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跳了起来,抓住了封无霆的肩膀。“你就留下来,用你自己的人,来换东方君的命!”
“你!”封无霆双拳紧握,气得浑身发抖。“韩逸北,你混账!”
“我混账?”盯著他的眼睛,韩逸北冷笑起来。“就算是吧。可是,你能拿我怎麽样?你不能。因为你那天下无双的门主,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否则,你会来求我吗?既然求我,你就该知道,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你要的代价,就是这个吗?!”封无霆攥紧了拳头。“我就要这个,又怎麽样?”韩逸北冷笑道。
“你敢!”封无霆大怒。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中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韩逸北紧咬著牙关,直直地盯著眼前的人,盯著那双明亮如星的动人眼睛。一瞬间,他真的有将封无霆压倒在地的冲动,去狠狠地占有这个可爱的,可恨的心上人。可生性纯良的他,终究违背不了本性,无法做出这种行径。他终於松开手,放开了对方。
“算你狠!”他猛然一拳挥出,狠狠打在了墙上。用力之大,震得桌椅都在晃动,把封无霆都吓了一跳!
“哼,你好,你真的好,你不是替门主著想,就是替圣门的基业著想。你有没有替你自己著想过,替我著想过?”韩逸北的怒火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出来。“你明知道我的心,还要做出这种事!我告诉你,我不愿意你死,我就是不愿意!说我自私也好,怎麽都好,我就是自私,行不行?你为什麽总是这样?!你为什麽非要将我惹得火冒三丈才罢休!!!”
这向来温和的男子,一旦动了雷霆之怒,令封无霆也无言以对。“你说,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会怎麽办?我也是身不由己,要不是你,是玄英门的护法,要我剿灭玄英门,有何难处?! 现在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你以为是为了谁!”
此刻的韩逸北,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韩逸北,你……”封无霆此刻,心情也极其复杂。半晌,他才说道:“你这是,何苦!”
“我也不想啊! ”韩逸北抱住了头。“我也不想这样执著的!可结果,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封无霆,你是怎麽回事?我真想知道,你是怎麽回事?为什麽我会对你产生这样的执念? 我的头好痛,心里就像火烧一样,难过极了,你知道吗?这样的感情很累啊,我有时想,不如死在你手里算了,这样受煎熬,实在难以忍受!”他说著,泪水几乎要落了下来。
看到韩逸北情绪失控,万分悲痛的样子,就算封无霆是铁石心肠,也产生了恻隐之心。“唉!”他深深地叹息著,坐在了椅子上。“我是怎麽回事?我怎麽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喃喃自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韩逸北说:“韩逸北,你是朝廷的安平将军,深受皇上信任,又得到六王的器重,将来前程锦绣,可想而知。何苦为了……你这样自寻烦恼,太不值得。”
“安平将军,锦绣前程?”韩逸北苦笑了起来。“这一切,对我来说,又何曾让我快乐过?有哪一样,是我真心想要的?我全都不在乎。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的亲人快乐,但是,我自己却从来没有感到幸福。”
封无霆默默地点了点头。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往往辛苦一世,得到的却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而真正渴望的,却永远也无法得到。
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痛苦,皆因爱上自己所致。这样的事,令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就算想安慰对方,却也无法安慰。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既然这样,我和你,就各凭本事,做自己的事吧。你要剿灭圣门,捉拿门主,我也会尽量保护门主的。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无可奈何。告辞了,你珍重。”“好,你请便吧。”韩逸北点了点头。封无霆拱了拱手,就此离去。
第二十六章:过往不堪回首
清晨的第一线阳光刚刚照射在大地,火心平便已经起身,在空地上练剑,自从封无霆开始传授她剑术之後,她的确非常用心练功,立下了成为武林高手的志愿,再也不像当年那样懈怠偷懒。
一直在旁观看她练剑的封无霆走了过去,火心平停下了剑势。
“你觉得怎麽样?”封无霆问。
“我觉得……真的很难啊,师父,这有没有什麽诀窍?”
封无霆笑了一笑。“哪有什麽诀窍?练习武功,只有靠自己刻苦修炼,用心揣摩。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我将你带进剑术之门,但是能否大成,却要看你自己的悟性。说起来,你的内力不足,气力也有限,修行剑术,难免有些勉强。所以,你在习剑的同时,要重视内功的修炼,否则只能是事倍功半。”
他从火心平手里拿过了剑。
“我们江湖中人,剑术就是用来实战的。所谓的招式,只不过是与兵器的磨合。须知临敌之时,情形千变万化,岂有固定的路数?如果不用心去掌握剑术的精髓,便将招式练得再熟练,也是全无用处。武术的真谛,就在於技击,就是实战时,能置敌於死地,除此之外,别无他解!”
说罢,他挥动长剑,演练起了剑术。剑气纵横,招招杀气逼人。他每一剑的挥出,都有令人胆寒的威力。剑术在他手中,便是绝对的杀人之技!
“好剑法!”突然响起了清脆的击掌声。火心平一回头,面前已出现了三个人。
封无霆收剑转身,看著面前这三人,淡淡一笑。“原来是三大护法一齐前来,真令蓬筚生辉。”
来人正是:护花使者花子英、踏雪使者苏映雪、奉月使者辛怀月。
前面两人火心平均已见过,只有最後一人素不相识。这个男子,二十五六上下,身材略显瘦削,脸色苍白,仿佛有病在身。“辛怀月见过十二哥。”他躬身施礼。
看著眼前的三人,封无霆不禁点了点头,说道:“果然,以你们的身手,区区几个官兵,如何能挡得住。既然你们都已下山,门主是否也已离开?”
“门主仍在碧霞山。”花子英答道。“为什麽?”封无霆吃了一惊。
“门主誓言,要与圣门共存亡。她绝对不肯丢下众多兄弟姐妹独自逃离。所以,无论怎样,我们也无法劝说她和我们一起下山。”辛怀月道。
“眼看官兵就要开到,韩逸北手下高手,岂是区区地方捕快能比。那时要救出门主,恐怕就难如登天了。”花子英说道:“封无霆,你是否见过了韩逸北?以你和他的交情,就毫无转圜余地吗?”
封无霆答道:“韩逸北奉王命剿匪,军令如山,难以循情。”
“是吗?”花子英冷笑了一下。“我想也是这样。既然他韩逸北不能循情,封护法你也不必讲交情了。封护法,门主有令,命你刺杀韩逸北,取他项上人头来见!”
“刺杀韩逸北?!”封无霆心中一凛!
“是的,门主说,这是她要封护法为圣门做的最後一件事。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从此之後,风使者便不再是圣门中人,与圣门完全脱离关系,两不相欠。”辛怀月补充道。
封无霆迅速地扫了眼前三人一眼。花子英面有怒色,辛怀月神情谦恭,而苏映雪虽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烁著焦灼的光芒。
“这真的是门主的命令?”
“你竟然怀疑门主的命令?”花子英冷笑道:“封无霆,门主有话,韩逸北是此次行动的关键,他是朝廷的将军,又是武林盟主的女婿,若是杀了他,必然能令官兵闻风丧胆,军心大乱,那时圣门上下就可以趁乱突围。所以,这个任务,你是非接不可的!”
他看著封无霆的眼睛,说道:“风使者,这一次,就全看你的了。想来以你的能力,不会令门主失望吧?”
“不行。”封无霆猛然摇头。“我不能杀韩逸北,门主此令,恕难从命。”
“你说什麽?!”花子英大怒。“你敢公然抗命?!”
“韩逸北对我有恩,我岂能恩将仇报?”封无霆道。
“花兄,且慢动怒。”这时,奉月使者辛怀月说话了。“十二哥不愿亲自动手,正是江湖义气。”他转向封无霆,微微笑道:“十二哥,你不愿杀韩逸北,小弟可以理解。只是此事关乎圣门几百条性命,还望十二哥勉为其难。”
说著,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十二哥,这是软骨散,无色无味,中者筋骨酸软,全身脱力。小弟想,以十二哥和韩逸北的交情……”
“你要我下毒?”
“这并不是毒药。”辛怀月笑道:“只不过,如果韩逸北中了此药,那时随便什麽人,都能取了他的性命,何劳十二哥亲自动手?十二哥意下如何?”
“这和我亲手动手有何分别?”封无霆冷笑道:“你们要杀韩逸北,我不会阻挡,你们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向他挑战,何必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既不会杀他,自也不会下毒害他,这等行径,岂是大丈夫所为!”
辛怀月点了点头,笑了一笑,还没有说话,花子英已经按捺不住,大怒道:“封无霆!你这也不肯,那也不肯,那韩逸北到底给了你什麽好处,让你这样维护他!你不要不识抬举,你私自出走,已是大罪,现在门主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你若仍执迷不悟,休怪我花子英不讲情面!”
封无霆冷冷地一笑。“既然花护法这样说,我也不妨将话明说。要我杀韩逸北万万不能。你若不服,就尽管出手,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降龙金丝鞭!”
“我今天定要清理门户,杀了你这叛徒!“花子英绿眸之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降龙金丝鞭,杀气腾腾!
封无霆後退一步,一手搭上剑柄,追风剑瞬间出鞘。
“且慢动手!”眼看两人剑拔弩张,方才一直没有作声的苏映雪突然大喝一声,冲到了两人中间。“圣门有难,正需同心协力,岂可同室操戈!十二哥,花兄,万事好商量,何必动武?”
“苏映雪,你让开!”花子英喝道:“对於这种叛徒,还有什麽可说的!”
“花兄,门主都说了,十二哥不是叛徒,你何必苦苦相逼?”苏映雪无奈地说道。“你!”花子英怒不可遏地盯著他,那样子恨不能把他撕成两半!
“不要动怒,有话好说。”辛怀月也说道:“大家都是同门之人,弄到动刀动枪的,徒伤和气,於事何补?十二哥是君子,不愿违背道义,也是情有可原,既然这样,我看我们就另做打算,不要再为难他了。”
他对花子英使了个眼色。花子英愤愤地收回了长鞭,瞪著封无霆。“封无霆,今天就放过你,但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哼!”
花子英拂袖而去,辛怀月也随之离去。苏映雪转过头来,看了封无霆师徒一眼,想要说什麽,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十二哥,你保重,我先走了。”一行人就此离去。
笛声缥缈,飘荡在寂静的夜空中。火心平坐在柳树之下,听著师父的笛声。虽然她并不善音律,却也能感到,师父的笛声中,隐藏著深重的思绪。音乐能够深入人的灵魂,它所表现的感情,并不是语言能够描述出的。火心平能够听出,他的笛声不悲不喜,清冷寂寞之中,深藏著令人难以明了的思绪。直到笛声渐渐消失,良久,她才问:“师父,你在想什麽?”
封无霆放下了笛子。他抬起头,看著遥远的夜空。夜空中寒星点点,又是深秋季节了。“时光过得好快啊……一转眼,又是一年的秋天了。”
“是啊,师父,想起当年,你救我的时候,我才十一岁,现在,都已经过了七年,我也长大了。”火心平说。
封无霆点了点头。“你长大了。你越大,我也就越老了。”
“师父,你在说什麽啊?你还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呢!”火心平连忙说。“我不是说年龄,而是指人心。”封无霆回答。“心?”火心平不解。
“是的。这些年,我觉得越来越疲倦,从前的万丈豪情,似乎都已烟消云散。对於江湖生涯,已经感到厌倦,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退出江湖,从此不问世间兴衰荣辱。”
“师父想要退出江湖?”火心平说:“那你不寂寞吗?一个人会很寂寞的,不如让我陪著你吧!”封无霆笑了起来。“你怎麽可能一直陪著我?别说傻话了!你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的。”
“我不会离开师父的!”火心平说。“我一辈子都要陪著你!”
“心平,你已经十八岁了,怎麽说话还像小孩子一样?你难道不要嫁人成亲?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痴人说梦罢!”
“我不要嫁人,我不要成亲!”火心平叫了起来。“我只要和师父在一起!师父,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我不要离开你!”
封无霆大吃一惊。火心平并没有理会他的惊讶,反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师父,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我不想嫁人,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她说的话,虽然似乎是孩子气的任性话,但是,却流露出了真心的感情。
“心平,你……”封无霆终於意识到,火心平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变质了。这不再是纯粹的师徒之情,也不仅仅是兄妹之情,更加多了一种情窦初开的少女,对於意中人的倾慕之情!
也许她还未完全明白,自己对师父的感情已经不再单纯,但是封无霆却不是幼稚的少年,察觉了心平对自己的感情,他内心油然而生起了深深的恐惧。
火心平看封无霆半晌没有说话,就紧紧抓著他的手,摇晃道:“师父,你怎麽不说话?”封无霆急忙抽出了手。“心平,你别犯傻了!我不可能和你永远在一起的。”
“为什麽不行?师父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吗?”封无霆忙站了起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心平,你只能和你所爱的人相守终身,而不是和师父!我是你师父,就如同是你的父亲,你不明白吗?”说著,封无霆匆忙离去。
“和自己所爱的人相守终身?”火心平自言自语。“和师父在一起,就不行吗?可是,我不喜欢别的男人啊,我只喜欢师父的。”她摇了摇头。“这样不行吗?我不想嫁给别人,这样不行吗?不管师父怎麽说,反正,我就是不要嫁人,我只要和师父在一起!”
封无霆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从火心平身边逃开。生怕再说下去,那姑娘会说出什麽更离谱的话。和百花夫人的那场孽缘,已经够了,难道还要和自己的徒弟生出什麽事来?虽然说火心平美丽可爱,但是他对她实在只是兄妹之情,师徒之谊,并没有生出过别的念头。而且,像心平这样纯洁的少女,他自知是配不上人家的。且不要说自己杀人如麻,双手沾满了鲜血;就是自己的身体,也是污浊的,怎麽可能和这样纯洁无瑕的少女相恋,那样根本只是玷辱了她!
百花夫人……想到这个人,他的心中就涌起了深深的恨,然而,也万般的无奈。虽然对於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永远也无法原谅,但是,她却是他孩子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