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卖 下+番外——碎夜无痕

王强痛哭着摇头，紧紧的闭上眼睛，何翌却执拗的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强迫地掀开他的眼皮，让他面对着和他有着同样面孔的人。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却是他？”

王强知道何翌疯了，他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

是啊，为什么他这个没人爱的人没死，死的却是那个被何翌倾注了所有感情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很想问何翌，为什么他要背负这一切，为什么要背负他们的感情？

难道他爱他有错吗？为什么因为他爱他，就要成为他们爱情的牺牲？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何翌像一个孩子一样一遍一遍地说着他的疑惑，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插在男人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

王强挣脱开他的手，抓着他的肩膀，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如果、如果我、我死了……他会……会活过来吗？”

何翌看着他，许久许久，直到眼睛中蒙上一层雾气，他蜷缩在那里，双手痛苦地抱着头：“不不……他不应该死的，为什么……”

王强缓缓地站起身，发软的膝盖费力地撑起了身体，透过湿漉漉的双眼看着他。

看着他的痛，看着他的迷茫。王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其实想说，如果我死了，你也会为我哭泣吗？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忘不了我吗？

但他已经不想问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为他哭泣，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着他，更没有人，像何翌爱着林子寒一样爱着他。

何翌怎么会为他伤心为他哭泣，记住他一辈子。他不是林子寒，而他，也不爱他。

回去的路上，二个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瓦纳卡的景色。沉重的不仅仅是步伐还有内心。

他们依旧没有牵着手，以往何翌将他当做林子寒的时候，总是害怕他消失一样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指。

即使是虚假的也好，只要能让他不这么痛，就算是假的温柔又如何？

虽然想到自己是替身的时候也会难过，但太依恋何翌的呵护，只要他给他半分温柔，再难过也甘之如饴。

但是在这里，在林子寒度过最后一段生命的地方，何翌不想碰他，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一路无言到了瓦纳卡酒店，二个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何翌不会碰他。他在祭奠自己的爱情，那么他呢？他其实，从最初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祭奠着自己不切合实际的爱情。

没有结局的爱情，他早就遇见了未来，但他还在殷殷期待某一天会发生一件事，让这一切扭转。

不信自己的命运中有“幸运”这个词，但这一次他不想悲观，遇到何翌是他最大的不幸也是最大的幸，或许某一天，不幸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永远的幸福。

王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嘴角挂着一丝几乎看不到的笑意。

他其实还是太脆弱。

＊＊＊＊＊＊

何翌并不着急回去，第二天带着他来到当初何靖和林子寒住的房子前。

房屋已经换了主人，他们并排坐在房前的草地上，何翌突然把王强抱进怀里，让他半躺在自己胸口上，二人一起看着对面的瓦纳卡湖。

蔚蓝的湖水王强看不清了。他发现最近眼泪流的太凶。

何翌把下巴放在他的发顶上，手指穿过王强的腋下，在前胸处扣住。

“寒，你最喜欢在这里晒太阳，对不对？”他垂下头看着男人，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哥都告诉我了，你每天都要在这里躺上一会儿，有时候会在那边的骑马小径上骑马，然后他开车载你到处拍照片。你拿着相机认真的样子，美极了。”

新西兰的这个时候正是冬末春初的时节，暖洋洋的太阳照下来，王强却只感觉到微风吹过的冷意。

“手指，很漂亮，”何翌分开交叉的手指，摩挲着王强瘦弱的手，又抬起来抚上他的眼睛，“眼睛很漂亮。”

“翌……”

“你的眼睛里，有我。”何翌捧起他的脸，在他眼睛上一下一下的吻着，“你的心里，只有我。”

“翌……别、别这样……”王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被轻吻着的眼睛里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我让你伤心了吗？寒，我知道你还恨我，我错了，你不要再哭，我只爱你一个人，永远永远不会改变。”

“……何翌……”

“不要丢下我，”他猛地将王强抱进怀里，双臂紧的几乎要勒断他全身的骨头，“不要让我一个人，我很孤单。”

王强犹豫着伸出颤抖的胳膊，就在他即将碰触到何翌后背的时候，手臂无力地滑落。

他……不行。做不到了……他给不了何翌幸福，这双手臂，已经没有资格抱住他。

“寒，你什么时候回来……”

“何翌……”

“我想见你，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

“寒，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王强终于忍耐不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何翌，手臂的挥舞着闭上眼睛大喊大叫：“他、他死了！林子寒……他已经死了！你们、你们永、永远也不会在一起！！他活、活不过来了……他——”

何翌冷冷地看着他，直到男人因为感受到他的沉默声音戛然而止，何翌看着他绝望地睁开眼睛对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王强。”

男人看着他，这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这么叫自己。

当他正视自己的时候，非但没有开心，却感觉全身像是浸泡在冰水中一样，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牙齿咯咯地打着颤。

“王强，”他说，“你没资格。”

形状姣好的嘴唇一开一合，王强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唇形，想把他说的每个字都认真地记下来一样。

“你没资格告诉我他的生死，就算他人死了，他还活在我这里，”他握紧的拳头大力捶着自己的胸口，“而你——”

“我、我……”王强突然焦躁起来，他神经质地东张西望，像是看到了什么，凑近了何翌捂住了他的嘴唇，“嘘——小、小声点……”

何翌不耐烦地推开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别、别这么大、大声……让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

“其实……其实我都……都知道的，”王强突然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我知道你、你根本……根不在乎我……甚至、甚至瞧不起我……”

何翌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颇为古怪。

王强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看起来倒像是笑出来的。

“但是，只要、只要不让、不让别人听到……就没关系……你知道、我知道……别人不知道……那么、那么我就可以继续爱你……”

只要别人不知道他这么贱，他就可以维持剩下的那一点点尊严。

何翌瞧不起他没关系，因为是那是何翌，不管他怎么想他他都能接受，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喜欢他。但别人不一样，他的爱情，不想让别人评价为失败。

要不然他的悲哀会让他更加绝望。

“没关系……只要我……还、还爱着你……其他的都、都没关系……”

你不爱我也没关系，让我，让我爱你就好。

不敢想象不爱你的我，在爱上你之后绝望地不再爱的我，被你伤害到不再爱你的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

“你……”

何翌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和后悔。这个人……其实是无辜的不是吗？为什么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但是，很快的，他便把后悔忘记了。这个世上，除了林子寒，他不会再怜惜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力气去怜惜任何人。

而那个让他心疼的人，已经不在了。

第20章

从新西兰回国之后，王强就像突然认清了某个事实一样，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看着何翌的时候脸上露出透着辛酸的爱意。

而同时他又似乎陷入于另一重困扰中，经常时不时地发呆，有时候会很神经质地跟自己讲话，脸上的笑容让人有一种他已经不会表达自己真实感情的感觉。

想哭的时候却笑了，想笑的时候……根本没有。

连笑容都给人一种要哭泣的感觉，悲哀到何种地步。

他喃喃地和自己说着什么，何翌有时候都怀疑他身边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个人。王强脸上的表情太生动了，生动的让他觉得他能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但是何翌不管不问。既然二个人都挑明了，他也不是认不清现实的人。

每天，夜晚王强都是在孤单和黑暗中度过的。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他躺在那张曾经躺着何翌和林子寒的床上，空调开得很足的房间里，他觉得满身窜起了鸡皮疙瘩。

炎热的夏天，他甚至要盖着厚厚的棉被，但这也无法驱赶他内心散发出的寒意。

每晚都会失眠。

整夜整夜地因为恐惧而害怕，白天的时候，何翌在明亮的光线中和他做爱。

他不是林子寒，所以何翌再也不会对他温柔。泄愤般粗暴地插入律动，何翌经常把自己对这具身体如此依赖的不满和对林子寒背叛的痛苦发泄在王强身上。

每次每次，男人只是乖顺地躺在他的身下，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即使眼角带着泪滴，也是满脸笑容。

让别人看了心疼的笑容，何翌看了，却会变本加厉的折磨。

他开始害怕看到王强的笑容，他怕看到他受伤的灵魂。有的时候心里为他难过一分，就会在他身上施虐十分。

不再看他的脸，就算在做爱的时候也不去在乎他现在的样子。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不曾踏出公寓一步的男人，蜷缩在床上的身体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何翌从魅力之夜回来，疲惫的眼睛看到男人这几天第一次没有躺在床上。

他正坐在窗台上，双手并没有扶着窗框而是背在身后，双腿已经悬空在外侧。何翌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什么重重地锤了一下，他看着男人单薄的后背，心脏几乎从喉咙中跳了出来。

“王——你……你在做什么？”何翌没有发现今天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呵斥，小心翼翼地生怕惊吓了他。

男人回头，逆光处在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了，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何翌恍然生出一种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朝他走了二步。

“翌……”

何翌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脸色倏然苍白。

“快下来，过来我这里。”

男人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他，最后还是转回身，腿移动到房间的那一刹那，何翌猛地上前将他从窗台上拖了下来，二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翌，你怎、怎么了？”男人笑着看他，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用手指描绘着他眉毛的形状。

何翌不愿去想他刚才心里有多么恐惧，他不愿多想心里隐隐地生出的不祥的预兆，更不想承认他竟然潜意识里那么在乎他。

用这张脸长得像林子寒，所以才会那么紧张来搪塞自己已经没用了。

即使他再想将他当做林子寒，刚才即将脱口而出的并不是那个人的名字。硬生生地被卡在喉咙里的，是“王强”这二个字。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这个人当成是林子寒过。

配不上，他配不上和林子寒相提并论。何翌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但他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渐渐的被这个人感动了。

当他用他喜欢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当他红着脸让他进入的时候、当他问他怎么样才能代替林子寒的时候、当他在他面前绝望地哭着说爱的时候……

何翌知道，他动摇了并不只是这一次。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身体已经对林子寒不忠了。怎么能让心也背叛了。

“手……”

想让他把手拿走，想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皱着眉露出厌恶的表情，但何翌却突然感觉到无力。

做不到了。刚刚心里的恐慌现在想想依旧后怕，他不敢再随便刺激他了，但他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否则，他会更加对不起林子寒，总有一天，会被这个男人毁了他的爱情。

何翌叹了口气，扶着男人站起身，让他坐在床上后，拿出一个旅行袋开始在房间里收东西。

王强握着双脚，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神中带着迷茫，直到何翌把袋子扔在床边，冷漠地看着他。

“你走吧。”

王强抖了一下，好像没听懂何翌在说什么，眼神中带着疑惑，仰起的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无辜。

“我不需要你了，你回你该去的地方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回去……该回去的地方？他……该回哪里去，他应该呆在这里的，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翌……”

“我让你离开。”

王强猛地垂下头，把脸埋在膝盖上，大幅度地摇着头。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男人瘦弱的双肩颤抖着，他抱紧双腿，用力的摇头，紧咬着嘴唇却没有办法压抑住喉咙中的哭泣声。

“不不……不、不要……”

“不是你要不要，是我命令你从我家里滚出去！”何翌抓住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别再让我多说一次，王强，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我不会爱上你的，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是林子寒。”

男人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他哆嗦着嘴唇，颤抖着细瘦苍白的手指摸上何翌的脸，却被对方一把甩开，顺势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

“别碰我。”

“翌……”他收回手指，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眼睛空洞迷离，“翌、翌、翌……翌……”

“别再叫我！”

“翌……”

何翌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大力地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一手粗鲁地拽着他一手提着旅行包，将男人和包一起扔到门外。

“砰”地一声甩上门的时候，何翌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门板颤了颤。

但他不后悔。

于其把这个人也拖下水，不如……他自己一个人痛苦好了。即使在林子寒的坟墓前，决定了不管他的死活，但是，他根本做不到。

不再管身后的门被敲得多么响，何翌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隔音很好的房间，再也听不到让他心痛的声音。

手指无力地滑下，在邻居们异样的目光中，男人靠着门板，慢慢地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脸深深地埋进臂膀间。

他哭不出声音来，眼泪却流个不停。薄薄的睡衣湿漉漉地粘在身上，他睁着眼睛看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从没有这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