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光 上——季潮

难怪刚才一咳嗽就觉得身体要被刺穿一般，乔伊斯举起打上的石膏的右手：“那这里呢？”

“这边的伤势轻一点，只是骨裂外加韧带挫伤，两个月左右就能恢复。”似乎看出了乔伊斯的懊恼，弗朗西斯科笑着在他指尖轻轻一吻：“我会在两个月内做你的右手。”

乔伊斯握住在他胸口肆虐的手：“那先帮我把睡衣穿起来。”

弗朗西斯科的手指不甘心地揉上乔伊斯胸前小小的凸起：“裸睡有益身体健康”

“那么有危险的时候，就必须裸奔了。”乔伊斯只好咬住下唇来制止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弗朗西斯科不再戏弄乔伊斯，手指抚着他的嘴唇，柔嫩的唇瓣都印上了深深的齿痕：“好吧，我去帮你拿睡衣，但是我对于我医院的安保力量还是很有信心的。”

弗朗西斯科拿来的不是医院的病服，而是自己放在休息室的睡衣，深蓝色的棉质睡衣贴在肌肤上很舒适，熟悉的清香味道让乔伊斯的脸庞有点发烫，闭上眼睛不去看弗朗西斯科帮他穿衣服的动作，却益发清晰地感受到那双手在他身上游移的路线。

当弗朗西斯科的嘴唇贴到乔伊斯胸口的伤疤时，紫色的眸子陡然睁开，然后左手被弗朗西斯科握住，执意摸向衬衫下的那处枪伤，温热的气息随着好听的声音在他胸膛上震动：“你这里是我留下的痕迹，我这里是为你留下的痕迹……”

“你……”乔伊斯红着脸只想把头埋进枕头里面，可惜肚子不合时宜地开始作响，乔伊斯吞吞吐吐地说道：“呃……我有点饿。”其实胃部的疼痛远远胜过饥饿的感觉，但是乔伊斯不想让暧昧的气氛继续蔓延下去。

弗朗西斯科弯了弯嘴角：“牛奶玉米粥可以吗？”

乔伊斯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有护士端着食物过来，淡淡的奶香掩盖了让人厌恶的消毒水味道，乔伊斯这下子真得觉得有些饿了。右手的受伤让很多事情注定需要弗朗西斯科的帮忙，所以当医生举着汤匙的时候，乔伊斯只能无奈地张开嘴。

清甜的粥品让味蕾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可是还没有喝下去三勺，乔伊斯就觉得胃在剧烈地蠕动着拒绝食物的入侵，慌忙地推开弗朗西斯科伸过来的手，捂住嘴唇寻找着倾吐秽物的容器。

肋骨的受伤让乔伊斯无法做出弯腰的动作，弗朗西斯科托高乔伊斯的头：“吐出来好了，没关系的。”

才喝下去的粥悉数吐在弗朗西斯科手上，乔伊斯有些难堪地别过头，从弗朗西斯科卧室摆设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相当爱整洁甚至有些轻微洁癖的人。可是弗朗西斯科此刻却无所谓地走开洗掉吐出来的东西，拿了一条毛巾把留在乔伊斯唇边的米粒擦干净。

“看来你真的要打蛋白针了。”弗朗西斯科弹了弹乔伊斯的鼻尖。

乳白色的液体缓慢地流进手臂，蛋白质的颗粒比较大，挂进体内有轻微的痛感，但还在乔伊斯能够忍受的范围内，弗朗西斯科体贴地用毛毯垫在乔伊斯手臂周围，下面又塞了一个小小的热水袋。乔伊斯看着他如此自然而然的动作，淡淡说道：“我觉得你的行为超出了一个医生对病人的范畴。”

“你的主治医生是欧文博士，而我，你忘记了，我前天才和你说过，我要追求你。”

乔伊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没有回应。弗朗西斯科低下头吻了吻乔伊斯的睫毛：“先睡吧，等到明天，我们还要应付很多事情。”

乔伊斯知道弗朗西斯科躺在自己身边，昏迷的时候，就是他的温暖让自己走出黑暗，像明媚的月光笼罩在伦敦的夜空，让所有的星光都暗淡，让深沉的夜色绘上朦胧的紫色。父亲让他的心冻成寒冰，家族成为他心中的刺，可是弗朗西斯科的温柔却使他越来越眷恋那份温暖，他合该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啊……

月色让他无法思考，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几乎是在一夜期间，英国大大小小的报纸都不同程度地报道了乔伊斯男爵受伤住院的消息，有些报道了伦敦西郊七号公路上面的连环撞车，有些报道了希灵登山区里面的案发现场，更有一些大胆的小报猜测乔伊斯被绑架和弗朗西斯科偶遇救人的经过，大伦敦区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连王储威尔士亲王都站出来对此事做了简短的声明，可还是有些人不依不饶地在叱责伦敦地区的社会安全问题。

圣拉美莫尔医院被围得水泄不通，院方不得不请求警察局的帮助来缓解安保压力。无孔不入的记者们见不到弗朗西斯科的面就纷纷把主意打到医生护士们身上，可惜院方人员三缄其口，媒体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结果。

皇室成员上流贵族之间的秘闻韵事一贯都是英国小报们的独爱，可惜乔伊斯家族向来低调，又因为嫡传子嗣的紫眸被冠上神秘的称号，却偏偏没有太多消息可以挖，所以这次神秘的乔伊斯男爵受伤，又被神秘的圣拉美莫尔医院院长相救的消息，成为了圣诞节前的重磅炸弹，着实让各家报纸都很赚了一笔。

“院长，如果您再不出面，恐怕那些记者会想尽一切办法潜进来。”一位助理看了看楼下聚集的长枪短炮，不无担心地说道。

弗朗西斯科从电脑后面抬起头，阖上乔伊斯的病历记录：“当然，你去准备下会议室吧，我可以在两个小时后出现，记住，所以记者都不允许带录像设备，尤其要防备他们不许用针孔摄像机。”弗朗西斯科照着镜子理了理仪容，他的脸不仅仅属于自己，过多地出现在公众面前会给拜布尔带来麻烦。

走进病房，乔伊斯正开着窗台上的一束玫瑰发着呆。弗朗西斯科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我要去给记者们讲故事，晚饭让护士长喂你吃。”

“嗯？”乔伊斯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弗朗西斯科。

弗朗西斯科坐在乔伊斯身侧，手指习惯性地绕上他黑亮的长发：“光把你藏起来是没用的，要让整个英国的公众都知道你这个乔伊斯家族继承人活着，要让他们盯着你的安全，这样，希曼那群人才会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张胆地暗杀你。要知道，女王管辖下的伦敦出现这样严重的暴力事件，是整个社会都不被允许的。”

“他们会来直接要人。”乔伊斯深知家族的能耐，恐怕弗朗西斯科这些手段还不足以对付爱德华和希曼。

“好不容易才把你抢到手，你觉得我会轻易把你交出去吗？”

第四十七章

维奥列特罗斯堡的空气有点压抑，仆人们都小心翼翼地工作着，没有事情绝对不会去接近勋爵大人的办公室。

爱德华把一大摞报纸重重摔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对着低头不语的希曼说道：“这就是你的不会有问题？早知道会闹得这么沸沸扬扬，还不如就关在维奥列特罗斯堡里面。”作为黑道王者是一回事，作为贵族上层又是另一回事，乔伊斯家一向低调行事，不愿意让太多的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

希曼不住地擦着冷汗：“勋爵大人，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康斯坦丁那小子会联合手下策反，不过经过昨天您也看到了，那小子早就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不可不防啊。”希曼现在是尽己可能地把爱德华的注意力引到乔伊斯身上。

爱德华沉默地看着窗外，视线又放回到报纸上面案发现场的巨幅照片，缓缓说道：“把他放在外面肯定会坏事，想办法把康斯坦丁从圣拉美莫尔医院弄出来。”

希曼连连点头：“是，我立刻派人去和院方交涉。自从得到消息以后，我们就立刻开始监控那家医院了。”

爱德华挥了挥手，严肃的神情染上一点慈爱的笑容：“好了，我答应今天和戴夫共进午餐，你也一起来吧。”

希曼也陪着笑：“还是让戴夫和您单独聊聊吧，他一定有很多事情只想告诉他的父亲。”

爱德华微微颔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也好，对了，给收养他的夫妇送一笔钱过去，告诉他们不该说的事情不要乱说。”

希曼捧着报纸刚刚走出书房，又抬手擦了擦冷汗，他也没有料想到乔伊斯会在他部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甚至还把警方扯了进来。本来还在祈祷手下带回来的残肢是乔伊斯的，没有想到鉴定下来的结果竟然是泰格尔的。希曼暗暗诅咒着乔伊斯，却和迎面走来的戴夫装了个正着。

“希曼舅舅。”戴夫笑着和管家打着招呼：“你看我穿成这样可以吗？”因为只是家人之间的聚会，所以戴夫并没有穿得很庄重，但是一身西装依然非常得体整洁。

希曼上前抱住了戴夫：“天哪，孩子，你简直和勋爵大人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嘴角弯起得意的笑容，乔伊斯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他被追得无路可逃的时候，戴夫正在和爱德华拥抱，他们回忆着二十年前的爱情和没有父母的成长经历。当爆炸后的残肢DNA鉴定报告出来的时候，戴夫的血统鉴定报告也同时出炉，他被证实为爱德华的子嗣，可惜，死的那个人不是乔伊斯，不然戴夫现在参加的可能是家族性的聚会。

戴夫看见希曼手上的报纸：“我今天看报纸，好像……”

希曼立刻敛容说道：“这些不需要你管，我们会帮你办妥的。你现在应该去你父亲那里……”

“舅舅，我并没有想过要取代康斯坦丁·乔伊斯。”

希曼握着戴夫的肩膀，神情严肃：“不，你必须取代他，正如同你们两人的母亲一样，你们之间也只能存活一个。再想想，你成为了乔伊斯男爵，皇室就不会对你的美国平民身份再说些什么。”

戴夫皱着眉：“舅舅，难道就没有折中的办法吗？我想我并不适合接管乔伊斯家族。”

“慢慢学好了，谁都不是天生的王者。”希曼看见戴夫还想要纠缠此事，语气里面有了些不耐烦：“好了，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件事情了，勋爵大人还在等你呢。”而我，要去医院帮你扫清障碍了。

医院外面熙熙攘攘，希曼和随从的车子被迫停在了一条街外的停车场，外来人员没有许可一律不得进入行政楼层。弗朗西斯科虽然同意见记者，却限定了人数，很显然，希曼这些不速之客不在列表之中。

助理打断了弗朗西斯科和记者们的谈话，附耳说道乔伊斯家的来意，弗朗西斯科双眉挑起，在场的记者们也意识到他们的报道可能会有些什么新的内容，交头接耳地躁动不安起来。

“请希曼先生来会议室吧。”

希曼没有想到这个行事神秘的院长会直接让他们来到记者舆论面前，本来用作暴力威胁的打手们和用作贿赂而藏在口袋里面的巨额支票一时之间也失去了作用。“寇德院长，我们是来接康斯坦丁少爷回家的，感谢您对少爷及时伸出的援助之手。”希曼保持着大家族管家应有的风范。

弗朗西斯科只有了冷冷一句打发了希曼谄媚的笑容：“他现在的状况不能出院。”

希曼尴尬地说：“我们已经联系了其他医院，还有专职的家庭医生。”

弗朗西斯科没有去理会管家先生的申辩，而是转向在场的记者们：“诸位，我在乔伊斯男爵身上发现了其他伤痕，都是些年代久远的伤口，试问一下希曼先生，你们联系的其他医院其他医生就是这样给病人看病的吗？”

底下的记者纷纷议论起来，有几家已经举手问道：“为什么男爵身上会有其他伤痕？”“难道男爵经常遭到绑架或者追杀？”

希曼神色尴尬地说道：“康斯坦丁少爷不喜欢住医院，请您尊重他的意愿。”

弗朗西斯科却自信地笑着：“恐怕不是这样的，乔伊斯男爵在我们医院得到了最妥善的治疗，我们为他安排了最舒适的病房和最完备的安保力量，相信在养伤期间，他绝对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打扰。如果诸位有所怀疑，我可以让乔伊斯男爵在伤势好转之后作出一个公开的说明。”

“可是……”希曼还在想着说辞，却被弗朗西斯科毫不客气地打断。

“没有可是，希曼先生，您请回吧，等到乔伊斯男爵康复出院，我们会派专人送他回去的。”

不可一世的管家先生就这样碰了软钉子，而下面的记者又不依不饶地开始向他打听乔伊斯以前受伤的事情，希曼被追问地狼狈不堪，只好灰溜溜地逃走。弗朗西斯科在他身后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想把乔伊斯从我手上抢走，希曼先生，你想得太简单了。

第四十八章

打发掉其他记者，弗朗西斯科便回到乔伊斯的病房，欧文医生和护士长正在给乔伊斯做常规检查，电视机里面播放着的正是BBC公司关于他此次遇袭的新闻报道。

“现在信息传播地真迅速。”弗朗西斯科走进来的时候，画面正好切到圣拉美莫尔医院，和欧文医生打了声招呼。

“寇德医生，我发誓我在医院一年见到您的次数都不及这两天的次数。”白头发老者笑吟吟地说道。

弗朗西斯科径自走到乔伊斯的病床边：“我的小家伙怎么样了？”

欧文医生拿着病历卡在写医嘱，对躺在床上的人说道：“伤势要进一步观察，不过他精神不太好，中午已经能喝些牛奶了，所以晚上试试能不能喝进一点稀粥。”

“好的。”弗朗西斯科目送两位离去便立刻关好门，手抚上侧脸吻住有些苍白的嘴唇，轻抹慢捻直到那两片柔软染上一些艳丽的红：“伤口还痛吗？”弗朗西斯科手指在胸前的轻轻划着圈。

乔伊斯侧过头去，感觉到自己的颈窝处有一阵阵灼热的呼吸：“我觉得你很闲。”睡醒来看到的第一眼是他刚毅的侧脸，睡前的最后一吻是他轻柔落下，本睡半醒间依然是他的身影，一袭白大褂，英气不凡。

弗朗西斯科明明听出他语气里面的不耐，还是微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对啊，你让我有理由肆无忌惮地给自己放假。”

“弗朗西斯科……”半蒙在被子里面的精致五官透着慵懒的睡意。

弗朗西斯科抬起头：“嗯？”

“我会再次被关进那个黑屋子吗？”乔伊斯的语气很淡，他明白希曼是不会让他如此悠闲地在医院养伤。

心底泛过一阵波澜，弗朗西斯科又吻了吻乔伊斯的额头：“不，你会一直在我的怀抱中……”

乔伊斯没有应声，闭着眼睛安心地睡去。终于有那么一个时刻，不用担心会不会突然挨上一颗子弹，不用担心会不会在睡梦中失去呼吸，也不用去小心翼翼地在那个寒如冰霜的家中为一丝温暖苦苦挣扎……

可是等到晚上弗朗西斯科给乔伊斯送晚饭的时候，却发现怎么喊他也不醒，脸颊上是不正常的潮红，裹紧了被子瑟瑟发抖，身上却烫得惊人。弗朗西斯科赶紧拿了温度计，红色水银柱直接冲到了39°。

“怎么会这样？甚至昨天都没有发烧啊。”闻讯赶来的欧文医生也是一脸严肃：“用点退烧药试试看。”

弗朗西斯科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康斯坦丁！康斯坦丁！”乔伊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睡了过去。

两片药丸被强行塞进乔伊斯嘴里，可是等开水喂进去的时候，乔伊斯又把药片都吐了出来。“这样不行，用物理降温吧。”

欧文医生也点了点头，护士长立刻取来25%浓度的酒精，弗朗西斯科皱着眉头把乔伊斯的睡衣慢慢褪下。柔软的白色毛巾在酒精中沾湿后轻轻拧干，弗朗西斯科仔细地擦拭着乔伊斯的颈部、胸部、腋下和四肢。看见苍白的人儿神色间稍稍轻松了一点，才重新帮他把被子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