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若是过了午时公子还不起,自己再进屋看看也不迟,就见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探头探脑的走进院里,看见春桃眼睛一亮,跑着就过来了。
看见门口的两个侍卫,小丫鬟迟疑了一下,还是朝春桃说道:“春桃姐姐,我、我想求些白玉膏。”
春桃闻言一愣,随即将小丫鬟拉到一边,低声询问:“怎么了?”
不问还好,春桃询问的话一出口,小丫鬟的眼泪就出来了。
“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敢来这儿问姐姐你拿药,可我家公子实在是熬不住了!”小丫鬟也不敢大声哭,只是低声抽泣道:“分给南院的白玉膏本就不多,这几天全给公子用上了,都三天了,公子身上的伤还不见好,药膏也用没了,侯爷这几日没来,我又不敢去问侯爷要,只能来求姐姐了。”
作孽哦!
春桃心里叹气,掏出帕子给小丫鬟擦了擦眼泪,劝道:“你先别哭了,那药膏我倒是有一小盒,这就拿给你,不过已经被我用了一半,也不知够不够给你家公子用了。”
小丫鬟这才看见春桃眉骨上有伤,忙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的,”春桃也不多说,而是道:“怎么样?半盒够吗?”
小丫鬟扁嘴,道:“肯定是不够的,怎么也得两盒,你是没瞧见,我家公子身上都没一处好地方了,每次给他上药我都心疼的不得了,也不知侯爷怎么下的去手!”
知道小丫鬟的主子是替自己主子遭的罪,春桃怎么也得尽份力,当下便道:“这样好了,你先将我这半盒白玉膏带回去给你家主子用上,等公子醒了,我再去跟他讨两盒回来,然后就找人给你送去。”
见小丫鬟面露犹豫,春桃又道:“放心,公子这里白玉膏还有不少呢,我肯定能讨来,你就安心等着吧。”
见小丫鬟点头,春桃连忙回自己的屋拿药,转身时听见小丫鬟低低嘟囔:“若是侯爷对我家公子能有对那位一半的小心,我家公子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
春桃脚步一顿,随即摇摇头,回屋取药了。
……
“公子,奴婢想再跟您讨两盒白玉膏……”
商仕儒放下勺子,皱眉道:“你……伤还没好?”
倒不是商仕儒舍不得那价值连城的药,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银子,不过他之前用过几次,知道那药的药效确实不错,春桃眉骨处的伤如今已经看不出多少了,一盒就该绰绰有余,怎么会还要两盒呢?难道她身上还有别的伤?
想到此,商仕儒眉皱的更紧。
春桃以为惹商仕儒不快了,连忙道:“好了好了,奴婢那点伤早好了!这药、这药是替别人讨的……”
别人?商仕儒来了兴趣。
别看春桃年纪不大,却是个极有分寸的丫头,不然也不会被派来伺候商仕儒,如果是山庄里的丫鬟奴仆受了伤,春桃肯定不会来向他讨药,更别说是白玉膏了,就是她现在用的那盒,还是自己硬塞给她的,能让她如此的‘别人’,会是谁呢?
粥也不喝了,商仕儒道:“别人?”
问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春桃拿不准商仕儒会不会生气,却也不敢对他撒谎,只好小声道:“是南院的……明月公子……”
商仕儒一愣,明月公子?
那个明若皎月的男子,日子,也不好过吧……
他割腕后大养了一个月身子才见好,那个月里罗敖的脾气也暴躁到了顶天的地步,不敢再对他做过分的事,最多就是动手动脚的乱摸一通,却把气撒到了别人身上,这个‘别人’,就是明月公子。
明月公子替他遭罪的事他略有耳闻,不过那时他自己都绝望到了寻死的地步,也没那心思替别人抱不平,现在想来,明月公子才是最无辜的吧。
“他……怎么了?”商仕儒开口问道。
见商仕儒没生气的意思,春桃才直言道:“听海棠说……说是她家主子身子上的伤不见好,药也没了,这才求到我这里来,想讨两盒白玉膏回去。”
罗敖发起狠来什么样,商仕儒再清楚不过,明月公子想必是伤的不轻吧。
自商仕儒想通后日子倒是好过了些,反正现在也是熬着,他倒是有心情做些别的事了。
“带上白玉膏,咱去南院瞧瞧吧。”商仕儒道。
南院不比商仕儒住的正院,只能算是干净整洁,幽静的很,下人也没几个,侍卫就更没有了。
罗敖的侍卫只是用来看着自己的吧,商仕儒讽刺的想。
主仆二人一路到了南院,海棠见商仕儒来了,倒是吓了一跳,就怕他是来找麻烦的。
“公、公子……”海棠磕磕巴巴道:“奴婢给公子请安!”
自己像是来争风吃醋的?商仕儒不理会小丫鬟的心思,直接道:“我来看看你家公子,你和春桃在外面守着。”
说罢,拿着白玉膏便进了屋子。
屋里的炭火倒是够旺,不过商仕儒进屋的第一感觉就是药味儿太大,有些熏人。
床上躺着的人听见动静睁开了眼,见来人是商仕儒后有丝诧异在眼里闪过,随即归于平静,看着商仕儒,并不说话,仿佛在等着他发难。
商仕儒也看向他,眼里亦是一片平静,两个同样苍白瘦弱的男子就这么静静打量对方。
半晌,商仕儒开口道:“我来送药。”
明月公子勾了勾唇角,道:“有劳了。”
商仕儒没说话,而是坐在床边,掀开了明月身上的被子,手伸向了他的衣襟。
躺着的人一僵,却没出声阻止商仕儒的动作。
待商仕儒看见明月身上的伤后才知道,罗敖对自己即使在暴怒的情况下,也是手下留情了。
眼前的身体比起自己还要瘦上几分,从脖颈到腰腹处尽是欢爱后的痕迹,有吻痕,有掐伤,也有咬伤,密密麻麻,新伤覆旧伤。
商仕儒将白玉膏替明月细细涂抹,背后也没放过,不过他没打算帮他涂腰腹以下,相信他尽责的丫鬟会做这些的。
沉默着做完这些,商仕儒起身准备离开,行至门口时,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你不想离开吗?”
半晌,就在商仕儒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背后传来明月幽幽的声音。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商仕儒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今日去南院了?”
罗敖穿着内衫坐在床塌边,手里拿了一叠信函翻看,仿佛这话是不经意问出口的。
半天没得到回答,罗敖转头,看见商仕儒正面露冷笑的看着他。
罗敖皱眉,道:“怎么了?”
怎么了?
商仕儒平静道:“怎么?我不能去南院?”
“没说你不能去,”罗敖温声道:“只是没想到你会去那里。”
“既然你将人养在庄子里,不就是不怕让我知道么?我去看看你的蓝颜知己又有何妨?”
说着好像吃醋的话,商仕儒的面色却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罗敖知道他不可能为此吃醋,说不定还高兴的紧,却还是心怀希望的试探道:“你若介意,我以后不去南院便是。”
“也好,”商仕儒冷哼一声,“省的你又去作孽。”
放下手中的东西,罗敖开口道:“你这是何意?”
“罗敖,”商仕儒看着罗敖的双眼,冷声问道:“你使在明月身上那套,是不是也想使在我身上?”
罗敖面色一变,连忙搂过商仕儒,道:“不会不会,我绝不会再伤你!”
商仕儒冷哼一声,并不相信罗敖的话。
戏子怎么了?戏子就能这么玩?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死人’,比起戏子还不如,让罗敖揉圆搓扁不过是早晚的事,谁知道罗敖温柔的样子还能装多久?明月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与商仕儒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罗敖不是不后悔的,他总是在想,若是刚将商仕儒弄回庄子那会儿他能拿出哪怕从前十分之一的耐心,没有在暴怒之下强要了他,他们俩也许都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有多久了?他不再对自己笑,不愿跟自己说话,即使笑了、说了,也是嘲讽的冷笑,刺耳的讽言,他不再笑着叫自己三哥,而是直呼罗敖,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之后罗敖也曾补救,他对商仕儒一如既往的温柔,锦衣玉食、呵护有加,只为换他一个笑脸,可商仕儒已经识破了他的面具,对他厌恶到了极点,又怎会因这点可有可无的恩惠动摇?而罗敖无论白天怎么温柔,怎么对商仕儒言听计从千依百顺,到了夜里,一定会强迫他欢好,不管他是否愿意。
商仕儒知道这是恶性循环,却无能为力,他太清楚罗敖手眼通天的能力了,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养好身体,静静等待。
罗敖将商仕儒轻轻压制在床榻上,知道他必定生气却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欲念,心里盘算着明日带他去后山转转,再好好哄他。
商仕儒一如既往的不反抗,不出声,也不配合,被顶的狠了就咬牙闷哼,紧紧闭上眼睛,拒绝接收罗敖的一切信息。
既然不想再去死了,他就做好了长期被困的准备。
若他运气好、有机遇,那么被困只是暂时的,也许只要几年,他就能逃出去。
若他运气不好,没有空子可钻,那么十年,最多十年,到时候他虽称不上年老色衰却也足够令罗敖倒胃口了,没人愿意跟个木头过一辈子,早晚都会腻,更何况只要罗敖想,不用他自己开口就会有无数人争着抢着送美少年、俊公子给他,到了那时,他这失宠的旧人便不再值得罗敖费心,逃出去的难度会比现在小很多。
十年,商仕儒闭眼承受着罗敖的撞击,心里一片平静。
十年后,他也才三十二岁,人生还可以重新开始,或许独身,或许他还能娶个姑娘,生个孩子,然后在乡野村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到那时,他不再是商仕儒,亦不是尚远,他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他不再为别人而活,而是单纯的,为自己而活。
第二日,罗敖神清气爽早早便起身出去了,商仕儒睡到中午才起来,午膳是罗敖回来陪着一起吃的,商仕儒懒得理他,自己倒是吃的很欢快。
见商仕儒吃了不少点心,罗敖猜想他是心情不错,当下便提议道:“我带你去后山走走可好?”
商仕儒心里一动,面上却不经意道:“大冷的天儿,后山有什么可瞧的?”
商仕儒答了话,罗敖更欣喜了,笑道:“当然有好地方,后山还有个温泉,比庄子里的不知大了多少,你去好好泡泡,对你身子有好处。”
“不去!”
一听是泡温泉,商仕儒皱眉,拒绝的彻底。
知道商仕儒的心思,罗敖笑着坐到他身边,轻声道:“去泡泡对你身子好,放心,我不会动你。”
虽然罗敖的话得打个折扣听,商仕儒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应了。
他确实该好好逛逛后山。
二人带着春桃和两个侍卫去了后山,一路走走停停,商仕儒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考虑后山的地形。
行不通,商仕儒暗暗摇头。
就算他能躲过庄子里的层层看守进了后山也是白费力气,后山太大,眼下还是冰天雪地的,他必须有足够御寒的衣物和足够支持他走出后山的食物,这两样东西倒好弄,难的是掩人耳目,他也不知道这后山通向哪里,山下有没有侍卫把守,更不认得其它下山的路。
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不占。
希望破灭,商仕儒也就没了再逛的心思,罗敖见他面倦意便道:“带你去泡温泉可好?”
商仕儒不答话,罗敖便当他是默许了,兴冲冲的带着他继续前进,没一会儿,商仕儒就看见了温泉。
眼前的温泉比庄子里的确实大了不少,商仕儒估计它得有五十平米左右,虽说是天然形成的,但也能看出后天修葺的痕迹,周围和温泉里的石头都没有棱角,温泉边上还有修好的石阶。
春桃拿着大氅在一边候着,那两个侍卫早已守在温泉的不远处,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这里一眼,罗敖要亲自给商仕儒更衣,被商仕儒拒绝了。
商仕儒自己几下便褪去了衣物,动作迅速的走进了温泉里,显然不愿光溜溜的在冰天雪地里傻站着挨冻,罗敖没用春桃伺候,自己没几下便褪了衣物,下到温泉后直径朝商仕儒走来。
春桃将二人的衣物叠好后放在岸边的石头上,主动远离了这里。
温泉的温度比庄子里的低了一些,商仕儒觉得舒服多了,见罗敖朝他走来也不理,转身就游到了别处。
倒不是故意躲罗敖,而是商仕儒来了兴致,在温泉池里游起泳来,这地方也够他折腾了。
感觉到体力有些不允许了,商仕儒才游到池中间的巨石头处,靠在暖暖的石头上,闭眼休息,感受到一阵阵水波向他袭来,商仕儒没动。
片刻,商仕儒便被罗敖搂住了,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商仕儒皱眉,睁开了眼睛。
罗敖被这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心里一颤,低头堵住了商仕儒即将出口的话。
果然没信誉,商仕儒心想。
罗敖吻的很温柔,仿佛自己的柔情蜜意都给了眼前一人,也不管对方需不需要。
半晌,商仕儒被吻的透不过气,便伸手推了推罗敖,谁知罗敖不仅没停,还一个用力,将他抱坐到了自己身上。
这时也顾不得面子了,商仕儒使劲推开罗敖,冷声道:“不行!”
春桃和侍卫就在不远处,他脸皮没厚到罗敖那种程度,不想给别人演活春-宫,还是男男的。
罗敖笑了,也不说话,而是轻轻啄吻商仕儒的颈侧和肩膀的皮肤,双手缓缓抚摸商仕儒的后背,说不出的爱惜与宠溺。
商仕儒心里摇头。
有什么用呢?把他困住,像个男宠一样夜夜临幸,没有自由,没有平等,你再温柔又有什么用呢?
在商仕儒看来,罗敖的宠爱才是讽刺。
他的侯府里已经有两个侍妾,一个庶长子了,那孩子如今都已八岁,这是商仕儒和罗敖还是朋友时就知道的,而现在看来,罗敖似乎更偏爱男子,除了他与明月,罗敖这些年背着人在府外到底养过多少男子,商仕儒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罗敖所谓的喜爱,不过是征服欲占有欲在作祟,即便对他有几分真心,他也不可能动心。
他们二人,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商仕儒坐在罗敖怀里不动,打算以不变应万变,不过罗敖没给他这个机会。
被迫握着手里的东西,商仕儒一阵厌烦,却不得不为罗敖服务,否则今日他别想脱身了。
罗敖眯起眼,头搭在商仕儒的肩上,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喘息声,在四下无声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商仕儒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再难堪的他都已经挺过去了不是吗?现在的脆弱又是从何而来?
不去理会很久没有出现的自尊心,忍住从鼻子里冒出来的酸意,商仕儒闭眼,专心摆弄手里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罗敖终于交代出来,仰头靠在石头上喘息,商仕儒则立刻转身,一言不发的朝岸边游去。
从温泉里出来,温度骤然下降,商仕儒忍着刺骨的寒风翻找自己的衣物,然后胡乱的套在身上,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春桃听见动静跑了过来,赶紧将大氅先给商仕儒披上,商仕儒已经冻的全身发抖了。
罗敖这时也出来了,顾不上给自己穿衣,而是走过来紧紧抱住商仕儒发抖的身子,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两个侍卫见状也匆匆跑了过来,手忙脚乱的为罗敖穿衣,刚刚把内衫和裤子给罗敖穿上,罗敖就抱起商仕儒向山下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