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曾照亮过你之长宵待晓——冉秋

只不过是“顺手”，因为是她的粉丝拦在路上硬塞给她的。

陆潇雅突然就弯弯眉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看得极舒服，一点都不冷，反而让人感觉温柔纤细得很。一个眉目纤细温柔看着花的男生，总让人平白生

起一点诗意的感觉。

曲楝也往那里稍微瞟了一眼，神色清明，微笑得心平气和：“如果你想去哪里，那么就去哪里散步。”

陆潇雅敛了眉浅浅笑开，眸色朦胧，神色有些悠远：“啊……散步到F校去可不可以？听说F校的西校区有一片不错的生态林，

附近有黄狗炊烟，……我向往得很。”他语调极柔，说出来还带了些叹音，入耳听得，没有什么重量，却仿佛心脏哪个部位被

温柔地捏了一把似地。

曲楝没有说什么，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神。陆潇雅的眼睛很漂亮，睫毛有些长，虽然并不特别大也不会像那些女生夸张的形容“

闪烁着灵性的光芒”，但是天生带出来的忧郁气质却让人觉得：就这样，恰到好处。

陆潇雅不闪不避地任他看了一会，轻轻笑，眼神与他错开，然后移向稍远的地方：“呐……”

曲楝就那样看着他一直到陆潇雅把视线移开去，展眉漾开一个笑容：“好。”

半个小时后，有两个人递交了临时出院申请，从医院的前门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没有警报，没有任何阻碍。

公园四周的景色不错，红色黄色的花错落开着。

这一片就是明知白所在的住宅区。有个女生一楼楼面无表情地数着门牌，四楼，左间。然后突兀地笑了起来。

“明教授。”四楼的门再一次被叩响。

从猫眼里，可以看到是个年纪不大，头发半长不短的女生。

有点发福的明夫人一边打开门，另一只手擦着头发，对门口的女生懒懒散散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圆圆脸的女生甜甜地笑了一下：“阿姨，我有明教授愿意听的话，要告诉他。”

明夫人几乎是立刻警惕地皱眉，退一步哐的一声关上门：“你出去，他没有什么需要听的话！”不能怪她反应过度，这段时间

同样的事发生太多了，她不得不多个心眼。

那个女生的眸子微微收缩了一下，再笑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娇俏可爱，眼神变得幽深，竟然有几分犀利，口气也变得生硬

了起来：“明夫人，你可没有权利替明教授选择听不听……我来告诉他的话对他很重要。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看明夫人

的表情变得不屑，她突然又换回了之前的甜美笑容，眨眨眼眼神无辜地道，“我哥哥曲楝对明教授做什么，你可都别怪在我身

上啊。”

明夫人一个寒噤激灵灵从头到脚，看着那双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的眸子，一瞬间觉得像极了自己家饲养的猫。

一种无论怎么依赖人，都无法养得亲近的动物。

（二十七）

F校就处在长荣区，距离不算十分远。

即使打的，也不过十八九块，但是用走着过去，还是勉强了一点。

车开到了F大龙骧广场，陆潇雅要求下来走走，曲楝也随他，只是淡淡叮嘱了句：“要是觉得勉强，到处都有校车。”陆潇雅点

了头。

校园的感觉多少强过医院。虽然被人拿着相机掩耳盗铃自以为很隐蔽地对着拍不是什么值得愉快的事，但也不是什么不愉快的

事。习惯了之后的事情，总让人有种安全感。

曲楝谦和微笑着和认识的人打必要的招呼，尽管看陆潇雅的人多了，但是有陆潇雅在旁边，倒是少了很多有勇气上前和自己搭

讪的女生。也不至于造成什么困扰。

陆潇雅很体贴地不去招惹是非，斯文微笑着，态度低调地和曲楝走在一起。

仅仅是这样走在一起已经足以代表很多事。让曲楝去解释、大家去猜想更有越描越黑的效果。这样娱乐别人也娱乐自己的事，

为什么要拒绝。给无聊得翻天覆地的可怜大学生们增添一点生活的乐趣，就当积德了。

“他穿着曲学长的衣服……！还和曲学长一起回来？！”

“真的很般配……”有人碎了一地琉璃心，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听说是M校的校草级别人物？叫做陆潇雅吧？他们……？”

“诶你胡扯什么！他们联赛是对手，陆潇雅还比他分数高，曲学长乐意陆潇雅在气势上压倒他？还是你觉得……那个男生比曲

学长像攻？”

于是该人被狠狠堵住，“这个那个”支吾了一番后，不得不承认：“说起来还真的不像，这么斯文秀气的人，啧啧。”

“的确很漂亮就对了……”

最后大家达成共识：陆潇雅，和曲学长，是不同一种的萌。

拐了个弯，最后走上了去女贞树林的小路。

沿着小路下去，路宽最多不过三米，两旁女贞树的枝叶铺展开，几乎笼罩住了大半的天空。虽然是容易多生枝节的树，由于植

得疏了，修剪过后倒也显得宽敞好走。

鞋子轻轻踏在还没有干透的叶片上，会有轻微的碎裂的感觉不间断地传来。两边也都是树，有些没有除得用心的地方长得一派

繁荣青翠，都是不知名的草。林间微凉的空气里有湿润的水汽氤氲，结在草上形成晶莹的小珠状，剔透得甚是好看。

早晨的阳光从树叶间淡淡地播撒下来，在有些暗的林间投射成光柱的形状，照到那些草上的时候，触目之处一片深深浅浅的绿

。

早上的树林一派淡定宁静，有两个人在里面走着。

“感觉怎么样？”曲楝侧过半边脸，看着陆潇雅。

陆潇雅伸展了一下身体，眼神朦胧地轻轻呵出口气：“啊……还记得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每天早晨起来散步……清晨树林间的

空气很清凉。”

曲楝在他身边并肩慢慢走，稍稍顿了一步，恰到好处地接过话：“乡下？”

“嗯。”陆潇雅笑得眉眼弯弯，“乡下不多的消遣就是散步和看电视，在路上走的时候，嗯，有时候可以看见幼小的狗，毛茸

茸的一小团，几小只挤成一团在角落叽咕叽咕。”

曲楝跟着微微一笑，连眼神都是温暖的：“哦？”

“嗯……只有这个时候的阳光，才是真的很温柔的。”陆潇雅发出一个柔软的鼻音，在附近的藤条上折了一片绿色的叶片，悠

悠用指尖摸了摸它的叶脉，“早知道这么轻易就可以走掉，就该试着多走几次。”他笑得眉眼都弯起来，看起来线条柔和很是

纤细，“曲同学果然是很善于利用人……的人。”

“该说这是夸奖么？”曲楝表情微微舒展开，然后凝聚成一个不明显的笑，看了陆潇雅一眼，“觉得我利用了谁？”

“难道不是……”陆潇雅似乎颇自伤自怜地叹了口气，然后咬咬唇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很好看，眉眼俱飞，只眉梢淡淡打着

一丁点柔和的光，映在眼里就似隐隐流动着些妖异一般，“不过你要说不是，我就信你……”

陆潇雅说得暧昧，完全就是调情的口气，曲楝也不当真，只瞥他一眼，心平气和：“昨晚我出去了半个小时，找负责监控室的

大爷聊了会天。”陆潇雅当然不会信他什么都没做，他要真是什么都没做，医院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放他们出院。

陆潇雅只是悠悠地笑：“如果你不是这么聪明的话我会更欣赏你的……”他眼神向曲楝微微一飘，斟酌了一下语气，偏过头轻

轻笑得涵义不明：“那位老大爷可是个负责的好人。”

曲楝的笑容暖了一些，语调维持着稳定：“任何人都有弱点。”

“是么……”陆潇雅的语调飘渺得像是梦呓，又像是心情不错地在笑。曲楝继续缓缓跟着他并肩走着，缓缓道：“我找他聊了

半个小时，顺便问了问换班和领导检查的时间，请教了一些关于监控器方面的知识。”他微笑了一下，抬起头望了望上方层层

叠叠的叶片，“他很警惕。不该说的都没有说。”

叶片这样简单细小的东西，只要一层层的叠盖起来，就能连接成这样大这样密的一片，连天空都几乎看不到。

人心又有多少层，只要抓住一点无限放大，就足够做出很多事来。

陆潇雅眼神一闪，也安静笑着看他抬头去看天空：“但是？”

“足够了。”曲楝唇线微挑，笑容仍是暖的。他说了那一句，就不再多补充，转口提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当晚他出去了半小时，然后带着在老人警惕的话语中捕捉到的零星信息，回来往监控器的镜头正面插了一朵大丽菊。他所真正

做了的只有这么多，然后就凭着单纯的推测踩着时间线顺利出了院门，不能不说是侥幸，但是也是……可以预想的结果。

和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样，那位和蔼的老人，内心最害怕的必定也是失去稳定的生活。本能的会驱使他选择规避对自己不利的

结果。当然，在清晨到天亮的时段，是每个人的神经都最疲累的时刻，老人多少也免不了打个瞌睡，反正监控器是视频监控和

红外双线，还感震，不怕被突然砸毁，那么偷点懒是人之常情。于是他就在个时段往镜头上轻柔地插了一朵大丽菊，遮挡了视

野。

（二十八）

那么其他的事情就是——

监控室有人早巡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到七点，那位老人自然也会在查岗的人来之前揉着疏松的睡眼，一边快速浏览一遍当晚的

录像。在个时候他就会很惊异地发现，在四点半到六点半自己偷懒的的这个时段，监控画面居然是无法忽略过去的亮丽的明黄

色。

查岗的人就要来了，但是监控器的画面却不能见人。既然这个时段监控的目标还留在房间里，第一反应自然是能不能用昨天的

画面暂时掩盖一下。

但随后监控的目标居然离开了。监控器的画面却仍然自相矛盾的播放着正常的画面，眼看警报就要响起，为了继续掩盖自己调

出昨天的视频蒙混过关的事实，“他”又不得不颤抖着解除警报，企图用第二个谎言掩盖第一个谎言……

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医院，只留给忐忑赶来的他手提电脑上打开的记事本文档和一行字：“请维持这种状态四个小时

，之后我们将回来。”于是在极度不安和侥幸中，第三个谎言再次成型。

……就这样一再用谎言拖延，最后的结果就是在这个谎言的效用持续时段内，他们是自由的。

缓缓叙述着，他淡淡看着很高很高的地方，然后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不过却觉得……”他这一句话没有再接下去。

从陆潇雅的角度看过去，树林间有些暗，曲楝望着高处就显得他的眼神格外的清，亮得很。从侧面看去，虽然略略有点出神，

但由于想得认真，看起来反而给人更沉稳可靠的感觉。

不过却觉得，这样一再逼迫人正面面对自己的卑劣，是否……也是一种残忍。大多数人如果没有他这样推一把，也许会一辈子

做个好人，安安心心过一生。

自私人人都有，习惯性的加以利用然后补偿也许真的可以视作一种对于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方式，但是在逼迫被利用的人接受

并不正当的补偿是不是也是一种伤害，他却是现在才第一次开始想。

陆潇雅一怔之后，退了一步靠在树上眉眼舒展笑了起来。他笑得有些故意，笑容却依然是眉眼弯弯很无害，纤细干净的如同晨

曦淡淡地掠过林间：“曲同学……”

不过……呐？曲同学也会怀疑自己做的事呢。

是自己的影响么？一旦有了心动的感觉就摆脱不了要被他的价值观影响，如果这芋头也会开始犹豫迷茫，那下一步是什么？彻

底的质疑以前的所作所为、再也无法怀着平稳的心境去做一个大家眼中的好人……？怀着恶劣的期待，陆潇雅咬着唇吃吃地笑

了起来，这算不算又害了一个人。

开始心软了的话，不能立刻找到一个支点，那么以前做过那么多的事情，是要被压垮的。

优酱那个讨厌的女人，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哥哥呢。

对了，优酱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曲楝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会天空，把视线收了回来，突然很是注意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蹙眉走过去，一只手撑在陆潇雅身侧的

树干上：“你怎么了？”陆潇雅刚才退了一步靠在树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但是那氛围总有些细微的不同，“……不舒

服？”

他说了那么多也只是维持着淡淡的表情，最多是一贯的温和宽容，突然一蹙眉竟然让人有些感到压力。

陆潇雅并起两指轻轻地揉了揉眉心，笑着抬眼上望：“嗯，走得远了有点累……不过也没什么。死不了。”他自然地接受曲楝

的关心，弯出个弧度的唇形很漂亮。他脚踝的伤还没有恢复到可以自由走这么远的程度……曲楝眼神微微一动，唇齿稍微一启

，还没有答话，林子里又传来踩树叶的声音。

开始声音还是在周围，后来就直对着他们走了过来。是个不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很普通的女生，身上穿着F大校服还是崭新的，

应该是大一的新生。两个人一时间都看着她。

看见了曲楝和陆潇雅两个人单独在这里，这两人这个姿势……她的脸刷的就红了，总有种撞破别人好事的感觉。为难地挠了两

回头，没办法也只得硬着头皮问到：“那个，学长，请问龙骧广场是往这边走吗？我不小心走过来，在林子里找不到方向了。

”

曲楝收起手，徐徐插回牛仔裤的裤兜里，走开一步：“往你刚才来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大约十分钟会看到两条路，一条是鹅

卵石，另一条是碎瓷砖。走碎瓷砖那条，不远就到了。”曲楝的言行一贯的温和宽容，完全符合她学长的标准。那女生怔了一

会，红着脸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看了看陆潇雅。

陆潇雅动作幅度不大地点点头，温颜笑。他对着女生连眼神都温柔，体贴地建议道：“树林里不好掌握方向的话，要不要一起

走。”

那女生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快要呈现心心眼的状态了：“那……就太感谢了！”

她确实是分辨不清林子里的方向，虽然曲楝说了她也只是雾沙沙，最多硬着头皮走下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毛的。

但是要提出两人带她走，她岂不是显得有些得寸进尺了？现在陆潇雅体贴地提出来要带她走一段，是再好不过了。

“阿雅。”曲楝立刻蹙眉，听那语气就是明显的不赞同。

“一点点路还是可以走的。”陆潇雅干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过头去笑，眉眼弯弯，“曲同学……总不能在女生面前说我不

行吧？男生耶，很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