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衣带水——拐枣

作者:拐枣  录入:01-29

卢帆:嗯?

元舒:你不觉得自从你做了太子少傅,随儿愈发……像你了么?

卢帆:……

元舒:(默默叹气——可怜朕就剩这么个儿子,还注定会被阿珩压……)

枣:被压神马的,别扭神马的,都是浮云!浮云!(手贱摔鼠标)

第二十六章

进入夏季之后,九玥明显转热起来。甚至在宫闱的树林间,午后也时常能听见阵阵喧哗的蝉鸣,单调乏味地重复着——

无休无止,扰人清梦。

“父皇父皇!”元随才走到熙宥阁门口,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为什么儿臣不能去宏朝京都?父皇和少傅都去了,儿

臣也想去。”

元舒放下手中的奏疏,不理会元随冒冒失失的质问,伸手示意他走过来:“今日给你的奏疏都阅过了么?”

元随撇撇嘴道:“早阅过了,卢少傅也为我指点了——父皇,我也想去宏朝的京都。”

“你是太子,不能随意出宫……”

“你还是君王呢!”元随也顾不得礼数,不假思索地顶撞道。

“随儿!”元舒喝一声,元随连忙住口不敢再说了。

“朕再说一遍,这次去宏朝京都,不是去闲逛的,而是去和顾珩详谈关于浮水两城解除封锁、重新贸易的问题……”

“可是……儿臣也可以和他谈!”元随挥一挥绣满了紫云纹的绉纱衣袖,分辩道,“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交给儿臣就

好啦!”

“像谈太子妃那样谈?”元舒见自己的儿子努着嘴,满脸的不服气,不由自主地收起怒意,打趣道。

“……”元随被元舒的话语一噎,闷闷地扭过脸不说话。

“好了,快回去吧,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最热的时候了,现在不走到时候染了暑气可别又让东宫的侍女给你煮乌梅汤。”

元舒拍一拍元随的脑袋,“朝政的事朕已经吩咐了诸位可信之臣辅佐于你,等你真正能独当一面时,再只身前去也不迟

。”

哼,父皇你明明就是和卢少傅一起出去玩乐闲逛,何必冠冕堂皇。

元随暗暗嘀咕一句,犹自不舍地又在熙宥阁外徘徊了片刻,希冀元舒能突然改变心意带上自己,可惜阁中安安静静,并

没有传来元舒的声音。

元随很有些气急败坏,转转眼珠子想了想,暗忖道:父皇既然不让我走,我就不让卢少傅走——哼,反正父皇表面上说

是和顾珩谈,带不带卢少傅有什么关系!

他默默来到树下阴凉之处考虑了半晌,心中渐渐有了主意。他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一般往客殿方向跑去。

屋门微微敞开着,屋中卢帆正埋头收拾着行李,他身上缞衣简素——但神态却比前些日子缓和了许多,甚至在那低垂的

专注双眸中,也能看出些许希冀。

元随察颜观色了片刻,终于抬手敲了敲门:“卢少傅。”

卢帆不由得一怔,回头笑道:“殿下怎么在暑气这么重的时候跑来?快进来罢。”说着,又来到矮案边提起一只湃在冰

块中的鎏银双耳提梁小锅,给元随倒了一碗蕺草汤。

元随捧着小碗喝了一大口蕺草汤,才觉得笼罩在脑门上的热气渐渐退了。他自然不敢说是在元舒那里碰了壁,便咧嘴道

:“卢少傅要回去么?”

卢帆望着元随,微笑道:“殿下放心——微臣不会长久待着的,一月可归。”

元随的牙齿磕着碗沿,伸手拉了拉卢帆的衣袖道:“可是我舍不得少傅,再说太子少傅就是辅佐太子的,为什么卢少傅

要离开我一个月?一个月一点儿不短——少傅留下吧,若是父皇和少傅都不在,我做错了事也没有人指点,不是让人看

我的笑话嘛……”

卢帆怔了怔,见元随眼里满是期待,犹豫了半晌,还是耐心地将元随引到案旁的坐席边坐下,躬身微笑道:“殿下说得

不错——傅者,辅也。那么殿下可知‘辅’究竟是什么?”

“少傅要考我?”元随笑道,“‘车辅,两旁夹车木也’。这个‘辅’就是连接车子前后轮的那条直木——少傅,我说

的对吧?”

“殿下说得很好,那微臣再问殿下,《小雅?正月》中‘其车既载,乃弃尔辅’又是什么意思?”卢帆挪过案头的一卷

《诗经》,依然笑着问道。

“就是说……”元随突然意识到卢帆此番考问的真正用意,扁着嘴巴不说话了。

“‘辅’丢弃了也不妨碍车轮滚动,车辆向前,况且终究是要丢弃的——微臣说的话,不知殿下明白了么?”

“可是……可是我也不大……”元随仰起头,试图让目光更加可怜几分。

“微臣再和殿下说一件事——顾珩陛下在七岁的时候……”

“我才不听他的事呢!他七岁能干什么和我没有关系——难道他七岁就生了一圈小猪吗?”元随还没等卢帆开个头,就

已经从坐席上跳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我留在九玥就是!”说罢,就已经跑出了屋子。

“殿下!暑气太大,殿下歇过再回东宫……”卢帆连忙喊了一声,可哪里还能看见元随的踪影?

卢帆愕然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纵然元随想尽办法要跟着元舒还有卢帆去宏朝京都,但最终依旧没有成行——元舒显然对于他唯一的儿子很是自信,反

倒是卢帆有些不放心,临行时交待了元随许多。元随瞥一瞥身旁陪侍的沈攸之,见对方嘴角冷硬,目光严肃,心里愈发

有千百般的不情愿,他撇撇嘴唇,瞪瞪眼睛,却唯有目送车驾远去而已。

“过河了。”卢帆从船篷中往外张望,欣然回头对元舒道——江风生凉,带着轻快的潮意,吹拂在卢帆的脸颊上,他的

心情也因此舒缓了许多。

“还记得子樯你当初从对岸来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我就在不远处望着,心里想——宏朝怎么能要你这么一位少年来

做使臣。”元舒望着卢帆激动的眸子笑道——河水击打着船沿,争先恐后地绽开一朵朵浪花,又纷纷于一瞬间四散而落

卢帆一怔,旋即酡红了脸颊,扭头道:“我怎么了?我是望族卢氏的长孙呢。何况我到了九玥之后,裴华、方旭的事,

乃至于太子的事,我哪一件做得失了宏朝的风度?只是……只是站不稳而已……”

元舒见他不服气的模样,摇头笑道:“子樯,你仅仅是‘站不稳而已’么?既然是‘望族卢氏的长孙’,可不能随意扯

谎。”

卢帆瞪着眼睛,半晌之后方垂头闷声道:“还有……迷路。”

“还有呢?”

卢帆目光闪烁,攥着衣上的那只新制的青木香佩囊:“……把你画得难看了些,就一些,可还是很像的!”

“还有呢?”元舒伸出手指摊在卢帆面前,玩笑着历数道,“不明就里随便心软,砸碎了延国流传几代的犀角……”

卢帆涨红脸颊,猛地抬头大声道:“没有了!那是殿下,嗯不,陛下英明,才选我为使臣。我……我这样就算是晏婴使

楚——愚钝之人到延国做使臣,再合适不过了……”

卢帆说到激动处,不禁在船中站了起来,谁知河水激得船身晃了几晃,他一个趔趄又要跌倒。

元舒朗声而笑,抬手将卢帆稳稳拉在怀中:“是,再合适不过了。子樯,像这样,再合适不过了。”说罢,低头轻轻吻

着卢帆的唇角。

卢帆任他亲着,模糊中元舒蓦地听见他在自己耳畔嗫嚅了一句“嗯……再合适……不过了”。

元舒惊讶又欣喜地盯住卢帆道:“子樯你适才说什么?”

“我……”卢帆转过脑袋,留了素缎头巾对着元舒,“我说……说……”

“你说什么?”

“我说这浮水该修一座桥了——”卢帆的耳根都要溢出殷红的颜色来,他鼓着嘴唇忿忿道,“我说的就是修桥合适,再

没有了!”

“修这样的桥?”元舒伸手扣住卢帆的手指,然后轻轻抬起——船篷外横亘的浮水依然浪涛重叠,粼粼波光仿佛从天际

洒落的轻盈金箔,就这样肆意漂浮着,托起了璀璨的初升旭日——交错的手指犹如凌架其上的拱桥,紧紧系住了远处渐

渐交汇的两岸。

卢帆颤一颤指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沉默着反手将元舒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回头抬眼时发觉元舒正温柔地瞅着自己

,目光里有讶异也又欣喜。卢帆一如往常般腼腆地笑了笑,举目望向船篷垂落的布帘——风将帘子吹得“哗哗”作响,

天际喷薄而出的,是犹如初浴的澄澈日光。

宏朝京郊的卢氏大宅若非到了年节或是朝中有了急令,其实并没有太多族人能够到此停留居住,不过卢帆的姐姐卢棻却

已经在此孀居了两年有余。

卢棻嫁与太子洗马程沐为妻时恰是风华正盛的姣好少女,谁知不过数载程沐却突然故去——这位年轻的太子洗马在京中

唯有一座小小的院子,几间厢房而已,何况程沐的两位幼弟在他故去之后也来到京中任职——卢氏族人自然不愿意卢棻

继续留在程宅,因此她便搬回了这里。

卢帆抬头望一眼和自己最亲近的姐姐,微笑道:“阿姊。我两年未见阿姊,不知阿姊过得可好?”

卢棻尚未除服,穿着柯橐律眩谀丈某し⑼炝嗽器伲路鹪渡降呐ㄓ赭煅獭K牧臣找蛏テ谖绰脑倒氏缘貌园?/p>

瘦削,眼窝也微微有些凹陷,但神态仍旧温柔端庄,目光沉静安详如深邃的幽幽池水,含笑望着卢帆——在她面前,无

论卢帆是当年在书屋中困窘抄写的少年,还是如今延国的丞相,都永远都是被牵挂的小弟 ——这次长达两年的远行,

的确让这位幼弟成熟了不少,虽然启口说话时依然带着些许羞涩,但比起适才挥着长剑向自己炫耀还口口声声要和卢帆

比剑的从弟卢彦,显然稳重了许多。

卢棻冲端上凉羹的织银笑一笑,示意她退下去,然后才开口笑道:“居于此处,又哪里会有什么不好的?子樯,我听程

湛说,你和他在太学里甚为投机,也算是故交好友了。你从九玥回来,若得了空闲,该去看一看程家兄弟。”

卢帆咬了咬嘴唇,咧嘴笑道:“阿姊,我正是从他们那里回来的——延君去了宫内拜会陛下,我就先去了程遥和程湛的

住处,然后才赶到阿姊这里。”

卢棻颔首道:“果然长大了许多,我从此可不敢再把子樯你当做小孩子了。”

卢帆连忙道:“阿姊怎么这样说,我……还是阿姊的小弟——就像无论程湛如何,都是程遥兄的小弟——”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好像已经不是了……”

卢棻听出了卢帆犹豫话语中的弦外之音,却不动声色地低头饮一口蕺草汤,含笑道:“子樯,怎么又不是了?”

卢帆支吾了两声,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好像……真的不是了。阿姊,依小弟愚见——程湛他……他似乎对于兄长有…

…有别的心思。”

卢棻笑而不语地望着他,示意卢帆继续往下说。

卢帆吸了一口气,侧过头试探道:“阿姊以为呢?阿姊没有看出来么?”

卢棻默默瞅着屋外摇摇曳曳的满树翠碧榆叶,日光正肆意挥洒着在其间交织出一幅起伏的彩锦图案,挟裹着润泽的芳香

,笼出了最温凉清爽的轻风,穿梭在卢氏宅院的每一处或圆润或刚硬的走廊拐角。

半晌,她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冲卢帆轻笑一声,柔声道:“我看出来的,是子樯你——你对那个延君,除君臣之外,还

有别的心思。”

“……阿姊!”卢帆顿时张口结舌,半晌才犹疑道,“阿姊如何看出来的?”此等言语,几乎就是默认了。

卢棻便微笑道:“阿弟,你果然什么都藏不住,我从前还未曾听你提起某人时,脸上是那种神情——何况,你写给我的

信里,十句话里三句说今上,三句问候族人,剩下四句说的就是这个延君。”

卢帆默然无语,只是眨眨眼望着卢棻,脸上微微现出羞愧之色来。

卢棻见他不说话,又饮了口汤水,笑道:“可是子樯,你是我们卢氏的……”

“是卢氏的众子侄之一。”卢帆幽幽道,“卢氏若出了事,我自然会奋不顾身,哪怕是宏朝出了事,我同样也会奋不顾

身。不过阿姊,我只是之一。我离开这里两年,族内一切如常;我若是离开他,恐怕连我自己也难以‘一切如常’。”

“卢氏有无数子侄,可我惟有他一个。”

他顿了顿,说得缓慢,却很是坚定。

卢棻没有回答他,心里却有些好笑——什么只有一个,难道我不是你姐姐了,难道这里就没有你的叔父从弟了——但她

开口时却依旧温和平静:“所以就决定试一试?哪怕最后这边知晓了你和延君的关系,有逐你出族的危险?”

“不是试一试。”卢帆扬起头,转身望着屋外——卢棻望见他的背影被无数璀璨的光芒晕出好看的细碎影子,仿佛一只

欲飞的小鹤,抖着翅上的柔柔辉光,“我一定会和他在一起,走下去——不是‘试一试’,是‘一定’。阿姊,我知道

很难,也许会比我在这里度过的那几年难上千万倍,可毕竟是两个人一起——真正的,两个人一起。”

卢棻没有回答,卢帆只听到了小杯在矮案上磕出“嗒”的一声轻响,他便鼓起勇气继续道:“阿姊,我真的不想再见到

另一个先太子,不想见到另一个你,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另一个程沐。”

卢帆这样说罢,心中依然紧张如同鹿撞,却久久未闻卢棻的声音。他终于按捺不住回过头,但见卢棻依然坐在席上,原

本幽深如潭水的眸子此刻却仿佛融化柔软,她微笑着点点头:“阿弟,我知晓了。”

卢帆松了一口气,脸颊也不由自主地再次烧红了起来,犹如清晨天边的绮丽云霞。

卢棻望着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元舒乘着马车来到京郊卢氏的大宅时,卢帆正在院门处与一位身着缞衣的女子攀谈着什么——元舒略想了想,便猜出她

推书 20234-01-29 :小儿无赖 下——夭》: .....