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为他开脱,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用那麽早就走了。为了这件事,母亲也生了场大病,好了之後还常常到你房
间里发呆,总觉得当年不该那麽骂你。”周琳露出怀念的神情,接著又道,“还有杨洛,他後来擅自带走你的牌位,据
说这些年一直随身携带,我还曾以为他是个痴情种子,可是後来有关他事情越来越多,我虽然恨他,却因为……立场,
没办法为你做什麽。”
“有关杨洛的事情”是什麽事情,周束很清楚,杨家宗主有名的就是情人多,无论是什麽样的美人,什麽样的权贵,或
者江湖上的少侠,更或者是名门子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很快就分手,但仍有人前仆後继。
明明男色之风不被世人所耻,杨洛却堕落得大大方方,就象是要对世人示威一样。
这麽说来,他的情人好象没有一任不是名人的,每一次杨洛换情人,全天下爱讲八卦的人都会添油加醋的说一通。
“而且你也不是鬼上身,而是真的周束。”
“谁知道呢,也许真的是我占了真正周束的身体,害死了他。”
周琳抚上周束的手,“你就是周束,从出生到现在,周束的思想、行为还有脾性,都是你,所以你就是周束,至於那个
从来没出现过的真正周束的魂魄,谁知道到底有没有。”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周束释然的笑了笑。
“杨家人丁兴旺,为什麽会要你做他的继承人?他知道你是周舸重生吗?”
“不,他以为我只是上了周束身的鬼魂。”
“那就奇怪了……”周琳低头陷入沈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杨洛一直带著周舸的牌位,虽然花心,但是周舸在他心目中无疑是特别的。
但是他以为周舸上了周束的身後,表现得却又不是那麽回事。
杨洛的确很关心周舸,但是对周束又没那麽简单。
按哥哥的说法,他们两个人的事完全是杨洛自作多情,但是言辞间却有些异常,与其说是恨,更象是……情人见闹别扭
。
周琳皱了皱眉,看著背对她收拾汤碗的周束。
哥哥对情之一字,根本什麽都不懂,她该怎麽办?点拨他?
可是杨家与周家与不共戴天之仇啊!这仇,一是哥哥的死,不过哥哥现在重生了,也不象要报仇的样子,二是周家被吞
的财产,她一开始是恨的,但是哥哥回来後,她似乎也不是那麽消极了,与其说狠杨家,不如说恨杨枫的处心积虑和背
叛……
如果哥哥真的对杨洛……
不,男色之风是腐败之风,怎能让哥哥弥足深陷!
但是,这麽多年来,因为杨洛光明正大的“腐败”,男风似乎已经不象以前那麽难以让人接受……
等等,不对,如果哥哥真的跟杨洛好了,那他们周家不是绝後了吗!
再等等,也不对,周舸已经不是周舸了,是周束了……
等一下,那样也不行,那周束家不也绝後了吗,周束是独生子吧……
周琳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头都痛了,周束从厨房回来,看周琳好象很痛苦的样子,“怎麽了?头痛吗?”
周琳眼光复杂地看著周束,周束上前扶她靠在床前,伸手帮她按摩头部,“刚喝了汤,先不要睡,要是累了就闭眼歇会
。”
周琳拿下周束的手,“我没事。”
周束对她笑笑,“这些事情都太离奇,你不用急的接受,先养好伤吧。”
周琳看著周束发了下呆,然後无奈的叹口气,“是啊,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
这厢周琳刚决定静观其变,那厢杨洛就派人送信过来。
说周束的娘亲思儿心切,重病缠身,想让周束回家看望。
周束看完信之後给周琳看,周琳看完後,用她三十几年来在商场上运筹决策的脑袋来判断,这封信有八成是假的。
但是她又不能阻止周束回去看望,毕竟那女人是他这一世的母亲。
“怎麽样?”周束实在不擅长这些事情,干脆交给周琳。
周束一点也不象快五十的人,脑子里想什麽都表现在脸上。周琳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露出微笑,道,“那我们就上
京看望周束母亲吧。”
“你的伤呢,能上路吗?”
“没关系,陆路颠簸,我们可以走水路。”
“对呀。”周束高兴了,“还是你想的周到。”
周琳在心里嘟囔,哥哥呀,你这样单纯,哪里是杨洛的对手啊……
上路的日期很快定下来,周琳的病也调养得好了七八成。老大夫也赞同他们上路,只要注意不让周琳再发烧就好。
可上路那一日,港口所有的船都被一位不明人氏包了下来。
周束带的银子不够,可是没办法,只好硬著头皮去问了最後一艘最大最豪华的大船。
船夫到是很热心,说船刚被人包了下来,而那位客人也正打算上京,不如跟他商量搭个船吧。
周琳面上表情没变,心里却冷哼,这样稀罕的情况只有一个解释,她赌船上那位准备上京的客人准是杨洛。
周束只是单纯,又不是真的笨。
港口近百条船都被人包下来,又不肯透露姓名,恐怕是以前控制蓝州船业的周家。
而现在掌管的人,却是杨洛。
果然,在周束正在犹豫的时候,杨洛和杨枫走出船舱,一眼就看到周束。
“哎呀,束儿,你也坐船上京吗?”
杨洛惊讶的表情显得恰倒好处,好象真的只是巧合。
周束只能在心里嗤之以鼻,刚想拒绝,杨洛就大声道,“你母亲重病,我也应该去看看,正好可以一道。幸好你遇到我
了,蓝州和附近的港口的船都被人包下来了半个月呢,如果错过了,你们不知什麽时候才能上路哦。”
周束气得直想跺脚,这世上怎麽会有这种人,这麽让他想撕了的人!
“来吧,来吧,不用不好意思,都是自家人嘛。”
周束刚想大骂杨洛一顿,在拒绝,而这时周琳则扯著他的袖子。
“束儿,咱们上船吧。”
“可是──”
周琳不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完,就摇了摇头,“不要动气,冷静了才好跟他对阵,现在我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或
者你是不怕陆路太辛苦,我会受不了?”
周束果然开始犹豫。
周琳握了握他的手,“没事的,有我在,信我,恩?”
船头的杨洛当然听到周琳叫束儿,他手里握的扇子紧了紧,这样的感觉很不好,让他有点想破坏的欲望。
周琳还握住周束的手,趁周束不注意,还似笑非笑挑衅的看著杨洛。
杨洛在心里冷笑,不愧是周家的女主人,居然能如此轻易让挑起他的怒气,很好,看来她还没能好好了解什麽叫“手下
败将”!他会让她再好好学习学习的!
第二十章:交锋
周琳的脸色苍白,周束怕她劳累,所以当周琳主动拉他的手後,他就答应上船。
即使周束觉得不妥,还是随了周琳,毕竟这是最快速也是最安稳的上京途径。
而周琳的想法则更简单,现在他们无船可租的情况完全是杨洛造成的,这船如果不上,杨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用
别的方法阻挠,那不如现在就大大方方地占他的便宜。
船分三层,顶层是观望风景和吃饭的,第二层是五间小卧室,第三层则是船夫们休息的地方。
周束和周琳虽然上了杨洛的船,但是杨洛身为主人却不给客人安排房间,他们也不好到处乱走,只好上了顶层。
顶层风大些,不过今天天气很好,吹在身上到也不觉得冷。
杨洛和杨枫坐在一侧,周束和周琳坐在另一边,单纯只是坐著却有种对垒的气势。
最沈不住气的居然是杨洛,他风度优雅的甩开扇子,这个动作很多余,因为这里本来风就很大,而且他的眼神,实在喝
这样悠然的动作不符合。
“你们俩个要拉手拉到什麽时候?”
周束觉得他多关闲事,周琳则微不可查的翘起嘴角,手依旧握著周束的。
杨枫怕杨洛下不来台,只好接话,“他们两位感情真是好。”
这话其实也很奇怪,因为其中一个对象是他的妻子,杨枫说完这话也觉得尴尬。
周束狠狠哧了一声,周琳则鄙视的看著他。
杨洛收起扇子不再装模作样,“舸儿,你打算就这样去见束儿的母亲吗?”
杨枫听到杨洛这样叫周束,心里一惊,周舸他好歹还是知道的,是他早就死去的大舅子啊。
没想到杨洛突然就奔入主题,周束心里象被什麽盖住一样闷闷的,脸色一下子沈了下来。
开口的却是周琳,“杨宗主觉得这样不妥?”
“当然不妥。”
“为何不妥?”
“哪都不妥。”
周琳没有马上接话,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才慢慢道,“我倒觉得很是妥合。”
不愧是商场上的女豪杰,跟周舸完全不是一个段数的,杨洛在这里想,看来打马虎眼是敷衍不过去了。
“虽然束儿的生母病重,不一定看出此时的‘束儿’有什麽不一样,可由周舸来假装,一旦被识破怎麽办?还是有风险
的。”
周琳转过头认真打量著看著周束,“哪里能被识破?我怎麽看不出来。”
杨洛咬牙,“那可是束儿的生母!”
“可,”周琳沈吟一声,仿佛身体虚弱所以语调很慢,“据我所知,周束在军营长大,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就算此时他跟以前有什麽不一样,也没什麽好奇怪的。”
杨洛现在心浮气躁,尤其是周琳那缓慢的语调,磨得他一股火直往上窜。杨洛直直的看著周舸,“束儿自己的母亲病重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面,你就忍心不让他出来?周舸你是这样的人吗?”
周束此时被杨洛说得心里发沈,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麽回事,指责得还这麽认真严肃,周束心里不舒服,转过脸不看
杨洛。
杨洛一惊,“你真的就这麽不肯让束儿出来?难道,他出来了你就无法再回来?还是束儿真的……”
周琳打断杨洛,“在杨宗主心目中,到底是那个周束重要,还是我哥重要?”
杨洛被周琳问的一怔。
“听说杨宗主一直随身携带著我哥的牌位,虽然江湖上流传著许多有关宗主的‘故事’,但是周琳一直以为我哥对宗主
来说,应该是最特别的,难到不是吗?”
杨洛紧紧握著扇子,“当然是真的,从没有人为我而死,只有他……”
周琳偷看周束,他不自觉的大力回握著她的手,甚至把她弄疼了却不知道。
“那,既然能使我哥还魂,那周束死了又如何?”
“不行!”杨洛立即反驳,“束儿不行。”
“那别人就行?”周琳终於露出上船後第一个明显的笑容,不过配上她苍白的脸,看起来有几分诡异,“那宗主旁边的
人呢,趋散他的魂魄,用他的身体来使我哥还魂如何?”
杨枫一直安静的听著周琳和杨洛的谈话,信息很快就拼接完成,但内容却匪夷所思。
现在的“周束”不是周束,竟然是周舸还魂?
周琳突然把矛头指他,杨枫立刻脊背发凉,反射的朝杨洛看去。
杨洛也在看他,有一点惊讶,接著眼神恢复平静。
杨枫听到杨洛说,“只要不是束儿就行。”
杨枫觉得浑身的血液象被人抽干一样,冷得好象被封在冰山里。他为杨家,为杨洛,做了天下最不耻的背叛,只因为他
要为周舸的死报复周家。即使这样他还是为他做了,现在,他为了周舸,轻易就将自己的生死许了出去?
趋散魂魄,那是不是就永不得超升了?
周琳看著杨枫一瞬间仿佛死了一样绝望的神情,心中报复的快感大涨。
她可不是周舸,虽然她不打算恨杨枫,但是有机会的话还是会不客气的报复的。
周束现在的心情,他不知道怎麽说。
杨洛好象真的很在乎周舸,但是为什麽?他还是周舸的时候,在那一夜只是第一次见他而已,周舸也没有为杨洛做什麽
。杨枫应该是他很得力的手下,还是他的亲戚,为什麽他能那麽轻易就放弃杨枫。
还有那句“只要不是束儿”,这样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心跳的很快,越来越快,那跳动的声音震动周束的耳膜,他甚至觉得其他人也听到那声音了。
周琳突然淡淡道,“宗主和那位周束,关系……不浅嘛。”
周束脸一下红了, 他想阻止周琳说下去,但是又想起上船前的约定。
周琳说──没有我的暗示,你都不要说话,好吗?
他答应了,但是周琳怎麽能这麽说,这种没依据的事情,杨洛怎麽可能喜欢周束,他喜欢的……他喜欢的是谁?
“怎麽可能。”杨洛一下子就恢复了,眉宇间也有了风采,“束儿还是个孩子。”
周束突然觉得风有些大了,有点冷。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宗主就坚持保他而弃为你鞠躬尽瘁甚至背叛妻子的得力臂膀?”周琳的语气尖酸,她当然是攻击
不到杨洛的,却能让杨枫的神情更灰暗。
“束儿不一样,他是我指定的继承人。”
“继承人?一个不姓杨的继承人?”
“这个好说,改过来就好了。”
“周束是独子吧,他父母亲……”
“他们又不是老的干不了,再生就好了。”
周琳都要为杨洛的下流脸红了,不过她是商场上的女巾帼,表情还是控制得住。
周束就不行了,要不是有上船前的约定,他就要开骂了。
杨洛偷偷观察周束,他虽然看起来很气愤,却没有说话。
果然是周舸啊,如果是束儿的话,一定就会骂他了吧。
周琳也在偷偷观察周束。
人不能说话的时候,表情会代替他们表达内心,尤其是哥这种不会弄虚作假的人。
所以他的表情就很真实,比他说出口的话更真实。
周琳看著周束因为杨洛的话失落,惊喜,慌张,气愤,杨洛总能轻易的挑拨起他的情绪。
如果再说周书对杨洛没有一点动心,那她周家主母就真的是白当了。
周琳叹口气,“周束的母亲,不是病重了吗?”
杨洛突然一怔,眼神有点游移,“是啊,我刚才的意思是,周束他爹还很行的,大概。”
周束也发现事情的蹊跷,眯著眼睛,眼神象针似的刺著杨洛。
“周束的母亲是宗主远房表姐吧,她病重的消息居然能这麽快得知,还不远万里前去看望,想必宗主与这位表姐关系很
好吧。”
杨洛嘴角抽搐,他一句话也不想和周琳说了。
杨洛与他母亲关系如何,周束很清楚,却迟钝得直到现在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周琳也不用杨洛回答,“如果关系很好的,刚才宗主言辞中的不敬就不妥了。”
杨洛撇过头,喝了一口茶。
周琳惋惜又疑惑,“那为什麽宗主要包下港口所有船,让我们无法上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