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倒是先到了,她看著周束抱著一个人大唤著杨洛,再闻到那一屋子的腥臭血味,就猜到了五六分。
周束抬头见到周琳,颤著声音吩咐,“周琳你快拿药来,当归,紫河车,还有熟地黄,家里还有他拿来的野山参,你知
道在哪的,快拿来!”
“现在煎药也来不及了吧。”流了那麽多的血,再补也没有用。
“废话什麽!快拿来!”
周琳被周束吼的愣了愣,转身离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周束娘也来了,可他们都站门口不进屋子。
血已经蔓延到门边了,那黑色的浓稠血液一看就是中了毒,没人敢轻易踏入,站在门口的也都掩了口鼻。
“周姑娘,这是怎麽回事?”
“现在来不及说,我先把药送进去。”
周琳也经历过事的,在这样情况下也不顾那麽多,大踏步进去了。
杨萝的血流的比预想的要多,周琳脚刚踏进去,鞋边就湿了,她的心也跟著咯!一下。
周束看周琳进来了,“快,快拿来。”
“紫河车还有点,当归和熟地黄我叫人去取了,府里头应该还有,这是那盒野参。”
周束打开盒子,抓起那颗装饰漂亮价值万金的山参,一掰两半,取一半放在嘴里咀嚼几下再取出,扣开杨洛紧闭的嘴塞
了进去。
“先用这个吊著命,大夫呢?”
周琳回头去看周束娘,她此时也顾不了这个多,跟著进了屋子,“去请了,应该快到了,不过这是什麽病?一般的大夫
治得了吗?”
看著杨洛昏迷的表情有了变化,黑紫的嘴唇褪了些颜色,周束渐渐镇定下来,“治不了,他是中了毒。”
乌心,乌心,他在那里看到过的毒药。
他前一世身体不好,但也不会有人会跟他讲这些奇门毒药,那他是从哪里得知的?
危难之时脑子就异常灵活,一卷泛黄的书页霎时在脑海里闪过。
“对了!我见过!”
周束的严肃看著两个女人道,“以前母亲会到处搜集些医术给我看,其中有一本,记载有关这毒的制法。”
周束娘露出喜色,“那你已经知道解法了吗?”
周束摇头,“以前的事记不大清楚了。”
周琳相对沈稳,“那书还在吗?”
“我走之後,书房里的医书都还在吗?”
“还在。”
周束看了看杨洛,他此时已有了痛苦的表情,周束勉强将他抱起,放到床上。
“娘,我要干净的白布,越快越快。”
“好,我马上去找。”周束娘急忙跑了出去。
周琳看著周束,“你要做什麽?”
“我得回一趟周府,那书除了我大概也没人记得是什麽样,但那之前得控制住他的流血量,说什麽也要先把一口气吊住
!”
周琳没有说话。很快,周束娘就和几个丫鬟一块儿抱了很多布来,“束儿,你看这个行吗?”
“行,只要干净就行,都把布撕开,要一手指宽,越长越好。”
虽然不知道周束要干什麽,但许是受了他坚定不移态度的影响,众人乖乖听从他的指挥。
周束脱下杨洛的衣服,他身上没有伤口,出血点却非常多,整个人好象连毛孔都会流血。
衣服脱光後,周束就拿布条来把杨洛死死缠住,从头到脚,那些布很快就被血浸透,只能继续缠。
就这样缠来缠去,有些小的出血点终於不再流血,右肋侧和大腿处却没办法控制。
周束对外伤内疾了解不多,但好歹也在战场上待过几年。
一咬牙,把剩下的一块步揉成团,然後去沾油灯里的油,然後点著。
等步烧到最旺的时候,周束一下子按在杨洛身上的出血点上,滋滋的人肉被灼伤的声音,按著的手和出血点处冒出青烟
,等温度降下来之後,血终於止住了。
杨洛没有醒来,还是皱著眉死咬牙齿的模样。
周束已经不行了,要不是有人扶著就要摔到地上去了,“去,把另一半参也给塞嘴里去。”
周琳扶著周束在凳子上坐下,“你怎麽样了?别救人把自己的命达上了。”
“我没事,我得回周家一趟,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就得起程。”
这时门外又走进一人,“还是我去吧。”
周束和周琳惊讶於杨枫的出现,他应该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
“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能急行,还是我回去吧。告诉我书房的位置。”
杨枫显然不是刚来,周束看著他,最後还是摇头,“不行,我一定要去,这麽多年也不知道那书还在不在,一旦你一时
找不到只会耽误时间。”
周琳却不同意,“你现在的身体……”
周束伸手挡了周琳的话,“那点小病早好了,我没事。”
杨枫看了眼床上被浑身缠上白布的杨洛,转头对周束说,“我和你一起去。”
第二十四章:转机
杨洛命悬一线,不容耽搁。
周束不顾周琳反对,坚持与杨枫同行。京城到蓝州走陆路最快,可就算马不停蹄也要三天三夜。
与其花时间担心杨洛能不能撑住,不如快去快回。
杨洛的千里血驹有了用武之地,杨枫骑的马也不相上下。
天蒙蒙亮,将军府外,周束娘和几个下人给他们送行,小风溜过,让周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正甩鞭的时候,周琳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大门,让周束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周琳走过来,眼睛却不看周束,“这里有条小路,能缩短你们多半日行程。”
周束接过周琳递过来的草纸,上面的地图潦草但已经足够清楚了。
“妹……”
周琳把头转过一边,“这种人有什麽好救的,你自己也注意身体,伤还没好全呢。”
周束笑了笑,“没事,我走了。”
奇怪的是周束上了马之後,刚才焦急的心情就变了。
无论他有多急也不能缩短一分时间,无论是什麽结果,赌的都是杨洛的命。
他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天命如何,要看天。
千里血驹不愧是名马,速度比一般马至少要快了两倍,重要的是它的背上很稳,这让周束少遭了不少罪。
周束夜里为了救杨洛花了不少精力,比杨枫疲惫得多,所以地图就交给杨枫来保管。
周琳说的近路,不过是条条小路拼起来的,还有一段路是大片树林。
周束他们到达树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里的树林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即使周束不愿意却不得不停下休息,等待天亮。
杨枫生了火,把他的外套给周束披上,周束本想客气一下,但是他真的太累了,身後的那个地方又痛又痒,看来即使是
千里驹,也没办法防止他那里再度撕裂。
周束睡得很沈,等再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杨枫却不见了人影。
周束想起身,可经过了一夜的休息,那里只要稍动一下就疼的厉害。
怕杨枫是出了什麽意外,周束忍著疼爬了起来。
走了不远就看到杨枫站在一棵大树下,要不是因为他衣服亮眼,周束恐怕都很难在漆黑一片里找到他。
“你在做什麽?”
杨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什麽。”
“哦,”杨枫给周束的感觉很怪异,总是捉摸不透,“天快亮了吧,我们还是赶路吧。”
杨枫没有说话,径自去牵马,周束熄灭了火堆,把衣服还给了杨枫,“谢了。”
杨枫默默的穿上衣服,周束上了马,动作利落,不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地方有多疼。“一码归一码,周琳的事我日後
还是会找你讨回来的。”
然後也不管杨枫的反应,甩开缰绳奔了出去。
短暂的休息并没有扯住千里驹的後腿,在第三日天黑前,他们终於到了蓝州。
可周束却没有办法顺利取回那本关系杨洛性命的医书……
周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下了马,往前奔了几步。
精神上巨大的打击,疲惫的身体,使他的膝盖一软跪在周府面前。
一日前一场大火,将周家大院烧成灰烬,
“怎麽会这样……”一日,只差一日而已……
“杨洛,这就是你的命吗……”
杨枫站在不远处,看著失魂落魄的周束,再看看烧成黑碳的周家废墟,不发一语,面无表情。
周束改跪为坐的在周家门口坐到了日落,杨枫没有劝他,安静的陪他站在那里。
落日的余辉照在他们身上,是让人温暖的色彩。
这时,一个道士拎著个酒壶摇晃的朝他们走来,边走边哼著不成调的歌。
杨枫回头看著那道士,道士却丝毫感觉不到似的,眯著眼睛继续走,他越过杨枫,越过周束,直到他上了周家被熏的漆
黑的石阶,突然停了下来,然後用特别惊讶的声音说,“哎?怎麽变这样了?”
周家大院的残躯,光是站在百米外也看的清楚,那道士却直到眼前才发现。
只是普通的醉鬼吗?
那道士仰口喝了口壶里的酒,然後转过身在石阶上坐了下来,嘴里也不知道嘟囔著什麽。
那道士好象才注意到周束,眯著眼睛看了一会,忽然大声道,“这不是在这嘛!”
道士下了台阶朝周束走去,杨枫突然上前挡住了那道士。“道长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道士脚步踉跄,好不容易站定後眯著眼睛看了杨枫一会,“年轻人,不要存那麽多坏心眼哦。”
杨枫皱眉,想著那道士在不知分寸是否要出手。
杨枫只是一分神的瞬间,那道士不知道使了什麽步伐,一下子闪过他,来到周束面前。
道士蹲在周束面前,“喂,小子,把那东西还我吧。”
这道士绝对不是普通人,他身法快的连周束都看不清,可是一开口那浓重的酒气熏的周束头疼。
“什麽?”
道士突然发火,攥起周束的前襟把他拉了起来,“别装傻,老子为了那破东西挨了多少骂,老实还来。”
周束想推开那道士,却怎麽也推不开,也不知道这醉道士到底喝了多少酒,光是说话喷出的酒气就熏得他发晕。
“在哪呢?在哪呢?”醉道士也不管周束发不发昏,径自开始解周束的衣服。
突然身後一阵劲风,一眨眼那醉道士就跳开了老远。
杨枫的剑尖堪堪划过周束的胸前的衣物,只差一点就刺近他肉里。
醉道士却没有死里脱险的自觉,态度散漫,“年轻人别那麽冲动嘛。”
杨枫的提剑指著道士,“你是什麽人?谁派你来的?”
道士悠闲的喝了口酒,“说起这麽就长了,还是不要说了,那边的小兄弟,痛快把龙玉还我如何?”
龙玉?好耳熟。
杨枫低声对周束道,“别被他牵著走。”
“不,好象真的有……”前一世他有过不少玉,因为母亲听说玉保平安,上好的玉甚至能把病人身上的病魔吸走,这话
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带在身上的玉总是碎的很快,唯一一块幸免於难的……就是给了周琳那块。
那道士边喝酒边碎碎念,“不就是换了点酒钱吧,骂了我二十几年,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想起来是放在这里了,房子却
给烧了,这都是怎麽回事啊……喂,那边的小哥,快点还我。”
那暖玉母亲说过,是一位周游四方的仙人给的,前一世年纪太小也记不住,这麽说,这醉道士就是那所谓的仙人?
“喂道士,你说那玉是你的,可有什麽证据?”
“证据?”道士搔了搔头,好象遇到什麽为难的事,突然灵机一动,“你不就是证据嘛,换了副躯壳,你以为一般人办
得到吗?”
虽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周束好象一下子找到了救星。
他重生这回事知道的人不多,一般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相信,那道士轻易就能道出,就证明此人不一般。
还有,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周束了,但身体还是少年,那道士却能一眼就看出他是那玉的主人。
这是巧合吗?还是阴谋?
“道长,你真是仙人吗?”
道士不好意思的搔头,“算不上啦,修道之人哪里那般容易成仙,也就是个半仙,哈哈哈……”
周束几步冲到那道士面前,“道长可会解毒?”
“解毒?”那道士仔细看了看周束,这时候他的眼睛在真的睁开,不象刚才只睁开一条缝,“小兄弟不象中了毒。”
“不是我,是别人,他中的是乌心,道长也曾听说过这个毒?”
杨枫无声的把剑收了回来,朝周束靠近了几步。
道士又喝了口酒,眼睛再次眯了起来,接著摇了摇头,“小兄弟,你要救的人是你的凶星,只要他在你附近你一生都会
不顺,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这样的人你救了干嘛?”
道士说的也许是真的,但是听到周束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道长真的会解乌心?”
“会是会,药却很难得呀。”
“都要什麽药?”
道士说了几样,周束紧张的神情渐渐放松,“有!有!那些药我都找的到!”
道士看了眼不远处的杨枫,然後对周束说,“你要救那个人,恐怕不会那麽顺利,小心惹上杀身之祸。”
周束站直朝那道长深一鞠躬,“多谢道长!”
接著转身就跑,杨枫也跟了上去,道士冲周束喊,“救完人,记得把那玉给拿来,我就再这等你。”
世事就是这麽奇妙,有因有果,道士说的药都是珍贵的药,而杨洛送给周琳的药里一个不露的全包括了。
周束得知了解药的解法,当即上马往京城赶。
天黑之後才觉得肚子有些饿,却急著赶路不想停下来,到是杨枫难得坚持休息。
虽然是小路,却也难保不会有什麽野兽出现,他们在路边吃了些冷硬的干粮,周束就要上路。
杨枫却把他按住,“别逞强。”
“我没事!”说著周束突然一阵头昏,身体失力一下子摔到地上去。
咦?怎麽会这样?不对劲!
杨枫站起来却没有扶周束,而是站在周束背对的位置。
“原本没想要杀你。”
一句话,气得周束想跳起来咬死杨枫,他现在哪有时间陪杨枫纠缠,他晚回去一分,杨洛很可能就没命了!
“但是你太不识相,房子都烧了……突然出现的道士你居然也信。”
什麽意思?周家烧了难道不是意外?
据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跑出来,全被烧死了。
周束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急的额头直冒冷汗,只恨自己怎麽对这混帐没有防备。
“与其把他让给别人……”杨枫飘飘忽忽的声音传来,接著一一阵剑风。
“铛!”
杨枫太有自信,这是他败因。
周束用余力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狠狠扎在腿上,疼痛的瞬间恢复知觉,终於闪开杨枫那一剑。
而杨枫没想到自己那一剑会落空,吃惊之余完全没有防备。
周束用最後的力气,在杨枫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他满含杀意的这招,连阳关的将军都反映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