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苏清还是明白了他的心意,终于展眉一笑,“我明白。还有,我也好想你。”
进屋后,二人又磨磨蹭蹭地坐在床边聊了好一会儿,那感觉也好似从没分开过般,而这四年对他们来说,并没改变彼此什么,依旧是离开时的那人,那情。
半响之后,宋林放开他的手,起身道,“好了,你先休息会,我去烧点热水,等会洗个澡会舒服很多。”
苏清应道,“恩,哥我饿了,我想吃你做得花生粥。”
宋林点点头,笑着出了屋。
第四十七章
进厨房后,先是将大锅刷净烧上热水,又点燃旁边的小炉,开始熬花生粥。只是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宋林嘴角噙笑,偶尔还会轻笑出声。
秋融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瞧见了,立即笑道,“大哥,你去陪二哥,这里还是我来弄吧。”
宋林习惯性地啊了声,随即问道,“哦……对了,东西都搬完了吗?”
“恩,完了,马车刚走。我看了下,大部分都是二哥的书,还有些应该是买给我们的礼物。”说道这里,秋融顿了一顿,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道,“大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给过二哥钱?”
宋林虽然疑惑他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依旧十分肯定地回道,“没有,为什么这样问?”苏清离开的突然,别说给他钱,就是连他的衣物都没来得及带走一件。若不是后来严于然在信中说,让他别担心,一切都安好,不然他非得追到京城把那人接回来不可。
秋融皱皱眉,“其实,我一直担心二哥在外面被人欺了去,现在看这样子,是我多担心了。不过,二哥这些年到底去做了些什么啊?大哥你不好奇吗?”
宋林朝外望了一眼,道,“有什么好奇的,我只要他回来就行。”
秋融低笑一声,望着他故作摇头念道,“明天开始家里不再吃鸡蛋,全部存起来。”
宋林一愣,平时家里的饭都是秋融在做,而秋融做什么他们便吃什么,他还真没过问什么,此刻见他这样安排,不禁疑惑地问道,“存起来作甚?”
“因为我们家快要办喜事了,要留着做红鸡蛋啊。”
桃林村有个习俗,凡是家中办喜事,都需做很多红鸡蛋,到时候分散给前来祝贺的人。而分多分少,则是看办酒席的人家有钱与否。就好比白家当年办酒席时,就是五个红鸡蛋外加一小块用荷叶包好的猪肉。
这一边,宋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嘴角不由地一抽,道,“你在这里看着火,我去把院子里的绿豆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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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清洗完澡出来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光洒满整个院落,透着淡淡地温暖。
宋林正背对着他站在墙角的那块空地里,整理着黄瓜架,苏洛则围着秋融在厨房里转。
苏清眯起眼睛笑了笑,轻轻地走上前,直直地站在了宋林的身后。
宋林没有料到身后有人,一个转身过来,直接撞上他,接着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向后倒去。
苏清眼明手快,一把搂住他的腰又拉了回来,道,“哥,你在想什么呢?我站你后面这么久,都不知道。”
宋林先是大呼一口气,然后抬抬眼皮,没好气地说道,“谁叫你站后面不吱声的。你先放开手,我身上脏的很。”
苏清没有松手,而是更紧地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低低道,“哥,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宋林微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恩。”
晚上吃完饭,宋林开始给他铺床,那知苏清沉吟片刻后,淡淡说了句,我和你睡,我那一间屋子得腾出来给做书房。
宋林见他这样,神情微显复杂,若说以前只当他是弟弟,那现在这份兄弟之情早就发生了变化,若是还睡一张床,怎么想他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有些不好意思。
苏清双目轻垂,低声道,“你早晚都是我的,此时又何必计较这些。再说这么些年来,我们不是一直同床而卧的么。”
宋林噎住,秋融和苏洛两人直接低下头开始偷笑。
于是,此事就这么被苏清一句话而敲定。
上床后,宋林翻来翻去也无法入睡,因心里还微微气恼刚才之事,便忍着没有和苏清讲话。
苏清轻叹一声,侧过身子搂住他,哄道,“哥,快睡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林身子一僵,傻呵呵地一笑,立即闭眼,数绵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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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清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静静地凝视着还在沉睡中的宋林,心里百感交集。
那年,他中了秀才,本是高兴之事,那知竟无意中听到宋林对白勋说的那番话,觉得绝望至极,便贸然地离开了。
事后,他回了苏家,没有理会李越他们错愕和厌恶的神情,只静静地在院中的那颗桃树下坐了一下午。他知道,这样下去,宋林这辈子也都只会把他当弟弟看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也许离开才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纵然当时的他伤心欲绝,也还是一一去找了他所能托付的人,让他们平日里照看着宋家一点。
最后他去了云福,找到谢南金借了十两银子。结果谢南金二话不说,取过十两银子递给他,只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回来时定要来看看他这个干爹。
现在想来,苏清都忍不住一笑,他可从不记得他拜过谢南金为干爹……
宋林一睁开眼,就看到如此俊秀的一张脸,不禁有些失神。
“清儿?”
“睡醒了?”苏清收回思绪,笑着问道。
宋林愣了一下,偏过头,看着屋外的天色,喃道,“恩,今天起风了,有点凉。”
“那就在家里,那都别去了。”
宋林缓缓支起身子,道,“那可不行。你四年没回来了,今天该去祭下你爹爹他们,让他们也能安心。”
苏清也跟着坐起来,伸手拿过床边的衣服披在宋林的身上,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宋林脸色一变,立即推开他,不敢相信地叫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做了新河县的县官,三日后便开始上任。”
“县官?”宋林喃喃地重复道,脸上并不见喜悦之色。
苏清拉过他的手,将手指一根根掰开,再紧紧握住,不疾不徐地说道,“恩,我只考到了进士,估计也中不了状元,便觉得还是回来做个县官比较好。”
宋林愕然地望着他,“清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清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宋林无力地垂下头,这事若是落在别人家里,那定是喜事,只是……想到这里,神色间满是担忧地说道,“为什么要入朝为官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盯着你,你让我如何放心啊。我们现在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再说新河县民风淳朴,这几十年内也没出过恶人什么的。如果你实在不喜,我就辞去这个官职,回学堂做教书先生。”
宋林叹气,若说不感动,那也是假的,更何况苏清为何选择这条路,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出几分。
苏清见他皱起眉头,抿嘴不说话,心中一时也觉得难受,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和洛儿他们好就行了。”
这时,院中传来秋融的声音,宋林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闷闷道,“罢了,反正从遇到你开始,就注定我这辈子完蛋了。怪只怪我贪图你的美色啊,若是小时候的你丑一点,我也就不会心心念着你了。”
闻言,苏清眉一挑,直接侧身将他压了下去,凝望着他,笑颜盈盈地柔声问道,“美色?我怎不知原来你竟对我抱着这种念头,那我可不能再辜负了你的心意。”
宋林无语,这个姿势……这样的姿势……让人不浮想联翩都难……
此刻,他心中除了悔还是悔,真恨不得反手抽自己一嘴巴子,收回刚才那句话。
“嘿嘿,我说着玩的呢,清儿你起来……”
苏清并没理会他,嘴角一勾,慢慢俯身下来。
宋林立即瞪大眼,咽了咽口水道,“呃……那个……苏清……天……”
果然如记忆中的那般熟悉,柔柔地,软软地。
“唔……嗯……”宋林瞪着眼,直摇头。
苏清掀起半垂着的眼皮,轻笑一声,随即抬手落在他的眼睛上,含糊道,“把眼闭上。”
于是宋林又乖乖地闭上了眼。
……
片刻后,尽管再不舍,苏清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操之过急的,慢慢起身离开他的唇,讨好地一笑,“哥,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起来。”
宋林轻哼一声,也不知是气苏清,还是恼自己,便红着脸撇过头,不再看他。却暗暗磨牙道,下次定要一口咬下去。
苏清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微微一笑,穿上衣衫缓缓走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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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早饭,就在宋林弄得呯呯砰砰的响声中吃完。
等他们收拾完,正准备出门之际,却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来人刚走下马车,就看见苏清他们走出来,立即上前大声质问道,“苏清,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带上我!”
宋林微微一愣,这神情,这语气,上一世他在电视里看过很多次……
望望身旁人,又望望前方之人,一瞬间,他好似听到什么东西打碎了,有些痛,有些窒息地痛。
苏清望着来人微微蹙了一下眉,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偏头附在宋林耳边轻声道,“不要乱想,我的心里只有你。”
第四十八章
宋林听到他的话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刚才的阴霾也随之不见,小声道,“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
苏清垂着眼轻笑,道,“你本就该信我的”
然而,来人见苏清对自己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不禁声音又大了几分道,“苏清,你听到没?问你话呢。”
苏清终于抬抬眼皮,好似才看到他般地说道,“念月,你来了啊。唔,于然知道你来找我吗?”
提及严于然,颜念月脸立即一黑,也不管别人愿意听否,开始如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控诉起严于然的不是。
苏清虽然开了口,但好似也并没邀请他进屋的意思,所以一席人就这样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过话听到这里,宋林也听出了些原委。
原来四年前,严于然去京城找苏清时,苏清正在颜府上做教书小先生,于是这一来一去,两人也就认识了。而眼前这位好看的哥儿叫做颜念月,今年十七岁,是京城人士,和严于然互相喜欢着,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颜念月的家中好似十分有钱,便让严于然倒插门,但心高气傲的严于然自是不愿,更何况严家在新河县虽不算大户人家,但也不差。于是二人就一直这样吵吵闹闹的。回到新河后,严于然的态度更是明确而坚决,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软禁你的架势。
颜念月喘了一口气,最后说道,“在上京的时候,话说得如何如何地好,结果一回到新河,他就变成这样。苏清,你评评理,这是我无理取闹吗?他这根本是在欺骗人嘛。现在我要回去,他还不让我回去,去那里他都让人跟着,他真是太过分了。”
宋林一怔,也在心底暗自总结了下,不过总觉得这事还是有些蹊跷,严于然再不济,也不像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的人,此刻在看看苏清的神情。宋林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怕这一切都是他俩预谋好的。思及此,不免开始有些怜悯这个叫做颜念月的人,
果然,苏清听完后,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接着云淡风轻地说道,“念月啊,于然也是担心你,才会如此。如果你觉得住他家不舒服,那就先上客栈住着。回头我去劝劝他,让他给你赔个不是,可好?这回去的话,可千万莫再提起,于然会伤心难过的。”
宋林噎住,暗自瞪了苏清一眼,嘀咕道,“真自私。”
颜念月瘪瘪嘴,无奈道,“可是就算他这样,家里还是不会同意,我迟早得回去啊。”
苏清微微一笑,道,“你要相信他。我看,你还是先回城里,不然于然又要担心了。”
颜念月摇头,“我不想回城里。好苏清,你就同意让我住你家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任何地麻烦。”
“不可以。”苏清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可以帮严于然哄骗颜念月来新河,也可以在他们每次吵架后,帮着颜念月指责严于然的不是。但是,唯独这件事他不同意,因为以颜念月成天瞎折腾的性子,最后受累的唯有宋林而已。
颜念月鼻子一哼,立即注意转到旁边的宋林,可怜巴巴地说道,“呃?你就是苏清的那个笨大哥吧?”
笨大哥?宋林深吸一口气,伸手掐了一下苏清的背,皮笑肉不笑地应道,“恩,我正是苏清的大哥。”
颜念月点点头,又望向最边上的两人,道,“你是苏洛,你是秋融,对吧?”
苏洛和秋融对望一样,接着齐齐点头。
颜念月轻叹,语气忽然有些悲戚地对着苏清念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蛮可怜,出生就被遗弃。而苏清你有大哥,有弟弟,可是我却什么都没了……如果不是阿么捡我回去,估计……估计……其实我真的好喜欢于然……可是如果我不回去,就剩阿么一个人……现在于然欺负我,你也不愿照顾我……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这里,宋林心中一动,想起自己也是出生就被遗弃,不禁一叹,“哎,颜公子若是不嫌弃,那就住下吧。”
颜念月大喜,刚才的悲痛之色顿时不见,激动地上前握住宋林的手道,“宋大哥,谢谢你。”
宋林将长长地眼睛眯成半月状,不忘好声好气地补充道,“不客气,但一切必须听我的,莫要给我惹事。”
对于家里突然多出一个外人,苏洛和秋融有些茫然,也有些期待。而苏清见宋林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好再拒绝,只微微蹙眉提醒道,“我们先去祭拜爹爹他们吧,让念月去屋里等着。”随即又对着颜念月叮嘱一番,这才带着这一家大小朝后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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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白家来人了,来的是赵施。他在看到颜念月时,不禁皱眉看向苏清,苏清无奈一笑,又解释了一番。
如此,颜念月就这么在宋家住了下来,而苏清在三日后也去县衙上任了,还顺带找到严于然,不知说了什么,这半个月来也不见严于然来找颜念月。苏清做了县官的事,在村里热闹许久,而从那以后,大家见着他也都是苏大人苏大人地唤着,苏清则也淡淡地应着,不冷不热的。
眼看八月十五就要到了,严于然也没来接颜念月回去。颜念月的心情不免悲伤起来,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欢喜了,而是常常独坐在院中看着某处发呆。
宋林看在眼里,也微微担忧起来,便私下拖着苏清问了问。苏清别有深意地一笑,道了句:别急,再等上些日子。
这样一直到中秋这日,也不见严于然来,颜念月便在这一天内也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