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推开了医生,紫色眼睛里面分明是不信任和猜忌。虽然他确实很想知道希曼的秘密,却不想从弗朗西斯科那里知道。直到电梯到达一楼,乔伊斯也没有再和医生说一句话。
靠在电梯门上,弗朗西斯科还在尽职尽责地说服乔伊斯:“喂,真的不考虑在我这里修养几天吗?我可以免除住院费。”但是乔伊斯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那一抹消失在细雪中的身影,让弗朗西斯科收起了笑容,给乔伊斯的身体做专业检查才知道那个少年的体质其实并不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一直绷紧着神经支撑着自己?
弗朗西斯科没有回脑外科的办公室,而是去了医院顶楼,平时被沦为摆设一般的院长办公室。加密电脑可以调看医院各个病房的监控录像,而在戴夫的病房里面,弗朗西斯科还装了窃听器——
“等他死了,你就可以回来了,名正言顺地成为乔伊斯家的男爵,你妈妈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你小时候吃的苦都可以得到补偿,只要他死了。”希曼抚着戴夫的头发,语气里面是深深的骄傲:“你不知道爱德华勋爵有多爱你的妈妈,他一定很喜欢你,而且你是那么能干,伦敦大学的高材生,大公主青睐的才俊啊。”
弗朗西斯科靠在高背凳里,支着下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家族的故事还真是复杂,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豪门婚姻不幸造成的悲剧,却没有想到里面还有更多的阴谋和秘密,比如为什么乔伊斯是男爵,他的父亲却是勋爵,要知道勋爵是爵位中比较低级的一种,排位公侯伯子男之外不说,子嗣也没有继承权。乔伊斯,你家的故事比我想象中的精彩。
监视屏里面的希曼,从刚刚踏出病房的那一刻,又恢复成以前阴鸷刻板的表情。从医院开出的车子并没有回维奥列特罗斯堡,而是去了伦敦南区一所隐蔽的房子。来人在开门看见希曼的时候就不安地低下头去,但还是挨了希曼重重两下巴掌。
“一群废物,叫你们带走康斯坦丁·乔伊斯,看看你们捅了多大的篓子。”
被打的人大气不敢出,毕竟钱还没有拿到手,只能低眉顺眼地说:“希曼先生,兄弟几个看着乔伊斯走到长廊那里,本来趁着地方生僻要动手,却没有想到大公主会过来,眼看着他们又要离开,所以才不得已决定把大公主和他男友打昏,再去绑架乔伊斯。而且最后还有人来帮他……”
希曼拍着桌子怒骂着:“废物,笨蛋!”本来什么都计划好了,等到这伙人把乔伊斯绑来,弄死那个小杂种,然后把戴夫的事情告诉勋爵大人,就算家族的人反对,但是戴夫作为乔伊斯家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也不得不被家族承认。
“希曼先生,我们继续潜伏在暗处,总会抓住那小子的,你得给我时间。”
希曼发出重重的鼻音:“哼,我等得已经够久了。”因为忌惮家族里面有些势力,还有乔伊斯母系唐家的地位,所以戴夫一直被希曼藏在美国,直到他考上伦敦大学,才合法而冠冕堂皇地进入英国,并且凭借公主男友的身份挤进了上流社会。要不是因为皇室对于戴夫的美国平民国籍颇有微词,希曼也许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下手,有了乔伊斯家族男爵的这个荣耀,相信再也没有人会看不起戴夫了。
希曼回维奥列特罗斯堡的时候,看见乔伊斯正在爱德华的书房谈事情,这不是他能听的事情,便退在一边。
今天才算是学校放假的第一天,明天就要开始全身心地做道上的工作,父亲还真是不给他喘气的机会,身上的外伤还在疼痛,可是跟父亲汇报今天的事情只会自取其辱,乔伊斯索性也就没有报告下午的遇袭事件。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等在一旁的希曼,乔伊斯愣了一下,却很快地恢复常态。
希曼带着虚伪的笑容,语调阴阳怪气:“少爷又要出去吗?要保重身体啊,不要又像上次去利物浦一样,搞砸事情,挨了子弹,还得回来领罚。”
早就习惯了希曼的冷嘲热讽,乔伊斯淡淡回一句:“劳您操心了。”,错身走开,嘴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还不知道是谁要保重身体呢,希曼管家。
伊西利恩从阴影处现身:“真的不要我同行吗?”
“嗯,回房再说。”乔伊斯一个眼神就让伊西利恩禁言。
两个人回到乔伊斯的那幢小楼,乔伊斯才说道:“你去查一查希曼和戴夫的关系,这件事情很重要。这次去大西洋多尔岛只是例行查账,不会有什么危险。”
伊西利恩立刻反对:“调查的事情可以交给泰格尔或者普拉特,你的安全还是我来负责的好,伦敦大学那么安全的地方,你都会遭到袭击,这次去海上,不知道有多少重危机呢。”
乔伊斯皱了眉头,略一沉吟:“我只信任你。伊西利恩,我怀疑希曼和戴夫之间一定有什么阴谋。要知道,我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我是乔伊斯家唯一的继承人,如果父亲有其他的孩子,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伊西利恩还想辩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你万事小心。”
“我要留着我的命,回来听帕维尔的音乐会呢。”手指摩挲过平整的音乐会门票,乔伊斯坚定地看了看花瓶里面盛开的玫瑰。他要活着,为了母亲,为了路德维希,为了自己!
第二十九章
弗朗西斯科后来拿着照片问了小姨才知道,那天让乔伊斯停下脚步的人正是他家的管家希曼,虽然乔伊斯没有留下来,但是弗朗西斯科这几天依然很勤奋地上班,每天查看病情、做完手术就躲在院长办公室不见人影,监控录像和窃听器理所当然地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勤奋。自从戴夫住进圣拉美莫尔医院,希曼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他,逗留的时间不长,但是从他们交谈甚欢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相当熟悉亲密;大公主比阿特丽斯也来过三次,每次都是保镖助手团团围住医院病房的架势;还有戴夫的老师和同学,看来他在学校的人缘不错。
不知不觉天又暗了下来,飘雪的冬季,太阳总是落得比较早。伦敦上流社会大大小小的社交会次第展开,小姨玛格丽特这些天几乎没有在家吃过晚饭,奇怪的是乔伊斯家嫡系并没有人参加,除了爱德华勋爵参加了威尔士亲王的酒会。
没有乔伊斯,弗朗西斯科便对这些无聊虚伪的舞会更加兴趣缺缺,每天早出晚归,一个人吃着晚餐,只是今天回去的时候,车子刚刚开到车库,就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房间亮着灯。
小姨从来不会在自己外出的情况下进去,女佣一般在上午的时候去打扫,弗朗西斯科警觉地打开大门却没有开灯,摸索到三楼,从花瓶里面取出防备用的手枪。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仔细听了听屋里面的动静,有嘈杂的声音,好像是电脑正在播放视频并且夹杂着塑料纸悉悉索索的声响,难道是来偷窃资料的商业间谍?毕竟作为顶级脑外科专家,弗朗西斯科的很多技术资料都是同行眼红的东西。
弗朗西斯科大脚踹开房门,端枪瞄准,却发现枪口对准的是自己的哥哥,和他同卵双生长得一模一样的黑手党boss拜布尔。拜布尔显然被突然闯入的人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端着的番茄酱细数倾覆在弗朗西斯科的蓝色床单上。
“你又在我床上吃零食!”弗朗西斯科火大地把枪砸了过去,真是恨不得真的一枪崩了眼前这个人,总喜欢躺在床上看电视,吃零食,生活习惯一团糟。
拜布尔闪身躲开投掷物,另一只手上的大半包薯条也洒在床上,看着泡汤的食物很是委屈:“飞机上的东西太难吃了,我才特意让阿列赫诺给我买的麦当劳,这是我的晚餐,不是零食!”
“还敢跟我顶嘴。”弗朗西斯科不客气地上前把拜布尔揪下床,厌恶地看着满是食物香气的床单。
拜布尔趔趄了几步,好在平衡能力不错,才没有被弟弟掀翻在地上,不过强大的冲击力撞开了前面的茶几,可乐便贡献给了精美的印度地毯。拜布尔对刚才没有多喝两口可乐感到懊恼,要知道弗朗西斯科家里绝对找不到碳酸饮料。
拜布尔吼道:“臭小子,你居然对你哥哥不敬。”
“哥哥?哼,你不过就是比我早两分钟出,你看看,床单上面是番茄酱,地毯上面是可乐,满沙发的爆米花……”弗朗西斯科怒火中烧,转身看到正在直播意大利甲级联赛的电脑,更是怒不可遏:“还有,你居然私自动我的电脑,你知不知道共用电脑比共用牙刷更加恶心。”
拜布尔拿起一块披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放心,我对你的牙刷不敢兴趣。要不是你卧室没有电视机,我才懒得开你电脑,还要花脑细胞破解密码。”
弗朗西斯科闻言立刻关掉了电脑,再看去屏幕壁纸换成了冰淇淋图片,浏览记录都是美食网,甚至在电脑里面下了几个哈根达斯和肯德基的广告,要不是电脑里面有重要资料,弗朗西斯科真的很想把所有盘都格式化。
弗朗西斯科咬牙切齿地把剩下的半拉披萨扔进了废纸篓:“你给我随便滚到哪个酒店去,又不是没有钱。”
“不要,我要住你的房间睡你的床。”拜布尔开始品尝起提拉米苏,甜点比他的弟弟让人舒心多了。
弗朗西斯科磨着牙,眼镜折射着犀利的目光:“你是不是不想要糖类抑制剂的中和药剂了?”
“我已经有了,不然这么美味的东西我怎么享用呢?”拜布尔说着晃了晃吃了一半的提拉米苏。
弗朗西斯科不由皱眉:“你怎么会拿到的?”
拜布尔嘴角上扬:“很简单,跑到圣拉美莫尔医院,穿上一件白大褂,阿列赫诺帮我找到了药房的位置,然后我对药剂师说我要那种药品。”看着弗朗西斯科越来越铁青的脸色,拜布尔放肆了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们还问我‘院长,你不是前两天才取了这种药嘛?’不过放心啦,我模仿你,没人能看的出来。”
拜布尔话音刚落,弗朗西斯科就挥过来一记老拳。拜布尔轻松躲过后不甘示弱地一脚侧踢,两个兄弟就毫不客气地在房间里开打起来,这样的节目似乎成了兄弟两人见面必定上演的经典戏码,拜布尔的助手阿列赫诺很无奈地看着越来越狼籍的房间,被踩得稀烂的披萨,被压成果泥的水果,被敲碎的玻璃杯,这两个兄弟造孽可以,但是收拾房间的是阿列赫诺自己。
在格斗技巧上,弗朗西斯科不占上风,战斗以医生被黑手党boss摔在床上告终。拜布尔潇洒地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起身从矮柜抽屉里面取出一盒巧克力和一本小说,大摇大摆地开了浴室的门准备洗澡。
“拜布尔,你敢在我浴室一边洗澡一边吃零食,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弗朗西斯科不甘心地从满是垃圾的床上起身。
拜布尔从浴室里面探出头:“来啊,你让我死啊,我死了国际刑警组织一定给你颁奖章,赏金可是很高的。”
“你以为我不敢吗?”弗朗西斯科也冲进浴室,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水流声和弗朗西斯科冷森森的话语:“我亲爱的哥哥,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不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良习惯纠正过来,我就改姓曼斯菲尔德好了……”
“喂,寇德家族里面本来就没有你的名字,你干嘛不去改啊……啊!!!”叫板变成了惨叫,拜布尔开始后悔如此这般挑衅他的弟弟了。
只有银发杀手阿列赫诺无辜地看了看从浴室里面不断丢出来的巧克力和小说书,又无奈地看了看一室狼籍,二少爷家请的是钟点工,现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佣人在,阿列赫诺只能认命地开始更换床单、收拾东西,而他的伴奏是弗朗西斯科的冷笑和拜布尔的惨叫。等到房间整理完毕,两位少爷也都洗好了澡出来,弗朗西斯科看着干净的房间,不由啧啧称赞,手指勾着阿列赫诺的下巴:“这么贤惠的人,不如跟着我吧。”
拜布尔裹了一件浴袍出来,看着弟弟调戏自己手下,倒是大方得很:“好啊,只要阿列赫诺愿意,我是没意见。”
阿列赫诺脸色一黯,低了头:“二少爷说笑了,我是寇德家的人,自然要为boss效力。”知道兄弟两个会睡在一起说话,阿列赫诺悄然退出房门,把空间留给这两个许久没有见过面的兄弟。
第三十章
“啊,终于可以睡觉了,今天坐飞机遇到气流,飞机没累死,我快被颠得骨头散了。”拜布尔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裹着被子抢先霸住大床,准备睡觉。
弗朗西斯科躺倒床的另一边,毫不客气地把拜布尔摇得睁开眼睛:“我还有事情问你呢,上次和你说过,关于整个乔伊斯家的情况。”
“嗯?”拜布尔鼻音重重应了一声:“他家啊,他家的事情很复杂的。”
弗朗西斯科掐着哥哥的脖子,压低了声音:“说不清楚你休想在我家吃到甜品,有本事让你吃一次糖类抑制剂,我就有本事让你再尝两次。”
果然,这段日子的悲惨经历让拜布尔立刻绷紧了神经,不服气地撇撇嘴,装腔作势清了清嗓子:“从哪里说起?”
“爱德华勋爵。”
拜布尔半眯着眼睛假睡,权当是给顽皮胡闹的弟弟讲睡前故事:“女王统治英国,黑暗玫瑰统治另一个王国。这句话总听说过吧,再说上次也给你资料了,人们知道道上有这样一个‘黑暗玫瑰’存在,却不知道那就是被上流社会被称为‘紫玫瑰’的乔伊斯家族。”拜布尔的手在床上摸来摸去,却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弗朗西斯科皱着眉,话没有说到重点就开始分心。
拜布尔挑了挑眉毛:“找个抱枕啊,要不你找个男人来给我抱抱。”
“去死,烂桃花。”话虽然这么说,弗朗西斯科还是从沙发上拿了一个抱枕丢给他。
终于手里有点东西能抱着了,拜布尔继续他的睡前童话:“呃……我们接下去说,乔伊斯家也不是一直独大,二十几年前就有过一段时间的失势,底下的帮派都想趁机端掉乔伊斯家,所以他们急需找到第三方势力,那就是英国的华人龙头唐家。”
想到乔伊斯精致的面容,神秘的东方气质,弗朗西斯科莞尔一笑,饶有兴趣地期待着接下来的故事。
“中国人想了一个最古老的方法来维系他们之间的利益——联姻。但是当时的乔伊斯少爷,也就是现在的爱德华勋爵却有自己心爱的女人莎拉。不过那个女人无权无势,不过是家里面的小女仆,爱德华不肯牺牲爱情来挽救家族颓势,甚至公开表示他愿意放弃爵位和财产继承权。可是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妥协了,也许是家里面给他开出了什么条件,或者是给了爱德华什么威胁,最后他和唐家小姐唐楠结了婚,甚至唐楠还怀了他的孩子,就是你的小情人康斯坦丁·乔伊斯……”
弗朗西斯科咳了两声:“他现在还不是我的情人。”
拜布尔一副信你有鬼的表情,但还是改口说:“那么你的小猎物,说我是烂桃花,你也好不了多少,喂,说了那么多话口渴了,去煮一杯热可可来。”黑手党boss难得这样专心致志地讲故事讲这么长时间,正准备下床却被弗朗西斯科一把拉了回来。
弗朗西斯科冷色一沉:“刷完牙之后不许吃东西,还有,别给我打岔,继续说下去。”
拜布尔一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真是无情的弟弟,好啦,说下去吧,爱德华和唐楠的婚姻自然没有幸福可言,唐家为此也颇有微词,为了维系这两个人貌合神离的婚姻,老男爵把爵位继承权给了孙子康斯坦丁,而对于儿子,开出的价码是只要他接掌乔伊斯家,财产继承权依然属于爱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