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束现在受了很大的打击,周琳请她不要再给他施加压力。
在看到周束那失了魂似的模样,周束娘只剩下心疼,其他的已经没有空闲去追究了。
在第二天终於被高烧击倒後,给他诊断的大夫说,周束的下体撕裂很严重。
大夫开的药周束会乖乖喝,但是那里的伤却怎麽也不肯让人碰,让他自己上药都不肯。
周束又一次发起高烧後,周琳在他床前哭了一天,而周束娘在自己房间里偷著哭,然後肿著眼睛给周束熬药。
周束头一次领教女人的哭功,最终还是被打败了,答应自己上药。
药膏是大内秘方,在克服了心理上的抗拒後,周束的伤口果然恢复很快,没有再发过烧。
等到周束可以下床的时候,周琳和周束娘已经瘦了一大圈,尤其是周琳,她大病初愈,再次病倒了。
周束突然清醒过来。他是男人,就算遇到这样的事又怎麽样?说句不好听的,又不是第一次了,怎麽能脆弱得象个女人
。
而且,他也不能再让关心他的人伤心。
心情改变之後,伤好得更快,因为吃的东西有限制,又不能活动,周束也瘦了,但是精神却很好。
他有时会陪著娘和前世的妹妹在院子里坐坐,聊聊天,聊他在战场的肃杀,聊严厉的训练,聊他的朋友,甚至聊到他还
是周舸时,刚死的时候是怎麽跑到周束娘肚子里的。
就是没有杨洛。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周孝礼在接到返京述职的圣旨後,整编军队,已经从阳关出发。
周束想回阳关的事情也耽搁了下来。
而此时的杨洛并没有离京,整整一个月都待在陆子淇的王爷府里。
白天蒙头大睡,夜里笙歌不断,不喝到天明绝不罢休。
陆子淇的王爷名号是世袭来的,还是异姓王,他的亲姑姑则是当朝王後,所以他虽然没有什麽权利,日子却过的十分滋
润。
他本人长的俊郎,也注意保养,一张脸嫩比皇宫里的公主。
周束其实不大喜欢陆子淇的女气,却又觉得他的狠毒与他那张脸不搭得有趣,所以在陆子淇主动献身时,杨洛没有拒绝
。
这次他们相见,距上次已隔了十年,陆子淇已经娶了他姑姑指定的王妃。
白天被王後姑姑招进皇宫,商量夺周家军权的事,陆子淇对这些根本没兴趣。
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急忙赶了回来,刚进府就去找杨洛。
此时正午,难得杨洛已经醒了来,陆子淇一进来就看到他在喝酒。
“你这样喝,身体很容易坏的。”
杨洛也不理他,自顾自喝著。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决定要放手,却不想离开京城。明明还有一堆事情等著他去做,
可他还是想离那人近些。
果然,坚信了十六年的感情,没那麽容易放手吧。
陆子淇习惯了杨洛的冷淡,拿了杯子陪著他喝酒。
杨洛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他对陆子淇说,“为什麽我越是喝酒越是清醒?”
“这样不是很好?总比越来越糊涂强。”
“可是越清醒,这里──”杨洛指了指自己的心,“就越闷。”
陆子淇笑了笑,“还在想你那个小外甥?”
杨洛皱了皱眉,他不喜欢陆子淇用这麽轻佻的语气说那个人,却没有说什麽。
他走的那天狠狠折腾了那人,不知道伤得怎麽样了。
“杨洛,你知道你有多无情吗?”
杨洛只是想找他说说话,单方面的想发泄,对於陆子淇的评论都不怎麽放在心上。
看得出杨洛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陆子淇笑了笑,“以前是个病公子,现在又是你的小外甥,为什麽你总是对你得不到
的人念念不忘?为什麽……不再愿看看我呢。”
“你都成亲了。”
“你知道我不喜欢女人。”
“那你干嘛成亲。”
“你明明知道的,”陆子淇拿著酒杯的手抖了起来,“我姑姑她……”
“我就是烦你们这点。”杨洛重重的把酒杯放下,站起身来,“说爱我,说迫不得已,杨家宗家也只有我一个男人,我
敢说不成亲,你们为什麽不可以!”
陆子淇摸了淡淡胭脂的眼睛里闪著泪光,委屈的看著杨洛,“我身在皇家……”
“不要找理由,这样肤浅的爱情我一点也不缺,也不稀罕!”
杨洛甩身朝门口走去,陆子淇突然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你要去哪里!”
杨洛没想到他会这麽大反应,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却无法用力把他踢开,“放手!”
陆子淇突然哭了,号啕大哭那种,边哭边指责杨洛,“你这个混帐,你总是这样,等我陷进去了你就抽身而去,你怎麽
能这样!怎麽能……我愿意放弃我皇家尊严向你求欢,我比那个病秧子更爱你啊……”
杨洛突然不动了,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自下腹向上窜起一阵刺痛,前胸仿佛麻痹似的喘气都不顺。杨洛恶狠狠的瞪著
抱住他的陆子淇,“你、敢、下、毒!”
陆子淇被杨洛的样子吓到了,松开抱著他腿的手,随便擦了下眼泪,“与其,与其把你让给别人……你根本不知道这十
年我是怎麽过的!”
杨洛也不理他,暗自运气。
“你最好不好运功。”陆子淇刚说完,杨洛又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在落地後一眨眼的功夫就边黑了。
杨洛看著那滩乌黑,“你进宫就为了拿这个?”
这毒是几百年前江湖传奇毒医白葵(穿越啦哈哈)的乌心,功力越高的人中毒的速度就越快,毒发後从心脏开始变黑,
死後十日,尸体无论是内脏还是血液、皮肤都是焦黑的。
陆子淇看到杨洛毒发,那慌张的情绪就被得意取代,只是眼泪还是流个不停,嘴角呛著笑,看著分外让人诡异,“你不
是总说,你身上是那病秧子一条性命的感情吗,我对你也是,我对你的爱与你的性命一样重要,这样你是不是就会明白
了?”
杨洛听後哈哈大笑,擦掉嘴角的血,“子淇,你错了,我也错了。”
“我才没有错!”
“不,你错了,我以为他对我的爱可以让他为我去死,我是多麽甘愿背负这样的感情一生一世。但是我也错了……”杨
洛脚步摇晃的朝陆子淇走去,陆子淇想躲,但又想到他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麽好怕的。杨洛走到陆子淇面前,伸手摸了
摸他的脸,手上的血擦了他的脸上,“就象你曾经说的,我是个被动的人,别人先说喜欢我,我才会喜欢他。子淇,你
对我所谓的爱,也不过是在你姑姑压迫下屈服的东西而已,我给了你同等的。你懂吗?”
陆子淇的脸此时几乎要被杨洛捏的变了形,“你懂吗?我的命,只有愿意为我死的人才能取,你,还不配!”
单手握著陆子淇的脸骨,硬生生的使他双脚离地,随著“哢哢”的骨裂声,陆子淇的挣扎也软了下来。杨洛一甩手,将
陆子淇甩到一旁的柱子上,落地上打翻了一旁的桌子椅子,上好的瓷器落了一地。
家丁在门外焦急的询问,得不到任何回答,十几人拿著武器终於冲进来的时候,只有面目全非昏死过去的主人,再没有
第二个人在。
第二十三章:生死(上)
夜已经深了,周束突然从梦中惊醒。
到底是什麽梦,他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忘记了,只是心跳得很快,让他出了些虚汗。
觉得身上粘粘的不舒服,周束从床上起身後,用汗巾擦了擦,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这个时间将军府里连佣人都睡了,且不是皇宫,不会有巡逻的队伍。
周束今天睡的比以往早,晚上没胃口也没吃多少,现在觉得饿了。
反正睡不著,不如去找点吃的。
房间里没有灯笼,拿著油灯去厨房感觉有点奇怪,周束就干脆摸著黑去找吃的。
厨房收拾的很干净,虽然没了热乎的东西,但周束找到一碟不知道是谁藏起来的花生和一坛花雕。
没看到酒的时候不想,看到之後瘾头就忍不住犯。
周束这一个月都老实按照大夫开的药和嘱咐的食物吃,清淡无味,快赶上庙里的和尚,这时候见著了酒,什麽都给刻意
忘了。
只喝一点,就这一次,应该没事吧。
厨房里漆黑一片,周束偷了东西就回自己的小屋里。
但门刚打开,周束就感觉到另一个气息。
周束身子一僵,也不知道对方来意如何,在门口站了一会,也不见那人有什麽行动。
难道是自己半夜出去偷吃被发现了?
“周琳?”
那人的呼吸突然一窒。
“娘?”
那人还是没说话,周束走进屋子,大把的月光没了遮挡撒了进来。
光是身形就让周束认出那人是谁。
杨洛坐在凳子上,微微笑,有些无奈,“晚上她们还会进你的屋子吗?”
周束僵著身子不动。很奇怪,他此时居然不悲伤也不愤怒,看著被月光照得朦朦胧胧仿佛在梦里的人,他什麽感觉也没
有,不过身体却很诚实的僵硬著。
杨洛仿佛没有察觉周束的异样,就象他事隔多年後,在阳关见到他时一样,语态神情都很自然,仿佛从来没有分别过,
也没有疯狂的那一夜。
“有酒吗?”
周束看了看手里的花雕,“恩。”
“能陪我喝一杯吗?”杨洛总是这样,这样自我,明明是他突然出现在别人的卧房,说出话的感觉,倒象别人才是他邀
请的客人。
周束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居然没有把杨洛赶出去,就算打不过他,骂骂也可以啊。
可是他却在杨洛对面坐了下来,将那碟花生和酒坛放在他俩中间。
杨洛是习惯人伺候的主,可见周束没有动作,就自己动手开了酒坛的封口。
酒香立刻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周束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周舸时,第一次见到杨洛,他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喝酒。那时的
酒,是什麽味道来著?
杨洛给周束和自己用茶杯倒了酒,然後极渴似的一口喝干,再给自己倒满。
直到杨洛饮了第五杯的时候,周束才拿起自己的杯子。他没有象杨洛那样豪饮,而是小心的品著。
杨洛看著他喝酒的样子,目光柔柔,嘴角带著笑。
两个人就在只有月光的屋子里这样无声的对饮。
周束不知道杨洛是怎麽想的,他现在也对自己的心事很奇怪,他首先想到的是他根本就没有醒,这就是一个梦。
但即使是梦里也好,他也可以冲杨洛发火,或许还能打他,为什麽会这麽安静的坐著呢?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梦?
周束想,既然是梦,不做点什麽就有点浪费了,杨洛难得入他梦里还这麽老实。
骂他?周束觉得自己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骂杨洛,骂他自作多情,骂他纠缠不清,骂他自视甚高自以为是,骂他禽兽不
如……
周束放在杯子,忽然觉得很无力,骂了之後又如何?
他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情,不想在让周琳和娘担心,也不想在被杨洛牵动情绪。
“算了。”
周束突然开口,也不知道是要对自己说还是对杨洛说。
“我累了,我不恨你,恨太辛苦,就当作不认识你这麽个人吧,时间久了,就忘了。”
杨洛在周束开口後就没有再喝酒,他低著头,月光下周束没能看出他比以往苍白许多的脸色。
杨洛突然扬起嘴角,他很想笑,可是笑的很勉强,还有苦涩。
“如果连你都不记得我,那我真是白来世上走一遭了。”
今天的杨洛十分奇怪,周束觉得他现在表现的十分软弱,看著他的目光甚至带著乞求的意味。
这更让周束确定这只是一个梦,杨洛怎麽可能会有这样的表情。
鞋子突然湿了,周束以为是酒洒了,可是梦里也会感觉到鞋湿?
低头一看,桌子下一滩浓稠的液体,那绝对不是花雕的颜色,一股腥味窜入周束的鼻子。
“你闻到没有,怎麽有──”周束瞪大眼睛,看著坐在对面的杨洛,他还是苦笑著,嘴角却流出一丝黑色的血迹。
杨洛终於再也坚持不住,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周束反射性的离座去扶他,动作很快却没掌握好重心,跟著杨洛一起摔到地上。
裤子立刻也湿了,周束光是用眼睛余光就能看到满地的黑色液体。
不会吧,不是真的吧。
杨洛的喘息声比周束刚进屋子里的时候重了很多,可奇怪的是他一呼一大口,吐气却很快,就好象喘不过气似的。
“趁我现在……还没死……你杀了我吧……”
这是梦吗?只是梦而已吗?怀里的这个人怎麽这样重,这样冰凉。
杨洛的呼吸喷在他身上,裤子被浸透的感觉,酒香还有血腥味……
周束几乎声音颤抖的开口,“你……怎麽了……”
杨洛没有回答他,而是把脸埋进周束的胸前,“我欠你……一条命,动手吧……要死还是死在你手里比较好……”
周束好象被人按了什麽开关,突然把杨洛推开,杨洛无力支撑自己,就这样摔在地上,他倒下的地方血蔓延的更快了。
周束惊的跳起来,跑出门口。
杨洛闭著眼睛躺在地上,他尽力了,但也就只能这样了吧。
“快来人!来人啊!快找大夫!来人啊!”
周束的声音十分惊慌,这样的夜晚一点声音都很明显,凌乱的脚步声过後,周束摔了一跤,他就快要哭了……
“快来人啊!来人啊!快找大夫!!”
人声多了起来,周束重新跑回屋子,然後惊慌地把杨洛扶起。“你怎麽样了?怎麽会受这麽重的伤?你坚持住,大夫很
快就来了!”
此时周束惊慌的脸,凌乱的发,脸上身上的尘土都让杨洛打从心底里高兴,自己对他做了那麽多……他却不想他死。可
惜……
“没用的,我中的是乌心……”
“白家的药?白家的药都有解法的!”周束上一世是个病秧子,俗话说久病成医,他自己也看过不少医书,而白家的医
术天下闻名,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解法是有,但没人会。”白家弟子现在成名的少说有十几位,但是乌心的解药最後还是失了传,皇宫中用它来赐死出
轨的妃子,连制法也只有宫中才有。
“你怎麽还笑得出来?”周束现在真的有了想揍杨洛的冲动,怎麽会有人知道自己死之将至还笑的出来。
杨洛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後的力气靠在周束怀里,“因为……我好象……刚……知道……什麽……是情了……”
第二十三章:生死(下)
下人提了灯笼进来,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也照亮了地上大滩蔓延的黑血,还有杨洛昏迷过去的苍白脸旁。
周束可以感觉到杨洛逐渐冰冷的身体,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他死。
“快!快拿药来!”
大夫都没来呢,又哪来的药,下人们只当少主人慌过了头,赶紧把将军夫人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