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less II（Endless 二）+番外——消失的地平线

“怎么了？有事？”一连呼叫了三遍，这实在不像自己这个一向沉稳的徒弟做出来的事儿。

“嗯，师父，我想见您，我……，”默默放松自己的情绪，“我，需要您的帮忙……”帮我冷静下来，帮我跳出那个充满诱惑的沼泽……

听自家徒弟这口气，墨艳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小事，虽然，他对徒弟没有赫连隼对徒弟那般上心，但到底也是极其护着的，对于凌珲，若是遇到麻烦，墨艳处理得也实然相当慎重，“我知道了，三天之内，我去希腊找你。”

“嗯，”凌珲心中涌起一种淡淡的满足感，果真是师父呢，虽然从来不说疼爱自己的话，但是每每自己有所求，不论是什么，师父从未拒绝过，“谢谢师父……”发自内心的，凌珲一直觉得，在修罗场，能成了墨艳的徒弟，是件很幸运的事儿……

所以，每当自己不冷静，就会找师父，只有在师父面前，自己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备和顾虑，安安静静的，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寻求那种难得的平静，而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谢谢？”这个词，自家徒弟可不是经常对自己说的，呃，好吧，如果惩罚的时候不算数的话，“这么讨巧？不会是惹什么事儿了吧？小子，可先说好，要是真犯了什么事儿，可别指着我轻饶了你哈……”墨艳就是墨艳，即使是对自己的徒弟，也没有那种为人师长的沉稳和严肃。

“没有，师父，”立即否认，又忽觉自己有些反映过激，于是放低了口气，“小凌不敢的……”

“谅你也不敢，”墨艳这话说的笃定，自己的徒弟，他还是有把握的，但凡出格一点儿的事儿，他也不会做，不过……“最近小白不在，S.O.U.L你多留心，什么人有什么价值，什么人要怎么利用，心里清楚些。”还是不放心的嘱咐着。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凌珲闻言，不经意的一抖，“小凌谨记。”

“嗯，最近修罗场这边事情多敏感期，切记不要在风口浪尖上犯傻，你懂我的意思。”眼前太多这样的例子，不管是六年前的小白，还是而今的纪在，又或者是那个叫柏言的暗影，他们，大多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之时，被大浪掀翻，墨艳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徒弟，傻乎乎的重蹈任何人的覆辙。

“是，师父。”凌珲自是明白墨艳话里的深意，这是一种嘱咐，一种提醒，一种保护……

墨艳挂断联络器，便又次回到哈得斯堡主厅。

果然，那里的情形，如同想象一般……

“师父……”纪在的泪，已经铺满了脸颊，怯懦的，却依旧想要攀住赫连隼就要离开的腿，那出口的话里，带着委屈带着悔意，带着一切未曾有过的情绪，那是一种恳求，最后的恳求。

“放开。”这是赫连隼到现在为止对纪在说的唯一一句话。本来，知道这是自己走之前，最后一次见这个一直呵护一直最为看重的徒弟，可当真面对的时候，赫连隼心中的火，便无以名状的爆发，他在气，生气纪在的糊涂，生气纪在的不听劝，生气纪在所犯下的罪孽，于是，他不想再说什么，不想，一句都不想，那是，深深的失望。他只想出去，若不是纪在膝行过来攀住自己，自己真的只想当做没有看到这一切，没有看到这个让他伤心至此的，徒弟。

既然，注定无法原谅，无法挽回，那么，便只能任由你，自生自灭，不再相问……

“师父……”纪在不肯放弃，不肯放手，带着绝望，仿佛，如果放手，就真的再也抓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抓住什么，但就是心底那股子执念，他不想，不想让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就这样的深深失望。

“放开！”背着纪在的角度，赫连隼紧紧的闭气双眼，兀自提醒自己，要狠下心，狠下心，不要再看，什么都不要……那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徒弟受刑至死的感觉，太空茫，太无措，太过的无法想像，即使经历过，依旧，无法想象……

“师父，您别走，小在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不是为了活命才要留住您，而是，真的只想，最后的看看您，小在一生没有亲人，最亲的就是师父您，让小在，临死前，最后再和您说说话，好吗？即使，即使这话只能是您的责骂和打罚，这都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小在只想听听您的声音，只想在那样痛苦的死亡过程中，能够想一想，能够不那么孤独……

“放开！”是那样诚心悔过的声音啊，是那样……，可，这都多可恨，多可气！为什么，偏偏我劝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听，你都……

不想再继续，气愤心乱的情急之下，赫连隼抬起腿，一脚便踹在纪在的胸口之上。

没有收力的一脚，极重，纪在止不住的咳，可他顾不上任何，只是继而爬起，艰难，却异常坚定的靠近赫连隼，汗湿的脸颊，竟试图微笑。

赫连隼都是惊了自己这毫无分寸的一脚，下意识的担心，看向纪在，却看到自己曾一心偏护的徒弟，从未有过的讨好表情，于是，心中轰然的声音骤响，赫连隼知道，内心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固堤坝，似要轰然倒塌，不！

不！离开吧，离开，只有看不见，才不会不舍得，才不会……

“师父！”纪在见赫连隼依旧要走，急的连咳嗽的不敢，“求求您，就听小在说一句话，一句，好吗？”师父，我知道您的失望，您的怒火，可，小在马上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小在不想，让那句话，烂在心里只能随尸体而去，您就，让小在说吧，好不好？

020.

自家徒弟那是，乞求？哀怨？恳切？还是……什么的眼神？不，要狠下心，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应该听，不是吗？“不必！”于是，唯有狠狠回绝。

纪在眼底，一瞬间绝望的黯然，还是让墨艳心中猛地抽痛一下，忍不住的插嘴，“师哥，你这是何苦？”何苦折磨你自己？

趁着自家师父被墨师叔拉住，纪在插空便喃喃而语，不是他不懂规矩，实然，他怕，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师父，小在不求您原谅，但求您别为小在伤心……”心好痛，是在滴血吗？“不值得……”

轻轻的三个字，伴随而下的，是再也停不住的泪，虽然师父满满责怪自己的样子，可自己清楚，师父对自己的疼惜，一如往常，风扬师哥的死，让师父难过了些日子，那么自己……，怕是师父，又要伤神许久，尽管师父什么都不说，可隐约看得出师父的身子，已大大不如从前，如此，依旧让师父寒心，自己的罪，真的太深太深，这辈子注定，无法偿还……

来生吧，如果可以有轮回有来世，小在甘愿将这一切的罪过赎清，假如，上天眷顾，还能让小在做您的徒弟，那么，小在，会尽孝尽心，会乖巧努力，绝不会再这样，害您伤心……

不值得？这三个字的的确确的刺激到了赫连隼敏感的神经，我所有对你的好，都是不值得？我所有对你的期待，都是不值得？是这样吗？纪在，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你！”赫连隼已然气的说不出什么。

“小在，你说什么呢？”墨艳此时，多少比赫连隼冷静，纵然是听得出纪在的意思，怕自家师兄，是误会了吧？可纪在这孩子也是，这样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纪在昏昏然抬眸，依旧泪眼，却带着迷茫，自己说错了话？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到底？自己……“师，师父……”嗫嗫的声音，带着惶恐，从未有过的惶恐。

“别再叫我！”烦乱，脑袋里突突的痛，眼前是阵阵的发黑，“纪在，你听好，”深吸口气，赫连隼直直盯着纪在，一派认真，“我赫连隼，从此，再没你这个徒弟！”不值得吗？那好，就让这一切不值得！原本就该逐你出师门的，我不舍得，你却……，你既然不珍惜，我何苦强求？

“不……”惶惶然摇头，纪在眼神中跟着惧怕，“不要，不……”

赫连隼再不理，发了狠心，不再看纪在一眼，抬脚就走，而纪在，颓然般早就没了任何力气，又怎么能够阻止了赫连？

看着师父决然而去的背影，纪在瘫软在地，口中喃喃自语，“我到底，说了什么，我到底，说了什么啊……”师父也不要自己了吗？师父他也，不要自己了吗……不！

无尽的懊悔啊，却是回不去的曾经……，这样也好，孤伶伶的生，孑孑然的死，纪在，你注定孤独，注定一生，只有你自己！

哭不出来了呢，原来，大彻大痛过后，竟是……哭不出来了呢，那么，还是笑吧，借以试探自己的心，到底，麻痹了没……

A城。

“师兄？师兄！”D.S的别墅，当楚洛看清来人的时候，一时间的激动，不敢置信……

“那是什么表情？”带了点点宠溺的反问，万俟罂淡淡而语，“不欢迎？”

“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不是经久不见，现下，楚洛见了自家师兄，当真毫无惧意，随意的很，“师兄，洛洛真是想你，可又不敢去哈得斯堡……”也是实话，就算再怎样熟悉，湮汐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让人不敢轻易的挑战，哈得斯堡的主人尚且如此，更遑论修罗场？那地方，绝不是能够擅自经常出入的，就算是罂最疼爱的楚洛，也不行。

不置可否的笑笑，罂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洛洛说的是真的吗？心里话？不知道为什呢，竟有了些怀疑……，想当初，纵然是洛洛出师的前五年，自己就在D.S，也未见洛洛说什么想念而不得见，现在……也不过是敷衍了事吧。

其实有多少人可以相信呢，连湮汐都尚且如此欺骗自己，更何况别人。

“师兄，你怎么了？”楚洛大大的眼睛映射出一丝担心，师兄略略失神的样子实然是有心事吧，可，自己到底要不要问？该不该问？

“没事，”澄清了心智，万俟罂回神儿，又是淡然一笑，“我来A城的事情，不要声张，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不想让湮汐知道，即使自己无比清楚，不论自己走到哪里，都少不了湮汐的耳目，可即使是那样，自己也依稀残存着希望，往往，自由的空气越是稀薄，就越是渴望……

“师兄你不会是瞒着湮汐哥出……”说了一半，洛洛止住了话头，太不可想象，如果师兄是私自离开修罗场，那么接下来，凭着那位神一样的人物的暴烈性子，自家师兄岂不是要……

“是又怎样？”一抹邪魅之气，却难掩自负，一瞬间，楚洛有些恍惚，这样的师兄，就好像是回到了曾经在D.S的时候，那个阴冷狠厉的蓝大人……

“没，师兄，是和湮汐哥吵架了吗？”楚洛试探的问。

“不该问的，少问，什么时候开始，你放肆得这么不懂规矩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那股子烦闷再也无法压制，罂仿佛都已自觉口气有些过了。

“对不起，师兄，洛洛不敢了。”声音小小的，是委屈呢，不过还是道歉认错，多年养成的习惯使然。

见楚洛这个样子，罂当真自责，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洛洛不过是关心自己而已，自己又为什么这样责骂他？

“好了，”罂的语气，渐渐放柔，走过去，轻轻掐了掐楚洛微垂的脸，“委屈了？”

哄劝的样子，可就是这样宠溺的语气，倒是让楚洛微微惊讶，抬起的水样眼眸中，甚至都带了点点的不解。

“怎么了？”不过是自己的一句话，洛洛竟委屈至此吗？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洛洛就这么敏感脆弱了吗？

“不，我只是……”微笑，却带了点儿不惹人厌的含羞，“师兄，你从来没这样温柔过……”师兄，你知道吗？你真的变了好多，就算，你的气息依旧带着如往昔的强势和冷傲，可骨子里，却带着一种不该有的，温暖……

一闪而现的失神，罂的表情有些空茫黯然，“是吗？”幽幽然的转身，那背影里，透着失望。

“洛洛觉得，这是好事，师兄。”看出师兄并不喜欢那样的变化，楚洛再次解释。

“我不认为……”罂说的坚定。

“师兄，也许你现在不认为……”楚洛第一次打断罂的话，“可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可以有感情有情绪，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所以珍惜吧！如果，是湮汐哥的原因，才让师兄你拥有了该有的情绪，那么，就该珍惜啊，因为是他让你放下了戒备，是他温暖了你的心挖掘出你的感情，这样的人，是会给你幸福的，师兄，请，相信我……

021.

哈得斯堡。

楼梯处，刚刚那一幕，小白彻彻底底的看了个清楚，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纪在，这样的赫连哥，心下会是那么的痛，痛的就好像，感同身受一般……

不是故意偷看，只是偏巧，在主子的房间里出来，偏巧，看到主厅里发生的一切……自己明知不该去打扰，也没立场打扰，更不该多说什么的，可，看着纪在就那么不知寒冷不知疼痛的瘫坐在那儿，又实在不忍心……

“小在，起来吧。”走近了才发现，纪在的身子，微微抖动的瑟缩着，是那么的无助和痛苦，莫名的，小白的声音里，又柔了几分。

还是静默了好久，纪在似是稍稍自控，稳定了情绪，这才抬头，试图微笑，却依旧泪流，“Kenny……”简单的两个音，却哽咽在喉，其中的脆弱，让人心痛。

“先起来再说。”小白真的无法看到这样的场面，看着，就好像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对于小在现在这般的苦痛，实然感同身受，于是更加不忍心。

纪在没有就着小白的搀扶而起身，只是摇了摇头，“不想起来，真的不想……”不想，也没有力气了吧？这场赌博，自己败局，失去了全部，眼下，这样糟粕的境遇，又怪得了谁？又哪里还有站起来的资格？料是，如今一身罪孽的自己，该是被所有人唾弃的吧？就算是Kenny……，“你也会怪我的，对吗？都是我的错……，没有人会原谅我的，是不是？”抓着小白，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纪在太想确认一些东西，即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要确认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摇了摇头，小白微笑得大度，“不，原谅与不原谅，永远不是别人说给你听的，而是，你内心下的定论……”

“我自己的，定论？”纪在很迷茫很疑惑。

“因为你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会认为，别人也不会原谅你，可是小在，世上没有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