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揽清风(多情剑客无情剑)上——越舞风

作者:越舞风  录入:02-07

“妙!”火心平突然想起一事。“姐姐,我没有男装啊!咱家师父比我高那麽一大截哩,他的衣服,叫咱怎穿?偷来了也没有用啊!”

“放心,有我呢。”杨如倩笑道。於是两人约定好不见不散,才高高兴兴地分手,各自回家去了。

“师父,我回来啦!”火心平蹦跳著跑进了院中。

封无霆正坐在院中劈柴,听到她的叫声,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中午了。他站起身来,拍去手上身上的木屑。火心平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便牛皮糖一样的黏了过来。“师父,咱们今天吃什麽?徒儿我昨天赢了钱,今天该改善改善夥食了吧?”

封无霆没有答话,走去舀水洗手。火心平跑到锅边,迫不及待地揭开了锅盖,顿时眼前一亮!“哇!是肉!好久没有吃过猪肉了,好香,真的好香!!!”

“好吃,真好吃!师父的手艺真棒!”饭桌上,火心平一边吃一边大肆夸奖。见封无霆并没有怎麽动筷子,她忙说道:“师父,你怎麽不吃?别什麽都给我吃,师父你也吃呀!”

“我只要有酒喝,吃什麽,倒是无所谓。”封无霆晃了晃酒囊,拔掉塞子倒出酒来,微微一笑。

“话是这麽说,可你也不能光喝酒呀。”火心平说道。“对了师父,咱们还有多少钱?”“你那十两银子,加上剩下的一吊钱,是全部家当。”封无霆回答。

“啊?”火心平张口结舌。“就这麽点钱了?”

良久,她才长叹了一口气,挟了一块肉送进嘴里。“我们已经有三个月没吃过肉了吧。为什麽我们会这麽穷啊?”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禁颇为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师父,咱们该想办法多赚点钱了,再这样下去,你将来可怎麽讨老婆?”

偷偷看了师父一眼,见他对刚才的话并没有什麽反应,她又接著说:“师父,我一直在想,你该成亲了呢。可是,咱们这麽穷,哪有姑娘愿意做我的师娘?这世道啊,如果没有钱,是亲也不亲。不要说是寻常的姑娘了,就算是天上的嫦娥,没有钱也会跑掉的!师父,你总听说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吧?”

“嫦娥奔月?这和钱有什麽关系?”封无霆不解地看著她,不知她怎麽会扯到这上面。

“嫦娥为什麽要奔月,你知道吗?”火心平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还用说?嫦娥本是天上的女神,因为後羿射日而被贬为凡人。她不愿意做凡人,所以,偷吃了後羿从西王母处要来的不死药,飞升到了月宫。”

“那师父,嫦娥为什麽不愿意做凡人?”火心平笑问。

“做凡人就会生老病死,她不愿意死啊。”

“不是有不死药吗?她只吃一份,不就不用死了,干嘛全部吃光,一点也不给後羿留,自己飞到天上去了呢?”

“这个……她不喜欢人间。”封无霆回答。

“那她为什麽不喜欢人间呢?师父,你不知道吧?其实呢,她本来是很喜欢人间的,可是呢……”

话说嫦娥与後羿,被贬做凡人之後,因为失去了神力,又没有别的谋生手段,穷困潦倒,只有靠打猎为生。这样日复一日,以至於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走兽,都被打光了,最後只剩下一种动物:乌鸦,还没有绝种。嫦娥跟著後羿,便只好天天吃乌鸦炸酱面,这样每天每天乌鸦炸酱面的吃啊吃啊,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嫦娥忍无可忍,於是,便吃了不死药,奔月去也!

火心平还没说完,已是哈哈大笑。封无霆目瞪口呆!

“乌鸦炸酱面?!”

嫦娥是因为乌鸦炸酱面才奔月的?!这原本是多麽凄美的神话,怎麽被火心平糟蹋成了这样?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他发怔地看著火心平,那始作俑者正趴在桌子上,一边笑一边捶桌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令他也忍俊不禁。

“师父你看,就是因为没有钱,连嫦娥都跑掉了,可见得啊,钱有多麽重要!”火心平捂著笑痛的肚子说。“师父啊,你在江湖上这麽久,就没认识一两个有钱的朋友吗?”

“有钱的朋友?你想干什麽?”封无霆奇怪地看了看她。

“还用说吗?当然是借钱罗!就算人家不肯借,打打秋风,总可以吧?”火心平拍了拍手。“那咱们就不用整天吃乌鸦炸酱面了,可以去吃宴席呢!多好啊,我长这麽大,还没吃过宴席呢!”

“别做梦了,我看你啊,也就是吃乌鸦炸酱面的命。”封无霆好笑地说。“行了,吃饭吧,别指望天上掉馅饼了。”

火心平两眼一翻,没戏了。

第十三章:沈鱼落雁百花羞

安平将军府。

这一两年来,韩逸北已是难得见到杨如倩有如此愉快的时候。不知为何,今天从大相国寺回来,她就一直高高兴兴的,不象从前,总是忧郁的样子。自从自己求取了功名以後,妻子是越来越难得有开心的笑容了。她越发像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但是,少女时代的无邪与快乐也不见了踪影。

韩逸北有时难免想到,也许自己不该当这个将军的。当了将军,就进入了宦海沈浮,不但自己不得自由,就是妻子,也碍於将军夫人的身份,须得庄重守礼,而且动不动就一大堆丫环仆妇跟著,很不自在。妻子也是出身武林,本不是大家闺秀,为了自己的面子,努力扮演著贵夫人的角色,实在辛苦。他有时会想,再过三五年,自己还是辞官不做的好,恢复自己和妻子江湖儿女的本色,那样也许会更幸福一些。

“倩儿,你今天遇到什麽好事了吗?看你这麽高兴,好久都没见到你这样了。”

“是吗?”杨如倩回答:“飞扬,我觉得,自己这几年似乎老了很多。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那麽年轻,还是有著深藏的热情。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过了。”

韩逸北点了点头。“倩儿,我知道,也许我不当这个将军,你会更幸福。现在,反而让你觉得不快乐,如同被束缚住在笼中一般。”

杨如倩不禁微微笑了。“飞扬,你啊,总是那麽体贴人心,让人无法埋怨你。而且,这件事,也实在不能埋怨你。是爹他要求你这麽做,爹一心想让你出人头地,让你谋取功名。你为了爹高兴,才这麽拼命。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他是我爹啊!他虽为武林盟主,却总觉得,江湖人难脱草莽,唉!”

韩逸北见她又叹气了,忙道:“倩儿,别说这样的话,你爹是我师父,又是我岳父,所以,就如我的亲生父亲是一样的。他老人家的心愿,我自当尽力完成。倒是你,倩儿,和我成亲,也许,并没有让你幸福。我……并不是个好丈夫。”

他说这话是诚心诚意的,杨如倩听了,心中不禁一酸,勉强笑道:“说什麽傻话呢!像你这样善良又体贴的丈夫,打著灯笼也难找。怎麽说我不幸福,你不是好丈夫呢?别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还不叫晚饭呢,想省粮食吗?”

韩逸北点点头。“可不是,本来你还高兴,让我这一搅,都没有兴致了。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看看,晚上咱们吃什麽?”

看著丈夫的背影,杨如倩忍住了眼中的泪。“飞扬……你想起了谁?我知道你的忧愁与悲伤,却无法给你安慰。飞扬,我从来没有恨过什麽人,可是,我现在却如此痛恨那个人,如果没有他,你就不会这样痛苦。”

温柔体贴的大师兄,外人眼中忠贞不二的好丈夫,一二年前起,在他身上就很难找到相爱的激情了。两人虽然同床共枕,韩逸北也多半是自己埋头睡觉,很少和她亲昵。虽说他一向不甚留恋闺阁风光,但这些年也实在是越来越冷淡了。

一个三十的男人,风华正茂,身体健康,面对美貌的妻子却甚少动心,难道不奇怪吗?若是有外遇,倒也可以解释,可杨如倩清楚地知道,他在外面并无外遇。她难免想到,若非丈夫练了佛家的清心寡欲之功,就是心中已另有所爱。

可是,如果他另有所爱,他爱的又是谁呢?为什麽不明说呢?只要他肯明说,她也愿意让丈夫再娶,毕竟自己一直不育,丈夫真要纳妾,她也无话可说。

虽然丈夫不肯说,但同在一个屋檐下,总有发觉隐秘的那一天。韩逸北对於那块自称是朋友所赠的玉佩极为珍视,片刻也不离身。那块玉佩杨如倩是知道的,一面是龙形花纹,一面刻著个“风”字。

什麽样的朋友,交情好到这种程度,会让他将此玉佩视得这般重要?每当韩逸北注视著它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是一种惘然忧伤的神情。

杨如倩隐隐地感觉到,那块玉佩的来历一定不简单。也许这玉佩的原主,就是丈夫的心上人。只要弄清楚这玉佩是从何而来的,那麽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她并无恶意,只想找出真相,找到丈夫牵挂的人,来满足丈夫的心愿。

那天中秋佳节,夫妻二人对月小酌。韩逸北本来饮酒很有节制,但杨如倩想要套出真相,便想方设法地灌醉他,而那夜明月当空,花香风影,韩逸北似乎亦心有所感,借酒排遣心事,终至不胜酒力而醉倒。

她终於问出了玉佩的来历:追风使者的信物。上面刻著的“风”字,便是追风使者的证明。

追风使者?!

不就是那个曾伤在丈夫手里的江湖第一杀手吗?怎麽他的信物会在丈夫身上?!

看著玉佩上的“风”字,杨如倩疑窦丛生。然而当夜,午夜梦回之际,韩逸北说出的呓语才真如晴天霹雳,把她给震呆了!

“封无霆!”他叫了一个自己全然陌生的名字。那时他紧紧地握著那块玉佩,不断地唤著那个名字。“封无霆……”

当泪水从丈夫脸上滑下时,她的心也碎了。聪明如她,什麽也不用问了。封无霆就是追风使者的名,追风使者就是玉佩的主人,也正是……丈夫心中记挂的人!而最可悲的是,那是一个男子,而且是身为江湖顶尖杀手的男子。所以韩逸北才会如此痛苦:他爱上了一个根本不能爱的人!

杨如倩知道,韩逸北本身,也是极不愿意陷进这种情孽中的。他知道那不是他该想的人。但人的心却不能由自己做主。如果,人能够左右自己的心,那麽这世上也不会有那麽多的悲哀。因为心中的隐衷,他对妻子也十分愧疚。

他是善良的,一直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对妻子非常温柔,为了不伤害她,也尽量地想把那人忘记。但是忘记自己所爱的人谈何容易?因此他才会那麽痛苦,却又不敢让妻子发现。在这世上,杨如倩原本从没恨过什麽人,但现在,封无霆成了她惟一所恨的人。爱人的一切烦恼与忧愁都是因那个人而起。如果当初没有碰到那个人,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忧伤,一定能够真心地展露出幸福的微笑。

吃过早饭,火心平便出门了。为了生计,封无霆天不亮便出去了。所以她烧好早饭替师父留著,压了张字条,便溜达出来,一心想著到城里找杨如倩玩。说实话,自从拜了这个师父,她就一直没有机会交上同性的朋友,哪里去耳濡目染女子的贤良淑德?现在难得交到一个女性的朋友,当真是兴高采烈。

砍完柴回来,已经日上三竿。封无霆回到家里,一进屋就发现火心平又不在家。桌上压著张纸条,他拿起一看,上面写著:“师父,我约了朋友一块儿游玩去,可能会晚些回来,师父就不必准备徒儿的午饭了,徒儿会自己解决的!放心,勿念。徒儿心平留。”

封无霆看了只是纳闷:她什麽时候有朋友了?不过也好,总比一天到晚只跟著自己强。说实话,一个大男人带著一个女孩子当徒弟,确实诸多不便。亏得他出身於玄英门,恩师是女子,现任门主也是女子,因此对女性还算有些了解,对火心平勉强照应得来。不过,现在她已成年,再这样跟著自己,实非长久之计。

火心平蹦蹦跳跳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身男装,活像个机灵的小书童。她是爱热闹的,哪人多就往哪钻。但这种喧闹的场景,并非杨如倩性之所爱。也可能是在这富贵繁华之地住久了吧,更向往的是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在她看来,繁华的京城又有什麽好的呢?不过是多了几幢房子,多了一些人而已。像现在这样逛,不过就是看人头,哪有及得上自然景致的优美动人?

不过看火心平这麽兴高采烈,她不自觉的也跟著开心起来。跟著这少女逛,听她不停地说话,东挑西拣地看各种小玩意,似乎自己也回到了少女时代,无忧无虑。

逛到了中午,火心平又被杨如倩拉进了京城最大的酒店仙客来,美美地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生平也没吃过这麽多好东西,当真是心满意足。一顿饭足足吃了近一个时辰,休息够了,才走出了酒楼。

“吃饱了吗?”杨如倩问。

“姐姐,这还用说吗?就算是大肚罗汉也吃饱了!”火心平高兴地笑道:“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麽丰盛的饭菜!”

“看样子,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杨如倩关心地问。

“还好啦!”火心平笑道:“苦是苦了点,不过很开心!虽然没有什麽钱,可是师父对我很好啊!有了钱的时候,会给我改善夥食的!姐姐,我师父做菜的手艺很好呢,想不到吧?就算只是青菜豆腐,只要是师父手里做出来的,都很好吃!”

看著火心平眉飞色舞地说著自己的师父,杨如倩不禁微微一笑。看来这女孩非常崇拜自己的师父呢,真不知她口中的师父是个怎样的人?有机会,倒真想见上一见。

不觉已到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街道两边到处都是卖各种小玩意儿的摊贩。看到小摊上摆著各色精美的首饰,火心平顿时大感兴趣。跑过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又拿著玉器看起来。

火心平对这些小玩意儿兴趣盎然,杨如倩也东张西望地看著四周的景物,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一看到这个人,杨如倩不禁一愣。

“怎麽是她?她也到京城来了?”

火心平忽然觉得杨如倩拉了一下自己。“怎麽了?姐姐?”

“心平,你看见对面走过来的那个女人没有?那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女人。”

火心平好奇地放眼去瞧,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哟我的天,这人怎麽这样打扮?”笑声未绝,已被杨如倩狠狠地捏了一把,急忙收敛起来。

那是一个粉红衣裙的女人,相貌十分平庸,根本谈不上有何姿色,这本没什麽,天下长相平平的人原就多得是。但其貌不扬虽无妨,她这副打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也许是自觉容貌不佳,她打扮得浓妆豔抹,穿金戴银,一身的珠光宝气,极其乍眼。

“有钱也不至於这样显摆吧?”火心平强忍著笑说。

“心平,休要小瞧她,此人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她的名号叫‘百花羞’,自称百花夫人。”

“百花羞?!”火心平好容易才没让自己大叫出来。“就她这样的也称闭月羞花,那这天底下还不个个都是美女了!你说她很有名,那她到底是干什麽的?”

“你师父没跟你提起过这个名号吗?”“没有啊!”火心平摇了摇头。“那倒也是,你这麽小,你师父大概也不想跟你说这种事。”杨如倩笑了一笑。

“那她是谁?姐姐,你告诉我吧!”火心平追问道。杨如倩瞧著百花羞的背影,似笑非笑地说:“她是个贼,而且,是个倒采花的女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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