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卖 下+番外——碎夜无痕

声音平静，但王强能够感受到他精神上的伤痕，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大。

“寒已经去世了，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我要的不是你，我要的是林子寒。”

“我是寒……”不要说不要我，求你……

“你不是。”

“翌……我是……我是林子寒……”

“不要叫我翌，”他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你不是。”

“我……”

王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捂住了最，垂下了头。

何翌从他身上离开，垂着头，落寞而悲哀的转身进了房间独立的浴室里。王强半靠在沙发上，抬起比一般人纤细的胳膊，挡住了双眼。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紧咬着双唇没让自己哭出声，但即便他再大声的哭泣，水声很大的浴室里，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听到那么绝望悲哀的哭声。

他知道何翌一直明白他不是林子寒，但他刚刚舍弃了自尊并打算舍弃一切，打算以林子寒的身份活下去，但现在他却对他说，他不是林子寒。

连最后一点期待都不给他……连他可以安慰自己说“何翌或许会爱上我也说不定”的那点挣扎都不给他。

把他一下子打入地狱，温柔和冷酷对比太鲜明。

为什么这么残忍，在他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要他的温柔时，却……冷漠的说，你不是林子寒。

王强知道他的意思。他不配得到属于林子寒的一切，但是，何翌又放不开他。

没事的……王强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就算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又说了出来也没关系。何翌还是会依赖他，还是要把他放在身边。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了真的林子寒，而他，是他唯一的慰藉。

就算仅仅是慰藉，仅仅是把他方作满足自己的人也没关系。只要他把林子寒的一切施加在他身上，一切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的，应该是无所谓的。如果是没有爱上何翌的人，会无所谓的，但是他却爱上他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爱的这么深。

何翌打开浴室的门，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却全身干爽。而坐在沙发旁的男人，未来得及全部脱下的衣裤挂在胳膊、小腿上，刚刚做爱的痕迹还在身上，凄惨的让他心里一阵发疼。

脚步轻的不能再轻，他跪在男人身边，将他抱进怀里。

“别哭，对不起是我不好，别哭。”他轻轻拍着男人僵硬的后背，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我不该把你放在这里，别哭了，我帮你搓背。”

虽然看起来较小但也好歹是个成年男子，然而怀中的男人体重却轻的可怕，和以前……一模一样。

能够轻易抱起他，娇小瘦弱的不似男人的身体，总是楚楚可怜的在自己怀里颤抖。

何翌垂下头看着手指小心翼翼的抓住他浴衣的男人。连颤抖的幅度都和以前一模一样，这具身体，他的一举一动，太像了，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像的人。

虽然并不是他……

“很痛吧？对不起，我太粗暴了。”细细的为男人清洗着被他反复侵犯的地方，撕裂的伤口红肿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男人微微蜷缩着身体，私处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即使刚刚还被对方面对面的进入过，也难免羞红了脸。小幅度的摇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没关系”。

眼睛红红的，耷拉着肩膀的卑微姿态，每一个神态都和林子寒一样。

“寒……”

微微颤抖着的身体突然大幅度抖了一下，低垂着头的男人抬起眼睛看着何翌，湿漉漉的眼睛里的神色，给人一直全世界都崩塌了的错觉。

“我……”男人顿了一下，犹豫着但还是推开了何翌的手指，“我，我没，没事了……想……自己洗……”

何翌看着他尽量避开自己慢慢的蜷缩的浴盆的一角，盯着抖动着的苍白削瘦的背脊好一会儿，才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

王强的眼角的余光看到浴室门被关上，猛地从浴盆里挑出来，差一点摔倒狼狈的站在淋浴花洒下，把水量开到最大，整个人站在倾泻而下的水里，在哗哗的流水声中终于忍耐不住崩溃的大哭起来。

眼泪被谁冲走他看不到，哭声被水声掩盖他听不清，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也没那么难过，但是心里像被什么挤压着连胸腔中的空气几乎都没了，王强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人，佝偻着后背垂着头，何翌正躺在旁边的床上，看着他用手指揉着发红的眼角。

“今晚不回去了，在这里过夜吧。”

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王强倏然抬头，看向何翌的时候太没防备，明显是痛苦的很厉害的样子完全落进了何翌眼里。

“又哭了？”

“不、不是……水……太热……”编着并不高明的谎言，王强看到何翌朝他伸出手，默默的往床边挪去。

刚走到床边就被坐起身的何翌抱进怀里，整个人摔倒床上的时候并不痛，但因为太过突然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吓得他全身都在哆嗦。

何翌低低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臀部：“刚才弄伤你了，我给你上药。”

声音里的愧疚他听得到，王强有些缅甸的不敢抬头看他，而是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药箱。何翌细长的手指拿起一管膏药，示意他趴下来。

抱着柔软的枕头趴在床上，让何翌的手指站着药膏轻轻的送进后面，慢慢的涂抹着上除，虽然撕裂了，但王强感觉并不是很痛。

他太依恋这种感觉了，被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爱着，何翌的温柔是致命的毒药。

让他的心脏都麻痹了一样。

苏苏麻麻的感觉从身后慢慢的爬上脊柱爬上心头，王强咬着嘴唇，眼睛湿漉漉的看不清一切，只能盯着白色的床单发呆。

等到何翌给他涂完药，他还在呆呆的看着床单。

“很痛吗？”

“啊？”被突然搂进怀里，王强抬头看着何翌细瘦但坚毅的下巴，失神的摇了摇头，“不、不是很疼……”

“我知道你怕疼，怕疼也不用忍着，打我一拳咬我一口也好。”

王强直直的看着何翌，眼神有些迷茫。

何翌伸手勾了一下他的鼻子：“以后我再弄痛你，不要忍着，朝我挥拳头。”

男人的双眼一下子又红了，很快的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笨蛋。”何翌拥紧了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宽厚的胸口上，“别哭了，你哭的样子真难看。”

“忍、忍不住……”

“……”何翌沉默了一会儿，又低低说了一声“笨蛋”。

他也不想哭，他也知道自己本来就不好看哭起来更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

明明知道何翌在乎的是林子寒，明明知道他现在的温柔都是给的林子寒，他也知道刚才的那些话并不是对王强说的而是对林子寒说的，但是还是会感动。

他没有傻到会错意，即使心里清楚对象不是他，但何翌却在看着他说话，让他有一种其实何翌还是在乎他的错觉。

真真假假、对对错错，一切已经分不清了。王强和林子寒，他自己，也已经分不清了。

但是他知道，这辈子，他也没办法从何翌与林子寒的爱情中逃开。就算主人公是他们，而他只不过是一个配角。

其实他连一个配角都不是。

事实上，他一直站在他们的爱情之外，看着何翌对林子寒的执着和爱，笨拙的在心里假装自己是林子寒。

现在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他在看一部电视剧，做梦的时候，他变成了主角之一。

梦中的东西都太美好。梦越美好，梦醒的时候，就越是空虚。

虽然王强也懂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想沉醉在美梦中，就算某一天一切会消失，就算他醒来的时候一无所有，他也想在此刻享受一直渴望的东西。

其实只是一个骗局，但他甘愿陷进去。

因为他的心不会欺骗他，因为，他爱上了那部电视剧中的主角。

已经没办法全身而退了，他把所有都赔了进去，就像嗜赌的人在一场赌局中一样，除非输的一无所有，他也会把全身上下能拿来抵押的东西全部押在赌桌上。

然后……在一点点的小赢和一次次的大输中，失去一切。

但他就是要赌，如果不赌就是放弃了一切的机会，连现在能拥有的也失去了。他已经不再害怕将来，这是他第一次的执着也是最后一次的执着，他要把所有的力气都拿出来。

用尽一切力气去爱何翌，从何翌哪里换取他想要的。

知道他没了力气的那一天。

第18章

王强站在料理台前切菜，他的手指有点抖，不小心就切破了食指，血珠刷的一下溢了出来。

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将他受伤的手握在手心里。

何翌皱着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强的心快速地跳动着，头也抬不起来，眼睛看着没有切完的菜，却被对方拉着来到客厅里。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何翌认真的脸，鼻子里酸涩地几乎要掉下泪来。

那么温柔的表情，王强知道这一切的温柔给的并不是他，而冷漠，却是他会得到的。

一切的温暖给的是林子寒，而冷淡甚至是无情，给的是王强。但好在，他并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即使是态度上太过强烈的对比差异，有时候转变得太快太明显，已经让他快要崩溃了。

“晚饭我去店里吃好了，”何翌给他抱完手指，边收拾药箱边说道，“我给你叫外卖，吃过之后就休息吧，你脸色很不好。”

王强点了点头。

何翌打完电话穿上衣服就出门了，王强送他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门铃声响起，他才从无意识状态清醒了过来。

“先生，您的外卖。”

曾经什么时候，虽然说话不流利，但他的声音也是这么清脆，仅仅几天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垂暮之年。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本就畏畏缩缩的样子，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甚至在何翌身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其实很想依偎在他怀里，看着他的脸，和他说话。但是他害怕，害怕从他嘴里吐出什么让他生不如死的话来。因为害怕更加怯懦，整个人愈发死气沉沉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卖便当吃完的，王强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空了的餐盒，呆呆地想要从寂静的房间里辨出点什么声音。

有点神经质地侧耳倾听着，却什么都没听到，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只是没有人看到罢了。

什么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自从那天之后，何翌并没有排斥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亲近他，若即若离，他想要的那些东西，何翌似乎在吊胃口似的，让他奢望着但却只给他一点点。

就像跟在人身后等着捡吃剩下的骨头的流浪狗一样，卑微地带着乞求的眼光看着他，却只能咀嚼丢弃的骨头。

因为太饿，所以就算是没有一点肉的骨头也捧在爪子里细细地啃着，幻想着自己正吃着美味的肉。

他就是这样，卑微地执着着，仅仅要那点爱的呵护，谁都可以给的东西，只有何翌肯给他，而何翌，只会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给他一点，让他不至于完全失望。

有时候做爱的时候，何翌会突然推开他，恶狠狠地瞪着他，扣在他脖子的手几乎就要收紧，但最后还是叹息着放开了他的脖子，转为扣住他纤细的腰部，凶猛的律动再也不似先前的温柔。

有时候王强在客厅里拖地，何翌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后背，那种凌厉嫌恶的目光即使没有直接面对也让他绷紧后背微弱地颤抖着。

何翌的爱何翌的恨交错着，他爱的是林子寒，但，为什么要恨他？

林子寒的死与他无关，他只是想一点虚假的温柔，为什么，却用那种眼神看他，为什么……要恨他。

恨他的出现让他对林子寒不忠了吗？恨他玷污了他们的爱情吗？

其实……他也不想，他也好累……但已经……没办法放开。

默默地收拾了桌子，王强环顾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莫大的空虚中抓紧了衣襟。很难受，压抑的难受，胸口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得慌。

跌跌撞撞地拿了钱包钥匙，出了家门。

他不想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

空间太大，以前他一个人在那个小屋子里的时候，因为房间太过狭小而安心。但是这么大的房子里却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的心境也与先前相差太大，再也没办法习惯一个人，莫名的孤独会要了他的命。

茫然地在路上走着，他没有叫车。

夏日的夜晚，风带着暖意，但王强却感觉不到，他全身发冷，被风吹拂过皮肤的时候止不住地发抖。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了一个酒吧。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包，王强抿了抿嘴唇。

除了去魅力之夜，他还没去过任何一家酒吧。在魅力之夜的时候只是陪在何翌身边，但这一次，他是来消费的。

坐在吧台前随便点了一杯酒，看着调酒师帅气的动作，王强忽然打了一个颤。根本是毫无自觉地来了这家酒吧，他从来没这么奢侈过，恍然回神的时候因为紧张全身都绷紧了起来。

酒吧里嘈杂的声音吵得他脑子里乱作一团，脖子僵硬地转动着，看着跟他完全不同的人们在夜晚的放纵，看着那些真心或虚假的笑颜，心里蓦然生出一种悲哀。

不管是假象还是事实，他们起码在笑着。但是他自己，却从内到外都那么悲哀，再也笑不出来。

调酒师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王强在衣服上擦了擦汗湿的手。颤抖的手指拿起酒杯的瞬间，后背被谁推了一把，整杯的酒都洒在了吧台上，溅出的液体甚至湿了裤子。

王强被吓蒙了，在身后嘈杂的声音中，他梗着脖子缓缓地转回头去，看到三个男人正围着一个男人起了什么争执的样子。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看起来并不普通，太过妖娆的脸，能够看到化妆的痕迹。

王强从椅子上站起身，默默地想要从旁边走过去。

酒浪费就浪费了吧，明哲保身，他可不想卷进这些人的纷争中。

走出酒吧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又哆嗦了一下。刚刚在哄闹的地方浑浊的大脑似乎也清醒了一些，摇摇头苦笑，他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以前想都不敢想。刚走了几步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王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拖着向前跑去。

“这、这是……”

完全搞不懂情况。身后有人在追赶，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虽然纤细但力气却出奇的大，似乎只要一个用力，他的手腕就会被折断。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追赶的声音，那人才慢慢停住了脚步。

昏暗的街道中，只有街头的灯光在一闪一闪的。王强仔细分辨才看得出这个人就是刚才在酒吧里的那个男人。

“带、带我……去你家……”

男人靠在他身上喘息着，王强能够清楚地闻到夹杂着烟味的香水味。

“你、你怎……”

“我受伤了，”那人抬起头，握着他的手按向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