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中,虽然不清楚南宫小小和贝迩白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猫腻,但是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彼此就是彼此最大的软肋,如果能把秘密交付给自己,为己所用,那么,这两个人都可以留,如若不然,那么,就算自己惜才,他们俩也是一个都不能活。
从小的教育告诉湮汐,想要彻底控制一个人,只有掌握了他的秘密和弱点,才足够的安全可用。或许邪恶,但毕竟是用人的不二法则。
空旷的内厅之中,只有南宫小小依旧跪着,他在犹豫在挣扎在权衡利弊,背影除了黯然,还有一种孤独……
杀了初一,主上必然会扶自己做执事,那么自己就真的一辈子都再无机会离开修罗场了,曾经依稀妄想着能够诈死逃离,再获自由,这么下去就真的不可能了吧?这,是一条不归路。
不杀初一,那么主上连自己也不会再留,初一一定要死,这是他作为老家主心腹的死祭,他逃不掉,自己也会因为知道主上的心思而遭灭口,自己死,这无所谓,可是小白,注定也活不成了吧?罗刹索,就连死都是那么的煎熬,依着修罗场刑门向来的规矩,是必然会用药维持小白的生命,直到他真正受完百鞭之后才会让他去死,不,这他残忍了,或许死并不可怕,可这样的死,真的可怕……
要保住小白,就要说出自己和小白间的秘密吗?修罗无情,在修罗场里不可以有情,更不准私下接触过密,自己一直小心着和小白接触,却没想,到底还是……,现下,主上知道多少真相呢?主上这么笃定的样子,难道是已经都查清楚了吗?那么,这是在给自己机会,给小白机会,是吗?
也许,这真的是说出秘密的最好时机……
叹气,闭眼冥思了一会儿,南宫小小再次睁开眼竟带了一抹狠厉的坚毅,起身,深呼吸,既然主上的这道选择题注定只有一个正解,那自己也没的选,不是吗……
番外:惘·回尘(4)
维也纳。
“凭什么?”听完墨艳的叙述,邱夜淡淡的一笑,冷冷的反问。
“不凭什么,滴血之眼,我势在必得。”
邱夜像是被眼前这个美丽到妖艳的男子这样狂傲的话给逗乐了,没计较其他,“你用来做什么?”
“救命。”眼前这个人,自己并不熟悉,既然不熟悉,墨艳觉得就更没有多废话的余地。
“我当然知道是救命,我是问,用来救谁的命……”慢慢的语气,邱夜眼中带着一种特有的轻浮,仿佛浑然天成一般,“如果救你,或许,我倒是可以……”
轻薄的语气,可墨艳哪里是能够供以消遣的人,未等邱夜的话说完,墨艳已经出手,毫不留情。
邱夜像是早有准备,准确的拦下墨艳的拳,就在离自己面门不过十厘米的地方,“冷艳的美人,身手也不错,有点儿意思。”自从归顺于端木湮汐,邱夜几乎就没去过修罗场,自然也就不清楚眼下这位到底是谁。
“少废话,”墨艳心里是真的着急,找到邱夜就耗了些时间,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恐怕就算邱夜肯用滴血之眼救小白,那么也来不及了吧?“你到底肯不肯把滴血之眼……”
“修罗场,去玩玩也不错,”并没有接墨艳的话,邱夜还是那种玩世不恭,什么都不在乎的口气,“不过,我有条件。”瞥见墨艳眼底再次凝聚的戾气,邱夜倏尔话锋一转,时间掌握的刚刚好。
果然是思维转的快的墨艳,不然可能还真的跟不上邱夜的思路,“同意就同意,还废话什么,条件以后再说,答应你就是,快跟我走,救人要紧。”
心底总算偷偷的舒了口气,管他什么条件不条件的,眼下,能够救得小白的命,才是最紧要的。
一味急躁的墨艳,却难得疏忽的没有瞥见邱夜的那抹邪狞的眼神,也就更没有料到,邱夜的条件竟然是那么的……
修罗场。
深夜,初一的尸体在暗影执事的院子里被发现,那依旧无法阖起的大睁的双眼,似乎能够看出他死前是多么的惊讶和不解,两抹呆滞无光的瞳孔之间,眉心处,只有一个红色的微小洞口,淡淡的,一点都不狰狞,就像是颗点缀的红痣,竟连一点点的血都没有流出来。
执事被杀,还是在修罗场里自家院子中被人枪杀,这绝非小事。
知道修罗场主上的规矩,所以,虽然几近凌晨,下属还是将此事报告给了湮汐,湮汐看了看下属呈上来的照片,只是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一脸的默然。
下属也是明白人,见主上没有丝毫要追查凶手的意思,那么自己也就不必再多言多事了。
等到属下出去,湮汐才露出淡淡的带着激赏的笑意,南宫小小,果然是有资格被自己收到身边的人才。
不过片刻,Eric.金敲了湮汐的门,“Steve,外厅有人求见,要推掉吗?”老管家很是清楚湮汐的脾气,湮汐极为不喜欢在哈得斯堡处理修罗场的事情,除非是湮汐召谁过来,否则是一概不见的,可现下外厅中的人,和那些求见的人并不同,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的跪着,像是极具耐心的等待着什么一样,而老管家毕竟为端木家服务有些年头了,对于这种异样的情况,老管家觉得有必要先问一下湮汐。
果然,老管家的直觉是准确的,湮汐摇了摇头,唇边像是带了抹笑意,自Daniel离开哈得斯堡,湮汐是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不,金叔,带他上来见我。”
点头,金管家轻轻的带上门,出去,心中突然就有些感念,如果Daniel在,那么湮汐是不是可以常常的笑笑,或者,活得稍稍轻松一些?
“属下见过主子。”南宫小小走到房中央,跪下,微微垂了眼眸,问了安。
“你的身手果然比平日更胜一筹,那个弹痕很漂亮,我很满意。”湮汐并没叫南宫起来,只是淡淡的评价着初一眉间的那颗小小红痣。
“谢谢主子。”依旧谦卑的样子。
“时间掌握的不错,我倒是想,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是第三天,再不然,真就来不及了。”
瞳孔狠狠收缩,南宫跪着的身子有些晃,“来不及?主上难道……”
“凌晨十二点一过,就是第三天,刑杀我的近卫,不是从日出开始,而是自午夜。”湮汐冷冷的吐出事实,之后静静的等待着南宫的反应,对于已然是到手的猎物,着急挣扎的,绝不会是猎户。
蠕动嘴唇,却说不出什么,九岁就在修罗场修习长大的自己,深深知道再这里主上权力的不容置疑,既然主上这么说,自己再争辩再解释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到底要不要说?时至现在,南宫竟开始真的急躁起来,听着落地钟滴答滴答的转过时间,南宫的心彻底的煎熬,要说什么,要怎么说,什么该说,什么又是不该说的,哪句能够救得了小白,哪句又是能够为小白找来杀身之祸的,这些,通通都没有想清楚,要怎样开这个口?事情,又要从何说起?
注定无眠的夜,深沉。
赫连隼着急着频频看表,主上临时改了意,竟将刑罚提前到午夜,墨艳的通路又联络不上,要怎么办?赫连的内心有一种别样的恐慌,他怕,即使墨艳将滴血之眼带回来,也会来不及。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赫连决定先去暗牢,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样,总会是给小白争取活着的机会吧?
“赫连大人,请留步。”看守暗牢的人低低的阻止,恭顺,态度却强硬。
“怎么,连我都不能进去吗?”彼时,赫连隼是黑字段杀手的总教习,这样的官位虽不及执事,但地位并不比执事低多少。
“我们执事吩咐……”
“知道了,一会儿我会跟你们执事解释。”一闪身,赫连隼绕过守卫,直接进去。
身后的守卫兵没再阻止,在修罗场,恐怕任谁都不愿意得罪这位冷面的教习师父,因为保不准什么时候,你就会因为需要重修什么而落在他手里。
暗牢很深,台阶呈环绕状的盘旋而下,这样的设计是防止被关的人逃脱。越往下走越黑,逼仄的暗牢里就连空气似乎都跟着稀薄,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身上通讯器滴滴作响,赫连隼知道,这是信号不足的预警,是了,再往下,信号就会彻底被屏蔽了吧?也不难理解,修罗场各个都是高手,一旦被关在这里的人有了二心,企图联络外界助己逃跑,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修罗场从不会让自己棘手,所以必然不会给被关着的人留有这样联系外界的机会吧?
又次联系墨艳,依旧无人接听,可过会儿恐怕墨儿想要联系自己都会联系不上,赫连隼退而求其次的打给身边还算能够信任的人,自己的徒弟,纪在。
那边接起通路的声音很谦逊,丝毫没有半夜被叫起来的不满和懒散,“师父。”
“小在,你现在去刑门的门口等着你墨师叔,想办法联系他,告诉他事情有变,让他直接赶到暗牢这边,要快,记住了吗?”赫连隼没有废话,直接交代着。
“是,师父。”纪在的回复没有一丝的犹豫。
倒是赫连隼想到了墨儿先时想收纪在做徒弟之时两个人的不愉快,“那个,你不方便,就叫磊磊过去。”难得,赫连隼会照顾到徒弟的情绪而妥协。
“没关系的,师父,磊磊他刚睡下。”纪在边说着边起来往身上套衣服。
“嗯,那你快去。”赫连隼没有再多说什么,挂断了通路,之后没再耽搁的快步向下走去。
番外: 惘·回尘(5)
赫连隼点亮了环形楼梯下的火把,这才瞧见暗牢的一角,贝迩白后背倚着墙,蜷着腿坐在地上,埋头在自己的膝间,那番寂寞孤独淡然安静的样子。
脚步声和难得的光亮,让贝迩白一阵不自觉的瑟缩之后,睁开了眼,似乎皱着眉头适应了很长时间,才看清了来人。
“赫连……”两个字出口,又突然停了下来,贝迩白突然不知道要怎样称呼赫连隼这个原本自己该叫师哥的人。师门有规矩,但凡犯错进了刑门暗牢的人,就等同于逐出师门,生死不再玷污师门。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心中泛起的一点点的酸涩,不知道是不是不忍,赫连隼淡淡的开口,替小白解了尴尬。
“谢谢,哥。”顿了顿,小白依旧没有叫师哥,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实在也没脸再面对师门了。
清丽的面容,带着一种惨白,小白咧了咧嘴,想要笑,却忘记唇上已经干涸的没了半点儿水分,微微一动,就是一道血口子,不在乎的抬手抹了一下,匆匆带过,“哥怎么来了?现在,”皱眉想了想,“现在应该是晚上吧?不然就是小白睡着的时候,估错了时间。”
在这样暗无天日没有人理会的日子,就连身上能够计时的东西也被全数没收,即使这样难熬,也能够估算时间,小白真是……
“没有,”赫连隼依旧负手而立,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就是很晚,我,就是来看看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只是面对这样淡然的小白,突然就很不舍,不舍得告诉他,马上就会有人下来执行那残忍的刑杀。
凄然的一笑,“大师伯{即是冷谛,赫连隼和墨艳的师父。}说得对,哥你不会说谎话的,”也许知道了自己将会死去,小白的语气里有些任性的轻松随意,“其实,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我知道的……”
声音倏尔黯然下去,赫连隼的心跟着一紧,“小白,墨儿去想办法了,或许,不至于……”
贝迩白的眼神瞬间一亮,又马上再次黯淡下去,心中实然是诧异的,没想到,自己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师哥们还是会回护自己吗?是感动啊,有这份心意,自己就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哥,足够了,有你们这样对我,就足够了,其实,我真的不怕死,也不怕折磨,只是……,”只是会舍不得哥哥,舍不得他难过,舍不得他心疼,可这句话,贝迩白无法说出口,“九泉之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师父,面对大师伯,哥,你说,他们还会认我吗?会不会不要我了?”
“就算不要我,也只能怪我自己吧,”并没有等赫连隼回答什么,贝迩白继续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是我太不懂事,是我给师父丢脸了,是我毁了师父一生的英明和忠心,我,哥,我是不是,真的,很坏很自私?”一行清冷的泪滑下,可贝迩白的脸上却没有那种软弱的悲戚,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和坚韧。
你明明这么懂事的,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苦衷,让你非要用生命去成全一段冤屈?主上那么想留你性命,主上给你那么多次机会,可是小白,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为什么?
“小白……”赫连隼刚要说什么,却听得一阵脚步声,这不是一个人,赫连隼知道,这并不是墨艳,而是刑门的门主,带着他的手下,还有罗刹索。
以为小白很淡然,可是赫连隼不经意的余光,还是瞥见小白听到脚步声之后的那狠狠一抖,是啊,就算心里已经做好面对这样苦痛折磨至死的准备,可到底身体才是最诚实的,罗刹索,悔过刀,浮屠棍,这三种修罗场最狠厉的刑具,但凡其中任意一样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很快,刑门的执事就到了暗牢,显然,门口的守卫是告诉他赫连隼也在了,刑门执事路九{没名字实在不方便,前头也提到过的龙套执事终于有名字了,嘿嘿~~~}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倒是极自然的打了招呼,“赫连师父也在。”
“路执事,赫连担不起。”礼貌的谦虚着,在修罗场,地位等级森严,不论你的年龄和辈分,只要你的职位到了一定的等级,就算你资格尚浅,别人也必须要尊敬着的,所以,就算赫连隼比起路九,算是低了一个辈分,可到底是负责训练黑字段杀手的总教习,若非赫连隼谦逊,路九的这句赫连师父,他是担得起的。
漠然的笑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谦逊的,路九并没再和赫连隼客气,而是转身吩咐手下,“开门。”
刑门执事亲临,贝迩白哪敢怠慢,早就站起了身,只是毕竟将近三天没有食水,身子虚得很,再加上之前跪得肿痛的膝盖和主上那窝在胸前的一脚,周身都是痛,眼前也是片片的黑,许久才站稳,“贝迩白见过路执事。”
点头,路执事并没说什么,只是回头挥了挥手,吩咐下属。心领神会,那个手下自冷藏箱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注射器里已经吸满了药水。
赫连隼一支背着光,直到那个手下转身走向贝迩白的时候,赫连隼才看清了那支注射器,猛地,像是身子的反应比头脑还要快,赫连隼越前一步,挡在贝迩白的身前,“路执事,紫色的药水,这合适吗?”
都是修罗场的自己人,赫连隼当然知道这药水是做什么用的,这种药水分七种颜色,红色是药效最浅的,它能将身体的敏感度比照正常的时候增强至一倍,而紫色药效最深,药水经过修罗场药剂师的精准配置,它的药效是红色的七倍,痛苦可想而知。
“赫连,我只是按规矩办事,你不要为难我。”路九解释。
“路执事……”
“哥,”微小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颤抖或是恐慌,贝迩白是在用自己平素最为擅长的意念在兀自坚持,“家主的近卫,受罚是加倍的,哥,别再多说了。”淡然的,就像马上要承受这种苦痛的不是自己,贝迩白是不想让赫连隼为了自己而与路九产生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