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委屈,谢谢湮汐哥。”玉王珏果然是懂事的,知道这样的轻责到底只是家法而不是真的惩罚,这是属于兄长对自己的疼爱,而不是主上对属下的姑息,所以,该谢的是湮汐哥,而不是主上。
“恩,没其他事的话就去外厅等着吧,刑门会安排人过来执行,是在此打过,还是让刑门的人跟着你回玉家再打,随你。”是偏爱呢,并没有强自执行,是源于一种回护吧,毕竟如果真的打完三十黄荆条,不论是坐直升机还是开车,对小玉来说,都是再一次的责罚和煎熬。
“谢主上疼惜。”此事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对玉王珏来说,真的是从未敢想过的安然结果。
“嗯,你先出去吧……”并不是叙旧的时候,湮汐也就没多留玉王珏,危机在即,真的没有更多的时间能够浪费和挥霍,能不能够守护住自己和罂的一切,胜败或者就是那么一夕之间,实在再分不得旁的心思……
也的确是累了吧,重要的事情都已经交待了下去,而后的自己真的是想要休息一下,或者,是不是醒来的时候,罂他就回来了呢……
想到罂,湮汐的唇边再次绽放笑意,那样的满足,那样的幸福……
此时,实然万俟罂已经回到了修罗场,只不过他并没有径直回去湮汐和他的哈得斯堡,而是直接去找了纪在,一路上,他想了太多,也想的足够清楚,之所以湮汐会留下纪在,是因为什么,之所以湮汐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又是出于怎样的回护关心和担忧。
现下,他急需去见一个人,急需去说明白一些话,急需让自己波澜动荡的心趋于平和稳定。
即使已是深夜,纪在也仍旧留在刑门,并没有去休息。见到使者到来,纪在颇为意外的惊讶之后,倒是格外的谨慎,双膝跪倒问安行礼,微垂着头,样子是异常的谦卑,在敛去了所有不属于他的狡黠孤光之后,回归自然本我的纪在,真的并不惹人生厌,甚至,会让人萌出一抹自内心深处的怜惜和亲近,于是罂也总算明白,赫连哥一直的疼爱,湮汐偶有的垂怜,真的不是空穴来风,一时性起。
看着眼前恭谨跪着的纪在,罂略略犹豫之后,还是说出了心底早已想要表明的话,“你留下来的理由,我大抵清楚,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万俟罂的爱和生命,不需要别人的施舍给予,也请你,珍惜你自己!”
“不,使者大人,”纪在闻言猛地抬头,仰视着万俟罂,嘴上焦急的解释着,“您误会我了,使者大人,纪在留下来,真的,真的只是想赎罪,只是想替您和家主再做点儿什么,纪在没有其他的心思,请使者大人明鉴,明鉴啊。”心中满满的真的是说不出口的委屈,纪在知道,就算使者大人真的因为误会而同自己计较,自己也再无话可说,毕竟,曾经做出那样忤逆不耻的事情的人,正是自己。
“我清楚的知道你的心思,也选择毫不怀疑的相信,所以才告诉你,我不需要。”罂回绝的彻底,丝毫不留余地。
“使者大人,纪在知道,曾经所做的种种,都是罪无可恕,如此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偿还罪孽,也是对您和家主的亵渎,纪在实在是无地自容……”
“我没怪过你,你也没什么罪可赎。”罂冷冷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不,不要,让纪在代替您去完成祭祀吧,”看着使者决绝的脚步,纪在忍不住泪流,再顾不得其他的大喊出声,“使者大人,家主是爱您的,爱您的,不要再让他失去,不要让他伤心……”
罂停住了脚步,纪在这哽咽的声音,并不是没有打动自己,可是……,不,不可以被劝服,更不可以累及他人,罂狠了狠心,还是不顾纪在的哭求,走远。
“使者大人,请听我说,使者大人……”
直到耳边纪在的声音越来越小,罂才放缓了自己的脚步,眼中酸酸的晶莹,是片刻属于自己的脆弱——
对不起,湮汐,我想,我还是自私的吧,我们的爱,在我眼里,依旧如此圣洁,我不想,有你我之外的人,在这份爱你填进瑕疵,湮汐,这次,真的不是我任性,对不起,湮汐,我爱你……
072.
“罂,你可算回来了。”进了哈得斯堡的外厅,就见金管家迎了上来,眉头紧皱,连语气都是急匆匆的焦躁。
“湮汐他,生气了?”边急急的跟着金管家的脚步,罂边问,心中是十分的不解,自己回来的时间,的确比预计的要晚了一些,不过,湮汐最近脾气好了许多,到底,不会为这个生气吧?
“没有,是北堂南宫执事来报,说A城那边出事了,Steven在书房等你,Daniel,快进去吧。”金管家并不知道具体,也不便多说,只是将罂送到书房门口,便转身离去。
罂心底莫名一紧,瞬间是太过的担心,连门都没敲,推门而入,更是连基本的问候都没有,上来就急匆匆的问,“洛洛他怎么了?”
湮汐对罂的反应似乎早有准备,也并没有计较太多,“冷静点儿,Dan,出事的不是小洛。”
“不是洛洛……,”知道湮汐总不会拿这种事儿骗自己,罂总算放下半颗提着的心,理智回魂儿之后,对刚刚的冲动,罂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湮汐。”
“没关系,我懂。”湮汐唇边是理解的浅笑,并没有因为罂太过在乎楚洛而萌生丝毫的不快。
一点点被理解的感动,让罂登时心中温暖,脸有些发热,试图尽快转移话题,“不是洛洛,那A城那边……,是谁?”
“雷霆。”
“什么?师父?”刚刚平复的心,再次的冲动。
点点头,湮汐稳稳的解释,“我知道你在乎,所以我接到消息,本就想立刻联系你,但又怕你夜路开车有什么闪失,才一直等你回来。”
“湮汐,我师父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揪住眉头,罂心底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太过担心。
“顾磊上报给南宫的消息是,在抢救。”
“抢救?不会,师父身子一向很好的,怎么会……”罂似是自言自语,忽而又想到什么似的,对湮汐道,“汐,我想回A城一趟,我……,我知道这个要求让你很为难,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汐……”
“没关系,没什么为难的,只不过最近事情太多,我分不开身,没办法陪你,我已经叫南宫安排了暗影送你过去,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汐,”湮汐是早就安排了吗?这样的宠溺让罂实在是太惊讶,太感动,“汐,谢谢你,谢谢,我会尽快回来。”
“傻瓜,这是我应该的,谢什么……”湮汐还是绅士一般优雅淡然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有温柔有纵容,显得是别样的动听,“不过,我也是有要求的。”
“嗯,你说。”如此亲和的湮汐让罂放下所有的戒备,也相信,湮汐绝不会有什么苛责的要求。
“路上暗影会给你详细说明我们所了解的事情始末,罂,你不要太为难小洛。”
“洛洛?”湮汐这不明所以的要求让罂有些迷茫,不过在提起洛洛的时候,又转而变得澄澈,“难道是洛洛……”
湮汐略略点头打断罂的猜测,“详尽的暗影会告诉你,时间不多,不便耽误,去吧,只记得,答应过我的,别太责怪洛洛。”半哄劝的语气,湮汐把罂送到书房门口,门外,暗影早已垂首静候,湮汐简单交代几句,便由着他们离开,看着急匆匆的背影,湮汐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是多事之秋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样折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A城。
ICU旁的医生临时休息室里,洛洛疲惫的倚在墙边,低着头,眼圈依然很红,他的心很乱,乱到不想说什么,越是清楚的事实就越是残忍,连平时宠着自己任自己胡闹的寒哥都拿捏角度的去劝说自己,虽是口气极其温和,但自己仍旧看得出,寒哥这次也是生了气的。
一旁的邵寒默默的注视着楚洛,心中更是百般滋味,其实自己又怎会不知道洛洛为什么和师父起这样的冲突?邵寒知道他自己心中是无比温暖的,可是,即使这样,即使明知道洛洛的委屈,但还是忍不住去选择说教,也许自己的话说得并不重,但或者是触到了洛洛的内心,所以,洛洛才这样的沉默……
最见不得洛洛难过的邵寒,心疼碎了一地,然后自责,甚至觉得,真的是自己太过分,“洛洛……”昏昏沉沉的状态,大病初愈的身子,邵寒却顾不得自己,还是首先开口打破了难捱的静谧。
“寒哥……”楚洛抬头,眼中含泪,却依然努力微笑,“我懂的,寒哥,你说的对,之前,是洛洛太任性太不懂事了,如果,如果……”突然就不敢去想,当苏霆哥出了手术室,沉默的瞥了一眼自己之后,楚洛就突然什么都不敢去想,苏霆哥或者耳闻自己曾经所遭受的一切,所以不忍心责怪自己什么,但他还是读的懂,那轻轻的一瞥,传递的是怎样的情绪,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不容乐观,如果醒不了,也许,就只能那样的躺着,是多无奈,多无力?这一切,对一生叱咤狡猾狠厉的雷霆来说,是报应吗?楚洛很想这样说服自己,但他没有那么蛇蝎的心,他做不到,做不到!“如果……,如果还有机会,洛洛会……”
嗵——
很不和谐的响声,休息室的门被踹开,门后,是一脸冰冷的,万俟罂。
“师兄……”比起楚洛的惊讶表情,还是邵寒先从诧异中回过神儿来,于是连忙打招呼,“师兄,您怎么来了?”见到蓝魅,邵寒永远都会比楚洛拘谨知礼。
“师……,师兄……”或者是有着默契吧,楚洛见到蓝魅的那一刻,就有些慌,心里一紧,之后,更是逃避似的低下头。
“小寒,你先出去。”并没有理会楚洛,蓝魅走到屋里,便冷冷的吩咐。
“师兄,您消气,这件事我已经和洛洛谈过,您……”到底是疼着楚洛的,邵寒忙着解释找借口。
“出去。”声音很淡,但盯着邵寒的那湖蓝色眼眸,却别样的犀利和透彻,仿佛这就是命令,所以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迫于这样的气场,邵寒低下头,抿紧了唇瓣,犹豫着,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倏尔抬了眼,“师兄,求您……”邵寒的表情极其认真正式。
“还没好利索吧?以为我下不去手吗?有伤在我这儿从来都不是用来任性的资本,不懂还是忘了?”蓝魅彻底的爆发了,怒火太盛,虽然绝对谈不上是歇斯底里,但对蓝魅来说,这已经是最为暴躁的话了。楚洛,连带着邵寒都是狠狠的一抖。
到底是懂事的,楚洛哪里能够让邵寒被牵连,于是连忙小声说,“寒哥,你先出去吧。”大大的眼里除了慌乱就满是乞求,邵寒不舍,无奈,却也碍于自家师兄强势不容商量的气场,拘谨的微微欠了欠身,便往外走。
刚刚带上门,就听得门锁从里面咔哒一声落下,伴随着蓝魅强自压抑着的怒气,“跪下!”,绝对是没有温度的声音,邵寒不禁更加的担心,眼下,空空守在外面也没有意义,要先去找苏霆哥,或者他有这间休息室的钥匙,如果真有个什么情况,能够打开门进去劝也是好的……
门内,气氛比邵寒所听到的更加阴冷。
楚洛跪在地上,感受着这份寒气,拼命稳住自己发抖的身体,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衣服脱了,皮带解下来给我。”生冷的,几乎不带感情的命令。
“师……,师兄,洛洛知道错了,洛洛不敢了,师兄……”太久没有挨过打了吗?或者是有太多的回忆让楚洛真的惧怕这样的蓝魅,于是罕见的,楚洛这样主动的认错。
“我不想重复说过的话,还是,你忘了让我重复两遍的后果?”
“没,没有,洛洛不敢忘……”狠狠一凛,楚洛颤抖的手摸向衣服,解开,脱下,师兄没让起身,所以就连褪去裤子,也是保持跪姿这样委屈的姿势,磕磕绊绊,才到浑身赤裸,羞耻感在皮肤接触到冷冷的空气之后更加泛滥,通体映出淡淡的粉,楚洛低着头,抽出皮带,对折,双手捧着两端,跪直,然后恭敬的举过头。
接过皮带,蓝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将铜扣的那一段绕两圈在手上,而是换了另一端缠绕,将带着铜扣略略沉重的一端垂了下来。
不敢抬头的楚洛,却在看到铜扣垂落那一刹那变得异常害怕,惊得抬起头,泪眼哀楚,“师兄,不要,洛洛知错了,洛洛也不想这样的,洛洛……”
蓝魅完全没有理会楚洛慌乱的解释,只是冷冷的打断,“转过身去,跪稳了。”
“师兄,听洛洛解释好不好?师兄……”
“受了这份疼,我会给你时间解释,现在,立刻给我背过身去!”
楚洛还哪儿敢再多说,听话的转过身,背对着自家师兄,努力将挺直的身子跪稳,闭眼,等待着,呼啸的风声之后的痛……
并没有让楚洛等太久,蓝魅扬起的皮带,夹着风声便招呼到楚洛的右肩,跟着生生斜着划过整个背脊,最后落在左侧腰际。
大且沉的铜扣砸下,随后,右肩胛骨断裂一般的痛,背脊上灼烧一般的刺痛,而后似是有破裂般痒痒的刺痛,楚洛闭紧眼,死咬住嘴唇,却还是没有忍住那声喉间的呜咽。大口大口的喘息,对自己的配饰,楚洛是异常熟悉的,这看似简单的铜扣,表面一点儿都不平滑,暗暗雕着的图腾,带着层次感的点点凸起,的确是朴实外的精致,只可惜,就是这样的物件,如果变成刑具,那漂亮繁复的凹凸表层,便立时万般犀利,残忍的啃噬敏感娇嫩的皮肤。
来不及多想,重复的疼痛袭来,击打的手法实在太好,完完全全叠在第一条伤痕上,变本加厉的痛楚洛一时哪里承受得住,嘶吼的嚎叫冲口而出,泪水汹涌,挺直的背脊弯曲下来,蜷缩着,完全是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
蓝魅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平生第一次如此失去理智的不依不饶,皮带扬起再抽下,次次揭起的都是一层的油皮,这般的狠厉,楚洛哪里受得住,身子不住的发抖,哭泣变得无法控制,引得阵阵的抽搐,想要咬住嘴唇分散疼痛,竟也根本就做不到,心里难过的楚洛只道是自己罪有应得,不敢求饶,口中喃喃的也唯有认错和道歉的话。
全然顾不得脸面的姿势倒帮了楚洛大忙,击打的主要部位从背移至臀,而后,不知道是不是疼到麻木,楚洛竟觉得,相比较最初,这二十多下之后,却是好熬了不少,于是闭起眼,这份呼啸的疼之下,脑海深处黑蒙蒙的记忆被唤醒,关于雷霆,关于师兄,关于自己……
楚洛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一下子演变成这样,或者是自责,但哭泣的泪水也许只是藉以疼痛来掩饰心中的难过和委屈罢了……
蓝魅虽然怒气冲天,但到底是有分寸的,整整毫无怜惜的三十下过后,蓝魅停住,深深叹了口气,口气依旧冷冷,却含了几近复杂的情绪,“你这一身的本事,刚刚,有那么一刻,我是真想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