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光 上——季潮

伊西利恩冷笑了一声：“你还不够了解他。”这个孩子是脆弱和坚强的混合体，他用坏脾气来掩盖他的孤独和脆弱，用冷漠来面对生存环境中遇到的一切不公正的待遇。

弗朗西斯科想到乔伊斯背后的鞭伤，脸色不由更加的阴寒：“我的确还不够了解他，关于他的家庭，他的父亲，还有他这一身伤口。”

“无可奉告。”伊西利恩坚决地回绝地弗朗西斯科的探听。

“那我先行告辞了，如果乔伊斯阁下问起我的行踪，那么告诉他，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弗朗西斯科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不久之后，伊西利恩就从远远看见玛格丽特和弗朗西斯科携手离去。立刻走进房间去看乔伊斯的情况。从熟睡的程度就可以知道乔伊斯一定被注射了某种药物，伊西利恩索性跟主人家说了情况，让乔伊斯在霍华德堡休息。

第二天的阳光从窗棱中钻了进来，跳跃在宽阔的大床上落下明媚的光彩。乔伊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睡眠中强行清醒过来的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这个地方为何如此陌生。直到眼睛看见抬起的手臂上一个个绯色吻痕，昨夜的记忆波涛汹涌般冲进脑海——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如同鱼肉，医生无所不在的大手摸过所有的肌肤，手指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只能跟随对方节奏疏解的欲望……

乔伊斯猛地掀开被子，衣服完完整整地穿在衣服上，全身无力却并不酸痛，后面虽然有些胀痛却没有更糟糕的感觉，应该没有吧……

乔伊斯带着不确定走进浴室，任水流从头冲到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法理清混乱的思绪，乔伊斯不知道弗朗西斯科到底有没有做，但是就凭他先前的行为，乔伊斯就恨不得想杀人，想让弗朗西斯科生不如死，把所受到的侮辱十倍一百倍地奉还给他。

“少主人，你醒了？”伊西利恩进来的时候乔伊斯已经穿好了衣服，湿漉漉的头发沾湿了大片衬衫，半透明的质感勾勒出纤瘦的背部。

乔伊斯皱着眉，抬起头瞟了一眼伊西利恩，昨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不由地怒上心头，挥手扇了一巴掌过去。

伊西利恩侧着脸，虽然力气不大，还是让自己的脑袋有一阵晕眩，想想昨晚放任弗朗西斯科的行为，也不辩驳，看了看乔伊斯便低下头默不作声。

乔伊斯收回隐隐发麻的右手，目光茫然地看着窗外，什么时候自己这样没用，需要依赖别人，乔伊斯，你从来都只能依靠自己。

“我心情不好，伊西利恩，对不起。”

第二十四章

用过早餐之后，和其他几位留宿在霍华德堡的客人一齐向主人家致谢道别，乔伊斯连表面的礼貌都不再想维持，一脸寒霜地上了汽车，手指抠着座椅的皮套，目光没有焦距地扫向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脑子里面被一个念头塞满——杀了弗朗西斯科！让他永远地消失！

开车的伊西利恩从后视镜里面看见乔伊斯咬牙切齿的模样，就知道他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劝阻他的念头：“少主人，如果你要杀弗朗西斯科，最好三思而后行。”

伊西利恩的意见，乔伊斯不可能撇在一边，可是昨天那般受辱，实在是心有不甘，浑身动弹不得地躺在别人怀里任他肆意玩弄，这样的屈辱他再也不要经历了，可是连一向维护自己的伊西利恩也反对，乔伊斯只有冷哼一声继续盯着窗外，牙齿咬住的嘴唇陷出一道明艳的痕迹，潋滟的紫色眼眸都是恨意，过了半晌才应了一句：“我要知道他的底细，弗朗西斯科·寇德，这个寇德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乔伊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个混蛋医生一定不简单。一个医生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一个医生有如此霸道的眼神，他的身世会清白，乔伊斯宁肯相信泰晤士河倒着流，等到查出他的污点，弗朗西斯科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弗朗西斯科拿着小姨给的名片去找“达利特工作室”的首席珠宝设计师理查德·达利特，却在开车的时候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看了看最近阴晴不定的天气，是要注意一下身体了，停下车子对了对门牌，弗朗西斯科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个漂亮的珠宝盒。

也许在昨晚之前，弗朗西斯科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这样做，可是他现在却坚定地想要把手上的这条项链，换成他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他一大早就来找理查德的原因。

“是个守时的家伙，你就是玛格丽特的外甥？”刚刚推开门，眼前就斜倚着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年轻人，长发稍有凌乱地散落在侧脸上，戴着一条极其简单的颈链，却把脖子修饰地异常完美。这个气质洒脱的男人没有英国男人故固有的刻板，倒是多了些南欧人的狂放不羁。

弗朗西斯科的视线落到对方的手上，手指骨节分明、纤长有力。似乎看出了弗朗西斯科的心思，手的主人撩了撩眼前的碎发：“你的手握各种各样的手术器械，我的手握各种各样的雕琢工具，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盘。理查德·达利特。”说着，伸出手来，也算是认同了弗朗西斯科。

弗朗西斯科同样对这个设计师怀有好感，如果自己的猖狂是内敛的，那么眼前这个男人的猖獗绝对是散射出来的光芒，弗朗西斯科握住了那只手掌：“我以为我见到的会是一个中年或者老头。幸会，理查德·达利特先生。”

理查德回敬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幸会，弗朗西斯科，寇德医生。您也太小看玛格丽特小姐的魅力了，她认识的可都是青年才俊。”

弗朗西斯科弯起嘴角：“也包括阁下吗？”

理查德哈哈大笑起来：“我认为我是这些才俊里面的佼佼者，不过，我想我们还是谈谈你定做的珠宝吧。”

“正有此意。”弗朗西斯科跟着理查德往工作室里面走去，路上不断有职员向理查德问好，而设计师只是保持了疏离的笑容。

“进来吧。”理查德打开私人办公室的门，里面简直是一个小型展览馆，放着各色的成品首饰，切割过的珠宝，还有宝石原石。弗朗西斯科已经听小姨介绍过理查德是在多次比赛中夺魁的新锐珠宝设计师，可是在他的办公室里面看不见任何奖章或者证书，他的荣誉来自摆放在架子上的熠熠夺目的珠宝。那些汇集了自然神韵和人类想象的小东西们是理查德才华最有力的证明。

弗朗西斯科掏出口袋里面的首饰盒，打开盖子，把项链推到理查德面前：“就是这件东西。”

理查德戴了手套拿起项链放在掌心，一手取过镊子细细看了看指环形状的吊坠，华贵的金和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交相辉映。指环内部的拉丁铭文不用放大镜就能看清，理查德笑了笑：“永远属于我，这应该是一条作为定情信物的项链吧，你真的确定要把它熔解铸造成其他的东西。”

“是的，那个我已经在邮件里面和你说清楚了我的要求。”

理查德却在项链的锁扣处发现了他老师的LOGO，不由笑道：“这件东西应该是我老师的作品，庄重华美一贯都是他的风格，如果老头子知道有人拿他的作品重新设计，估计会气得吐血。”

弗朗西斯科的话语里面却是冷冽的霸道：“放心，这件东西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而且这条项链之前的故事，我希望已经结束，在我手上，它的命运必须改写。”就如同乔伊斯的命运，既然遇到了自己，那么他以后的生活必然要烙上弗朗西斯科的印记。

“以你支付给我的设计费，完全可以制作出你要的东西，何必要让这件东西消失呢？”理查德扬起手，项链的光芒离开了灯光的折射依然炫目，设计师想确定弗朗西斯科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

弗朗西斯科确定地点了点头：“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就应该消失，不过有些东西留着点念想会死心地更彻底。”

理查德嗅到了绝不悔改的味道，把项链扔在了桌子上：“这本身也是件艺术品，不过，在我的手里它会更加夺目。”

“我期待您完成作品的那一天，我不妨碍您的设计，但是有一点我要重申，一个里面要依然刻着那句铭文，另一个刻上‘Code&amp；Joyce’（寇德和乔伊斯），这一点没问题吧。”

理查德摊了摊手：“当然没有，我手上还有其他的事情，你一个月后来取货吧。”

“那好，一个月后我来找你。”弗朗西斯科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理查德却在此刻突然说道：“你可以请我吃饭，我对美食的兴趣大于金钱。”诡异的笑容，直白的搭讪。

弗朗西斯科刚刚要走，听闻这句，却停下了脚步：“达利特先生……”

话未说完，就被理查德打断，设计师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纠正了医生对他的称呼：“弗朗西斯科，叫我理查德。”

弗朗西斯科温和的笑容里面是善意的提醒：“好吧，理查德，既然你接了我的东西，你就应该清楚我的性向，随便搭讪可是会惹上麻烦的。”

理查德绕道弗朗西斯科面前为他打开了办公室门：“麻烦？不，我会是你的麻烦，我很确定。”凑近医生的耳朵，沉声说道：“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

第二十五章

弗朗西斯科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但是医生坚信避免艾滋病最有效也最需要注意的就是除了母婴传播和血液传播之外的那种方式，所以他从来都拥有固定的伴侣，如果付出的是感情，那么他会对对方忠诚，如果追求的只是快乐，那么他需要对方的健康证明。

如果在乔伊斯之前认识理查德，那么弗朗西斯科不会否认，他确实会被理查德吸引，年轻、才华、容貌、高傲的男人，一向都难以拒绝。可是目前，他还是对那个东方面孔紫色眼睛的小家伙更感兴趣一点。

周末的出现显然比较麻烦，弗朗西斯科看着前面堵车的架势，有点后悔没有绕一下远路，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分散了他的焦虑：“弗朗西斯科·寇德医生，请问哪位？”来电隐藏了号码，弗朗西斯科的口气有点不耐烦。

对方却是带着咆哮的吼道：“我快要疯掉了，把解毒剂给我！”

弗朗西斯科听出了拜布尔的声音，放肆地笑了起来：“哦，是我亲爱的哥哥啊，无糖世界是不是很美妙啊？”一想到嗜甜的拜布尔对着点心发愁的样子，弗朗西斯科心底就无限舒爽。

拜布尔磨着牙恨不得此刻能掐死弟弟：“我已经连着三天，吃蛋糕就想吐，看见甜点就恶心。”

“这样啊，”弗朗西斯科略一思索，用严肃的口吻说：“早上起来是不是总觉没有睡饱，腰腿是不是特别累，我建议你医院做个检查吧，很多孕妇都是前期不注意而导致流产，你要是嫌麻烦，也可以用怀孕测试纸。”

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你要是活着嫌麻烦，我可以飞到英国去一枪崩了你。”

弗朗西斯科轻笑：“火气真大，还有二十几天，熬一下就过去了，少吃甜食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拜布尔不耐烦地说：“滚，我死也要死在糖果堆里面，快给我解决问题。”

“其实，对应的药物也不是没有，只是……”弗朗西斯科故意卖关子起来，想引拜布尔上套。

“你想要什么？”拜布尔已经知道了弟弟肯定会趁机勒索自己。

弗朗西斯科也不客气：“说一说爱德华·乔伊斯的故事。”昨天的事情在心底留下一个悬念，医生对此充满了好奇。

“娘娘腔的老爸？喂，你不会看上小的，又看上老的，小心肾亏……”拜布尔阴森地笑了起来。

弗朗西斯科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还是当心自己吧，总有一天滥情滥到得艾滋，我觉得乔伊斯家肯定有很精彩的故事，去把他爸爸的资料也给我弄过来。”

“我把资料给你，你把解药给我。”

弗朗西斯科看了看前面的车子已经缓缓启动，也踩下了油门朝医院的方向开去：“没问题，我去医院取药，然后特快专递给你。”

拜布尔却说：“不用那么麻烦，我过几天去英国。”

弗朗西斯科可以预见到拜布尔外出时兵荒马乱的场景：“你一个超级路盲老是在外面瞎跑什么？”

“有阿列赫诺做我的活地图，不需要你操心，你帮我订帕维尔的音乐会门票就OK了。”

弗朗西斯皱了皱眉：“帕维尔是谁？”

“我以前看上的猎物。”

“知道了，烂桃花。”弗朗西斯科挂了电话，对于和拜布尔要来英国这件事，总觉得有些头大，车子开过伦敦大学皇家霍洛维学院的大门，却没有看见那朵紫玫瑰，不过很快就会见面的，因为小姨要去学院做一次演讲。

星期三下午的考试是这学期最后的煎熬，两天后的院庆结束，众人期盼已久的圣诞节假期便拉开了序幕，天空已经应景地开始飘起小雪，乔伊斯撑着伞走在林荫小道上面，但还是有不少雪花伺机钻进衣领、袖口，让乔伊斯不由地瑟缩了下。

身边走过三三两两的同学，都在商量着滑雪度假圣诞节的事情，这些和乔伊斯无关，他的假期里面只有黑暗、暴力、血腥、犯罪以及完不成就要受惩罚的任务。伊西利恩的车子停在校门口，在看到乔伊斯身影的时候，尽职的保镖走下来为他打开车门。

乔伊斯对伊西利恩说：“先不回家，去一趟伊甸园。”

伊甸园是乔伊斯家暗地里操控一家性爱俱乐部，伊西利恩问道：“是去挑选宠物少年吗？”

“嗯，岛上新送来的货物，要送几个去给新上任的警署高官。”

伊西利恩打着方向盘朝另一条路开去，乔伊斯翻着车上的报纸，大幅版面都被圣诞节的降价促销广告占据，伊西利恩突然开口说道：“弗朗西斯科医生的背景已经查过了……”

乔伊斯抬眼看了看前面的伊西利恩，没有接话，等着伊西利恩继续汇报。

“非常清白，他的父亲朱利奥·寇德是意大利人，我已经查过护照和出入境记录。来英国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曼斯菲尔德家族的大小姐珊德拉，两个人很快相爱，珊德拉为此解除了原先的婚约，老曼斯菲尔德一气之下，就把这对恋人扫地出门，两个人于是回意大利结婚生子，几年后，因为曼斯菲尔德家族没有了继承人，只能找上远嫁意大利的女儿，希望能让她的孩子回英国。因为朱利奥做生意破产，所以孩子送回英国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不过，孩子回来了，寇德夫妇却没有回来，几年后，两人客死异乡。”

“朱利奥·寇德？”乔伊斯回想着所认识的西西里黑手党寇德家族里面每一位成员，却从没有听说过朱利奥：“寇德这个姓氏在意大利很普遍吗？”

“事实上，在意大利的地中海区，西西里岛和撒丁岛有很多人都姓寇德，少主人你要真的怀疑弗朗西斯科和寇德家有关系，可以拍一张照片找寇德家的人指认。”

乔伊斯翻了一页报纸：“不用了，最近他们家也是鸡飞狗跳，那个被除名的拜布尔正在到处找他们的麻烦。”

伊西利恩想起拜布尔的那名银发杀手，嘴角不禁弯起：“那主人的意思呢，隔岸观火还是施以援手？”

乔伊斯低头看着报纸，语调平静地说：“我们不能失去寇德家族这个盟友，南欧的通道需要他们的支持和维护，杰罗姆虽然贪得无厌，到底对乔伊斯家还是有用处的，，如果让拜布尔坐上黑手党boss的位置，我们的利益会被大大削减，而且以那小子乖张的性情，也不是轻易就能拉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