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 下——空心节竹

作者:空心节竹  录入:05-07

吴潇双手枕在头后,看着靳弈辰侧脸优雅的线条,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奕辰,你知道吗?当初我和我家老头子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每天都恨不得他去死,我甚至恨他恨到打算他死了以后都不流一滴眼泪。可是等他真的没了,全身冰凉的躺在白布下面,我感觉我的天都要塌了。刚开始那段时间,我每天做噩梦,后悔的连死的心也有。……所以,我会尽力让咱妈接受我的,但是你绝对不能伤他们的心,知道吗?再怎么说,也是亲人,没有的时候才觉得比什么都宝贵。”

失去亲人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人不知道有多痛,他曾经就差点被悔恨逼疯。这种感觉他已经尝过一次了,决不能让靳弈辰也经历。

靳弈辰垂着眸听他说话,任由他玩弄自己的发丝,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妥协

因为留给白岚的第一印象不太好,第二天吴潇认认真真的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特地穿上了那套老头子给买的西装,显示自己沉稳可靠。虽然他心里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做,白岚也不会多么待见他,可是聊胜于无。

他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尽量让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还是觉得心里没谱,忍不住问靳弈辰,“咱妈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喜欢吃什么?”

“我只知道她喜欢钢琴,至于别的爱好,我也不比你更清楚。”靳弈辰淡淡道。

吴潇停下整理的动作看向自己的爱人,觉得有点无语,明明是一家人,生疏到这个地步。他忍不住低声叹口气,对方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却棘手到根本没处下手,没有攻略,他还真没信心能打动她。

靳弈辰看他似乎有些沮丧,凑过来亲亲他的唇角,安慰道:“我们尽力就好了,不要想那么多,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随机应变……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吴潇瞅瞅靳弈辰,再次耳提面命道:“到家以后,别跟你妈吵,就算她难为我,你也别吭声,听到没?”

靳弈辰道:“我尽量。”

吴潇跟靳弈辰认识了这么久,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是在敷衍自己,正想教训他两句,靳弈辰的电话却响了。

靳弈辰看着手机上出现的名字,略微有些吃惊,说:“是雷院长。”

“咱后爹?”吴潇也有点纳闷,“他给你打电话干嘛?该不会是也想劝你吧?按免提,我也想听听他说什么。”

靳弈辰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按下免提,问道:“雷院长,有什么事吗?”

雷震岗爽朗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小靳啊,就算不愿叫爸爸,叫声雷叔叔也行啊,院长听着多生疏啊!”

靳弈辰淡淡道:“院长,有什么事可以一会儿聊,我和……我爱人中午会过去。”

雷震岗见靳弈辰油盐不进,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昨天都听你妈说了,我认识她这么多年,除了和你爸离婚那一次,还没见她受过这么大打击。”

靳弈辰道:“雷院长来做我母亲的说客吗?”

“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雷震岗赶紧解释道,“我没想分开你跟……是叫小吴吧?唉……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就算我年纪大了,也明白。要是能收放自如,当初看你妈跟你爸结婚,我也就死心了。可是……”

“雷院长,你到底想说什么?”靳弈辰打断他的话,道:“这些话你可以直接对我母亲说,和我说没有用。”

雷震岗一肚子话被靳弈辰堵了回去,哑了一会儿,才闷声笑了两下:“好小子,平时挺斯文的,没想到脾气这么大。昨天你妈回来那副样子,我还不信是被你气的。我就直话直说了,我知道小白一只亏欠你挺多的,她的脾气性格你也知道,要强,好面子,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拉不下脸了承认。可是,说到底她还是个女人,是你妈妈,昨天回来,虽然没表现出来难受,可是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弹琴,早上就感冒了。”

靳弈辰默默听着,没有回应,吴潇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他有点沮丧,失去了旁听的兴趣,打算走开,可是手被靳弈辰拉住,走不开身。

“如果我跟你说,如果你和我母亲结婚,我就再也不回家,你会和我母亲分开吗?”靳弈辰淡淡道。

雷震岗顿了一下,答道:“不会。我等了这么久才能和小白在一起,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会放手。”

靳弈辰道:“我也不会。”

雷震岗叹口气,说道:“我知道,孩子大了就算是父母也管不了太多,她也不该干预你太多了。所以我跟你妈聊了一早上,虽然她还是接受不了小吴,但是也不会强迫你们分开。下午你跟小吴过来的时候炖点雪梨汤带来吧,你妈嗓子有点哑了,你们哄哄她。”

吴潇听完,立时猛然转过身,跟靳弈辰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有惊讶。他一把夺过手机,结结巴巴道:“伯父,我、我是吴潇,您刚刚说的是真的?!”

雷震岗笑道:“你也得好好表现才行,别把你伯母当老虎看,她其实没那么可怕。”

吴潇激动的连连点头,也不管对方看得到看不到,“我会跟奕辰一起孝顺妈的!”

“妈?”雷震岗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你可真不含糊,我就欣赏这样的小伙子,脸皮厚吃四方啊!”

吴潇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把电话还给靳弈辰,靳弈辰轻轻咳了一下,低声道:“这次真的谢谢您了,雷……叔。”

雷震岗叹口气,道:“小靳,别怪你妈妈,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是这种性格,在乎名声比在乎孩子厉害的多,你妈妈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变成这样的性格也无可厚非。她也想做的好一些,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给她点时间吧,好么?”

靳弈辰轻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看向吴潇,互相凝视了几秒钟,吴潇猛然扑向靳弈辰,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

靳弈辰也有些激动,紧紧搂着吴潇的腰,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容易妥协,对于中午的见面,他甚至都做好了与母亲决裂的准备,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易的被雷震岗解决了。

也许父母真的不适合彼此吧,和雷院长在一起的母亲,的确比以前柔软了许多。

吴潇充满崇拜的感叹道:“雷伯父对女人可真有一套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欺世人。

有了雷震岗这个有力的靠山,吴潇和靳弈辰终于放下心,两个人依照雷震岗的吩咐,炖了雪梨汤拿过去。

白岚大概真的病的有些严重,他们到达的时候,刚吃了药在卧室里补眠。

雷震岗似乎真的对同性恋没有什么异样的看法,大概是活到这个岁数见得多了,什么都能接受,在面对吴潇时非常自然,谈笑风生,化解了他的尴尬。

他在心里偷偷想,冰果然还得靠火来化,像是白岚这样冷淡的女人,只有雷震岗这种热情爽朗的人才能捂热。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轻松的氛围在江姨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打破,除了白岚,吴潇最怕江姨知道他和靳弈辰的事。江姨对他们都很好,尤其是对靳弈辰仿佛对自己亲儿子一样,她年纪大了,思想又守旧,让她知道自己关心的两个后辈居然搞在一起,不知道会怎么想。

可是白岚都知道了,大概她也知道了吧。

吴潇拘谨起来,不敢抬头看她,江姨把水果放在茶几上,什么也没说,就进了厨房。

这样的表现,到底是有没有生气呢?他在心里琢磨着,拿不准江姨有没有生自己的气。

白岚一直在卧室里呆到午餐时间才下来,不知是一直在睡,还是不想见到他们。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带着病中的憔悴,可是神情依旧淡漠。

吴潇看到他,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乖巧的问候道:“妈,身体好点了吗?我和奕辰给您炖了雪梨汤,对您嗓子好。”

他抬头瞄白岚一眼,发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白岚裹紧身上披着的薄外套,声音果然有些沙哑,冷冷道:“别叫我妈,我不会承认你和奕辰的。”

吴潇一点也不气馁,挠挠头笑了一下,说:“没事儿,我没奢望您这么快接受我,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跟奕辰一块儿孝顺您的,嗯……还有雷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样一张略带着讨好的笑脸,想起早晨时雷震岗对他说的话,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低声哼了一声走下楼。

雷震岗体贴的为白岚拉开椅子,关怀到:“感觉好点了吗?刚刚孩子们还担心你呢,非要上楼看你,我怕打扰你休息就没让他们上去。不过两个孩子挺有心,煮了雪梨汤给你带过来,真是懂事!”

白岚却不吃他这套,轻轻瞥他一眼,说:“你不和他们说我病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嗓子不舒服?”

雷震岗淡定道:“他们本来想炖鸡汤的,我只是让他们改了个主意而已。”

白岚不再理他,但是神情缓和下来,姿态端庄的坐在餐桌旁,眼神垂着不知道在看哪里。

吴潇拘谨的坐在沙发上,靳弈辰轻轻握住他的手,让他不要紧张。

半晌,白岚突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奕辰的?”

吴潇愣了一下,答道:“挺、挺久的了,大概是十年了吧。”

“十年?”白岚轻轻重复道:“听说你上初中开始,就和社会中的不良青年来往,是么?”

吴潇额头冒出冷汗,答道:“那时候不懂事。”

雷震岗笑笑,打圆场道:“谁年轻的时候没轻狂过?我年轻那会还天天翻墙去打架呢。我看小吴现在就很好,看着就懂事可靠。”

靳弈辰点点头,道:“的确是潇哥照顾我多些,我除了会弹钢琴,其实什么都没有。”

白岚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道:“你的父母也同样你跟男人在一起?”

靳弈辰皱起眉,低声喊道:“母亲!”

吴潇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激动,垂下眼睛,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嗯……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也没什么亲人,就剩我一个了。”

白岚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吴潇一眼,不再说什么,餐桌上陷入寂静。

吴潇笑了一下,打破沉寂,站起身向厨房走去,“妈,汤在厨房里热着呢,我端过来,你在饭前先喝点,开开胃。”

白岚已经懒得纠正他了。

吴潇推开厨房门,就看到江姨的身影在里面忙碌,他顿了一下,低着头走进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声叫了她一声。

“江姨,我和靳弈辰……不是有意瞒你的,就是怕您接受不了。”

江姨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生没生气,吴潇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您……生气了?”

江姨斜着眼角瞥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有什么好气的,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是看我老了,觉得我不了解你们年轻人什么心思?”

她转过身继续忙碌,不轻不重道:“你跟小辰那点事儿,我早知道了。”

“啊?”吴潇懵了,呆呆的张大嘴,惊讶道:“您早知道了?什么时候?怎么……”

怎么没阻止过他们,而且一点都没表露出来过,像往常一样对他们好?

江姨道:“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让太太接受你吧。太太说话不好听,你也别忘心里去,总之,有雷先生在,太太不会太难为你的。”

说完把一碗炖梨汤塞进他手里,推他出去,“别碍事了,拿着犁汤给太太送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家宴

吴潇端着炖梨汤出了厨房,乖巧的放在白岚面前,白岚连看也没看一眼,径自与雷震岗低声聊天。

雷震岗见状,体贴的拿起碗,舀了一小勺炖梨汤送到白岚嘴边,笑道:“哟呵,闻着就挺好吃,这碗汤喝下去,你嗓子就不疼了。来,小白,张嘴~”

白岚被他弄得脸上现出一丝窘色,看一眼靳弈辰,低声责备道:“不要搞这些小动作,孩子还在旁边。”

雷震岗满不在乎:“你不是病了吗,没力气吃东西,我喂你好了!”

白岚恼怒的直视雷震岗,雷震岗皮厚,对她针刺般的视线不痛不痒。无法,白岚终于知道雷震岗这次打定主意要帮靳弈辰,只得接过碗,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吴潇面带喜色,暗暗冲雷震岗比了个大么指,示意他非常有一套,嘴里赶忙问道:“妈,味道怎么样?要是觉得甜下回我少放点糖。”

白岚冷淡的答道:“想要我得胃病,你就多做几次吧。”

吴潇碰了个硬钉子,只能摸摸鼻子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心里明白要想让白岚接受自己,绝不是亲手顿一碗汤就能达成的,也不着急,等饭菜端上来,安安分分的埋头吃自己的,尽量不被挑到什么毛病。

白岚吃饭时秉承食不言的准则,一句话也不说,可雷震岗没有这么多讲究,看出吴潇的拘谨后经常跟他搭话,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让他放松。

“小吴看起来手艺挺不错的啊,在家里的时候你和小靳谁做饭?”

靳弈辰抬头答道:“我手艺不好,煎蛋都能弄焦,所以都是潇哥做,潇哥做的饭很好吃,前段时间我胃有些不好,也是潇哥帮我调理的。其实我们之间,还是潇哥照顾我多点。”

吴潇在一边补充道:“没有,衣服是他洗的,家务活也是分工的。”

雷震岗含笑的看着他们,点点头道:“还挺像回事的,不错,其实能找着能相互扶持的伴儿就可以了,不用非得强求别的。”

靳弈辰道:“潇哥就是最适合我的人。”

雷震岗看看白岚,说道:“你觉得适合就好,以后的日子还长呢,还得是你一个人走下去,只要别让自己后悔就行。”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其实就是交换了一些基本信息,吃完一顿饭,再喝几杯酒,已经慢慢熟悉了一些。

白岚一点也融不进这样和谐的气氛,她与另外三个男士仿佛处于两个世界,那边谈笑风生春暖花开,只有自己这里还处于严冬,她冷淡的吃着饭,冷淡的放下筷子,一句话也没说,就想离开。

雷震岗急忙拉住她的手,问道:“小白,婚礼的事儿,你跟小靳提了吗?”

白岚沉默了一下,又坐了下来,答道:“出了那样的事,还没来得及说。”

“婚礼?”吴潇疑惑道。

雷震岗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带了丝可疑的红晕,答道:“是这样的,我跟小白的婚礼时间定下来了,就在6月25号。我们都不年轻了,也用不着大操大办的,就想请亲人朋友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你们直接来家里就行了。”

“如果不想来的话,不来也没事。”白岚轻轻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她还记得上次跟靳弈辰说结婚的事时他激烈的反应,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雷震岗,她也不能强迫他。

靳弈辰温和的笑了一下,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酒杯,说道:“怎么会不来呢?母亲,雷叔是个好男人,您和他在一起看起来更幸福一些,我不会阻止什么的。祝你们婚姻美满,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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