇摇头,喘了口气,有一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这是什么时辰了?”
“就快天亮了。”萧鼎臣眼神复杂。
应无敌一愣,“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日。”说着,萧鼎臣伸手抚了抚他苍白的嘴唇。
应无敌眨了眨眼,“哎呦……”
萧鼎臣手一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应无敌虎着脸,“你这个禽兽,都神志不清了还知道走后门儿……疼……”
萧鼎臣一怔,他也不想,甚至特意避开众人,将自己关在房中。伸手掀开被子一角,伸手就向应无敌光溜溜的屁股上摸。
应无敌吓了一跳,“干什么你?私人领地,谢绝入内!”
萧鼎臣顿住,嘴角掀起一抹无奈的笑,“你不是说疼?确实伤的有些重,虽说上过药,可是还要几日才好。不过世风留了药膏,尚且能止疼。”
应无敌闷闷哦了一声,侧着身子任他动作。不用看,他都知道伤得如何。“哎……”
萧鼎臣一面将药膏涂在手指上和他的伤处外面,一面看着他道:“怎么?”
“估计这日后就松了……”
萧鼎臣脸一黑。
“我就知道你会嫌弃……”应无敌无奈道。
“闭嘴。”嘴里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小心翼翼将药膏推进去,均匀的抹着。
应无敌缩了缩脖子,将嘴角上的笑意掩盖在被子里。
有些东西,似乎就在某一个瞬间无意间被解开。纵然到了现在,应无敌仍是不敢轻易放下心房。但是,在看到萧鼎臣痛苦爆发的时候,心里惨痛的那一刻,似乎也就有些释然了。
不是没有动心的。
愿为他做到这一步,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对对方来说安全的,能保有一定底线的机会。
见应无敌一双雪亮的大眼直直盯着他,不知脑子里又在酿造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萧鼎臣收回手,拿了一旁的布巾擦了擦。
“你总是让我措手不及。这次也是。”
“你说想和我成亲,是认真的吗?”应无敌眯着眼睛问。似乎若是萧鼎臣说不是,便要扑上去咬死他。
萧鼎臣微楞,点了点头。
“可是我说过,我这辈子也没法变成女子嫁给你。”应无敌一面笑得开心,一面装出苦恼的样子,“不过若是就和现在一样,陪伴在身边,做个会偶尔妖精打架的知己和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