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愿（四）——白洛

“自然不会拒绝。”

因为那时候，没有人想要守护，而东离，并不需用刀剑来治理。可是今时今日，却已经有一个人住进了他的心，叫他无论如何，都不愿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龙夜寒勾着唇，微眯着眼看着手里这把未带剑鞘的紫金宝剑，猛的一收紧手，剑刃割破皮肤，流出的血液染上耀天剑，顿时一阵强烈的光芒爆发出来。

而龙夜寒却是眼神沉沉的看着手里的耀天在那阵光芒之中渐渐模糊了形体，叹息似地说道。

“亦，没有理由拒绝。”

为了，他要守护的人。

第三零六章：绕道，洛辰

一走出铁匠张的铁匠铺子，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远远的巷口，夜莺坐在车夫的位子上，显然是在等着两人。

龙夜寒拉着沉默的杞月上了车，却不想帘子刚一放下，杞月便扑到他身上，狠狠地朝着他的唇吻下，啃噬辗转，纠缠不休。

杞儿……

龙夜寒任由杞月动作，手边的耀天已放到了一边，腾出手来按住杞月的肩背。微勾着唇，仰头加深这个吻，晶莹的细线顺着他的唇角落下，竟将他的脸衬出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意。

他知道此时杞儿想表达什么……

那双浅紫色的眸子里，依稀泛起的水雾，夹杂着说不出的光芒，杞月的手就那么急切地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紧紧地将他按在墙上。

寒……

龙夜寒慢慢将杞月抱紧，两具身体慢慢紧贴在一起，杞月勾着他的脖子，任由龙夜寒将自己慢慢按到地上。

马车富有规律地轱辘声里，细微的水泽之声渐渐遮掩不住。

而夜莺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赶着马车，一双平淡的墨色眸子似乎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主子，到了。”

夜莺将马车在下榻的客栈前边缓缓停下，出声提醒，却没有即刻将帘子掀开。

一会儿过后，龙夜寒与杞月才从里边出来，夜莺的眼神扫过两人唇边的笑，以及微乱的衣襟，敛下眸，沉默地看着那两个牵着手的人从自己身前走过。

直到两人快要进入客栈之时，夜莺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开口道：“主子，洛辰公子明日晌午可至毫阳。”

“知道了。”

远去的两人脚步一顿不顿，龙夜寒低沉而随意的回答亦渐渐远去。

不远处正在擦着桌子的小二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亮光，却因为低着头而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二日晌午，洛辰的马车果然到了，却比预料的要晚了两个时辰，夜莺将洛辰带到客栈里头，而驾车的沉依旧是带着让人看不清面容的兜帽，不发一言地牵着马去了马厩。

“洛辰公子，主子在上面等你。”夜莺面无表情，若不是气息沾染着脱不去的阴冷，看起来倒是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他稍微转眼看到了安置好马车过来的沉，接着说道：“沉公子，小主子让你上去。”

沉对着夜莺点了点头，也不理会一旁面色还有些疲惫的洛辰，径直往楼上走去。许是同类的缘故，他与夜莺、无澈等人，从来都是相互看不顺眼的。

洛辰却是对着夜莺道了声谢，才走了上去。

厢房里，杞月与龙夜寒坐在一起，两人各拿着一小碟点心，嬉笑着相互喂送，那场景，如何看都不像是在等人。

感觉到洛辰与沉的气息，杞月才从龙夜寒身边站起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刚要抬起袖子擦擦嘴，却又被龙夜寒给拉了回去，重新坐在了他怀里。

“又不是第一次了，杞儿……”

龙夜寒低笑着，抬起手指细心地将杞月唇角沾着的些许碎屑一一抹去，末了，还就着那沾着点心碎屑的手指，放到唇边，伸出舌舔了舔。

杞月微红着脸抬头望进那双深紫色的眸，竟有些脸红心跳之感。

这样的龙夜寒，实在是有些魅惑众生的味道……

可是杞月却不知道，在龙夜寒眼中，此刻红着脸微张着唇，双眸水光泛滥的他，才是真正的妖孽。

“杞儿……”

龙夜寒正待说什么，门却忽然开了，两人双双抬头，见到洛辰与沉一前一后走入房间，洛辰低着头敛着眸，一头青丝掩去了脸上的表情。而沉却是眯着眼，对着龙夜寒怒目而视。

虽然没有摘下的兜帽让沉的脸的轮廓有些模糊，却并不妨碍两人从那双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眼瞳中，看出那些并不曾掩饰的怒意。

那种光芒，带着幽幽的像是月夜之下狼眼中的那种颜色，像是要在下一刻将那个看不顺眼的男人整口吞下似的。

“沉。”

杞月开口道，微微皱眉，他不喜欢沉此刻的眼神，更不喜欢此刻沉用这种眼神看着龙夜寒。

沉果然收敛了些，虽然他已经低下了头，但龙夜寒仍能感觉得到，那双惨绿色的并非人类的眸子，正带着某种欲噬之而后快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还真是不敬呢。

龙夜寒低下头在杞月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却并未说什么。因为沉，并不是他的属下，而是杞月的。

感受到那股视线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变得更加愤怒，龙夜寒轻轻勾起唇，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语气：“坐。”

“国师大人的身体如何？”

预定出发的前一天，东离国师及云大师忽患疾病，虽并不严重，但却隐约昭示着国师将来的身体情况堪忧。

龙夜寒早些时候许诺将洛辰一起带走，送回北辰，这时却不得不让洛辰再在东离皇都里呆上数日，给及云大师调理身体，正好沉的能力对于及云十分有益，便也将他一同留在了那里，而他们几人，却是按时出发了。

当然，这是出于公利还是私心，那便没有人能说得清了。

在经过了几天的诊断，及云大师好了些之后，洛辰才将调理身体的药方留下，登上马车追上几人的步伐。

而龙夜寒与杞月几人，却是依着这个借口，在此处多停留了几日。宫外难得的悠闲自在，又兼之父子关系不曾与人知晓，两人之间那些肆意妄为，自是不必多说。

被问到话的洛辰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答道：“回陛下，国师大人年纪已大，身体功能已开始衰竭，如今虽悉心调理，也只能暂缓衰老速度而已。”

龙夜寒微微皱了皱眉，却不知是为了洛辰话里的意思，还是因为洛辰开头的那一句“陛下”。

“国师的身体我知道，尽力而为便是。”他瞥了洛辰一眼，淡淡地说道：“身于宫外，称我公子便好。”

他还不想让他们的行踪被有心人识破，进而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洛辰微微一惊，点头道：“是，洛辰知道了。”

接着，便是一阵有些压仰的沉默。

杞月一直斜躺在龙夜寒怀里，勾着手指玩弄着龙夜寒的发，这时，才忽然抬起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沉，笑容明媚，“沉，你怎么就跟来了呢？”

他此前，可是要他留在皇城的呢……

沉微微低头，避开杞月过分明亮的眼，前世跟了杞月几十年，沉自然知道，他的主子这是有些生气了。

他张合着嘴，暗哑的声音从兜帽下发出：“沉自作主张，请主子责罚。”

杞月轻哼了一声，眼眸里却不带一丝暖意：“自作主张？我亦不知，这些年，你倒是学了些好的。”

沉低着头，面对杞月这明显带着冷意与嘲讽的话语，他只有沉默。

“罢了。”杞月忽然勾起了唇，浅浅的眸里盛满了说不出的兴味，他想起了善药堂的那个人，想必，此人此刻的表情，也是很有趣。

“既然你要跟着，那便跟着吧，只是，别让我看见，嗯？”

冷芒忽然毫不掩饰地朝着沉射过去，沉的身子微微一颤，连声“是”都未曾应，便倏然消失在了房间里。

他知道，他的主子对于上一次刺杀龙夜寒之事，仍是心怀不满的。

沉一走，洛辰也站起了身，匆匆忙忙地告了退，离开了房间。

关门的声响传入耳中，龙夜寒看着杞月还未褪去的寒意，只觉心中一动，便已倾过身去，刚要吻上那两瓣红唇，杞月却忽然从他怀里站起，轻笑着走了出去。

那双浅紫色的眸里，是只有龙夜寒才看得懂的狡黠笑意。

“寒，该启程了吧，去罗狮岭……”拿回他自己的东西。

龙夜寒抚着额，不住低笑，他的杞儿啊……

第三零七章：雪铃，毒发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马车微微晃悠着朝前边驶去，杞月躺在铺满兽皮垫子的车厢中，一手拈着糕点，一手掀开帘子往外边望去。

龙夜寒坐在他的身旁，靠在车厢上，视线落在身侧那个眼神灵动的红衣少年身上，勾起的唇角带着说不出的笑意。

暖暖的阳光从被掀开的帘角旁擦过，柔柔地落在两人的身上脸上，那红色的和白色的衣上，竟都好像蒙着一层说不出的柔光，灿烂如斯。

“寒，从此处到罗狮岭要走多久？”

杞月啃着糕点，或许是从上头泻下来的阳光微微有些晃眼，他半眯着眼朝上方的龙夜寒看去，却不知自己被阳光照得愈加清澈透亮的眸，衬上那话语中悠悠然的慵懒，会是怎样一番诱人景象。

虽然被那景象夺去了片刻呼吸，可龙夜寒还是笑着说道：“以雪铃马的脚力，大约三天之后便能到达，杞儿可是等不及了吗？”

龙夜寒的手不知何时已抚上了杞月的脸侧，并顺着那线条往下抚去，很快便过了颈侧，在锁骨旁流连了片刻之后，竟用手指勾住了领口，似乎稍微用力，便能将那外层的红衣就此褪去。

杞月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龙夜寒在自己胸口上作乱的手，抬眸笑道：“寒的定力怎么越来越差了？”

他可不记得他曾如何……

杞月弯着眉眼，笑容狡黠。

龙夜寒凝视着他的脸，看着手下那白皙的近乎通透的肤色，想起某些时候这片通透的白皙会在自己身下染上魅惑的绯色，便低低地笑着，眸色渐渐深沉。

“杞儿不知，你只是这般，便足以让我——”

马车猛然一顿，巨大的前倾力让躺着的杞月朝前边滚去，龙夜寒伸手将杞月揽入怀中，杞月只听到些微暗哑的嘶鸣声，便觉得整个马车都不受控制地向前翻滚而去。

车厢剧烈地颠簸着，甚至倒转，被龙夜寒抱着，无处着力的杞月只好抱紧了龙夜寒的脖颈，回头往晃动的窗帘外边望去，看见已然有些倾倒的景色，眼眸一眯，还未有动作，便听见龙夜寒一声冷哼，车厢猛然炸开，声响刺耳。

细碎的木屑被凌厉的风裹着打在两人身上，待全然站定，龙夜寒才移开衣袖，将掩在怀里的杞月放下来。

“怎么回事？”

杞月回头看去，却见他们从宫里带出来的马车都化为了一堆破碎的零件，马匹倒在地上，口鼻溢血，一时没有了气息。

无澈等人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也是被劈成了两半，无澈扶着不会武功的无恋站在路旁，无恋脸色发白，眼中惊恐未去。而洛辰倒是白衣飘飘，悠悠然站在一旁，丝毫不见才从险境中脱身的惊慌。

只扫了众人一眼，杞月便将注意重新放回那八匹倒地的雪铃马上。

原本杞月等人出宫时赶了两辆马车，洛辰来时也赶了一辆，只因沉被令消失后无人驾车，便将洛辰原先乘坐的那辆马车留在了客栈里，左右洛辰、无澈、无恋共乘一车亦不显得拥挤。

只是谁料得到，竟出了这种事情。

杞月眯着眼看着这一地残骸，幸好已是出了城，如若不然，不知还会引来多少风波。

忽然，洛辰迈步朝那几匹雪铃马走去。

众人看到他蹲下身，伸出手，用手指沾了一些马口中溢出的血迹，轻嗅了一下，眉角却已皱起。

“是毒。”洛辰站起身，轻轻说道。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瞬间滞了滞，毒吗？谁有那么大的胆量，在寒帝所乘坐的马上下毒？

再说了，雪铃马与普通马类有所不同，能毒倒普通家畜的药物，放在雪铃马身上也不一定奏效，下毒之人，又是如何知晓这外表与平常白马丝毫无异的，会是天下珍品雪铃马？

众人神色，皆是凛然。

龙夜寒眯着眼看着地上的一片残骸，只片刻，便果决地拉着杞月朝城中走去。

“回城再议。”

随意找了间茶楼坐下，几人端着茶，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小二端着点心送过来，一直低着头，众人身上沉沉的气压让他连头都不敢抬。

杞月倒还是自在得很，对着那些点心挑三拣四，把下巴放在桌上，一边把糕点往嘴里送，一边抬起眼睛看着众人脸上的肃然之色。

“夜莺，去查一下怎么回事。”龙夜寒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眸色深沉，却也未见明显的怒意。

杞月趴在桌上，懒懒地说道：“澈跟夜莺一起去。”能有胆量对他们下毒的，不是傻子，便是疯子，“蝶也去吧。”审讯之事，蝶做最为合适。

龙夜寒笑了笑，他原本只是打算查探一下是何方势力，未曾想杞儿却是直接想要那人的性命。

杞月打开龙夜寒在自己发上抚着的手，垂下眸戳弄着盘中的糕点，一丝猩红闪过那浅紫色的明澈。

好像，有些人并不想要他好过呢……在这最后的时间里……

“既然如此，无恋与无尘便去东市买两辆马车。”龙夜寒吩咐道。

接到命令的几人都站起身离去。剩下龙夜寒、杞月与洛辰坐在这里，三人相对，却是无言。

龙夜寒看着杞月一盘糕点接着一盘糕点地吃，不由得皱了皱眉，伸手握住了杞月伸向第五盘糕点的手：“别吃太多。”

杞月还是趴着，抬起眼瞥了龙夜寒一眼，话说得却是理直气壮：“我饿了。”

龙夜寒唇边带笑，却有几分无奈，刚要说什么，却看见洛辰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诺诺道：“洛辰回去分析一下药性，看是何种毒……”

说着，便朝外边走去，身后似乎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但他却没有听得清。直到跨出了茶楼，他才猛然松了口气，有些瘫软地靠在门框上，抬起手遮住前额，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那两人之间，即使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语，他也总是觉得，除了他们彼此，旁人都是多余的，无论怎么做，都不能插入他们的世界，连窥视，都做不到。

“杞儿饿了，也不能用糕点填肚子……”

隐约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洛辰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跨步走了出去。

关于糕点与肚子饿，最后的结局是，两人换了一家酒楼，龙夜寒点了几道小菜，虽然比不上宫里的精致，但也是鲜香可口，引人胃口。

龙夜寒看着杞月低头猛吃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时不时地给他的碗里添些菜，揶揄道：“杞儿下次可别再赖床了。”

就是因为赖床没吃早膳，才会一路腹中饥饿，这次出了意外，才能回城用膳，如若是不能，岂不是要饿上好一阵子？

杞月轻哼了一声，模糊不清地说道：“谁叫你昨晚……”说着，杞月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龙夜寒一眼。

若不是他做得太过，他又怎么会起不了床？

龙夜寒低笑着，倒了杯水放在杞月手边，和声道：“我给杞儿赔罪……”

杞月还没吃完，几人便都已经办完事回来了，无恋看到杞月嘴边沾着饭粒的模样，却是抿着唇将脸转向一边，笑意忍得十分辛苦。

龙夜寒拿出手帕给杞月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问道：“查出来了么？是何种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