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脱下薄衣外套放到了一旁,随手便将一把重达五斤电锤单手执起,转头说道:“贺先生,您吩咐工作吧,我甚么都行的。
”
肥贺呆呆的看着赵兰矜将电锤轻而易举的扛到了肩头,在呆呆的看他另一手拿起铁铲,当下心里“格登”了一下,嘿嘿的笑了
起来,“那个……我还不知道您老大名……”
赵兰矜浅浅一笑,那笑容如春风轻掠,沁人心底,肥贺只觉眼前亮晃晃的,似乎看见了手持电锤铁铲的斯文青年身旁雀鸟啾啾
,百花齐放,明摆着一副春风少年的诡异画面。
肥贺瞧的有些傻了,赵兰矜叫了数声“贺先生”这才将他叫回了魂,他咋了咋嘴,掩饰着尴尬,说道“那个……排骨……呃…
…不是……先生贵姓……”
赵兰矜轻声一笑:“我姓赵,叫兰矜,与您的排骨精的称号里刚好有一个发音相似,贺先生就叫我小赵或者干脆排骨矜也行阿
。”
毫不芥蒂对方排骨精的贬低称呼,赵兰矜大方幽默的的介绍着自己,肥贺当下对这貌似弱不禁风,实则深藏不露的小子大有好
感,用力的一拍他的肩头,大笑道:“好你个赵兰矜,以后你就是老子旗下的排骨矜,记得见着了唐三藏可别忘了老子的好处
,老子要最肥的那一块知不知道。”
说着哈哈笑的挽住赵兰矜臂膀,领着他到了自己负责的工地。
肥贺怎么也料不到看似文弱雅秀的男人不但胁力惊人,更是刻苦耐劳,勤奋不懈,中午前只见他在大楼里拿着电锤层层的钻墙
打洞,别人一天的工作活,他半天完成,而且洞打的细致到位,毫不含糊,到了下午则开始和水搅泥,协助他人拌起了土,更
是动作迅速的抹砖漆墙了起来。
肥贺见他像个拼命三郎般劳碌着,终于明白他们那个柱子老大为何一再强调要好好关照此人,照这人工作的狠劲,一天两天还
成,十天半月下来,只怕是非要伤筋动骨,形成职业伤害了。
眼见他坐在高梯上抹墙抹的专注,肥贺终于忍不住把他叫了下来,“排骨矜,别干了,你都做完了,别人做甚么去,休息休息
了。”
赵兰矜身上脱的只剩一件无袖汗衫,裸露出了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肩削若素的背影虽然略显骨感,但卸下裹身的衣物后,只
见他双臂肌理匀称,脊梁挺傲如松,那给人感受的不再是瘦削纤细的柔弱,而是刚强坚韧的力量。
他听了叫唤回过了头,肥贺见他工地帽戴的歪歪斜斜,额头上涔涔汗滴,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了前额后颈,身上的白汗衫更是已
经灰溜溜一片,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但是那眼神那神态那抹笑容,却一再显示了他的从容自在,安定若素的处世态度
。
“我再一会便好……”他淡淡的回应了肥贺,转头再次抹起了泥墙,一旁几个的工人见肥贺如此关注这人,纷纷起了哄,“喂
,肥老,您老嚷嚷工程进度落后,怎么这会到不让人干活了,就叫他休息,我们难道不是人嘛?”
“是阿肥佬,虽然是柱子老大带来的人,也不能摆明的偏心眼阿……我们也是人,我们也要休息……”
“肥佬,都一整天了,今天就这样散了吧……”
“是阿,发工资发工资……老子等会要把妹喝酒,肥佬,那小子不休息,我们休息去,反正今天的工也差不多,明天再来吧。
”
肥贺想不到自己才吆喝一句,就被旗下的工人给吐槽抗议,老脸上登时涨的通红,气呼呼的骂道:“你们这一群缺胳膊歪腿的
混帐家伙,一天到晚偷懒混赖,做事没个劲头,还给老子挑东捡西,抱怨连连,老子工程延误还不是你们搞的,人家一个排骨
精顶您们十个猪八戒,还想跟我要工资,没门,今天一个个要没做到自己的量,你们谁也别想走,就只有排骨矜可以下工,你
们全给我留下。”
话出,登时一阵哗然,怨声四起,肥贺哪里理他们,一迳的叫下赵兰矜,赵兰矜深知工地文化,想要管理这些五大三粗的劳动
者,软硬兼施乃必然手段,这时是肥贺发威的时候,自己说甚么都不能忤逆无视,他二话不说俐落迅速的爬下梯子,肥贺向前
一拍他的肩头,跟着大喝一声:“他妈的谁要是也做成了排骨矜今天的份量,老子不但提前发三天工资,还请酒吃饭,让妹妹
给你们秀钢管,谁要敢再抱怨,行,工资照发,但是明天起也不用来见老子了。”
不待唉声遍起,肥贺已拉着赵兰矜出了自己负责的区域,到了临时搭建的工寮,这才微微叹口气:“排骨矜,亏你机灵,这些
人就是这么犯贱,反倒让你看了笑话。”
赵兰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肥贺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青年,忽然皱起了眉头:“我说小赵,不是我肥贺倚老卖老,像你这样
白面书生,就算不是坐办公桌的,也是个白领阶级,怎么会想做这种低下的劳力工作,虽然说出卖劳力没甚么不好,但跟你的
气质一点都搭不上边,你在这里做,迟早要吃亏的,我说你是不是欠钱,这样吧,老子虽然穷,身上几两还是有的,要不我给
你周转。”
赵兰矜听闻,心里不觉一阵感动,虽说人情冷暖,但是越是底层的工作者,往往待人却是最为真诚,他忍不住反手握住肥贺的
臂膀,对着这个初次见面却心地善良的老好人绽放出最动人的笑容,只听他轻声说道:“贺老,谢谢您,我甚么都不缺的,能
认识您就是我最大的收获,不管怎样,您的工我一定协助您完成,这是报答柱子,也是报答您……”
肥贺愣愣的看着他那春风和煦的温暖笑容,真挚恳切的感激之语,不知怎地,竟升起了爱惜保护的心情,只想着如果自己有一
个儿子能是这样也就老有所终,夫复何求了。
他心里想着,随即便动作了起来,一手大力的拍向赵兰矜的背脊,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你个排骨矜,老子罩定你了。”
话才落,随即一声爽朗的声音笑着,“喂……肥贺,我兄弟今天蒙你关照了。”两人一起转头,便见齐亨柱大剌剌的从工寮里
走了出来,到了赵兰矜跟前便伸臂挽住了他的肩头,顺势将重量倚到了他的身上,朝着肥贺嘻笑说道:“如何肥贺,我给你找
了个好帮手吧。”
随即转头对赵兰矜说道:“阿矜,累了吧,你到我宿舍漱洗一下,先歇一歇,今天傅阳建设的吴经理突然来视察,还带了一大
票子的人,问东问西的搞的我心烦的很,我们现这边还要交待进度,等散了我再带你回去吧。”
赵兰矜听了忙说道:“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齐亨柱正待不依,后头却已经传来了数声叫唤:“齐主任,齐主任,您快回来,快要该您报告了。”
齐亨柱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头,竟有些不耐烦,朝赵兰矜耳边低声说道:“简直莫名其妙,平日也没见这些高官贵人出巡过,
就不知道今天吹了甚么风,那个一向狗眼看人低的吴经理不但突然带着一群穿西装的禽兽出现,还对其中一个长得像娘们的公
子哥鞠躬哈腰,马屁拍的都要起鸡皮疙瘩,我实在受不了才想尿遁,谁知道还给我搞个啥进度报告,妈的,老子想吐。”
低声咒骂间,只闻那边催的一声比一声紧,只得转过身,叫道:“知道了,去不就得了。”
一拍赵兰矜的肩头,不容人拒绝的说道:“你去我宿舍洗一下,瞧你脏的,我一会就回来,记得等我。”说着转身就要往办公
室而去,哪知才走了一半,突然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鱼贯而出,最先出来的则是丰圆玉润的吴经理,他站在门口,一个个陪着
笑脸,直到最后,等到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与一名身姿修长的青年缓缓走出,随即立马一个趋前,对着青年谄媚说道:“傅先
生,就由小的为您带路吧,这工地路不好走,您小心些才成。”
被唤作傅先生的青年缓缓的转过了头,朝吴经理展露出一抹自信谦和的微笑,随即一个颏首,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还请带
路。”便不再言语。
简单明了客气有礼,却将身为领袖应有的泱泱风范,雍容气度展现的淋漓尽致,更兼他身姿郁秀,容貌俊美,只是这么一站,
这举手投足登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无法令人忽视的万丈光芒,就连赵兰矜也不禁转过头想瞧个仔细,而与此同时,俊美无俦的男子也在不经意间抬头与他目光对
视,仅仅这一瞬间的交会,却是谁也没想到,日后竟带给了他们三人彼此难以抹灭的苦难纠葛。
第六章:隐瞒
“那家伙是谁?”
“唐三藏……”
“……”
“肥贺,你再说一遍?”
“老大……肯定是,绝对是……就是唐三藏……”
齐亨柱瞪着铜铃大眼,随即一脚往肥贺的肥臀踹了上去,嘴上喃喃骂着:“你妈的,我还孙悟空哩……”
话才说完,抬头便见赵兰矜领着那耀眼夺目的青年往他们远远站立的角落走来,脸上说不出甚么表情,但齐亨柱看的很明白,
他那的一向温和谦恭的兄弟,从见到这个人,便一直带着慌张与无奈。
他眯起了眼,低声对肥贺说道:“我他妈的管他是唐三藏还是如来佛,我这个齐天大圣说甚么都要救弟兄于水深火热……”只
听他“哼”的一声,昂头阔步的迎了上去,然后挑衅似的立在了青年面前,微微的笑着。
然而青年目光只是暖融融的直盯着赵兰矜,对于齐亨柱略显无礼的态度彷佛不以为杵,或者要说未有所觉,只等到赵兰矜轻咳
了一声,这才真正将眼光掉转到了眼前高大粗旷的男人身上。
齐亨柱却不看他了,转头对赵兰矜唤了一声:“阿矜……”然而对方却突然的截断了他的话,淡淡说道:“柱子,这位是我们
的旧识,老同学了,现在是傅氏集团的接班人,你负责这一区的豪宅兴建案,便是他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傅阳建设所承揽的……
说到底……就是你我的老板……”
肥贺这个时候也走向前来,刚好便听到了赵兰矜的介绍,当下用胳膊撞了一下齐亨柱的臂膀,低声说了句:“感情好,比唐三
藏厉害的,是个只手遮天的如来佛,大圣,您输定了……”说着嘻嘻一笑,将右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一下,随即朝青年一个
鞠躬哈腰,伸出了手有礼至极的说道:“原来是大班巡视……我们还真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阿……”
青年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微一颏首却不回握,反到转头对着赵兰矜说道:“兰矜,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你,说甚么我们都要去
喝一杯吃个饭庆祝一下,你说可好。”
赵兰矜看着肥贺伸到半空的手就这样被青年忽视,心里猛然一阵不悦,他不着痕迹的向前握住肥贺的手掌,随即一个转身面向
了青年,冷冷说道:“不用了傅先生,您还要视察不是……我先告辞了……”
“兰矜……”青年见他转身说走就走,脸色一变,心里一个焦急,脱口便将他叫住,眼见赵兰矜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知
怎地只感到一阵心虚,连忙说道:“你不跟我介绍一下老同学吗?”说着看了齐亨柱一眼,微微一笑又道“只怕齐同学早就不
认识我了……想不到如今已是我们公司的中流砥柱,我正好有些工地建设的知识想要了解,就一起吃饭,聊一聊吧……所谓教
学相长,我相信我们彼此一定会有收获的……”
这话一出,齐亨柱及肥贺只觉极为诚恳,然而赵兰矜却是脸色一变,偏头露出了为难之色。
原来青年为了留住他,明里冠冕堂皇说是要与齐亨柱切磋指教,但却也暗示出,自己有绝对的权利影响左右对方未来的职场生
涯。
青年摆明利用了他与齐亨柱的交情做为挽留的条件。
“哈哈哈……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齐亨柱坐在工地附近的餐馆中,指着青年大笑出声:“林黛玉……你竟然是那个林黛玉……”
话还没落,只觉小腿一痛,他“唉阿”叫了一声,一偏头,便见赵兰矜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神色有着提醒。
齐亨柱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嘿嘿的讪笑了一声。
青年倒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说道:“你们不记得我,我到还记得您们呢……那个时候就你跟兰矜最为要好,我看的都要忌妒了
……”
赵兰矜听了心下一动,忙截断他的话说道:“濯然……柱子……菜要凉了……快点吃吧……”执起筷子,示意两人用餐,自己
则率先夹了一道吃了起来。
傅濯然,一年多前匆匆一见,匆匆而别,那时他说,我一直记得你,仰慕你,也就是喜欢你,你明白吗?
当时候的赵兰矜震惊异常,也不无感动。然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一个人,那个曾经无情残忍,如今
温柔似水的傅崧青。
与傅家嫡传少东见过的事情,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傅崧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未曾上心,而就在知道了傅崧青与傅家的
恩怨之后,傅濯然这个人,更成了他隐晦深藏的一个秘密。
傅濯然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一个过客,十几年后,此人依旧不曾让他萦绕于心,只因他就执着于一个人,一个让他心魂俱伤也
至死不渝的人。
执念深重,刚烈绝决,其馀便成过眼云烟。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云烟里的这人曾百度千寻,对他未有或忘。
当与他四目交接之时,那欣喜若狂的眼神让赵兰矜难以回避,当他不顾身份快步冲前的时候,他更是突然对这个人有了一份愧
疚。
这个人,虽然在被自己拒绝的时候,是那样的洒脱大度,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是伤害了他。
而现在,他更只会伤害他。
他与傅崧青有着这么深的渊源,是兄弟,是手足,却宛若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傅崧青的伤痛,源自于傅家的忽略与漠视,傅崧青的怨恨,更来自于至亲的伤害与鄙夷。
但是,最为无辜者,却是傅濯然。
虽然傅崧青鲜少提起自身的隐晦,赵兰矜却知道,他恨傅家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与他流有相同之血的人,这人,理应包括了无
辜了傅濯然。
所以他不应该跟这个人有更多的瓜葛,也觉得不应该跟这个人再有来往,但是,对方希冀的眼神,那不惜借用齐亨柱也要挽留
自己的态度,还是让赵兰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赵兰矜私心底其实还是不忍心拒绝这个人的,不忍心拒绝曾经找寻了他一年之久的人,更不忍心拒绝一个与傅崧青如此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