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笙眉眼娇俏,粉颊如晕,十足的一个思凡的姑子,音若玉碎,犹在喃喃:“有谁人,孤凄似我?似这等,削发缘何?
”
过了数日,傅易辰才从陈妈口中得知,除夕是徐笙的生日。
一时悔不当初,早知是他的生日,还管他什么年度企划,季度例会,统统列为第二。
可惜,傅易辰终究没有做昏君的潜质,操劳数日,稍得喘息,才回得家去。
进了书房,桌面齐整,月牙扶手冰凉,哪里还有徐笙的踪影。
吴叔见了傅易辰,道:“笙少爷回港了。”
情正浓时,恨不能日夜相对,朝夕与共。若分两地,便如吸血食肉,痛不欲生。
傅易辰莫不如此,当下决定回港。
第二十四章:心系 下
傅易辰刚赴约而归,大汗淋漓,身上只余一件T恤。想到徐笙优雅身姿,不觉自惭形秽。暗骂老友郑书赫,假作要事相
商不说,好死不死约在网球场,身随二三女客,还强拉他下场作陪。
笙园春色依旧,又是一年花满枝头。
香港就是这点好,不分四季。
转而一触,满头是汗,傅易辰心中讪讪,无奈心道,坏也坏在这一点,让人忘了时间。
得知徐笙仍在公司处理事务,傅易辰立即闪入浴室。
书桌上多了一件物事,一面精致非常的拨浪鼓。
傅易辰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不是不震惊。
他不知为何徐笙对潘子琛的那名随其赴会的家庭医生如此怨恨,追杀他不说,连他家妻小都不放过。后来才知道,是因
为那名医生看了当年徐笙被掳后的视频。
当下惊叹,何必计较至此?
后来又得知,潘子琛给徐笙送了份贺礼。一面特制的拨浪鼓。鼓面由那名医生的脸皮制成。
残忍的手段傅易辰并非一无所知,但这样鲜活的例子倒是少见,不由冷汗盈额,寒毛尽竖。
昨日拿到了当时医院的诊断报告,傅易辰看得眼中生血,心疼之余,更是愤恨得目眦欲裂,即使早知那些人已成亡魂,
却仍恨不得再补上几刀。至于对那名惨死的医生,以及为奴的妻小,登时毫无同情之心。
徐笙一向是有仇必报的人。自己又何尝不是。
转动鼓柄,弹丸甩动,击鼓发声,清脆的“咚咚咚”。
很好的纪念品。
傅易辰当然也不会忘记潘子琛。
他也终将变成一件稀奇的纪念品。
笙笙喜欢马术,不如做成马具。也喜欢烹饪,不如做成碗碟。
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悠然自得,却带着几分阴鸷酷烈。
只是,作为傅氏近期目标的周氏,当家的周世嵩老谋深算,傅易辰连连用计,次次落空,无奈与潘子琛联手。
潘氏虽为四洲会之首,宿与乔氏有怨,因十年前的一件事嫌怨更深。
十年前,潘炎正有意退隐,意欲将龙头之位交与长子,也就是潘子琛的父亲潘禄华。潘禄华自南非带着一批很重要的货
回美,不巧街区发生枪战。当时,潘子琛也在车上,受了枪击。醒后,唯有祖父的纵横老泪和母亲的悲痛欲绝,父亲已
经不治身亡。尚未成年的潘子琛毅然入会,并在父亲灵前,指天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经过调查,所有证据都指向当时异军突起的傅氏。所幸傅聿甄素得潘炎正信任,潘炎正为大局着想,以意外为名,力压
此事。潘子琛私下调查了一年,才知当时乔氏与周氏勾结,又拉拢了当地黑帮,密谋暗杀潘禄华,劫走货物,乘机嫁祸
傅氏。
……
十年后的今天,经已成熟的潘子琛正式接过祖父潘炎正的衣钵,开始了他的复仇。
重遇徐笙,是意外。
早年的那一段绮忆,如丝如缕又蔓延周身,绵绵缠缠,心动,亦心痛。
是的,徐笙是个意外。
可是,徐笙的身份,让潘子琛不由介怀。
潘子琛英年早逝的二叔,曾经迷恋过一名女影星,不仅悔婚,还硬要娶那女子过门。当时,潘炎正大发雷霆,举家上下
目其盛怒,闻其脏语:“我潘炎正做的虽是刀头舔血的活,可做的善事总算不少,每年成亿成亿地捐出去,修路造桥,
救苦救难,我有过半点舍不得吗?什么报应?生了一个不孝子,丢尽祖宗十八代的脸!那女人,除了没有陪我睡过,我
的一班老友连她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这娼妇婊子要跑进大宅来做少奶奶,造她的春秋大梦!”
潘子琛到了适婚年龄时,潘炎正又特地将这反面教材拿出来说了一通。此时二叔已在三年前的帮会火并中不幸身亡。潘
子琛知道,虽然二叔最后没有娶那个女星,但这件事总是祖父心中的一根刺。他答应祖父一定找一个身家清白的人过一
辈子。
在祖父眼里,徐笙何尝不是和二叔钟爱的那名女星一样呢?
或许真的上过了,便不会这样痴狂了。潘子琛有点龌龊地想。于是,他向傅易辰开出了一个很简单的合作前提,让徐笙
陪他几天。这也颇有些趁火打劫的味道。傅易辰当然明白“陪”的含义,心下极为不忍不甘,却记得父亲的“三字经”
——忍、仁、韧,终究以傅氏为先,无奈应承。
可是,这一次,潘子琛是真的泥足深陷,无可自拔了。
第一次见到徐笙,在祖父身下妖娆吟楚的徐笙,一下便入了他的眼,一直埋在心底六年。
第二次见到徐笙,阅人无数的潘子琛在Bronze的暗处,以火热的视线凝视着清隽如月的徐笙。
第三次见到徐笙,徐笙在自己身下酣足昏睡。芙蕖含露,素梅迎霜,那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气快要将潘子琛逼疯。
潘子琛第一次起了贪心,他极想永远拥有这个人。
仅此一人,就足够了。
然而,祖父的教训犹在耳边。潘子琛不愿让祖父失望,除此之外,他更不能因为一个婊子坏了正事——他和傅易辰还有
合作,而徐笙毕竟是傅易辰的人。
潘子琛替徐笙杀了陪伴了自己五年的家庭医生,也是为了做个了断。
可是,他终究守不住自己的心。
潘子琛恨极了徐笙,他从未这样恨过别人,甚至恨过乔氏的当家——乔擎。
一句话说得好:至情至深,恨翻了天,也不过是个爱字倒过来写。
潘子琛不过是恨自己。
潘子琛也爱着徐笙,即使不是,至少也想得到他。傅易辰深知,这也恰好成了傅易辰可以利用的
地方。
可是自己的父亲——傅聿甄,徐笙已然无法忘记他。
傅易辰嫉妒父亲,他要变得强大,他不能让傅氏永远在他人之下,因为徐笙心系傅氏上下,因为唯有强大的权势才能支
持他的嫉妒和冷酷,也唯有强大的权势才能让徐笙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徐笙悄无声息地进入书房,却见傅易辰捏着那面小拨浪鼓,一动不动的傻样,想起那日的一巴掌,忽觉心酸。
徐笙抚摸傅易辰的脸。那里早就没有印记了,徐笙却问:“还疼么?”
傅易辰摇摇头,神色带着些许哀伤,亦有内疚,内疚将徐笙做了交易的筹码。这内疚在徐笙对自己好的时候,愈加激烈
,使他恨不得时间倒转,他宁愿傅氏永远受制于人。
可是,事已至此。
傅易辰不敢想象徐笙知道之后的样子。
所幸,徐笙一无所知。
所幸,徐笙尚未爱上自己。
所幸……一万个所幸又有何用。
傅易辰总是伤害了所爱之人。
笙笙……
悲从中来,傅易辰落泪。
徐笙几乎手足无措,哭笑不得:“原来是记恨,要不你也打我一巴掌如何?”
傅易辰立刻止住了哭泣,却一把抱住徐笙,久久不肯撒手。
徐笙轻挣未果,只好尖着嗓子,学肥皂剧里的女主角:“你要将我挤爆了。”
傅易辰才放手,神色躲闪,大约是有些害羞和尴尬。转而又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令徐笙哈哈大笑起来。
是夜八时,二人共进晚餐。
徐笙不禁感概:“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一个在这里处理美利坚的事,一个在美利坚处理这里的
事,倒叫外人笑破肚皮。”
傅易辰讪讪,忽得大醒一般,慌忙离座,转瞬又回,只见手中多了样物事。
傅易辰道,结结巴巴地:“呐,生日快乐。”
徐笙心里一热,脸色却如常,双手放下碗筷。
是一只红色丝绒盒。
徐笙失笑:“莫不是戒指。”
傅易辰微窘,脸红到耳根去,说:“不是,你自己看。”
原来是一对镶着绿石的袖扣。
徐笙记得自己给傅易辰配过一款类似的,是某一次拍卖会所得。
莫非是一对?
“是翠榴石。希望你喜欢。”傅易辰衷心祝福道。
“怎么不是红石榴?”徐笙笑。他想起了乌露丽叶和歌德以红色石榴石传情的故事。
傅易辰当即明白了徐笙的意思,眼神里都是温柔,只羞怯地笑。
徐笙合上盒子,望定可爱的傅易辰,柔声道:“谢谢。”
傅易辰也呆呆一笑,心满意足地捧起碗,执起筷,大快朵颐。
大约是因为徐笙收下了礼物,傅易辰兴奋之至,心里被徐笙塞得满满。辗转反侧,不肯睡去,索性出去闲逛。等停下来
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站在了徐笙房前。
门虚掩着,昏黄的光自门缝透了出来,依稀带着那魂牵梦萦的白檀香。
傅易辰褪了鞋子,轻轻入室。
徐笙睡着了。台灯的光打在他的身上。
徐笙的侧脸光洁如凝月华,秀发如春水流泻,落在那双唇间,带着惊人的魅惑。
桌上一个攒心盒子,有咬了半块的榛子仁巧克力塔。臂下压着一份报表,左手指间还夹着钢笔。傅易辰取走钢笔,找到
盖子,合上,放入笔筒。转身拿了毛毯给他盖上,他也没有醒。
于是,傅易辰搬了椅子坐在徐笙对面,看他微颤如蝶翅的睫羽,只觉心里是蜜甜的,绵软的,满满的都是爱意。
他衷心希冀,天不要亮,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是的,傅易辰也曾嘲笑那些言情小说中非要爱得天崩地裂的主角,觉得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傻的了,可是如今,他似乎是
懂了,他宁愿做一个傻子,一个爱的傻子。
笙笙……
番外:茭荷香里鸳鸯浦
1.
自英国寄宿学校回来,徐笙瘦了整整一圈,加上染了风寒,身子更是虚弱。
傅聿甄知他早餐时对佣人发了脾气,窝在卧室里躲着不肯见人。徐笙一旦郁无可遣,就会躲到别处小睡片刻。
浮云弄影,风送花香,碧烟染窗,红杏窥墙。紫气袅袅自鎏金兽炉里升起,于空中化为无形,阳光透过回纹格,形成淡
淡花纹洒落在那一袭熟稔于心的白衫子上。
悄悄步入,傅聿甄一见卧在凉榻上的徐笙,便知他在装睡。
白衫子上沾了药汁,已变成干涸血迹一样的褐色。
“开始难伺候了?”傅聿甄笑着抚上徐笙的肩膀。
徐笙蹙眉,心里不是不生气的。他微微侧身,冷冷地看了笑吟吟的傅聿甄一眼,便掉转目光,望向他处。房间里的陈设
同以前一样,只因福嫂每日亲自前来打扫,房中一切皆一尘不染,犹如徐笙仍在城中。
刚从英国寄宿学校回来过暑假的徐笙,只觉恍然隔世,旋即又是热血乍冷的悲凉。
这般为人有几日?
似已千年。
晚饭后,徐笙由傅聿甄陪着做代数。
书斋里,唱片悠悠地转着,昆曲柔婉清丽流泻而出,溶于素白月色之中。珠帘相撞,清清冷冷,煞是悦耳。
傅聿甄呷着咖啡,偶尔将目光自报纸移到伏案书写的徐笙身上,目光慈爱怜惜。这令徐笙放松,只是他知道,傅聿甄不
是他的父亲,且,永远不会是。
“还有一年半就要毕业,可有想过往后?”傅聿甄见徐笙合上书本,道。
你能放过我不成?徐笙心下冷笑。
“哈佛商学院。”徐笙道。
“‘王冠上那夺人眼目的宝珠’,”傅聿甄赞赏地笑,又问:“为什么不是剑桥,剑桥更美,粉红玫瑰,鹅黄水仙,春
天还有烂漫撩云的樱花。”
傅聿甄取出雪茄来,徐笙放下手中的事,很自然地取火柴过去替他点火。
“可是,天气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糟糕的。总之,我不喜欢。”徐笙坐到傅聿甄怀里,望着傅聿甄英俊的侧脸,神情很是
漠然,语气却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笙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傅聿甄叹道。
徐笙也不再说话,蜷缩着身体,默默靠在傅聿甄肩膀上,望着书架上新添的青花海水纹留白缠枝牡丹瓶里的并蒂莲出神
。
“在英国是否愉快?”傅聿甄问道。
徐笙扫了傅聿甄一眼,垂睫看着傅聿甄的西装扣子,口中闲闲地道:“追求者太多,最近看克里斯蒂的小说,真怕走在
街上遭人射杀。”显然,徐笙在讽刺傅聿甄派人监视他。徐笙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傅聿甄心目中的地位——即使是交易筹
码,那也是无可取代的筹码,只是他尚知道追求心的自由。
徐笙的同学都有形影不离、心心相印的恋人,能毫不犹疑地为他们去死。而徐笙,不。
傅聿甄深深吸了口雪茄,心里并不恼,反而笑得宽柔:“听说,你遣走了四个厨子?”
徐笙一听,咬住唇,曲着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儿,嗫嚅道:“他们像熊。”
傅聿甄不放过他,眼睛危险地眯缝起来,犹如捕食的野兽:“不,陈妈说是因为他们做不好山药桂圆猪手汤。”
这样肯定而玩味的语气教徐笙恼怒,欠身就要逃开,傅聿甄却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徐笙挣扎未果,又被箍得透不过起
来,一时间感觉头晕乏力,只得将头深埋,咬唇不语。
傅聿甄仿佛很享受徐笙难得的柔弱,逼近他,声音低沉而性感:“笙笙,这是真的么?”
你真的为了我冲着那几个像熊一般的厨子发脾气了?
不过,徐笙可以装作听不懂。
只是那露在发丝之外,羞红的耳朵出卖了徐笙的心思,倒教傅聿甄心神荡漾,张嘴便将那只诱人的耳珠一口含住。
徐笙颤了一下,只“嗯”了一声便瘫软在傅聿甄的身上。
满载的羞怒一波波涟漪荡开,连睫毛间也沾了水雾,春水似的眸子瞧上去,却见傅聿甄一脸宠溺的笑容,腾着两朵粉云
的双颊立刻变得更红了,好似胭脂直直刷到鬓角去,妩媚撩人。见此情景,傅聿甄转而攫取徐笙的唇,却含吮那两片娇
柔的花瓣。徐笙情动不已,星眸半张,在傅聿甄身上蹭弄不停。傅聿甄正当情浓意酣之时,见徐笙有意,当即一把抱起
他压在凉榻上,伸手要解他衣衫。徐笙却赌气地拨开了他的手,扭身蜷成了一团,自是羞愤难当。
“不行,我不……”尾音拖得长长,徐笙闷闷地道,手臂间露出来的肌肤如泛桃花,红得近乎透明。
“还不?”傅聿甄轻笑,一手已自崩开的前襟伸将进去。衣襟一敞,整个身体都露在眼前。肌肤光洁如玉,细腻坚实,
触手似极丝缎。傅聿甄忍不住俯下身去,弄得徐笙喘息越来越急,身体却如棉酥软。一双玉臂无力折在胸前,欲拒还迎
一般。
怜徐笙身体虚弱,傅聿甄只专心取悦他,并不索取。一阵快乐的痉挛过后,徐笙贴着傅聿甄,懒得不肯动,神色颓靡而
酣足。白绸衫子皆被香汗染透,紧贴肌肤,那未褪的潮红,一点点透上来,如天边残霞一般旖旎艳丽。映着莹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