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卖 下+番外——碎夜无痕

指尖黏腻湿漉漉的，血的味道霎时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你、你流血了……”

弓着腰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以维持身体平衡的男人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依稀可辨的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重新垂下头的时候，王强听到他叹息了一声。

打开房门的时候，王强就在怪自己多管闲事。

但是没办法把这个人丢下不管，都伤成那样了却不去医院，如果他也不管他，非要流血而死不可。

让男人躺在沙发上，王强把急救箱翻了出来。

用湿毛巾细细地擦拭了伤口边缘的血迹，似乎是被刀子捅的，仔细地消毒涂药的时候，那人抓着沙发的手指青白地让王强都感觉到疼痛。好不容易上完药包扎好，王强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怎、怎么弄的……你小、小心点……”

男人坐在沙发上冷笑了一声。

把医药箱放到柜子里，王强也觉得自己有点多嘴。

“你倒也是这么个性子，”那人抬起头看着王强，脸上依旧带着笑，但那笑容毫无恶意。

王强看到他的脸上有一块淡淡的伤疤痕迹。

“我叫李孟渊，”男人环顾了一眼客厅，“看到你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么像，何翌怎么可能放过你。”

“……”这个人认识何翌，也认识林子寒。

“林子寒死了两年了他竟然还没忘记他，找一个替身也不放弃这段感情，倒真是痴情。”李孟渊又哼了一声，说话间毫不掩饰对何翌的鄙夷和痛恨，下巴朝他抬了抬，“你叫什么名字？”

“王、王强……”

“土里土气，乡下来的吧。”

王强点了点头，朝厨房走过去：“你、你累了先……躺一下……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我要吃馄饨。”

“……”王强回头看了一眼一副标准“贵客”样子已经大摇大摆打开电视机的李孟渊，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别告诉何翌我在这里。”身后传来李孟渊的声音。

要做一顿馄饨也不容易，王强又刚弄伤了手，家里没有肉馅都要自己剁，弄了一个多小时才包出一锅馄饨的量，刚刚好能让李孟渊填饱肚子。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呼呼喝着汤，好像几顿都没吃的样子。

“饱了……吗？”王强接过他递过来的空碗问道。

李孟渊瞪了他一眼：“当然饱了。何翌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天中午……”

“那就让我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他把我弄得无家可归，我就住他家里。”

何翌的事王强不想多问。他并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所以也没有接李孟渊的话，只是默默地走进厨房，戴上胶皮手套把碗洗了。

出来的时候李孟渊正从酒架上把一瓶洋酒拿了下来，拔开瓶盖对着嘴喝了一口。

王强站在旁边，束手束脚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手指紧张地揪着衣摆的时候，忽然被李孟渊捏住下巴。

脸凑近了，刚刚喝过的酒的味道飘散在二人之间，王强茫茫然的时候，嘴唇突然热了一下，然后那人的脸又退了回去。

直到李孟渊笑着退开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王强看着他的背影，脸刷的一下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吻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就想这么——”李孟渊突然住了口。他僵直着后背不知道在看什么，许久后仰起头又喝了一口酒，“妈的……”

王强能够听到他堵在嗓子里里的细细抽泣声。

“你……哭了？”

“我没哭。”背对着他的男人抬起手擦了一下眼睛的动作完全揭穿了谎言。

王强走到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直视着前方。“你哭了……”

“被沙子迷了眼睛而已。”

“……”哪里来的沙子……

“你喜欢……林子寒？”

“……”李孟渊抱着酒瓶，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知道不知道……就是想亲他，那天……那天最后一次见面，隔得那么近，看着他的脸就有这么一个念头。”

虽然对何翌和李孟渊之间的瓜葛不想多问，但，身边的这个人，一定知道何翌和林子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问林常，但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形，林常不可能告诉他。

其他人，何翌的朋友，更不可能。别人都不知道……但这个人……这个人也许，会告诉他。

心脏在咚咚跳着，他就像要做什么坏事一样。他知道自己不该窥探别人的秘密，更何况对方是何翌。但……忍不住。正因为是何翌的秘密，他才，更想知道……

这关乎着他的幸福，即使对于他们的爱情来说，他是一个局外人，但，现在他也已经身在其中。

紧握着的手指满是汗水，王强慢慢地转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李孟渊，嘴唇哆哆嗦嗦地，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张开了嘴。

“你、你可以……告诉我……何翌和、和林子寒……的故事吗……”

因为太过紧张，声音扭曲的厉害。好不容易把这句话说完，王强屏住了呼吸，眼睛不敢再看着李孟渊。

“你不知道？”李孟渊惊讶地问了一句，想了想又笑了，“你不知道，对，何翌怎么会让你知道，他怎么会让和林子寒一模一样的你，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王强舔了舔嘴唇。

“让一个无知的人假扮自己的爱人比让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带着芥蒂在自己身边更有利，起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会对他死心塌地，会羡慕这份感情，甚至会像以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还笨得要死觉得自己有多幸福的林子寒那样，爱着他。”

林常说，林子寒心脏病去世。何翌问他，你还恨我吗？

以前从没想过他们之间的伤害，严重到什么样的地步。

“你真的想知道？”

王强垂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他知道如果问了，一定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还是禁不住诱惑。

这个人愿意告诉他，错过了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

缓缓地，王强点了点头。心里像是一颗大石落地一样，虽然做出了决定松了口气，但还是沉甸甸的。

他不知道，某一天，在医院前面的公园里的长椅上，那个叫做林子寒的人，也犹豫着，在这个男人的面前，点了头，然后……

王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个故事听完的，在李孟渊一句总结性的话里，他感觉到脸上凉凉的。

“何翌又怎么配，那种伤害，他如果以为欺骗可以让一切当做没有发生，那他错的太离谱，”李孟渊咬牙切齿地语调变为落寞，“但是……我后悔了……不该告诉他，否则他或许也不会……”

不会死吗？

王强用手背擦了擦脸上湿漉漉的东西。

不不，这不是你的错。

发生过的又怎么掩饰的住，你说得对，欺骗不会让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

他那么期待的，一直以来希冀着的温柔和爱，原来并没有他想象的那纯粹。

到底谁做错了？一个爱的太卑微正如现在的他，一个爱的太无知，那是曾经的何翌。而现在……他们似乎又在重蹈覆辙。

虽然他知道何翌必然爱着林子寒，对他的爱仅仅是神志不清的时候给一个替身的爱。但，他们依旧在爱和伤害中沉浮着。

他曾经还在期待，有一天能够让何翌爱上他，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抱有期待。

何翌的爱情，王强永远也得不到。林子寒那么凄凉的死去，他死，但会永远活在何翌的心里，不管他有多么像他，都无法取代。

林子寒隐忍懦弱了一生，但却在死亡的时候坚强的可怕，他让何翌永远地记住了他、永远也无法不爱他、永远也不会爱上别的人。

他们的爱情，太多的坎坷、太多的争取、太多的痛苦，当林子寒去世的时候，这一切并不是画上了一个句号，而是一个无尽延长的省略号。

多么可笑，他像个小丑一样，想插入他们的爱情，想得到，却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是……何翌，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林子寒，还有一个人，会像他那样，用生命爱着你。

第19章

王强躺在床上，一夜未合眼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红肿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开花板。

李孟渊打了声招呼就走了，他连起身送他的力气都没有。

时钟在墙上滴滴答答地走着，他的眼睛看着开花板，但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太空，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

何翌走到床边躺在他身侧，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后颈。

垂下眼睛，面色有些苍白的男人，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一声不吭地脱下睡衣，赤裸裸的身体微微战栗着，单薄得让人心疼。

“看着我，”何翌把手按在他的额头上，让他抬起眼睛，“你哭了？”

“没有……”王强用手背挡住眼睛，嘴唇却弯起了哭泣的弧度，止不住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何翌没说话，在他旁边躺了一会儿，突然又抬起身压在他身上，手指按压着男人已经习惯了插入的后庭，扩张之后凶猛地将自己送了进去。

男人细瘦的身体在他身下摇晃着，明亮的房间里，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身上的每一处。

彼此的表情、动作，都尽收眼底，拥抱着心里却冰冷。

他贪求的温暖在哪里，为什么何翌的温度总是没办法透过相贴的皮肤直达心底？

“翌，翌……”他双手扣住何翌的后背，因为太过用力，苍白的指尖在他的后背上留下暗色的痕迹，男人泪湿的眼睛看着驰骋在他身上的男人，怯懦但却异常坚定地道，“我该怎么做……才、才能代替他……”

激烈的律动骤然停止，何翌抓住男人的头发，眼睛中的激情渐渐被寒意取代。

“你说……什么？”

“我、我怎么做……”

“该怎么做才能代替他？”何翌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又重复了几句，漠然看着身下的男人。

因为而发红的眼睛、清澈的目光、苍白的脸色、纤细的身体……每一样都和他一模一样。

以前他也是这副样子，让他怜惜心疼的是他卑微的怯懦，几乎没什么差异的二个人。

但是……

代替他……取代他？！

何翌忽然勾起嘴角，脸上是冷酷的笑，他缓缓地垂下头，就在唇几乎相碰的距离，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休、想。永远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你算是什么东西……”

王强突然听到，好像有什么碎了的声音，在胸腔里炸裂开来，刺耳的声响太过清晰，他甚至生出一种真实的错觉。

他什么也不是。他配不上，即使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也比不上。

被扣住腰部毫不留情的抽插着，男人在对方凶猛的进攻中崩溃地大哭起来。

他知道，他知道的。明明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还要自虐地让自己心痛。

是想心死吗？但是面对何翌，他怎么可能死心，面对只有一步之差的幸福，就算他知道永远也得不到，但那么大的诱惑，他又怎么能放手。

何翌就像要把他折磨死一样，抬高他的腰部，大力地自上而下地抽插着，火热的分身就像烙铁一样一断侵犯着脆弱的地方，鲜红色顺着大腿根部滑下，染红了雪白的床单。

王强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了，何翌又往死里整他，等到身上的人终于停了下来，男人微弱的呼吸几乎辨别不到。

毫无生气，残破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灵魂。

“不一样，”何翌点燃一支香烟，他对抽烟并不热衷，只是看着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眼神迷离着，“不一样的，就算再像，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男人费力地睁开眼睛，用尽力气才能转头看着坐在他身边的人，脸上带着痛楚到极致已经毫无波动的表情。

“寒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永远也没人能取代，以后——”他突然转头，恶狠狠地瞪着王强的样子与其说是野兽的凶猛不如说是受伤的小兽的防备，“以后，再也不准说取代他的话，连想都不准想！没有人能取代他，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王强绝望地闭上眼睛，还没有干涸的泪痕上又覆盖了湿润的眼泪。

何翌突然叹息一声，俯下身将他抱起来往浴室里走，不管刚才有多冷酷无情，现在手上的动作却极尽温柔。

王强知道，他对自己温柔，是因为没办法看着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在他面前流泪。

他突然因为这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痛恨又庆幸起来。可怜的是，他竟然依旧觉得自己长得像林子寒是一件幸运的事。

不管何翌怎么折磨他，他爱上了就是爱上了，这种卑微的人一旦爱了就会死心塌地地一直到最后，不管再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没办法让他不爱。

现在的王强，正如当年的林子寒。

绝望的爱却更加无法放弃，正如林常所说，他并不仅仅是长得像林子寒而已，连性格，都一样。

甚至，连爱上的人都是同一个，而爱着这个人的心，又同样绝望又悲哀。

＊＊＊＊＊＊

王强第一次坐飞机。

何翌坐在他身边靠窗的位置，他看着窗外，眼神带着阴郁。

第一次坐飞机，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嘴里一阵苦涩的味道，手指在何翌的掌心里包裹着，他有一种甩开他的手逃回去的冲动。

但是这是在飞机上，而他又不敢忤逆何翌。

一声不吭地带着他去了机场，从没提起，当他知道何翌要带他去瓦纳卡的时候，震撼过后心却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已经没原来那么难受了，是不是痛到极致就麻痹了呢？或者，他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何翌，也没有那么排斥林子寒的存在……

但是当他站在林子寒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那人的名字时，抽痛着的心脏几乎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

他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那块墓地，他想象着林子寒突然从地下跳了出来，卡住他的脖子将他也拉下地狱。

何翌没有像以前一样牵着他的手，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他的在不停地颤抖着，毫不掩饰的惧意在脸上刻画得清清楚楚。

坐在墓碑旁的人突然抬起头，看到他的表情时皱着眉，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推到在大理石墓碑前。

额头撞在碑身上，瞬间肿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到是墓碑上那人放大的黑白照片，就像活着似的清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他。

“不——”王强抱着头，凄厉地叫喊出来。

“你做什么！”

何翌抓着他已经长了不少的头发，几乎把头发从头皮上扯下来。王强挣扎着抱住他的腿，懦弱地哭泣着。

“翌、翌……别、别这样……求你……”

“你不是一直对寒很好奇吗？你就不想看看他的样子？”何翌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又按在墓碑上的照片旁，“他就在这里，就在这地下，睁开眼睛啊，你看看你配不配的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