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其他城镇,就停下来让我们在这里头逛,但看到好吃好玩的却不能买,因为没银两,靳氏帮几个色心重的,只能在
窗外偷看春楼里的姑娘。
客舍自然也住不起,到了傍晚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就围着营火席地而坐,烤猎来的兔肉果腹。我胃口是已经不挑了,但
小兔子、小狗梦里常看到的宠物,说什么我也咽不下。好在行囊很多干粮,足够吃上几天。
「话说今天都没见着小青姑娘,是不是被哪个王八羔子给赎了。」张胖抠着肚脐眼,喝口酒呢喃便睡着了。
靳远吃饱早就枕着夕啸斩见周公。其他人闲聊几句,也都相继而眠。
我躺在地上数星星,可能对野外露宿的草地不习惯,也或许没有辰在旁边,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出门不过第一天而已
,就开始想念靳山庄了……
徒步十几天,接雨水止渴。身上汗味熏得我皱鼻,其他人不爱洗澡,对自己的体味不以为意,在身上抠出虱子还会放进
嘴里,我怀疑虱子有跳进我这边,因为全身痒得要命!
要抵达边境还得绕过两座山,遇到不少越境的行人,服装,口音都有些差异,若有人不识相过来询问我的们来历,靳远
会毫不讳言地说:「人称魑魅魍魉,夺众财、杀他妈!」
然后大家捧腹大笑,看着对方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深山路边有颗大榕树,下面有摊简陋的茶亭,我们在这里歇脚顺便听隔壁桌的趣事。
「听说通缉榜排行为首的刘顶三,已经抓去关水牢!」
「唷!就是见义勇为,最会耍蛇拳的刘少侠嘛!我认得他,他叛什么罪行来着?」
「汉奸……依我看又会给狗皇帝把玩了。」
「唉,贪官恶诈,军充民粮连我故乡那头老牦牛也不放过,盗贼甚是猖狂,见一个抢一个,抢不着就奸一个。这怎么不
去抓呢!来这闯江湖,根本是飞蛾扑火。皇榜已没几位英雄,到时谁来替小老百姓出口气啊!对了,你我相识一场,不
如一块进南京杀个痛快。对了对了,就先做了恶名昭彰的靳氏帮!」
「哈哈,好啊!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区区个小帮派我会怕得?」
「又来个不怕死。」陈少摇摇头。
「这不是靳氏帮首领靳老爷嘛!这次又杀几个人啦?来来来我给你们倒茶——」店老板看到我们就像见到老朋友般,热
情地端了壶茶跟一大盘馒头瓜子。
而隔壁桌两人早逃不见踪影。
靳远啃一口粗馒头问:「近来有何消息?」
老板转头瞧四下没什么客人,小声地说:「喜隐谋反的事被传开,生死未卜,若牵出李胡君,咱们只能赶紧打包找其他
落脚处。」
靳远放下馒头,脸色暗了下来:「喜隐……被揭穿了吗。」
我小声问旁边的廖大哥:「喜隐是谁啊?」
廖大哥脸色也不大好看,语气低沉:「李胡君的养子……虽然没见过他,李胡君跟靳主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也有意反叛
辽廷。靳主用尽各种手段让李胡君入朝廷,好利时机转大局,这些年也是他们父子俩跟我们通风报信,与靳氏帮密切联
系……」
茶还没喝便放下杯子,桌上的食物都没人动过。「若靳氏帮暗中作梗的消息走漏,那派人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意思是靳氏帮会被通缉吗?靳远跟店老板到隐密的角落谈话。大家坐着各怀心思,都不说话。
张眫酒瓶用力砸在桌上:「我在这帮入得久,喜隐当时只有这丁点大,乖巧得很!受什么磨也不会把我们给抖出来。」
「但愿如此……可惜,喜隐受皮肉之苦,靳主与父子俩二十多年的交情。」
靳远还在问李胡君的消息,脸上虽然没哀伤的神情,但我知道他的心在滴血。
后来的路走得挺快,整晚都没睡,隔天清晨就到达辽国边塞。辽宋的边境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只插了旗帜划分区域,附
近尽是荒凉的小山丘,草木枯萎黄尘滚滚,只有一条够马车通行的蜿蜒小径。
一行人就埋在丘顶等待商家经过,然而这一等,又是三个昼夜。
「来了!」
大家赶紧手持武器,伏在丘陵观察这次的小绵羊。
一共才四个人,骑黄马的应该就是店老板。看起来不怎么样,各个都面黄肌瘦似乎很好应付。话虽如此,还是难免紧张
起来,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与外人交手。
「等他们走到隘口就冲过去。」廖大哥拍我肩膀,皱着眉问:「怎么全身发冷,肚子疼啊?」
「我没事……」太紧张了,一不小心漏出寒气。
辰说我是可教之材,最会霜冻刀第一式,却也只会第一式。若使出寒气对付敌人绝对百发百中,但在不能透漏气法的条
件下,用拳脚应对实在没什么信心。
我真的够强了吗?有资格入帮会吗?到底我……
「走!」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走完!靳远是我的目标,我要跟随靳远,保护他,向他看齐。直到永远……
上吧!
「把财留下!」廖大哥挡在一行人面前。
四人赶紧停止脚步拔出配剑,黄马受惊一声高鸣,把马鞍上的商人给摔了下去。商人跌得满脸灰土,捂着胸口害怕地问
:「你、你们是谁……」
「问这做啥!要财要命选一个,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大叔们摆出五花八门的架势,随触即发。我也只能拿出铁剑,
跟他们一块耀武扬威。
商人紧握着剑柄两腿发抖:「不管你们是谁,我最讨厌就是你们无恶不作的盗贼,这是我辛苦挣来的家产,说什么也不
会给你们的!」
廖大哥怒吼,眼看长剑就要往对方的脖子刺下去。我瞪大眼睛——这些人不都是好人吗,难道就这么给杀了?
这时张胖用酒瓶挡住剑锋,吓得商人屁滚尿流跪在地上。张胖依然带着醉态,含糊地说:「欸!我们靳氏帮其实最讨厌
打打杀杀了,看到丘顶上那个人没?」
商人顺着指头的方向望,靳远站在丘陵顶端,背对夕阳玉树临风的样子。张胖打了嗝,在他耳边说:「那就是我们靳氏
帮帮主,要是惹他生气,动起背上的夕啸斩会杀得你片甲不留!」
张胖越说,商人脸色更苍白了:「靳……靳远,靳帮主吗……」
「哟呵——原来你还有耳闻嘛。」他又灌了一口酒:「怎么样?我们不想再看尸体被切成一块块的样子,生命诚可贵,
何必强留几个破铜烂铁?这里到夜晚有大群郊狼出没……嘿嘿嘿,走得过我们,也活不了下一关。就当作疏通一下,大
伙还会护着你出谷。」
马夫赶紧爬到商人旁边:「大爷……好汉不吃眼前亏,银子再赚就有,我们就顺着他们吧!」
商人吞了口水点点头:「好……好……」
张胖大笑:「哈哈——行了!大伙快帮忙搬啊!」
靳氏帮收回武器,将马车上的财物卸下,却没有拍拍屁股走人,真的一路护着他们,也真的有饥肠辘辘的郊狼在附近徘
徊。
还没展现身手就能劫下财物,我越走越闷:「该不会就这样啊?」
「无聊的话,是这样啊!」靳远笑着说。
护送他们出谷后,我们只拿了三分之一的财物,连十个人都不够拿的分量就这样回去很可惜。好在回丘时飞鸽传信,说
几日后又有商人经过。就这样我们又待了几天等鱼上钩,同样是善良百姓,随便被张胖打发几句就了事。
回程的路上以为大家会挥霍一番,结果劫来的财物却不准动用。活生生剥下来的肉我还不敢吃,行囊的食物早就没了,
却怎么也舍不得吃辰给的腊肉。
旅程果然没想象的轻松,虽然没与人正式交手,不过也算学了点经验。重要的是,终于能回辰的身边了。
第七章
靳氏帮满载而归,为了庆祝无人伤亡,也庆祝我平安返乡,反正什么理由都有,穷年度日不如苦中作乐,又开了一坛酒
大干过瘾。辰另外准备我爱吃的酱牛肉,跟一桶药浴泡澡。
辰摊开我的行囊:「腊肉都没动过。」
我不好意思地说:「舍不得吃嘛……」
他走了过来,按摩我紧绷的肌肉。我舒服地叹一口气,摊开手臂躺在木桶边缘。辰眼睛眯成漂亮的线条,弯起桃花色的
嘴角,以及可爱的小酒窝。
我喜欢他微笑的样子,光看着就觉得一切努力都得到回馈,让我感觉到安心的笑容。
我跟辰相处模式没多大改变,只是互看的眼神多了份暧昧的气氛。一样地照顾我,却让我感觉像娶了个妻子……虽然身
分好像互调了。
每当他心情好时会从背后抱住我,突如其来在我嘴唇亲一下,有时会把舌头伸进我嘴里。看不出他嘴巴小小的,却能把
我吻得透不过气、满脸通红。我们都只到亲吻而已,害我半夜常偷跑出去自我解决。
「辰……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刚结束热情的深吻,他趴在我颈窝满足地叹息。
「我不知道……」
熄灯的夜晚,我又问:「你亲我是因为我是哥哥的关系吗?」
他轻轻地笑出声:「兄弟是不会亲吻的……」然后又贴了过来,滑腻的舌头在我口腔里打转。
现在跟辰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暂,为了陪伴靳远我每次都会出塞,快的话一个月就能回庄,晚的话可以拖上一季。几年
联络不上李胡君,李喜隐可能随时遭遇不测,靳氏帮更是加紧出远门,寻找人力资源能否救出李氏父子,并派部分靳氏
帮人士到上京等候差遣。
几次的任务我也与不少人交手,这才让我知道,跟廖大哥的比武根本是儿戏。好几次差点在战斗中丢了小命,同行的朋
友们替我挡不少剑。但我不完全是拖油瓶,实际战斗使我越挫越勇,拳头越来越硬,也越来越迅速。但我知道目前都只
是小角色,因为靳远都只站在丘顶,观察目标从未出手。
观察目标的原因绝不是游手好闲,而是在百人来往从中选一,说服对方加入我们靳氏帮。挑的虽不是武功好、文采翩翩
、交游广阔的人,但都是正人君子。靳远创帮才二十多年,眼光却精准如鹰,目前还未遭到同伴背叛、流露口风。
陈少眯眼望向远处,等待信鸽消息。「应该没人,走啰,打包回家啦。」
「等等!」张胖举起酒,小声地说:「下面有人。」
大家一听便趴在丘陵上,是一位穿着华丽袈裟的蒙面人,那人太过高大壮硕,把衣服撑出裂缝,袖子在他身上变成七分
短,造型十分诡异。他身上只有干扁的行囊,大概只是路径的行人。
「不像从商的,咱们走吧。」我们无趣地打算离去。
「靳氏帮出来——」蒙面人大喊,腔调怪得可以,却浑厚有力。
看对方来者不善,似懂武术,应该是商人派打手来报复,或又是哪个英雄想行侠仗义。大家开始交头接耳……因为有人
带着伤,不便再次作战,这种人遇多了,很快就决定打包回府,但靳远还是紧盯着他不动。
「我叫你们出来!」蒙面人两脚一蹬,拔出剑往我们这边飞来。
蒙面人一跃十丈,居然可以飞这么远。我看呆了,完全没注意他往我这冲,也没注意到剑正朝着我的方向,那人的眼睛
是蓝色的。
「锵!」靳远用石子打偏剑的方向。
蒙面人转头,长剑立即转向他,却被靳远一个侧身给回避。
「好大的胆子!大伙上!」大家怒气冲冲,决定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哈……又被他救一次了,我赶快站起来拍拍脸,拔出剑就拿他来磨练自己的武术吧!
靳氏帮四面包抄,二十对一,虽然蒙面人身处下风,但武功底子很好,于是张胖献出拿门的醉拳、阿吉的少林拳,却打
了一盏茶的工夫还没能让他屈服,对方根本毫发无伤。然而我们不少人被划伤了皮,挑破了肩。到底是我们在攻击他呢
?还是他在把玩我们呢?
这人的招式非常特别,虽然中国人的招术千奇百怪,但都是从基本拳道延伸,相差不远。蒙面人基本功似乎与我们环环
脱节,踏一步点刺攻击,不停以直线前进,招式看起来平凡无奇,却非常快速。在隔挡时会出其不意给你个斩砍,但大
致还是维持刺术。
蒙面人武术比我们强上太多,这样下去大家会筋疲力尽,死在他的刀下……没有犹豫的余地了,我将寒气灌入剑身,先
放下「决不能显露真气」的承诺,再不重击敌人的话,只怕我们都会没命!我冲过去大喊:「去死吧!」
蒙面人没回头。他应该有听到我的怒吼才对,却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刀刃便不偏不倚在他的背划下。
「哼哼哼……」他低沉笑着。划痕已结冻成霜,刚刚那一剑居然只伤了皮肤……「气功是吧?」蒙面人举起长剑,身上
这才涌出滚滚杀意。他持剑回身往地面横扫:「我也会!」
我感觉不妙,赶快后退几步。黄沙如土龙袭卷而来,风沙如怪物咆啸,把我们震飞几尺远,嘴里吃进不少沙子,双眼被
刺得睁不开。依这种情况,睁眼前就会被他暗算。
惨了,大家都会死!揉眼的动作是漏洞百出,下一秒可能随时丧命,我只能打开气孔感应杀气防身。过了好一会时间,
眼睛终于睁开一丝隙缝,黄尘如烟雾散去,大家都还活着。
然而两个影子对立在沙尘,四周一片死寂,每个人视线专注在他们身上,不敢轻举妄动。
靳远两指夹住剑身,蒙面人的剑因此动弹不得,他们就这个姿势僵持不下。这才注意到蒙面人的剑相当轻薄,宽度也窄
,这种剑只有在梦里的电视机看过……是洋剑?
蒙面人持剑的双手因使力而发抖,眼睛微眯:「你就是靳远?」
靳远对这无理的出家人,还能笑出一排牙:「正是!」
敌人掌劲一推,把靳远腾空好几尺,降落后的脚步抓紧地面煞得黄尘又起。
「靳主!」大家紧张地喊着。靳远旧伤缠身,怎么可能应付这棘手的敌人呢?
「早在南国听过你不少传言,你背上的刀一斩千军不胜枚举,我来这里是想开开眼界,是否能打败我?」
「哪里哪里,其实最强的是牢里的刘顶三。」
「废话少说!」蒙面人剑剑刺向他的喉部,靳远背着巨大斩刀还是能轻松躲过。「先把你给做了,再去杀你说的什么…
…刘顶三!」
我们在旁边专注盯着这场战斗,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呼吸也不敢太大声。听说靳远只要没第三者陷害,一对一是从来不
会输人,尽量别打扰他。
在这情况下我只能握紧拳头,深怕他有什么万一。我应该冲过去啊,这正是能保护他的时机,但现在却非常怕死……我
怕,再也见不到辰。
别输啊……靳远。
靳远踢开蒙面人的面罩,丝丝金发飘散开来,蓝眼大胡子,比靳远还老一些。
「原来是洋鬼子,怪不得这腔调。」
「头一次看洋人出家,哪间寺庙来着?」靳远用手镯挡住剑锋,神色自若地说。
而蒙面人只在一盏茶的时间便气喘如牛了,他笑了:「这是宋国某间狗屁庙宇拿来的,他们跟你一样自称无人能敌,还
不都被我给杀了。哈哈哈!只有这件衣服没有染血,可惜不合身。」
他招招狠毒,又刺向靳远眉心:「拔刀!」
「拔个屁!」靳远回避时趁机踢上几脚,但蒙面人速度也不在话下,快如闪电一一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