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听了这话,不由沉思“和西域各国的交往结盟是必须的,汉匈两国多年交战,现在匈奴虽然大败远遁,远远逃开,难保有一日不会卷土重来。西域这个后花园就像是只肥羊,正好供他们修生养息。要想保有现在的成果,不仅仅要从军事上继续施压,更重要的是从外交上孤立他们,让他们得不到喘息之机。这样,我们十多年的征伐才有意义。”
尽管早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听到刘彻再次阐述,张骞依旧不得不佩服刘彻的远见“陛下圣明。”
“朕想在河西置郡,大将军以为如何?”刘彻忽然想通了般,抚掌而笑。
卫青听得这话,沉吟良久,这才缓缓道“在河西置郡好处在于可以保护通往西域的通道,威慑匈奴给西域各国信心,可以放心和我们交往结盟。即使不与我大汉结盟,也断断不敢襄助匈奴,其战略意义不可谓不重大。但坏处在于既然置郡,必然涉及筑城徙民,期间的耗费不可胜数。”
刘彻听了他这话,刚才的兴奋渐渐平息“耗费是肯定的,按理现在的财政应该能负担这桩耗费才是。”
卫青略略欠了欠身,又歉意地看了看张骞,这才道“臣刚刚接到奏章,关东大水,死者已达数千,加之前段时间的大雨雪,今年天灾不断,朝廷势必发巨额钱粮赈灾,这两年恐难以有多余的物资用于置郡。因此臣建议此事宜缓。”
刘彻听罢一笑“大将军所言有理,置郡之事势在必行,但从目前看来还得缓两年。不过,这意思你倒可以透露给乌孙使者。”
既然不能现在就置郡,给个承诺也好,毕竟同西域的交往也不能放松。
对于这个决定,张骞虽然有些失望,对这样的决定却是不得不赞同。毕竟抗击外地也好,加强通商也好,为的都是国家强大富庶,人民安居乐业,如果都饿殍遍野了,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现在国力虽说渐渐在好转,钱到底还是有限,得计划着用。
看看两人珠联璧合的模样,张骞不由感叹万分。
张骞陪着那使者在长安城转了两天,繁华富庶之处展示无余,乌孙使者啧啧称赞,大肆采购,货物在驿馆里堆积如山,张骞暗自担心他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带回去。
两天后,使者入朝参见了刘彻。
未央宫恢弘壮丽,宫阙万重,高台摩天,道道飞廊宛如彩虹横跨天际。乌孙使者刚一进宫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博望侯,这里是天堂吗?”
张骞笑睨他一眼“天子就是上天之子,你说天子住的地方是不是天堂?”
天子端坐高堂,正襟俯视,神情既威严又温和“使者辛苦了。”
乌孙使者终于失去了一贯的从容,有些局促地行参拜之礼,并献上了自己从乌孙带来的几匹宝马,这些马匹高大神骏,在乌孙也算是极品,刘彻见之十分喜爱,当即赐名“天马”。
为了表示欢迎,显示大汉的气度胸襟,刘彻特地在宫中设宴款待乌孙国的使者,并且把他安排在了自己的右下手坐下,张骞因要兼做翻译,便陪在了他的身旁。
张骞对参与宴会的人逐一进行了介绍,乌孙使者听得似懂非懂,却都异常礼貌地行礼示意。
“汉天子果然气度恢弘,不愧是上天的儿子。”坐定后,使者对张骞道,张骞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却见那使者在大臣们身上溜了一圈,忽然悄悄指着对面问“你刚才说他是谁来着?”
张骞虽觉得他这个动作有些失礼,也只得再次介绍“这是我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
“这个官名好长,是干什么的?”
“是我汉军的统帅,内朝的首辅。”
使者点点头“汉军统帅?不像。”
张骞仔细一看,卫青朝服蝉冠,面带微笑,一派温文儒雅,哪里像横刀立马,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你是没看到他披凯挂甲、骑马带刀的时候,否则就不会这么说的。别看他现在温温柔柔的,凶起来可厉害了,匈奴人一听他的名字吓得屁滚尿流。”
“有这么厉害,他叫什么?”
“卫青。”
乌孙使者面露诧异之色,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卫青“他就是卫青将军?”
“怎么,你听说过他?”张倩觉得奇怪。
乌孙使者笑起来“博望侯啊博望侯,我怎么会没听说过他,就是他把匈奴人打得落荒而逃,我们和匈奴可是邻居,据说匈奴人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
“你们见了匈奴人也像耗子见了猫。”张骞暗自补充,却又忽地心念一动。“既然使者知道我汉军的实力,那我就不多说了。我前日觐见了天子,天子有意在河西置郡屯兵,一方面是保卫通路,但主要还是保护西域各国不在受匈奴的侵扰。”
那使者一听这话神情顿时庄重了起来,及至张骞说完,乌孙使者已经完全收起了平日大大咧咧的姿态。
俯身端起面前的酒杯,使者弯腰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刘彻面前,举杯过顶“乌孙国使者努不突恭祝皇帝陛下圣安。”
刘彻抬手示意他平身,那使者站起身来,依旧恭谨“陛下,大汉实乃天朝大国,努不突这几日游长安,但见满街丝绸、遍地黄金,繁华无与伦比,心中十分仰慕。况且陛下威仪四海,汉军战无不胜,今日听博望侯说,大汉欲置郡河西,若能这样的话,乌孙再无顾忌,我愿意回去游说我们国王,与大汉永结盟好。”
刘彻笑容可掬地接过乌孙使者的酒一饮而尽,侧目望向张骞,眼里满是赞许。
虽说明知乌孙不可能完全不顾及匈奴,这番说辞也可能是乌孙迫于军事压力、贪图经济利益的权宜之计,但至少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第166章:骖乘
连续两年的天灾,民多饥馑,朝廷大力赈灾,这才勉强维持了过去。
元鼎四年一开年,刘彻便巡幸雍地,行郊祀之礼,祈祷国泰民安。
卫青皱眉看着行宫内,卫伉趴在案子上正在打瞌睡。卫青几步走过去,猛的一掌击在案上,卫伉睡得正香,被这响动吓得一声惊呼跳起来,睡意全无。
“身为天子侍中,当值的时候偷懒睡觉,成何体统?”
卫伉好梦被打扰,正想发火,一看是父亲,当即吓的低下了头。卫青正想再加训斥,却见刘彻笑着从帷幕后走出来,示意卫伉离开。
卫伉心虚地看了父亲一眼,见他不再阻止,赶紧溜掉。
“他现在还在长身体,多睡会儿是好事。何况他昨晚当值到很晚,辛苦了。”刘彻看卫青一脸严肃,笑道。
“陛下,祭祀是国家大礼,他身为天子侍中,当恪守职责,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似这般当值的时候都睡大觉,也太不知轻重了。”卫青不管刘彻的笑脸,一派正经。
“仲卿这是在怪朕不会教导孩子么?你和去病不都是朕亲手教导出来的?”刘彻假装不悦,虎起脸。
卫青无奈道“陛下,伉儿顽劣,须得严加管教才是,你看他都大胆到什么地步了,小小年纪,连矫诏这种事情都敢做,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不就是冒朕的旨意去调用了几匹御马,有什么打紧的,也没害着什么事。”
两年多前,卫伉和伙伴们打赌,看他有没有本事把御马弄出来给大家骑骑。卫伉居然假冒刘彻的旨意,到大厩丞处调马。大厩丞虽然觉得奇怪,终因卫伉是卫青的儿子,本身也有着列侯的身份,将马给了他。
不久后,事情被捅了出来,廷尉感到十分棘手,把此事直接呈报刘彻。
刘彻看看奏折,随便往案上一丢“朕当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个矫诏不害么,这事朕知道怎么处理,你就别管了。”
廷尉一听,哪里还敢多管闲事,有多远便躲多远。
矫诏不是小事,完全不处理也说不过去,刘彻想了很久,这才下旨夺去了卫伉宜春侯的爵位。爵位虽然夺去了,封户却保留了下来。
由于卫青尚主的关系,即使他和平阳公主有了孩子也可以世袭阳信侯的爵位,因此,作为长子的卫伉虽非嫡子,却依然可以做长平侯世子。这个惩罚最终成为了象征性的举动。
卫青为此曾经找到刘彻,颇为忧虑地道“陛下关怀臣铭感五内,但伉儿顽劣,若不加以教训,只怕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就悔之晚矣了。何况卫伉获罪失侯,陛下还留他封户,这怎么说得过去?”
刘彻不以为然“那个封户本来就是封给你的,朕当初费尽心机才给你凑够二万挂零,为的就是要你比任何万户侯都显贵,怎么可能说夺就夺。”
“陛下,臣的几个儿子毫无半点功劳而被陛下封为列侯,他们根本不知道富贵来之不易,个个顽劣难驯,臣担心……”
刘彻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仲卿啊,你这个人对别人都挺宽和,为什么偏偏对自己的孩子这般严厉?”
“陛下,所谓树大招风,身居高位者必须要有相应的能力,否则便是自取其祸,臣这样也是为了保全他们。”
刘彻叹道“还是仲卿想得长远,不过小孩子好好管教便是,朕想好了,既然仲卿没有时间管教,就叫伉儿到宫里来做侍中,朕帮你管着如何?”
卫青听刘彻这样一说,不好再接口。不久,刘彻就下旨,封卫伉为侍中。
卫伉进宫后,刘彻对他非常宠爱,事事包庇。
卫伉本就顽劣,这样一来更加不可收拾,令卫青大为头痛。今日见他当值时居然打瞌睡,本想借机教训一番,没想到又被刘彻搅黄了。
看看刘彻,卫青不知该哭该笑。
“仲卿,朕想到处转转。”刘彻忽然说,目光闪闪发亮。
卫青望望门外,宫卫森严。
“好,臣这就去调集侍卫,陪陛下一起去。”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刘彻拉住手腕拽了回来。
“朕不是说这个。朕要巡幸天下!”
被刘彻的话惊了一跳“陛下!”
“朕说过,要和仲卿一起行遍我大汉疆土,看看朕所拥有的、仲卿所守护的这片河山究竟是什么样子。”
“陛下!陛下走了,朝堂怎么办?”
“据儿已经十五岁了,也该学着理政,现在国家安定,朕这一走,就让他监国应该没有大碍。”
“陛下!”卫青还想说什么,刘彻却不容他再反对“仲卿,朕意已决,你得陪着朕。”
看着刘彻兴奋的模样,卫青的脸上渐渐浮起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哦,对了,到时候大将军可得骖乘,你可别忘了。”刘彻忽然很严肃地道。
虽然平日刘彻出门卫青一直都骖乘,但毕竟道路不远,一两日便到,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但巡幸天下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载,自己骖乘就明显有些不对。
这些年来,两人常常厮守在一起,开初是往念园跑,后来刘彻实在不耐烦了,干脆说内朝官员辛苦,经常处理事务到半夜,还得值宿,于是开辟了间宫室专门给内朝官员休憩之用。以卫青的身份,自然有一间专门的宫室,这里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两人新的私会场所。偶尔在此相会,不必再往外跑,刘彻觉得方便不少。
其实两人的关系早就众所周知,这番做作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刘彻的单子渐渐大起来,兴起时便想尽办法把卫青骗到自己寝宫,共度良宵。
卫青知他的把戏,也由得他任性。但随着后宫数年无出,窃窃私语之声难免传入耳中,卫青也觉得两人该收敛些。
“唔,陛下,车仪自有礼制,这样恐怕不妥。”
“啊,对了,礼制!礼制国家之本,不可废弛,仲卿说得有理。”刘彻的样子似乎很苦恼,抱着头冥思苦想。
卫青对着他点点头,也是一脸严肃“陛下圣明!”
刘彻忽然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看朕这记性,这么大的事情都忘记跟大将军说,该死。”说道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卫青见他不说话,只是望着他也不做声。
刘彻这才道“车仪礼制刚刚改了,以后天子出巡由大将军骖乘。”
卫青瞠目结舌,半晌才道“礼制也是随便改的么?”
“三代不同礼,五代不同法。法礼之事本就合时而定,该改的自然要改。大将军应付战场千变万化且游刃有余,怎么现在说起这话了。”
眼前卫青的模样,刘彻忍住笑“大将军看来是不信啊,要不我们把太常卿叫来问问?”
卫青眼睛闪闪,定定神“不用了。”
“唔,看来仲卿还是信任朕的嘛!”刘彻哈哈大笑,满心得逞的快意。
卫青忽然发现自己钻进了刘彻的套利,被他耍的团团转,不由汗颜。刘彻忽然凑过来“仲卿不纯洁啊!”
“臣怎么不纯洁了?”卫青奇道,不纯洁的该是他才对吧!
“你以为朕叫你骖乘是做什么,嗯?”听刘彻问得这样直白,卫青不禁有些脸红。
“看吧,脸红了吧,朕就说你想歪了。天子出巡,太子监国,但太子毕竟还年轻,遇到重大事情难以决策,定要快马奏报,由朕来定夺。朕让大将军骖乘,无非是为了方便商讨国事,难不成到时候还到处找你,那多不方便?莫非你还以为朕想在车上对你做什么?”刘彻暗笑,这番说辞自己早就准备好,为的就是看卫青发窘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红晕便会从脸上一直延续到脖子,再发散到其他部位,让刘彻想咬上一口。
“臣……臣……,真的么?”卫青被刘彻将得说不出话来,只好问道。
“当然是真的。”朕可不算说谎,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刘彻觉得世界上真是少有这样能公私兼顾、两全其美的好事。
“礼制,国家之本,大将军这么在乎礼制的人,想必是不会违制的。”看卫青紧张的模样,刘彻放缓声音“不过大将军放心,以后只是出大驾由大将军骖乘,法驾和小驾叫个侍中就可以了,也不能随时麻烦大将军不是?”
“陛下圣明。”卫青松了口气,大驾千乘万骑,动得不多,应该,应该没什么吧?
而此时的刘彻却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出门只要超过三十里,就一定要出大驾。反正自己爱讲排场,这不是挺好的么?
想象卫青发现自己上当后满心苦恼又忍住不吭气的样子,刘彻觉得很期待。
第167章:赠刀
虽然已经入冬,天气却并不寒冷,相对于这样的天气,銮驾门窗上厚厚的帘子就显得过于密闭了一些。
“陛下,外面人很多。”
“朕知道,我们都忍着点不要吭声就是了。”虽然道路已经一再平整过,依旧有些颠簸,若换了其他时刻刘彻多少有些不悦。但此时却恨不得路再坑洼不平,车再颠簸得厉害些才好。
“别动,小心弄出声被外面的人听见了。”趁着卫青一卸力的机会,刘彻的手已经探入袍服的下摆。
“陛下!”卫青的脸都红了。
“都这么多年了,仲卿还害什么羞?而且……”刘彻笑嘻嘻地凑近卫青,“我们从来没在车里做过。”一边说受伤毫不停留地卖力抚弄。
卫青被撩拨得心神激荡,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了刘彻的头。
刘彻“吃吃”笑起来,翻身将卫青压在厚厚的毯子上,细细舔弄他修长优雅的脖子。本想两把撕掉碍事的衣物,刚一触及却又收回了手。
卫青早已闭上双目,忽然发现他停下了动作,久等又没有动静,不由悄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