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百般翻转,女子凤眸一眯,暗自将心底的思绪压下,口中冷笑着,挥手间,蛇鞭带起一串残影朝杞月甩去。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想在老娘手里逃命,你还嫩着呢。”
说话间,凌厉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朝杞月扑去,杞月满不在乎的耸耸肩,“那就试试好了。”
不知为何,女子总觉得,那红衣少年说出这一句之后,满是平和的气息里,忽然多了一丝异常熟悉的暴虐之意。
不经意间,女子对上了那双浅紫色的眸子,明明是通透得让人能够一眼望得见底的眼眸,可又为何,在凝视之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深深浅浅的紫色间浮动,如同掩藏在细雨微风之间的利刃,随时,都有可能让人死不瞑目。
杞月看着那女子乌黑的眼眸,笑了笑。女子的身体似乎是颤了颤,手里下意识的握紧了蛇鞭。
“让你追着打了这么久,也该换换了吧。”
杞月的声音平和而浅淡,可是听着那女子耳中,却让人莫名的胆寒。女子紧了紧手中的物件,下意识的,将身上往后撤了撤。
“呵。”看见了女子的害怕之意,杞月的唇角向上抿起,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脚尖一点,身形无声的融入了空气之中。
在哪里!
女子眯着眼在周围寻找那个赤红色的身影,忽而,一阵凌厉的风在脸颊边刮过,女子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仰去,一道亮光从女子的前额上划过,女子只看到一抹嫣红从眼前划过,待她撤身稳住身形,才看见几缕黑发从额间落下。
“小鬼!……”女子狠狠的眯着眼,抬手在额上一抹,潮腻的赤红让她恼怒的咬起了牙。“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
“我有的,可不止是两下子呢……”杞月倚在柳树旁,抬起手,眯着眼将指甲上沾着的血色舔去,看着那女子的伤处以肉眼看见的速度愈合,却又忽然皱了皱眉,带着厌恶说道,“圣族的血,味道还是一样的差……”
“什么——”女子瞬间被点爆,扬起鞭,想也不想地朝杞月抽去。
杞月已动不动的站在远处,挑着唇,面带不屑的说道,“女人,就是不长记性。”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杞月眯着眼,浅色的紫眸里,慢慢的泛起了些许不耐的神色。他望着不远处那个快要被他挑弄得失去理智的女人,眯着眼,不自觉的伸出舌舔了舔唇边。
实在是看不顺眼,不若,便杀了吧。
一丝笑容从杞月的唇角绽开,女子瞪大眼看着自己的蛇鞭落在那颗柳树上,“啪”的一声将那碗口粗的柳树折成两半,她略带惊恐的朝后退了一步,扬起手,想要挡住那人从上而来,直取头顶的尖锐指甲。
“当——”
两人的手相互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极其怪异的金属撞击声一般的声音。
女子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已是滴着血,一道细长的划痕中,嫣红的血液不断渗出,滴落。
可是那女子却连瞧都没有往自己的手上瞧上一眼,只是微微俯下身,双腿一蹬,迅速的朝那个被刚才的反震之力送上天空的少年疾驰而去。
同样尖锐的指甲在夕阳下泛着森冷的光芒,女子冷冷地笑着,扬起手,贴近了那抹绚丽的红。
却不想,那抹嫣红忽然在空中折了个弯,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入她的怀中,人体最坚硬的手肘狠狠击在女子的胸口,女子脸上的冷笑还未散去,便“噗”的喷出了一口血,身体如重千斤一般向着地面砸去。
“嘿。”杞月冷冷的勾了勾唇,脚下一踏,身形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下坠的女子冲去,这一次,他伸出的,是指尖泛着冷芒的致命利器。
女子睁着眼,茫然的看着那恍若死亡之网一般朝她罩来的手,手微微动了动,却已经无力抬起。
杞月冷冷地笑着,手以极快的速度朝女子的心口袭去。
突然,一抹冷光从空中窜出,划过两人之间,片刻,便有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女子的背重重地砸到地上,又一口鲜血从她的口唇之间溢出,女子大口的喘息着,眼前一片空白。
“怎么,我怎么不知道,圣族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杞月盯着挡在女子身前的那到白色的身影,抬起手,面无表情的将衣摆撕成小条,不慌不忙地将右手小臂上血液喷涌的伤口用布条缠紧。
对面男人的匕首还带着一丝血迹,刚才的那一击,正好挑断了杞月右手臂上的大血管。
男人的脸上表情浅淡,他身上的气息与那女子相反。女子是那种张扬得让人不能忽视的炫目,而男子,却是清浅黯淡,没有存在感。
被杞月如此讥讽,男人的脸上也只是稍微划过了一些抱歉的神色,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杞月挑着眉,放下依然血流不止的右手,目光细细的扫过男人的脸,唇边忽然浮起一个明了的笑容。
原来一直帮那个女人隐藏气息的人,就是他。
杞月冷冷地笑着,看着那个男人身后的应沧茗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身形一颤,脑海中涌上一阵昏沉之意。
大意了,他如今的身子,已不能像前世那般随意挥霍。只不过是失了一些血,便开始有反应了。
杞月的目光在相互扶持的两人身上细细扫过,像是要将这两人的身影刻入脑海似地,“应沧茗,应呈天,你们急着,今日,还只是开始。”
话音未落,杞月便已消失在两人的面前。只是临走时的那个诡异而又阴寒的笑,却是深深的印入了两人的心底。
两人的眼眸中同时浮上一抹沉重,应呈天更是紧绷起身子,握着匕首的手抖已见了汗。
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第二七九章:是主,是敌
“天……”
女子虚弱的声音在应呈天的身后响起。
“我们……是不是弄错了。”
应呈天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张开臂拥住摇摇欲坠的应沧茗,低下头,一言不发的吻上了她的唇。丝丝缕缕的精气在唇齿相交之中传递,应沧茗的脸色渐渐红润,她伸手勾住了应呈天的脖颈,吻,就如同是在应呈天的气息之中加上应沧茗的,一下子激烈起来。
堕落么……圣族,早就不是原先的那个了呢……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门外很快的晃了过去,虽然只是一瞬,可是那看向两人的眼眸里,却是复杂得难以言明。
直到那道身影朝着皇宫的方向飞速离去,略微有些感知的应呈天这才抬起头望向外边,却没有寻到丝毫可疑之处。
“殿下,你这是……”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的黎浮满脸震惊的看着从窗口闯入自己房间的红衣少年,他的手臂……
“殿下!”震惊之下,黎浮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他一把抓住杞月的手,一股淡绿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体中弥漫开来,朝着杞月的伤口渗透进去。
可是杞月却抬手挥开了黎浮的手,缓缓走到桌旁坐下,左手按着右手的伤口,朝着满脸不解的黎浮吩咐道。
“去拿一些纱布过来。”
黎浮定了定心神,应了一声,朝外走去。他不明白,为何他的力量,能够使旁人的伤势瞬间好转的力量,对小殿下,却丝毫无用。
看着黎浮的背影消失在屏风之上,杞月撑起身子,按着伤处挪到角落里的烛台旁,一路走,一路血,可是杞月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燃烧之中的烛火,曲起手指,用指甲将捆缚着伤处的布条划开。
因为被布条压迫了一段时间的缘故,伤口处的血流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人了,但是那道深深的伤痕里依然是渗着血,一滴一滴的落到地板上。
必须止血。杞月知道。
杞月卷起右手残存的半截衣袖,咬着牙,将右手臂移到火焰之上。赤色的火焰舔上小臂上的伤处,灼热的痛感让杞月忍不住抽了口气。
青烛之上的火焰泛着诡异的赤红,血液滴落焰心不但未将烛火熄灭,反而让那赤焰跳动得愈加剧烈,像是一只野兽面对着自己喜欢的食物,伸出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杞月的小臂,嫣红的血迹很快转为焦黑的颜色,一股烤肉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嘶——”杞月忍不住抽了口气,右手紧握成拳,小臂上的肌肉不断地跳动着,从被灼烧的地方传来的疼痛早已让杞月分不清程度,他只知道,痛,痛,痛……
可是他更明白,如果止不了血,他虽不会因此丢了命,却也会元气大伤,难以复原。可如今大敌当前,他又如何能够舍下龙夜寒,避走养伤?
已经没有时间了……
“殿下!”刚走进房间的黎浮猛然看到这一场景,瞪大眼睛,失声叫道,“殿下快撤手,那是离火!”
杞月勉强一笑,却是微微转动胳膊,让那诡异的赤焰舔舐另一处,火焰之中,皮肤竟是泛起了细微的“兹兹”声。他如何不知道这是离火?若是普通的火焰,又如何能够伤得了他?
“好了,拿来吧。”杞月终于将手臂从火焰上撤下,小臂已有一半呈焦黑色,泛着血色凝固之后暗红,黎浮看着,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右臂。
“殿下……”黎浮将纱布递过去,他隐约知道,杞月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离火虽可以止血,但也喜欢吸取人的血液,而且其中的剧痛……
黎浮看着杞月唇上的苍白和额上的冷汗,抬手搭在杞月肩上,一股淡绿色的雾气从他的手中输入杞月的身体。
“与你说过,你的力量,于我无用。”杞月的声音中有些虚弱,可是黎浮却听得出其中的,近乎漠然的坚强。
“殿下,即使对伤处无用,也多少能给殿下补些元气。”黎浮低声说道,他的眼睛快速从杞月正在包扎的伤处扫过,红黑的颜色让他猛然别开了眼,不敢再看。
“是么……”杞月低着头,低低的声音里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让黎浮觉得有些陌生。淡绿色的雾气聚集在杞月的右手小臂上,虽然没能将那伤口愈合,可是却让其上的灼热减少了许多。
包扎好伤口,杞月将先前卷起的袖子放下,却发现只剩半截的衣袖遮挡不住纱布苍白的颜色,不由的皱了皱眉,挥手打落黎浮正在给他输送力量的手,吩咐道。
“去给我拿件衣服过来。”他可不能就这么回宫去。
黎浮有些为难的说道,“殿下,这里的衣衫都是我穿过的……”
“啰嗦,拿来就是。”杞月看了黎浮一眼,补充道,“记得要红色的。”
黎浮只得应下,“是,殿下。”
黎浮走出房间之后,杞月站起身,抬手将自己的外衫褪下,露出了内里的白色里衣。拿着衣服匆匆赶回的黎浮见到杞月一身白衣的模样,不自觉的愣了愣神。
如果说身着红衣让杞月看起来张扬而不可一世,那么白衣,加上右臂的苍白的纱布,便是远离尘世的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拥他入怀。
可实际上也有人这么做了。当然,不是黎浮。而是一道明黄色的忽然出现的身影,站定在杞月的身边,伸手将他拥入怀中。
“寒……”
杞月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有一件明黄色的衣衫披在了身上,衣袍上尚带的暖意让杞月忍不住伸手将大了许多的衣衫紧了紧。
“寒……”
杞月微闭着眼靠在龙夜寒怀里,任凭龙夜寒拥着他,瞬息之间场景转换,而黎浮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忽然消失,又看看手里的红衣,愣了愣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寒……?”已到了龙央殿的寝宫之中,杞月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得到的却是一双手臂将他紧紧搂入怀中,略显急促的呼吸落在杞月的颈间,杞月有些了然的抽出左手反抱住龙夜寒的肩背,轻轻的将脸贴在龙夜寒的肩窝处,开口说道。
“寒,我——”
“你要我怎样对你才好……”
杞月怔住,这是第一次,他听到龙夜寒如此虚弱的声音。
你要我怎样对你才好,杞儿……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要掌控千针阁,我便将千针阁给你,你要与前世故人了断恩怨,我便放手让你去做,你与无恋、无尘、无澈之事,我亦不去干涉,可是杞儿,你知道我看见你受伤的时候,心有多痛么?
你知道我看见那血滴落,恨不能以身代之,你知道我看见你用离火止血,我恨不得冲上去将那黎浮杀了么,杞儿……
这些你都知道么……
龙夜寒敛着眸,忽然一口咬在杞月的颈侧,杞月吃疼的唤了他一声,龙夜寒却又像是心疼了一般,伸出舌细细舔舐着伤处,血液的腥锈味在口腔中弥漫,而紫眸之中,却只有一片深沉,说不清喜怒,却更让人觉得莫名的可怖。
若不是无尘来报,他还不知杞儿今日如此莽撞,杞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寒……”
龙夜寒的沉默让杞月有点儿不知所措,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杞月抱紧龙夜寒,轻声说道,“我知道错了,寒。”
他今日,原本不该如此大意的,若不是身上的伤,寒也不至于如此……
龙夜寒叹息一声,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呼吸,待再次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杞儿,我不说第四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受伤,否则……”
“我知道,寒……”杞月攀着龙夜寒的脖颈,吻上那紧抿着的优美唇线。
他只是想要与龙夜寒在一起而已,只是在一起,只是在一起……可是有些人,却连这最后的一年余时间都不肯给他。所以,想要将他从龙夜寒身边带走的人,他都会,一律杀之。
第二八零章:暗涌,云起
天微微亮,龙夜寒却已经醒来了,他撑起身子,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杞月,伸出手,轻轻抚上杞月的侧脸。杞月的右臂被纱布裹着,单独放在了锦被之外,那刺眼的苍白在满是繁复花纹的寝宫之中,显得无比突兀。
龙夜寒抵头望着这张稍显疲倦的脸,昨日在这床榻上说的话,还犹在耳边。
杞儿,你要记着你答应过我什么,不可受伤,不可离我而去,不然的话……
龙夜寒眯了眯眼,一丝寒芒在深紫色的眼眸总一划而过,转瞬,却还是一片温柔平和,丝毫不见那恍若是错觉一般的冷厉。
可是龙夜寒那细微的变化却被怀中那应该是熟睡着的人感觉到了,杞月微微睁开眼,暗哑着声音喊道,“寒……?”
龙夜寒微微一惊,不动声色的将心底所想一一敛好,挑唇轻笑,安抚道,“无事,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杞儿再睡一会儿吧。”
“恩……”见龙夜寒真是没有什么事,杞月往龙夜寒怀里蹭了蹭,又接着睡了。他还记得昨日答应过寒,从今往后,不可私自行动,就算是朝议,都要在他身边。
只是两人都未曾考虑,杞月这般突兀的出现在朝堂之上,会给文武百官造成多大的震撼。
所以当杞月与龙夜寒一同走上赤璃殿之时,对着大臣们一个个忍不住偷偷瞥过来的奇怪眼神,杞月也禁不住皱起了眉。
不就是上个朝么,都是些七老八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的,让人看着心烦。杞月有些不耐的在大殿之中寻了个位子坐下,那些个大臣们才稍稍松了口气。而前次与林夫子陈式明等人一同求见杞月的人,却又都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