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曾照亮过你之长宵待晓——冉秋

曲楝按照各种单据点齐了款项，再次数了数确认数目无误，面不改色地把它递了过去：“我男人。”

陆潇雅饶有兴味地盯着那只接过钱的手，明显是哆嗦了一下，手的主人春风和煦的笑容也瞬间僵成面无表情。陆潇雅笑吟吟在

后面戳着他的腰：“喂……曲同学，你这样不大好。”

曲楝拿了X光片回到他身边，一边并肩往外走，挑挑眉尖：“嗯？”

“你什么时候告白过，我又什么时候答应了？”陆潇雅哀怨而无辜地喃喃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他的眸子里瞬间变成润泽澄清的

黒，染了些浅淡的伤感：“再说，像我这样，和你在一起本来就没名没分不是么……？”

那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像被欺负了的小动物。曲楝把他扳过来对视了三秒，有些好笑：“这种行为可以理解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哪一种？”陆潇雅一怔，随即过来搂着脖子眉开眼笑磨叽：“可以么？”他这样开颜一笑，之前眼神里的诗意和忧郁都不见了

，统统变成了狡黠。

嗯，果然是妖孽。曲楝唇角上扬着在心里淡淡下评价，伸手摸了摸他。

那医生又销魂地抖了抖，看着两个人一起慢慢走出去的背影，哆嗦着再一次点漏了两张钞票。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某个叫做

的肖子昱的法医同事，听说最近被一个名字是秦骠的小警察纠缠……难不成那警察也有这样的癖好？他深吸一口气，要真是这

样他非得去拯救肖子昱于水火之中不可，这也、也……太、可、怕、了！在这一刻，他的义气小宇宙燃烧了。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肖子昱那小身板，完全绝对彻底不可能是做攻的材料啊！

他捏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非常庆幸自己的身板很傲然。

（五十四）

今天M大的气氛很沉郁，那种沉郁大多是天气造成的，看起来一整晚的雨还没有下够，厚重的云层依然在酝酿着另一场暴雨。仿

佛那样才能发泄般把所有属于阴天的怨气都一次变成雨下掉似地。

“那我过去F大了，下午来接你。”曲楝送他到教室门口，柔声地附在耳边道，“下午等我信息。”陆潇雅的眼神闪了闪，含笑

：“有大活动？”

曲楝在他头发上来回拂了几把，轻轻地抓了抓：“下午就知道了。”

“陆阿雅、陆阿雅……”眼镜张欢腾地啪嗒啪嗒跑过来，喘着气把厚厚一叠借来的书往桌上一放，摘掉眼镜满脸感动的模样，

“你回来了？”

陆潇雅站定了敛眉轻轻笑，微有惊讶：“嗯。”要说眼镜张居然会为他回来而欣喜若狂，这简直就和橘子树上结西瓜一样稀奇

。

可惜想象总是比现实要美好许多。“你回来就好，这次的实验我们一个组，谭教授说要是少到一个人就整组搁置，”眼镜张差

点想上去拥抱他，“今天下午方案就要过审啊今下午！”在这个关头上陆潇雅要是缺席，之前的那些策划全都泡汤了不说，额

外的新策划会做成什么样子更是想起就头大。

看着张衍竞似乎想要狠狠抱他一下的样子，陆潇雅撇了撇嘴角最后还是笑了，轻轻把他一拉：“那，走吧。”

张衍竞颠颠地抱起他的宝贝书，架着酒瓶底眼镜跟上去了。

临走，张衍竞向着角落里的某个地方做了个不明显的OK手势，眨了眨眼。

整整一天M大都很太平，比起前段时间的风声鹤唳，太平得简直都不像话了。

先是堵在M大校门口的那一帮人无声无息地在夜里不见了，有传言说是影响学校名声被校警全部带走突击调查了，但是更多人猜

测是他们自己偃旗息鼓悄悄撤走了。毕竟那个入口就紧邻居民区，都没有人听见有打斗声。

陆潇雅也正常回校来上课了，依然斯文秀气地笑笑，按照常规和他的小组去交计划过审。曲楝也依然陪着他到教室，到了也就

走了，和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风纪部照常运行的同时，关于赖诺辰放任和包庇的明显渎职处分问题也在进行中。食堂的电视

照常放着每天都差不多内容的新闻，考试照常考，同人女们也继续做着她们日八一卦的功课。唯一的不同，只是明教授的课今

天统统是代课老师上的，但是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也许只是病了呢。

表面上一切平静得很。但是相对的，隐藏在表象下的暗流却是越发汹涌。至空之名都快要沸腾了，非上课时间更是多次被过多

刷新产生的流量挤爆，导致出现了短暂的错误页面。

大家快看快看新闻台！第一频道十三分五秒开始够劲爆！

惊险悬疑狗血剧《谁动了陆学长的档案？》全新连载！

明教授疑涉黑被带走调查？跪求真相！

让我树洞一个吧~哪个败诉我都不要看到啊哀号~

姜素衣倒霉了，哈哈……坏人姻缘的女人是没好下场的~

预言帝！预言帝在哪里！开庄下注，赖诺辰部长头衔明日是去是留！

陆潇雅失踪之谜推理解密第二弹！

大家说说，曲学长和陆学长会不会八字不合呀？

吐了个槽！校门口那家伙八成是陷害。

……

一贴贴的新帖几乎是以刷屏的速度在滚动诞生着。檀柒皱着眉头一条条点开又一条条关上，屏幕上的光明暗相间地映着精致骄

傲的侧脸线条，表情居然有些烦恼。旁边就搁着那本《特洛伊》大型舞台剧剧本，这段时间她忙于圣诞晚会，居然让陆潇雅惹

了这样大的事。找到陆潇雅的父母虽然学校是费了点事，但是现在也在途中了，不知道这次他要怎样应付过去？

陆潇雅没有接她电话，只是发了个短信过来笑吟吟地让她准备好摄像机，以免错过后悔一辈子。

想了想，檀柒动动手指登录自己主号发了个贴：

下午有大场面，姐妹们醒目点。

想了想，内容写了一句话：阿雅说的。

这是檀柒的帖子！是檀柒发的帖子啊！是和陆潇雅最熟悉甚至传说连他裸照之类的18X都独家拥有的檀柒发的贴！而且还是陆潇

雅亲自给的信息！该贴在十分钟内迅速被提到“我是否曾照亮过你”版块的置顶飘红区，缀上了[今日热帖]的后缀，成为点击

率最高的一帖。无数同人女在后面咬手绢内牛满面兴混不已。

到了下午，这个可以载入M大校史的伟大变故终于来了。

Before凭空冒出来的无数粉色泡泡And After一场史无前例的倾盆大雨。

当然，在此之前我们有必要回溯一下这个Before And After之间发生的事情。

整天曲楝都在给别人打电话。

然后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曲楝发现他找不到陆潇雅了。

发短信到了下午都没有回复，打手机，接电话的竟然是侯芳海。怔了片刻后才开始问，侯芳海又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陆潇雅去

了哪，电话里的声音很不友善，似乎还伴随着抓头的杂音。问了半天只说好像和眼镜张一起，手机做实验的时候放在他口袋里

，陆潇雅过审完毕后就提前走了，具体去哪里就不清楚了没交代。

问了张衍竞的电话，一直响着没人听。

到当天的实验室去看了看里面倒是还有人，就是没有陆潇雅。问起来都说不知道，所谓的过审对陆潇雅来说就是走个形式，他

成绩优秀提前离场是惯例没人特别去关心。

打给檀柒，檀柒比他还错愕：“阿雅只说下午有大场面让我留意，不见了？等会，我发帖问问别人！”挂掉电话，曲楝望着窗

外开始渐渐飘起的雨丝若有所思地皱皱眉，在已经提前说过下午会去接他的情况下，陆潇雅可能去哪里？

抱着资料书走到图书馆一楼，陆潇雅和眼镜张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一楼聚集着各种各样被雨围困的人，不少和他们一样还抱着刚抢到手的独版资料书死也不肯撒手，自然不舍得冒雨跑。大厅一

片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无辜地撞了撞张衍竞：“眼镜，你的手机呢？”

“在宿舍。”闷闷的声音，张衍竞颇为困扰地抓了抓后脑的头发，脸向着陆潇雅转过去，“你的呢？”

“在海哥那里……”于是陆潇雅只能悠悠地叹了口气，很无辜地和眼镜对望，脑子里突然冒起来一个词：大眼瞪小眼。

无论是谁，和眼镜张的眼镜撂在一起对照，大眼瞪小眼这个词都是名至实归了。

眼镜张尤其苦恼，他不过奉全宿舍之命抽空拖陆潇雅过来让他看看借哪些专业书合适，谁想到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困在图书

馆里。让陆潇雅一个人抱着那么多的书留在图书馆等未免有点不厚道，但是让陆潇雅陪他一起挨雨淋似乎更说不过去。本来陆

潇雅弱弱地建议趁着雨小冲出去没关系，在挨了一堆粉丝数落后只得貌似乖乖地和大家一起待在角落里等。这上课的时间，谁

会有空闲时间来接。

陆潇雅左右看看，悠悠叹口气转身上楼：“楼上有空调，我上去看会书。”

事与愿违，雨下了快十分钟还丝毫没有停的迹象，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借伞、送伞的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地在来。门口停了几辆接送的的士。

张衍竞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些凉，拉紧拉链在心里把蒋玉联和侯芳海反复咒了三五遍，打算也上楼去看书。

身后熟悉而礼貌的声音传过来：“同学不好意思，借过。”

扶了扶眼镜，张衍竞讶然：“曲楝？”曲楝看了他一眼，露出个有点了然的松动表情：“张衍竞？听说阿雅是和你一起出来的

。”张衍竞点点头。

人群里本来就已经有女生把他认了出来，被眼镜张这一声更是叫得起了不小的骚动，目光顿时刷刷的聚集过来。等落到曲楝手

里的巨大花束上时，又是一阵低低的惊呼，语气里带着艳羡和不可思议。

整整一大束的罂粟花，红色为主色，间杂黑色和明黄色条纹，醒目得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法学专业的学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捧罂粟花怕没有个三四百多来朵！若是过了五百株触犯了刑法，先不管曲楝是怎么弄

来的这些东西，单凭这一捧花束，恐怕曲楝就可以去坐牢了。

这花，送给谁的？

（五十五）

一时间众人都噤声，只有不知道罂粟长什么样子的人还在窃窃私语，小声而脱线地问着。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曲楝往花束上看了眼，自己也叹口气，找对了就好。他第一反应就是陆潇雅可能去医院了，结果医院

的小护士都说没有见过。再沿着下楼的方向走过去分别是院长办公室、实验楼、食堂。也考虑过陆潇雅被临时叫去开会的可能

，但是去问过的回答依然是没有来过。

虽然不认为陆潇雅这时候会在图书馆，还是纯粹凭着直觉从食堂再一路走了过来，结果半路下起了雨，无奈只得在校内打了的

士。

“楼上吧，不过有好几层，具体在哪一层就不清楚了。”眼镜张还迟钝着，往后面看了一眼楼梯，“一楼是时新杂志区，二楼

东面是外文刊物，西面是国内医学刊，三楼……”曲楝却没有怎么听他介绍，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楼梯一会，突然问：“这里有

没有天台之类的开放场所？”

心里朦朦胧胧流过一点光，像是灵感又像是若有所悟。

陆潇雅也许就在什么地方等着。一直在近乎虔诚地等着某个会去找到他的人。

“天台？天台有。”眼镜张皱着张脸苦想了好一会，豁然开朗似地，连眼镜都闪光了，“啊，是了，在五楼东面，但是一般都

有铁栏杆隔着的。”然后他像突然反应过来似地，狐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不上回答，曲楝迅速地往电梯间走。心里有点模模糊糊说不上来的担心。

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最近越来越了解那个人了。潜意识觉得，在这样下大雨的时候陆潇雅说不定会在天台，吹风看雨、或者

甚而做点比看雨更过分的事情。

看了看电梯还在二楼慢慢上升，曲楝决定走楼梯上去。

看着那一束醒目的红黑色罂粟在楼梯转角不见了，现场顿时一片喧哗，曲楝拿着花束上去找陆潇雅了！这代表着什么？表白，

一定是表白啊！

图书馆的天台不算大，爬上去一眼就看见那个人，站在栏杆边恍然忘我地倚着栏杆看远方。

雨下得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远远一看的身影竟然像要化在雨的背景里似地。

“陆潇雅？”曲楝用力拉开铁门走过去，因为爬楼的原因微微有点喘，不免含着些愠怒的语气，“你站在雨里干什么？”入秋

的雨总是比较凉，他在那里满世界找人，陆潇雅居然不联系他，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淋雨！

陆潇雅似乎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听见了那一声竟似乎吓了一跳，茫然不知所措地回神望着他。衬衫湿了快一半，那朵

鸢尾花湿了一半，浸得颇有些水墨画的样子。发梢向下滴着水，看上去单薄伶仃的，有些可怜。

明明是想要生气的，在男生转过身的一瞬间又禁不住心里软了软，责备就变成了温和的无奈：“快点回来。”

“啊？”听见曲楝含着怒意叫他名字，陆潇雅有些内疚般地垂下睫毛解释，发丝上和睫毛上都还挂着细碎的水点，一片朦胧的

白，“我不过是……”

“想试试我是不是会很生气，想试试有多在乎你。”有人替他接下去，微微叹口气，“这个笨蛋。”较高的男生曲起手指轻轻

地擦了他睫毛上的水雾，无奈地举起一大捧红黑相间的罂粟花当成伞，给那个秀气的男生温柔地遮出了一片天空，“先回去吧

。”

四周的雨安静而喧闹地下着，有些打在罂粟花的花瓣上。

陆潇雅没有动，继续悠悠然地看着远方。就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呢。在下雨淋得冷的时候，可以期待有人会突然出现在面前

皱着眉却又舍不得发火地低声训他，可以期待有人会给予纵容，他都要被迷惑了。

陆潇雅安静了一会，继续笑，温和秀气的样子，有雨水从发尖滴下去：“今天这种事，还会出现很多次。”他话题起得突兀，

却不让人觉得突兀，好像原本就该说这句话一样。

“你是故意把手机放在侯芳海那里的？”曲楝平静地陈述，这也是是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勉强陆潇雅先去避雨，有些时候有些

话，错过机会就不会再有机会说了。

“嗯……”陆潇雅不承认不否定，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闪着，让他的表情一瞬间亮了亮。曲楝也没有再追问，就

那样看着他，看了很久。有一句话没有问出来。

是希望我找到你？

如果是那样，你赢了。我也只能输。

他只是平静地答：“我知道。”

陆潇雅笑吟吟瞟他一眼，侧过脸咳了两声：“我也是很容易死的，说不定今天吹个风淋场雨明天就挂掉了。”曲楝仍然很平静

：“债权人主动解除债务关系，一般来说债务人都没有理由不同意。”

故意幽幽叹口气：“我就这么不值得原谅？”

曲楝终于轻轻笑了笑，把手中的花束移了个位置继续挡住他：“我也只剩下欠你的没有还清了。”陆潇雅笑得愈发灿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