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引之游园惊梦 上+番外——徐笙

作者:徐笙  录入:02-09

“……咱一似断肠人和梦醉初醒。谁偿咱残生命也。虽则鬼丛中姊妹不同行,窣地的把罗衣整。这影随形,风沉露,云

暗门,月勾星,都是我魂游境也。到的这花影初更,一霎价心儿罥,原来是弄风铃台殿冬丁。……”悲凉凄艳的唱段仿

佛是徐笙来自远处的嘤嘤哭泣,紧紧抿住的唇悲恸颤栗如花瓣,强忍着从猩红的眼角淌下的血泪,亦是悲恨交织,无处

话凄凉。

至今,除了傅易辰,没有人真正爱过徐笙。

他们只想占有他。

“……生和死,孤寒命。有情人叫不出情人应。为什么不唱出你可人名姓?似俺孤魂独趁,待谁来叫唤俺一声。不分明

,无倒断,再消停。……”

徐笙不经意间的自怜自嘲,自残一般的话语,婉转承欢时流露的自我抛弃,就好似黑夜深处彻骨的寒气升起来,一点点

地洇透重衣,渗入了傅易辰的心,令他冻极,亦痛极。

书房里的灯仍然亮着,楼下大厅的钟已过了一点。傅易辰一向作息有规律,工作再忙也绝不会过十二点。秘书刘劲跟在

傅易辰身边多年,也未曾见他如此。他不敢多言,只端着牛奶,走到傅易辰身边:“傅总,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明天早

上您还要代替徐总出席例会,有不少都是关键人物,还是早点休息……”

傅易辰无可置否地点点头,将牛奶移出托盘,打断他:“正荣那边有消息了么?”

刘劲一愣,如实回答:“还没有,不过,薛秘书让您不要过于担心,公事和身体要紧。”

傅易辰一动不动地听罢,仿佛可笑一般地冷哼了一下,微愠道:“有谁真正关心过他!”

刘劲微诧片刻,睹了傅易辰一眼,便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轻声试探道:“或者可以取消明日的行程,其实已经有一

两个高层致电询问徐总的下落,他们也很是着急。”

傅易辰坚毅的目光直视着前方,拳头捏得紧紧,直至骨节泛白。过了良久,才松开来,他长叹一声,神色恢复如常,只

是微微有些憔悴。傅易辰歉意地看了刘劲一眼,道:“抱歉,我失态了。你也早点休息。”

刘劲立刻露出善意的笑容,理解地颔了首,又劝说了两句便退出了书房。

第十五章:空叹 中

当徐笙醒来的时候,听见身边的两人在低声交谈,那两人之中其中有他恨之入骨的潘子琛,另一人不用说也应该是潘家

的私人医生。

“少爷,我看了那些video,按照常理,他极可能是因为受刺激过度,导致精神失常。”

潘子琛没有说话,仿佛在凝神细思些什么。

突然脸上有被手抚过的感觉,轻轻的,抚过他的眉,眼,唇,最后停在他的额上。徐笙知道是潘子琛。自知假寐不是什

么上策,他轻吟一声,支起身来,孩子气地揉了揉睡眼,迟疑地道:“聿甄,你来接我么?”

潘子琛的脸色略微一变,竟轻柔地道:“是啊,你不是喜欢骑马么,今天我们去骑马。”

徐笙一听,心中登时警觉起来,脸上却诱惑地笑道:“昨天不是去了么?我弄伤了脚,你就把我拴在了床上了。”话未

完,他便轻轻踢开被褥让小腿滑出来,那条被黑色的丝质领巾系住的小腿。

潘子琛弯下身,握住徐笙洁白如玉的脚踝,眼神淫亵:“我怎么忘了呢?真是太宠你了,我还要好好惩罚你呢。”

“是么?”徐笙嘴角溢出了一丝笑,顾自舒展了身体,将双手上举放在耳朵两侧。他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潘子琛,目

如秋水,眼角晕红,昨日的疲惫竟化了几分慵懒的香艳之色。

潘子琛怔了怔,只觉一股热气涌上四肢百骸,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显然已经动情。他立刻让医生退了下去,旋身扑

将上去。

徐笙半推半拒,眼波流转,柔情似水,仿佛要将潘子琛吸进里头似的。他伸直柔软的腰肢,贴在潘子琛肩头,朝着他的

耳洞,低哑地道:“我来,好不好?”最后那三个字,他讲得极轻,仿佛林梢的暖风,是露骨的诱惑,又是显而易见的

羞怯,仿佛这不是强取豪夺得来的欢好,而是情人之间花香午后的情趣罢了。

徐笙的身子似块温玉,触手生凉,抚上掌去却透着一股绵密的温热,还有他身上那细不可闻的檀木香气,以及舌尖清甜

如酒酿,让潘子琛念极,亦恋极,缱绻非常之后,竟没来由地陡然生起一股惧意,惧怕这块温玉软香,瞬间化雨成烟,

不可长久。

潘子琛心底一凉,却自嘲道:“不过是个婊子,竟让自己失了分寸。”

思及此,潘子琛停下手来,一把推开了徐笙。徐笙倒在一旁,蜷曲着如泛桃花的玉体,喉咙里发出焦灼的呜咽声,也不

闹,径自将手向自己身下抚去。

第二次清醒的时候,徐笙被安置在自己熟悉的软榻上,身上拥着素色毛毯。细听之下屋子里飘荡着幽幽的昆曲。在那如

烟似雾的纱帐之后,隐隐是一个伏案工作的人影。

徐笙迷糊了,是聿甄……

红木角几上的粉彩荷青缠枝牡丹瓶边,放着一些瓜果,依稀有只半开的红果,模样甚是诱人。徐笙却把目光久久停在了

几角上,那里搁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刀子。

突然,徐笙心里竟酝酿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微微舒展了身体,不痛不痒,外伤几乎痊愈了,只是多日不动双脚未免有

些乏力。但是,他咬着牙,轻轻地站起来,艰难地靠近。阵阵眩晕袭上来,他也只奋力摇摇头。趁着清醒了几分,便要

伸手去拿那刀子。紧紧地握住冰凉的刀柄,还没站稳,周身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徐笙屏住呼吸,缓缓地撩开了纱帘,手激动地颤栗。

只是坐在那里的人哪里是聿甄,分明是易辰。

顿时,胸膛里的一颗心,猛地抽痛一下。

徐笙第一次觉得心里这么委屈,这么难过,这么地疼。

疼。

傅易辰也仿佛觉察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一见徐笙,脸上便是难以言喻的喜色。可下一瞬,他又仿佛是不信一般,又自

嘲般地笑了笑,埋下头去。只消一刻,徐笙便瞧见了傅易辰的脸庞,本就是极为齐整的人,竟为着他眼中红丝如网,两

腮黑青,为他消瘦、憔悴,几欲不似人形。徐笙顿时又惊又喜,却失手将刀子抛在了地上,眼泪乍涌。听到了声响,傅

易辰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眼中竟是狂喜。

徐笙以为自己会冲上去,扑到他那安全的温暖的怀里。可是低头一看,双脚并未移动半分,陷在地毯里的十趾僵冷苍白

,仿佛定在了地上。再抬头,傅易辰的拥抱已将他包围。醉人的温度很快将徐笙暖热。徐笙也顺从地贴上傅易辰的胸口

,泪眼婆娑。傅易辰抚上那抹湿凉,心中刺痛,却也只有温柔地拥住他渐渐回温的身体,姿势如待珍宝,生怕弄疼了他

被温暖的气息拥紧着,徐笙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境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因先前的猜忌而羞愧,因眼下的宽柔而感动。

“醒了,饿不饿?”傅易辰轻轻问道,语气里难掩的雀跃。语毕,他竟一只手抄到他的膝弯之下,将他横抱了起来。数

日未进食的徐笙顿感晕眩至极,急促了惊叫了一下,双手乱舞后,本能地环住了傅易辰的脖子,惊喘不已:“……做什

么?”四日未说话,徐笙嗓音干哑,话一出口,又连连咳嗽起来。

傅易辰连忙将他安置到软榻上,到来茶水,让他服下。

“你抱我做什么?”徐笙道,脸色苍白如纸。

“我,我怕你赤脚站着会着凉,你……”傅易辰一脸自责,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可对上徐笙冷若寒潭的眼睛,心又微微

瑟缩了一下,竟说不下去了。

徐笙拥着毛毯,审视般地在傅易辰微微低垂的脸上凝望了片刻,却低低地笑了出来,玩味地反问道:“地毯上的羊毛足

有寸长,你怕我受寒?还有,这里没开暖气?”

傅易辰竟是一惊,觉察到徐笙在打趣,脸上便泛起两片薄红,似个青涩少年一般。知他状态良好,傅易辰也就放了心,

只道:“你一定饿了,你想吃什么?”

徐笙抚了抚腹部,垂了睫羽,轻轻地嘟囔:“我想吃小猪牌午餐肉配稀饭。”

这动作未免有些孩子气,傅易辰愣了片刻,蹙眉道:“我们现在在美国。”

徐笙蜷在傅易辰怀里,贴着他的衣服前襟,顽皮地笑了笑,口中却闷闷地道:“好吧,我知道。”

傅易辰以为他不悦,一颗心跳得极快,急声道:“不,不,我可以马上打电话让旺叔……”

话未完,却被徐笙点住了唇。傅易辰定睛一看,一双翦水的眸子,桃花点点,春波盈盈,明艳不可方物。傅易辰在发现

那里面浓浓的笑意之前,就已经看得痴掉了。

徐笙低低地笑起来,轻骂:“你这个呆子。”

第十六章:空叹 下

大雪始霁,一地素白,新梅初绽,满园幽香。

徐笙虽处异国,却与待在“笙园”并无甚区别。薛正荣把资料送过来的时候,他慢慢地搅着燕窝粥,神情再闲适不过了

“笙少,东西拿来了。”一个薄薄的公文袋递到徐笙面前。

含着一小口粥,徐笙缓缓地扫了一眼,目光又回到原处,手指下意识地轻抚腕上那条勒痕,只淡淡地道了一个字:“念

。”

薛正荣立刻取出资料,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通。

听罢,徐笙沉思了片刻,像往常一般问道:“千真万确?”

“是的。”薛正荣道。

静了片刻,徐笙又问:“投标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傅总在,一切顺利。”薛正荣道,言语间颇有赞赏之色。“周氏的内部资金果然大有问题,光是周彦祖一人亏空公

款已达一亿美元……”

徐笙刚要发话,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高叫:“笙笙,我回来了!”接着是一阵喜不自胜的朗笑,西装革履的傅

易辰自竹林小径现出身来,目光炯炯,神采飞扬。他一见薛正荣又愣了片刻,敛了神色,讪讪地道:“正荣,你也在啊

。”

薛正荣朝傅易辰欠了欠身,旋即退了下去。傅易辰立刻坐到徐笙边上,看到榻前热腾腾的粥,露出了安心宽慰的神色。

他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想必是跑着回来的,徐笙站起身为他斟了一杯茶,又取了丝帕为之抹汗。

“今天我的策划通过了!”傅易辰喜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什么策划,这么高兴?”徐笙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打算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救助失学儿童。”傅易辰道。

“傅氏旗下不是已经有两个了么?”徐笙微诧。

“我知道。傅氏成立之初就设立了傅氏基金,牡丹基金是七年前成立的。近几年傅氏大好,应该多为社会做点事,”傅

易辰连喝了几口茶,又接着道,“不过,我打算把基金会总部设立在上海。……另外,就是德丰上市了。”

德丰是傅易辰和郑书赫在学生时代成立的食品公司,现在主要事宜是郑书赫在打理。徐笙垂睫思索片刻,感觉并无不妥

之处,便颔首表示赞成,接着静静地喝起了剩下的半碗粥。

“今天过得怎么样?”待徐笙喝完,傅易辰便急急地问道。

“早晨九时起的床,早餐之后,做了运动……”徐笙言之娓娓。

“李医生来过了么?”徐笙话未完,傅易辰便急急问道,眉宇间俱是担忧。

“怀亦他来过了,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徐笙平静地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做了精神鉴定,没有PTSD的症状。”

傅易辰转头望了他处,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两肩也放了下来,如释重负一般:“我真怕……真怕。”可这一瞬间,傅易

辰也是恨的,恨潘子琛,恨徐笙,更恨的是自己。

“怕什么?”徐笙抬头,却见傅易辰一手抚心,双眼几欲落泪。

“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傅易辰握住徐笙冰冷的双手,虔诚而真挚地望着他,一派赤子之心。

徐笙却敛去了笑容,一只手抽将出来,缓缓抚上傅易辰依然消瘦的脸庞,眼中空洞似玻璃珠,不知所望何处,浓黑的凄

凉却如雪霰,一字一顿地道:“易辰,不值得的。”

四字一落,傅易辰顿感一颗火热的心被抛到了冰湖里,胸中百感交集,激动地站起来道:“不,笙笙,我不会放开你。

徐笙不语,挡开他,默默走到亭边,去抚那一株当年新栽的照水梅树。那修长十指衬着褐紫枝干、柔薄梅蕊,如同青玉

一般寂寥清奇。数日未进食,徐笙的手腕愈发纤瘦,袖口缀着一圈白色绒毛,更显羸弱无依。溶溶月下,寥寥花间,两

者皆是冰姿玉骨、瘦骨清魂。

徐笙折梅在手,凝眉不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傅易辰待自己如珠如宝,自己又怎会不知道呢?

只是……

徐笙若有所思地伫立了片刻,低头轻嗅那一支新梅,清湛苍白的脸上,竟勾起一个笑来,幽幽舒展,如凄迷夜色间的一

朵幽昙,一点一滴,一瓣一瓣地轻绽开去。

傅易辰随即定住了,喉间涩然,双眼圆睁,流露出无限的痴迷哀思,如堕魔障般。

那一枚笑,好似如洗月色落了掌中,似洒了晶莹细雪,握紧却无物,犹如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纵然虚无缥缈,免不了

令人长叹,令人心折。

思及此,傅易辰眼中一热,心中一阵发疼,几欲落下泪来。

“晓风弄林梢,似有烟眉娟俏;残月漾花条,似有丹心幽邀。情难了,拨了孤灯尽力瞧,风儿又袅,月儿又摇,兰棹早

消碧玉烧。”徐笙用极轻极软的声音道,带着一点恨,一点怜。

傅易辰不懂,只觉一阵掣痛,如蹈白刃,心中纵有千百句,到了喉间竟也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夜色更深了,浓墨混染,月穿乱云。星辰揉碎,落在花影之上,融在了寥寥雾色间。

突然盘盏轻颤,刮起风来。

那两汪寒泉似的眼眸,平静无波,非关悲喜,却显得愈加地通透而冷酷。这朦胧如玉的面貌,美则美矣,却似薄霜微雪

,仿佛须臾间便会化水流逝。

傅易辰只觉得万箭诛心之痛,痛彻全身。

徐笙蹲下身,将攀折而下的那支照水埋在了细雪里。过了良久,才站起身,拍拍衣裳,神情淡漠:“进屋罢。”

第十七章:绮惑 上

傅易辰沐浴完毕后,书斋还亮着灯,不禁探了过去。果见徐笙坐在桌边,傅易辰便走上前。桌上放着一盅酒,一只白玉

杯。一身酒气的徐笙肘下摊着报纸,一对迷离凤眸却专注地审视着手腕上尚未退却的红痕,垂睫静坐,不知悲喜。

红色的勒痕在那苍白的腕上,特别地刺目。徐笙此行无疑是自虐身心,傅易辰心如锥刺。

“你来了。”察觉到身后熟悉的吐息,徐笙施施然旋身面对傅易辰,表情暧昧,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甚至隐隐有着几分

戏谑。他两颊酡红,似胭脂刷到了两鬓,双眸似凝了光华般清亮逼人,眼角更是晕红若醉,不,他是真的醉了。

推书 20234-02-09 :光之涯(第一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